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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祝你们一路平安,玩得开心点唷!”艾百合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

 孟家一家人站在门口朝他们愉快的挥手,连叼烟的孟桑也举起手懒洋洋地朝他们致意。

 “…”长谷川闷闷地搭上了小巴士,忍下住问:“这家人一直都这样吗?”

 “呃…差不多。你知道的嘛,小可一直都是这么傻不隆冬的啊。”柠檬眨眨眼点头。

 “我以为只有小可是这样,他们家的家人应该会成点吧,谁知道…拜托!难道他们看不出来气氛很怪吗?”长谷川没好气地瞪著坐在小巴士最后面的火红女。

 还有啊,他们是瞎了眼睛吗?为何除了孟可之外没人关心樱冢壑?他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怪异模样有那么不明显吗?

 睡个觉从上摔下来会把自己摔成那副鼻青脸肿的德行?

 “呃…我想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吧。”柠檬吐吐舌头。“对孟爷爷他们来说,火红女只是木大哥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好恐怖的女朋友…”长谷川叹口气,终于坐下来。看来这趟旅行下会太安宁了,他还是早早休养生息,培养些逃命的体力吧。

 这是孟可的提议。他们的假期快结束了,她希望能在开学前去欣赏一下风景。据说远方的山谷里已经是山枫红,这对生长在亚热带国家的孟可来说可是很难得的美景呢。

 木长青第一次来台湾,所以以客人的身分同行,火红女是木长青的师妹,所以也理所当然一起参与了这次旅行。孟可唯一的遗憾是没找到任吉弟,如果吉弟大哥也能一起来那就太完美了。

 她这种想法令柠檬大为吃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死兼好友竟然会天真到这种恐怖的程度。幸好任吉弟没出现,不然她一定会马上跳车,免得被车上三角恋情所发的强烈电波电击身亡。

 就像现在,孟可放著樱冢壑不理、放著木长青不理,竟然跑去纠面无表情的火红女。老天!小可的脑袋真的很有问题,难怪她老是头痛啊。

 “火红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巴士的最后面只坐著火红女一个人,她斜斜躺在六个人的位子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孟可没有被她的冷漠吓退,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我记得木大哥跟我说过,你很久以前曾经答应过他不再伤人,而且你也做到了…呃…起码有好几年的时间你真的做到了,对不对?”

 火红女还是下说话,她只是冷冷地睁开一只眼睛,眼睛里写著:那又怎么样?

 “我想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答应那种事。”

 这个问题让火红女蹙眉了,她秀丽的黛眉微颦,终于睁开双眼。“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我一直想不透这一点。对你来说那很下容易吧?毕竟…对你来说那是你的天,你为什么会违背你的天答应那种事情呢?”孟可一派天真地眨著大眼睛问。

 “因为我讨厌看到那家伙哭哭啼啼的样子,这样回答你的问题了吗?”火红女看似厌烦地瞪了一眼前方完全下为所动的木长青。

 “是这样啊…那为什么你后来又违背了你的承诺?这几年来木大哥为了你也伤透脑筋了,为什么你又不在乎了呢?”

 “你这小表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懒得理你。”

 “我的问题很莫名其妙吗?”孟可耙耙头皮,下巴靠在小巴士的沙发椅背上,火红女再度闭上眼睛不理她了,可是她却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你是因为怕被木大哥抛弃吧?”

 火红女猛然睁开那双美眸。“我?怕被抛弃?!炳!”

 “因为也只有那时候木大哥才明白的表示过要跟火红姐分开吧?之前或者之后不管火红姐做了什么事他都没有过那种念头不是吗?”

 火红女愣了一下,再度颦起一双秀眉,不再说话。

 孟可终于转个身下再打搅她。她说对了吗?火红女的表情有点怪怪的耶。

 她对自己这种高明的推论其实还得意的,这可是她想了好几天的结果呢。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只剩下司机所开的音乐不断转。

 几个钟头过去了,孟可突然又从椅子上跳起来,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火红女。“火红姐,其实你一直都想把木大哥从你身边赶走对不对?”

 火红女虽然眼睛闭著假寐,但当她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却然一变!

 “我说对了吗?虽然我下知道为什么,可是你一直一直都在想办法把木大哥从你身边赶走;你们两个明明分下开,可是却又那么努力保持距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们下能在一起呢?”

 “哇!好美好美啊!枫红耶!真的好红喔!简直像火一样耶!”柠檬突然大叫著。“小可!小可你看外面!”

 果然,车窗外已经枫红一片。车子行驶在偌大的山谷之间,只见山遍野的火红,灿烂丽得教人目下暇给,从没看过如此壮观景的孟可哗地整张脸贴在车窗上。

 “好漂亮啊…”这样的景致,白云山上每年都是如此,那一大片枫树林,深秋时灿烂得仿佛失火一般。

 那是她这辈子所拥有过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当时她多么多么希望他们可以住在白云山上永远都不要离开…只可惜…那样的幸福对她而言就如同这山的灿烂一般,转眼即逝。

 他们到底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一起呢?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不想再伤害他了。

 只要跟她在一起,木长青最终都是会死的,他会因她而死,无论轮回几次都是这种结局…而她再也不能忍受了。

 “火红姐…”

 孟可回头时,车内已经不见火红女的身影,车窗打开了,冷冽的空气吹抚著空无一人的座位。

 *******

 清晨的山区弥漫著浓雾,气温好低好低。孟可站在木屋旅馆外不断地呵著手。虽然她向来以自己强健的体魄自豪,但这种低温还是让她的手指冰冷作痛。真糟糕,怎么会忘了戴手套呢?手好冰喔。

 可是外面的景好美!树木都结冰了,当看到树梢上结成冰的小蜘蛛网,她马上忘了寒冷,欢呼一声跑下木屋的台阶。

 “哇!好美!”

 这才叫“鬼斧神工”吧!极细极细的蜘蛛网结成冰网,脉络分明而且晶莹剔透。她傻傻地望着那小小的冰网,看得傻了。“哗…真神奇耶…”

 “傻瓜,你这样会著凉的。”樱冢壑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还来不及转身,他已经用大衣将她紧紧裹住。

 “你好冷。”他嘟囔著将大衣束紧。

 大衣里是他温暖的躯体,偌大的大衣包裹住两个人,孟可仰起头朝他出微笑。“你看到没?是冰网唷!冰做成的蜘蛛网耶,超美的。”

 “嗯。”他凝视著她,这次居然没有反驳。依照樱冢先生过去的习,他一定会问:哪里美?蜘蛛网就是蜘蛛网,冰就是冰,两个合在一起也只不过是被冰冻的蜘蛛网而已啊。

 孟可用手指轻轻地晃动超精致的冰网,感觉手上传来沁凉的感觉,可是她的身体好暖,感受著樱冢壑的体温跟手上的沁凉…

 幸福,好像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轻轻喟叹一声,往后靠著他的膛,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顶正好抵住他的肩膀,哇!他们的高度怎么好像突然拉开距离了?

 樱冢壑好像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然长高了,原本清瘦的少年如今不但长得比她还高,而且连过去瘦削的肩膀也长出了厚实的肌,现在她大概背不动他了吧?不能再像去年在北京时一样轻易地背著他到处逃命。

 她还能保护他吗?为什么现在他们的角色好像反过来了呢?

 “吼…你好像偷偷的长高了喔。”孟可仰著脖子,有点不满意地瞪他。“这样不公平。是回日本的时候偷偷吃了什么吗?”

 樱冢壑只是微笑,用自己的额抵著她的。“你的脖子,不酸吗?”

 这姿态不知为什么感觉好熟悉,两个人的眼睛如此靠近,她却还是可以看见他眸里的温柔。

 孟可的角甜甜地勾起了一抹笑,摇摇头。“不酸。”

 虽然她说不酸,但他的手却依然轻轻搂著她纤细的颈项,手劲轻柔地帮她按摩,那感觉既亲昵又甜蜜。

 总觉得樱冢壑这次从日本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孟可有些害羞地凝视他深情的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咦!”

 “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以前的你总有一点…距离感?还是虚幻感?我也不大会形容,总之是跟现在很不一样。你在日本发生了什么事吗?”

 事实上以前的樱冢壑是下真实的,好像只是存在,却没有自己的性格,连身体都格外单薄,似乎并不是个真正有血有的人。一年过去,他却从一个没什么生命力的泥娃娃变成了有血有的年轻男人。

 他有了心跳、有了呼吸,甚至真正有了感情。

 他不说话,只是目下转睛地凝视著她。

 这样是否不公平呢?当他踏进人间与冥界的界处,那电光石火的瞬间,他已然完全明白自己与孟可、孟可与威武王的前世纠葛。

 他忆起了一切;原本对孟可的爱意混杂了对珍珠的感情,其实他也跟任吉弟一样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珍珠多一点?还是爱孟可多一点?光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他已经感觉心在痛!因为他已经有千百年没有爱过,因为溢的爱,因为这难得的机缘,光是这样看着她啊。

 “痛不痛?”孟可踮起脚尖轻轻触碰他脸上的伤口,美眸圆睁,充了好奇。“嘻嘻,你到底是怎么摔的啊?从上摔下来会这么严重吗?而且…脸部著地这种动作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吧?”

 樱冢壑笑了笑,竟然朝她扮个鬼脸。“其实我是想试试看我的脸上功夫有没有进步。”

 孟可瞪大了双眼,躲在大衣里的她又叫又眺,惊奇得下得了。“哇!你会开玩笑耶!我真不敢相信!小壑竟然会开玩笑!”

 “哈。”他爱怜地拥紧她。“傻瓜,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可以变成任何样子。”

 “我不要。”

 “咦!”

 孟可的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轻轻开口:“我下要你变成任何样子,我只要你原来的样子…我只需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了。”

 “就像我也只希望你能维持现在的样子,永远只要当孟可,永远永远都只要当一个快快乐乐、天真活泼的小孟可那也就够了。”

 他们彼此凝视著,大衣外的世界突然完全消失了,他们眼中只剩下彼此…

 “咳!”从后面的木屋传来长谷川假咳的声音。“咳咳。”

 孟可羞红了睑,试图挣脱樱冢壑的怀抱,他却牢牢紧抱著她不放,于是她只好将自己燥红的脸藏进他前…其实她也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如此如此温暖,如此如此甜美幸福。

 “咳。”

 “你咳什么啊?!”柠檬也跟著走出木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咳咳咳咳个没完,是感冒了唷!”

 长谷川脚底一滑,险些摔下楼梯。他似笑非笑,又护又羡地望着木屋底下的两个人。“天气太冷了嘛,咳咳。柠檬你冷不冷?我也有穿大衣喔。”

 “…”柠檬终于搞清楚他在说什么,忍不住也羞红了脸瞪他。“你有没有穿大衣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啊。如果你也很冷的话,我可以去把大衣穿起来,然后跟包卷一样把你包起来。”

 樱冢壑怀里的孟可开始闷笑。

 “…包卷?”柠檬忍下住咬牙,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翻著白眼。“为什么什么事情到了你嘴巴里就会变得这么不浪漫?我真的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我就要被‘包卷’呢?!吼!”“咦!咦!我又说错了吗?不然包饺子?”长谷川这次没躲掉,柠檬一巴掌使劲从他后面用力一推,他整个人便从木屋的阶梯上跌了下去。“哇!痛耶!”

 “哼!”柠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迅速跳下木屋阶梯。“什么嘛!一太早说什么卷、饺子,害人家肚子好饿喔,我们去吃早点吧。”

 “现在还没有早点耶,不如我们先去散步?”孟可红通通的脸蛋终于从樱冢壑怀里钻了出来。

 “可是我很既耶,真的不能先吃早饭嚼?”

 “早饭六点才有,现在才五点,我们先去散步吧,散完步回来就有早餐吃了。”孟可像只小兔子一样从樱冢壑怀里跳出来,挽著柠檬的手笑嘻嘻地住森林里跑去。“快点唷!要是雾气散掉可能就没这么美了。”

 “唉…”长谷川股苦著张脸起身。“我真不懂,明明我才是你的老师,为什么我讲什么都不对?而你却什么都不用讲?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樱冢壑只是闲闲地看了他一眼。“中国人说‘言多必失’?”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啊?我竟然被自己的学生教训了…”长谷川呻著跟上他们的步伐。

 *******

 这个世界其实远比我们眼睛所看得到的要复杂得多。科学家常说我们只看到这世界的百分之三十,事实上,如果把眼睛也看不见的综合进去,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大概只有这个世界的百分之一吧。

 假如用具体的盒子来形容,这个世界的最上方是天界,是神只们所居住的地方;最下方则是冥界,是所有生物死后将要前往的地方;而人类就居住在这个世界的中心点,或者该说以我们眼光来看的中心点,但这个盒子的中间部分并非只有人类,还有草木植物、生物动物以及…魔物。

 被假想所切割开来的六个世界彼此之间互相各有通道,用道路来形容的话,有些是单行道,有些则是双向道;天界以及冥界是其中道路最多的,可以由这两个世界通往其它任何一个世界,但草木、畜生、人界、修罗魔界当中也隐藏著许多可以通往其它世界的道路,只不过我们通常看不到也找不到。

 看不到、听不到的是否就不存在呢?

 我们到底该相信世界是形而上?还是形而下?

 自古以来,这样的问题在人类世界里被不断争论,每个枝微末节都被细细的检视过。如果人类只是像动物—样单纯的存在,这样的问题或许就不再有讨论的价值,而这世界也再没有前进的动力,因为原始的存在是最单纯的存在。

 然而人类终究是这世界中最具有想像力、也最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狮子是否会因为某个地方的风景特别好,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另外一片草原定居,但我们知道人类会;人类会因为许许多多在动物、草木眼中看来荒谬无稽的理由而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

 所以当木长青为了保护火红女而身挡剑之时,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因为就算是原始的野兽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物而付出生命,这种行为只有人类才会做得如此堂而皇之。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轮回了千百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这世界背后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运作机制?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弛难道不懂得慈悲?难道不懂得…爱吗?

 “木大哥!”

 罢从无尽深渊爬出来的孟可跌跌撞撞地街上前,她的双手拚命地颤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鲜血泊泊地从木长青跟火红女身上蔓延出来,是枯叶的地面很快开了朵刺目的大红花。

 “不…不要这样…”孟可慌张地哭了起来,她伸手想阻止那些鲜血,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于是她只能抬起头来悲愤地朝著任吉弟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残忍啊!”“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不能被原谅。”

 “你疯了…她才没有想伤害我!她只是想木大哥离开他!她想让木大哥认为她没救了!她想死在木大哥手上!”

 任吉弟面无表情,他上前想拔出古剑,却被孟可狠狠地推开。“不准你再拿这个可恶的东西!”

 “…”“只有它才能让我有能力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去你的保护!你已经保护我那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累吗?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自己!我讨厌你这个样子!讨厌讨厌!”

 吉弟愣住了,他怔怔地望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孟可,突然沮丧地垂下双肩。“你…讨厌我?”

 “对!我希望你消失!我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你了!”在孟可能够阻止之前,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喊出这些情绪化的字眼。然而也在这些字句出现的瞬间,她的双眼因为惊愕而不断放大…

 老天!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对保护自己一辈子的吉弟说出这种话!

 “吉弟…”

 任吉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孟可;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往后倒,那像是支持不住,又像是一切已经绝望,他的身体缓缓地往后躺,躺进身后那个深不见底的黑之中。

 “任大哥…吉弟!”孟可尖叫著扑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任吉弟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没,他消失了。

 “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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