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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鸿飞还水翎的这“一报”依然是由霜若权充“执刀手”的角色。

 可庆幸的,挨了妹妹一则的尹鸿飞,并没有任何类似水翎的异状发生。

 当然,口是会疼痛的,但在盼望水翎病体好转的期待中,在看见那些了他血的葯丸服送入水翎口中的刹那,那疼痛时常会转化为一股混合了酸楚与甜蜜的柔情,而那股柔情,令他忘了仍搐、仍疼痛的伤口。

 话说水翎,也确实如那癫和尚的预言,正逐口的好转中。从浑身乏力的绵病榻,到渐渐坐起、到能够站立,甚至能在房里绕行个儿小圈,在都该把功劳归给鸿飞。

 或者如鸿飞和纤月所说:“身是医王心是葯”、“心病还需心葯医”鸿飞的到来,起了水翎浓厚的求生意念,而他衣不解带的照顾,更教水翎不得不以毅力驱赶病魔。再加上姐姐纤月开出的补方剂的细腻调养,就这样,半个多月以后,家人又在水翔身上看见曾显在鸿飞身上的奇迹。

 水翎病体初愈的这天,已近腊月中,靖王府从这时才开始有了年节气氛。这天,早巳过了腊八,可是鸿飞还是央司管厨房的仆妇熬煮了一碗八宝粥品,让水翎口腹。

 他是一汤匙一汤匙将粥喂进水翎口中的,一如最近,他将葯丸或葯汁送入水翎口中一般,对病中的水翎,他一适是温柔呵护且无微不至的。

 当鸿飞在桌边放下碗,正准备端起另一份汤计时,水翎忙制止道:“鸿飞,你别忙,我真的好怕你又忙出病来!”

 “我现在可没那么娇贵。”鸿飞颇气概的偏头强调。“倒是你,像个病西施了。来,再喝一碗汤,这很补的。”

 “不,不了,再补下去,我怕我都要由‘病西施’变成‘胖东施’了,到时候你若抱不动我,恐伯就不要我了!”水翎娇嗔一笑。

 丙真是情爱的力量无远弗届!

 那笑啊!竞令水翎大病初愈的容颜产生了如“江总诗”…“回身转佩百媚生,花照镜千娇出”的效果。

 鸿飞因那睽违许久的一笑而出神了小半晌。他情不自的来到畴坐下,伸手揽住水翎,如立誓般的说道:一无论你变成什么摸样,我都要你,要你、只要你!”

 在鸿飞的喃喃中,水翎除了心里甜孜孜,连带的也泪盈盈,良久,她才拭泪轻问:“一直忘了问…娘她老人家还好吗?为了我这病,拖累她老人家不少,如今又为了这病,劳你和霜若全跑了来,这个新年,恐怕只能让她老人家凄清孤单的过了。”

 “别担心,今早我收到一封快信,娘正在上京的途中,若行程无误,可能这两天就能进京城里来了!”鸿飞浅浅一笑。“娘在信里头说:因为放心不下你的病情,也放心不下我和霜若兄妹俩,她便乾脆整了整行囊,打算上靖王府来打搅几,可她又有些担心,担心你阿玛和额娘不知是否?”

 “我的爹娘便是你的爹娘,同样的,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何必如此的生疏客套。何况,他们三位老人家早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阿玛和额娘岂有不的道理?”

 “如此说来,我大可放心了!”

 “你早该放一百二十个心的,鸿飞。阿玛和额娘若是眼高于顶的势利眼,你和我根本不可能结发为夫,而此时此刻,你更不可能随便游走于靖王府,并任意停留在我的闺房里了!”

 “是,是,娘子推理的‘是’可娘子却有一件事说得‘不是’!”

 “嘎…”水翎呆了呆。

 鸿飞悄悄的附上了她的耳朵。“你早就‘不是’闺女了,所以这房间也‘不是’闺房。”

 “贫嘴,这也值得计较?”水翎颊上一阵飞红,’手同时爱娇的朝他口捶了两拳。

 鸿飞的反应是…哀了两声!

 水翎这才心慌的想到鸿飞的伤口尚未痊愈。“哎!你…口还很疼吗?哎!我不是故意的!”水翎急得舌头差点打结,连泪都差点溢出眼眶,好像痛的是她似的。

 “翎儿,别忙,别慌,我这敷葯的布儿已经拿了下来,伤口也已经结痂,刚刚喊那两声,只是想吓吓你,没想你却当真,你瞧,我不疼了,不疼的!”见她泪又濡眼睫,鸿飞更忙不选的安慰。

 “真的不疼吗?让我…瞧瞧好吗?”水翎央求。虽和鸿飞已是夫,也早有过肌肤之亲,可是对自己做这样的请求,她似乎犹有羞意。

 鸿飞没有迟疑的点头,却略显犹豫的说:“我这是新伤口,看来有些可怖,你若害怕,就别瞧了!”

 “傻瓜,可别忘了,我比你更早熟悉那样的伤口!”水翎探过手,主动解开他的宝蓝刻丝银鼠袄及五缎衫,瞧见那伤口时,她怔仲了片刻。

 “说的也是!”鸿飞因她的话与她的怔仲而自责。“翎儿,你曾怪过我吗?怪我让你受刀剜的活罪?”

 “那不是受罪,那是最深刻的奉献,最美丽的牺牲,你我都是这么思想着的,不是吗?”她深深的凝视他的双眼,继之徐徐的轻触那伤口。“它…也像一只蝶。”

 “它的确是一只蝶。与你相同,我亦被蝴蝶纹身了!”他动情的揪住她的纤手,抵在心口,抵着伤口,那依然是一种情深与酸楚兼具的温柔。

 水翎反手扳紧他的身。心想:原来上苍竟是如此的厚爱她,让她得了个能够以深沉爱意来通过生离死别这严酷考验,并一意扶持彼此度过困厄的爱侣。

 有感于鸾胶再续的艰辛与不易,水翎更激动的掰紧他的背,两人靠着,肺贴着肺,蝶假着蝶,胶着,紧紧的,密密实实的依靠与绕。

 鸿飞未愈的伤口因此而阵阵悸痛,可这是值得的,从水翎无语却坚实的拥抱与亲吻,他已不再错觉两人之间的婚姻只是一种虚妄,他更真实的感受到那些紧紧甲纠葛着彼此的情丝。而这些难分难解的情丝将如瓜瓞绵延至他们老死,令他们情比石弥坚,爱比海深笃。

 走笔至此,尹鸿飞和二格格的故事,应该算是有了个结束。不过总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曲可以聊聊:

 话说这,也算是临近腊川中,当靖王府里的所有奴仆、丫环们手边正忙着“掸尘”眼边忙着瞄向二姑爷和二格格,那老是胶在倚圃园某个角落的鹞牒情深的身影时,前厅突然传出有稀客到来的声音。

 你们道是谁?原来是鸿飞的母亲田氏打海宁来到京师,除了想和儿子、媳妇、女儿一家同聚之外,也顺道来拜望差点就“绝缘”的“老亲家”靖王夫妇。

 虽说,田氏久未见过像靖王府如此的官家排场,不过靖王夫妇的亲切态度,着实令田氏抛去了不少的生疏,几个久未谋面的老人家,自然有他们一番好聊的。

 鸿飞、水翎和青、燕娘面对面的当时,自然免不了尴尬,然,燕娘真是有担待的,她主动来到鸿飞和水翎跟前。道:“尹公子、二格格,今燕娘进靖府,是特地来向你们请罪的。”她说着说着,便要往地上跪。

 水翎慌忙持住她,焦急道:“燕娘,你快别这么说,你何罪之有啊?”

 “燕娘痴愚;第一项罪名,是不懂感恩,燕娘能有今,全凭靖王府的提隽与成全,可燕娘一直妒忌婶婶,你拥有青全部的爱戴,也因此,二婶婶病着,燕娘没有过府来控望,还给靖王府与二婶婶加添不少麻烦。这是燕娘的第二项罪名,燕娘…全无节义!燕娘…给二婶婶磕头请罪!”

 “燕娘呀燕娘,你言重了!”水翎又是手忙脚的急于扶起她来。“燕娘,二婶婶一直认为你是个知书达理又守分寸的女子,因此二婶婶相信,不论之前你曾做过任何傻事,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二婶婶也只是个平凡女子,也相信因缘宿命,也难免有胡涂犯傻的时候,可我以为,只要不害到自己,偶乐的犯傻、偶乐的糊涂,也是一种真挚、一咱浪漫。”

 “二格格说的极有道理!”这时,向青带着一脸愧,温柔的将手落在燕娘细细的膀子上轻拍,并说道:“燕娘,往后可不许再以死来吓唬我了!”

 “我只是以死…明志!”燕娘略转身,以溢的柔情眼神回报向青。

 从他俩那一纠结便难分难解的眼柙,水翎惊喜道:“你们俩…合好如初了!”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燕娘和我之间的所有过节,导因于我的刚腹自用与误解。现在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连燕娘也羞人答答的,细声细气的补充了一句:“青说…说一切从头开始。”

 水翎脸上一片欣然,快亦弥漫心头。“可喜可贺,直是可喜可贺。”

 “是可喜可贺!我这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改得好不好,还得由你们众人来鞭策评定。向青先是自我调,继之出人意表的走到尹鸿飞面前。拱手做揖道:“尹公子,青为之前所做的愚行,及带给你与二格格的所有困扰,致上最深的歉意!”

 “向公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咱们俱是凡夫俗子,怎能没有爱恨嗔痴?”不改书生本,鸿飞以简单却沉静的几句话,试着化解青浓浓的羞愧之意。

 总之,这正是一个好的开始,青和燕娘的婚姻有了极大的转机,而靖府,也因为这对原本无心的怨偶成了有情的佳偶,而平添了一份喜气。

 不过,尔后靖府突来的另一号人物,却又教靖府衍生了一场虚惊。在几名内宫大监的开路下,靖府进来了一位非比寻常的人…此人头顶黑貂暖帽,身系明黄龙袍,外罩猩红的羽缎披风;此人仪表赫赫,相貌堂堂;此人…竟然是当今的乾隆皇。

 他事先并没有派人知会靖王就来势汹汹,因此一时之间,靖府上下因他的圣驾突临而错愕忙

 将他人大厅,众人行过陛见之礼后,他极具威仪的开口说道:“联自从避暑山庆秋弥回来之后,便听说了极多不可思议的事,靖王,你可知悉朕所听闻的都是些什么事吗?”

 被皇上一点名,靖王慌忙出列,极恭谨的打个千。“臣愚弩,不知圣上所言何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关于什么‘剜人、治大病’这种种奇怪的传言。原本肤国务繁忙,没空涉及这等荒诞不经的事,可这几妖言加剧,连宫里都众说纷纭,偏加上今儿个一早,军机处同大人找上了朕,说明这档子怪事全出在靖府…咱们自家人的自家里…还牵扯到了向家的独生子,并害得媳妇儿差点自啜身亡。肤说…靖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给朕好好的解释解释!”圣上特意拉长音调并加强语气,那随时都可能转化出怒气的龙颜,令来不及回避的众人全颤惊了起来。

 而其中最吃惊的莫过于靖王爷。他可没想到“剜治病”这事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更千万没料到会是和靖府一向情不恶的向大人,将这一状告到皇上跟前!最要命的事实是,谁都知道自从先皇因为相信江湖术土炼丹吃葯,走火人魔而亡迭之后,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便是无凭无据、没头没脑、怪力神这等的事。

 偏偏,身为皇室一族的靖王府邸却撞上了这种事,说门、是够门。再加上水翎毁了和向家的婚事,去就罪名凿凿、仍未平反的尹家…唉,这林林总总的事,的确是难以解释,不过事到如今,倒不如心一横将真相一摊,一切随皇上去定夺了!

 “臣知罪!臣等一向知悉圣上最忌荒诞不实,怪力神。可臣的二女儿水翎却在远嫁海宁之后偏逢怪事,对这样的事,臣…也不知该做何解释,不过臣愿将这整件事的前后始未,向圣上详禀!”

 “说吧!说吧!”皇上将袖一挥,一副颇为不耐的模样。

 靖王自然是尴尬的“伴君如伴虎”这是古有明训,但既然传人皇上耳朵里的不是什么好事,靖王自然不敢期望皇上能给什么好脸色,他只能唯唯诺诺的据实以告。

 他从水翎和向家订亲,霜若的出现履亲,以水翎的两头为难谈起,这其间,水翎和鸿飞几度僭越的代替他们的阿玛说起他们在海宁的生活情形。他们当然提起过那颠和尚,以及“剜治病”的种种缘由,言谈问,两人那质朴却情深的爱恋溢于言表。

 说也奇怪,圣上非但没有怪罪他们这对后生晚辈的逾矩,反而像得了个什么能教人着的故事般听得津律有味,甚至找到了几个颇具真髓的问题,例如鸿飞写竹的情形与“海意坊”经营的状况,他都甚感兴味。

 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自然集一身的雍雅与风,年轻时候的他,情史多不胜数,每段都有其刻骨铭心之处,总是“人不痴狂枉少年”而当他在尹鸿飞和水翎这对年轻人身上看见真正的“刻骨铭心”之情时,剜治病这种事反面不是什么旁门左道,而是一种世人鲜少能够身体力行的高贵情

 如此想来,皇上的心情的确比刚踏人靖王府时有所改善,可一国之尊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自然不可能马上表现出明显的和颜说

 “尹鸿飞,如此说来,你的父亲是前任的江宁织造尹元瀚?皇上拧起眉,似有目的的直问令他印象深刻的尹鸿飞。

 “正是,草民的先父正是尹元瀚!”鸿飞不亢不卑且没有隐讳的回答。

 “你可知,你的父亲罪在朝廷?”皇上的这一问题可犀利了。

 众人皆楞了楞,并对鸿飞可能的回答志怎,其中以水翎最为忧心。皇上是一国之尊,他听得顺耳便好,听不顺耳,搞不好要治罪的。

 鸿飞也不是不明白如今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景况,可他一向忠于自己的所思所想,话说回来,他的父亲罪在朝廷也非一朝一夕,有什么可隐瞒的?反倒是他,有些事想朝万岁一吐为快。“草民自然知晓父亲因罪被滴,唯因当时年纪尚轻,不晓得父亲为了何罪被滴?后来,草民年纪稍长,时常听母亲提起父亲当年的种种,草民认为父亲被诬陷的可能极大!”

 “是吗?你以为咱们大清王朝的典制、律法是虚设的吗?咱们不会随随便便去诬陷任何人!”皇上的语气更严重了。

 “草民自然知道律法典制不可能形同虚设,大清王朝如今国势鼎盛,威加海内外,圣上您居功厥伟,可是圣上,你位居千万人之上,上至高官,下至小臣,绕在您身边的虽绝大部分是知书达理的君子,却也难免小头锐面、汲汲钻营的小人。”

 “你的意思是我胡徐,让小人诬陷了君子,”皇上二再度皱起眉头,一脸不悦。

 厅堂上的众人都恐慌了起来.包括靖王夫妇、任昕夫妇、向青夫妇及田氏与水翎,全都唯恐鸿飞触怒了皇上,可是大家又不敢在这种时候嘴,每个人只好眼巴巴的打内心里着急。

 唯,鸿飞却逞往地上单膝下脆,面不改的继续讲理。“草民不敢说皇上您胡涂,皇上您也不胡涂,您是明君,深得民心,可草民斗胆的认为圣上您的身边,定不乏欺上瞒下之人。”

 “欺上瞒下?你是指…”圣上因鸿飞的提醒而沈

 “草民无法明指出什么!可草民明白‘一样米粮养千百种人面’这样的道理,而草民身为人子,不能洗刷或平反父亲的冤屈,让父亲含笑的瞑目于九泉,草民感觉自己…是枉生为人!”

 水翎原想斗瞻出声制止鸿飞继续往下说,可当她看着丈夫那慷慨从容的面容时,她也同时看见了他那炙烈执着的心志。她于是收回即将出口的话,和他同甘共苦,甚至同生共死的心情也更坚定。

 这边,皇上面无表情的思虑鸿飞的话好半晌,才问道:“你既然有这些情志,为什么不思上效朝廷,再图洗刷你父亲的冤情?”

 “草民确实如此想过。自幼,草民便刻下苦功,研读经书,盼的是有朝一能求得功名,替先父一雪前,顺便让尹家再度门据光耀,怎奈…草民十二岁起便身染怪症,一病不起,直到八、九个月前,承蒙靖王爷夫妇不弃,他俩重诺的将二格格许配给草民,更幸运的是二格格是个多情多义的女子,因为她的多方牺牲,草民的怪症才得以痊愈如今,草民已不再苛求功名,只是,身为人子,草民怎么能够不心悬念着先父被滴官后,那含冤莫辩、风凄雨清的摸样?又怎能或忘他情、死不瞑目的情景?”鸿飞这段话,说的是相当激动,相当恺切。

 “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皇上继续沈良久,却突然文不对题的反问他道:“方才,朕听水翎侄儿提起,除了诗书画,你对纺织及漂染印也颇有钻研,对不?”

 “草民对这方面的确小有涉猎!”鸿飞不疾不徐的答。

 “那好,朕此刻倒是有些彼关这方而的问题想问问,你!”

 看来,圣上是要来上一次临场考试,只是众人皆不知其动机与目的是什么?不过至少,皇上此刻的“龙颜”看来的确比乍进靖王府时和颜悦多了,众人这才稍稍放下悬了老半天的心来!

 而鸿飞,依然不矜不躁的回答道:“圣上,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草民将竭己所知。”

 “你可知‘织造署’的功能是什么?”

 “从字而看,自然是织造衣物。”

 “你可知什么是咱们大清朝的‘命服之制’?”皇上颇严肃的问。

 “所谓‘命服之制’?就是限制官服穿着的式样、花纹、用料等等!”鸿飞则谨慎的答。

 “你分辨得清楚明代与咱们大清王朝的男子服,在式样上有哪些不同吗?”

 “草民略知一、二。”鸿飞思索了小片刻。“明代男子的官服,主要是圆领袍、纱帽、皂靴、玉带;咱们大清则改圆领袍为瘦袖袍,外头套上对襟褂,长的叫大褂,短的叫马褂。纱帽改为红缨帽,夏天凉帽,冬天暖帽,具系红缨。靴子,基本上和明代相同。玉带则与明代用法不同,系于袍外。”

 万岁爷边听边点头,似乎也有些讶然于鸿飞年纪轻轻便观察如此之人微。不过身为万岁爷,他自然不会因一、两个答案就批下分数。“此乃基本常识,知之不足为奇。”他先泼鸿飞冷水,之后又提出一个看似与之前的问题不大有关联的题目。“你对‘缂丝’有什么样的认识?”

 可庆幸的,这个题目对鸿飞来说,有相当多的发挥余地。“圣上若问草民对‘缂丝’的认识,草民首先得提到宋徽宗赵估曾题于一幅名为‘碧桃蝶雀图’缂丝画上的一首诗:“雀踏花技出索绂,曾闻人说刻(绎)丝难。要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莆绣看。”宋代的缂丝,闻名于我国的纺织史上,其中又以朱克柔最为有名,其绎丝,不仅是累积了丰富的运线和配经验,还层次协调分明,表面丰紧实,丝缕显着匀称,画面变化多端,几可比拟雕刻镶嵌,也难怪连宋朝皇帝都要慕名派宦官到江南去搜购,并题诗于其上了。”

 “确实有此一说。朱克柔的绎丝织品湛绝伦,巧夺天工.可惜,近年来织造署里,便难得一见如朱克柔般能作出传经世的缂丝专家。”万岁爷似乎略有感慨。

 其实,织造署里一定不乏专家,可惜全被用来绣作帝王将相穿着的龙风莽袍,正因为这种“贵妇人一衣,终岁方成”的劳民伤财工作,才导致所有专家忙得没夺创作出“运丝如运笔”这种种传世的缂丝艺术精品啊!

 鸿飞心里这么咕哝着,却也明白嘴上不能这么挞伐皇室,他又思虑片刻,才慎言道:“其实,不一定要在织造‘署,深闺绣阂里也能培育出‘风豁洗去脂粉,非寻常莆绣’的专家啊,差别只在,深闺绣阁里的作品不曾人坊间,所以世人并无缘得见,世名也无由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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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所指的是…”

 “水翎,草民的子,也是靖府的二格格!非草民违心夸奖,昔时在海宁开设‘海意坊’时,整个铺子里卖相最好,深受喜爱的莫过于水翎的各式丝绣,万岁爷若存疑,犹可向海宁的搪院总监谢大人求证。”或许是因为不忍子的才华被埋没,鸿飞竞极力向万岁爷推荐起水翎的针莆功夫。

 而水翎,除了颇讶然于鸿飞的主动之外,自然也不遗余力的反过来夸赞自己的丈夫。“皇叔,鸿飞对水翎情深意重,在您面前,他自然是抬举着水翎,可皇叔有所不知,鸿飞电曾在织造上刻下一番功夫,且成绩斐然。”

 “哈!瞧你们夫妇,还真是天唱妇随,一卖瓜,一自夸。”皇上审视鸿飞,又看看水翎,除了钦羡这对夫的神貌合和,伉俪情深之外,自然也得验验成果。“不过,朕倒很好奇,想看看你们这对小夫俩在织造方面的‘斐然成绩’!”

 依靖王夫妇的想法,这不过是圣上的另一种刁难,他们俩夫,虽知道水翎工于芾绣,可是也难以预测出那样的作品上不上得了万岁爷的眼,至于鸿飞的织造成品,他们夫妇俩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就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徒然的贻笑大方且触怒圣上。

 说来可怜,这靖王夫两人自圣上进门,便提心吊胆、情绪志怎,可回头看看鸿飞与水翎这对小夫,正大概是所谓的“初生之犊不畏虎”瞧他们小俩口面对圣驾时,不仅不惊惶造作,还表现出难得的笃定与不亢卑的姿态,看得靖王和任昕这些皇上的亲戚们个个既汗颜又自叹弗如。

 而鸿飞和水翎却真是笃定的,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有信心。稍后,水翎暂时告退,且转进房里去找出几件她打海宁携回,‘原为她与鸿飞合力完成的创作品。当初,她抱病离开海宁带回这些织造品时并无其他目的,纯粹只想做个纪念,没想到如今却派上用场,能在当今圣上的面前“献宝”一番。

 也不枉鸿飞和水翎这小夫俩对彼此的抬举,验收过他俩的成绩之后,这次万岁爷不再穷装威严,直接表现出惊赞赏与爱不释手等种种情绪。这其中,又以一幅水翎拿天蓝、水红、月自、松绿设织成的缂丝作品“百合开图”以及鸿飞以荣麻纱和蚕丝织而成的柔滑白织布“鱼冻布”最受皇上的喜爱。

 自然,这两样东西最终是不了要纳入皇上宝库的命运,不过因为他是个“明君”自然,他也不能自拿人家的好处,思虑小片刻,他便突兀的唤道:“靖王,你说,江宁织造算不算是个肥缺?”

 突然再度被万岁爷点名,靖王忙趋前庞道:“是,是肥缺,也是美缺!”

 “肥是肥了织造署的荷包,美又是美了准?”

 “美了咱们这些王公将相与皇室眷属!”靖王依然测不出皇上的话里乾坤,只好实话实说。

 “哈,说的好,既诚实,又不失美意。”皇上不知是夸赞或是调侃,不过稍后他语出惊人“屈指算算,现任的江宁织造吴大人也已届退休之年,联说…靖王啊!联有意让你的第二东快婿尹鸿飞接掌江宁织造署,你意下如何?”

 靖王…以及众人都瞪大了眼,全错愕于有这等的好事从天而降,不,不对,是从万岁爷的嘴里蹦了出来。

 靖王呆若木了许久,才响呐答道:“小婿尹鸿飞虽颇有才学却阅历尚浅,连臣都不知他能否适应咱们朝廷的…官场文化!”

 “当官就当官,还搞什么文化?朕要的是好官,是清廉官,之所以想重用尹鸿飞,看中的正是他的全无官僚气息与孜孜不倦!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当官的,你莫再拿什么官样文章来他了!”皇上又摆出颇为不耐的脸色。“罢了,罢了,我不问你,待朕自己来问问他吧…

 “尹鸿飞,朕现在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朕让你进织造署,是缘于爱才惜才,且感念于你对你父亲的孝心。你进织造署后,首要的工作有两个,第一,自然是要做好署里份内的工作;其次,朕打算给你一个平反你父亲罪名的机会,你可以明察也可以暗访,朕给你为期两年的时间办妥这两件事。两年后,你若有一项缺失,那么朕将不客气的将你撤职,甚至严加究办,朕说…尹鸿飞,这块不算轻松的饭碗,你捧得起,也愿意捧吗?”

 众人听得皇上这样的话,又开始心情惶惶!其中以田氏和芹福晋这两位为人母亲者尤甚。然鸿飞竞没有迟疑,且令人惊讶的通往圣驾跟前一跪,扬声道:“草民叩谢皇上隆恩。草民明白天下没有白吃午餐的这种道理,可是‘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只要有机会帮先父昭雪沉冤,还他清白,那么无论再多艰难险阻,草民都愿意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鸿飞的勇于答应着实吓了他的母亲和岳母一大跳,不过其他人却全都为他的怀大志暗暗喝采。

 而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万岁爷了。“好,好,朕最喜欢爽快的人和爽快的事。”他哈哈一笑,又正了正脸色,谕令道:“尹鸿飞听着,朕命你留在靖府,等待联的浩命下来,即刻往江宁织造署上任。”

 “草民谨遵懿旨,草民谢圣上的思典。”鸿飞叩拜。

 “起来,起来。”皇上把袖一洒,然后像已排解了一件大事似的,又在几个太监的导引下,如一阵风般的席卷出了靖王府。

 唉!当皇帝老爷就是有这种痛快,普天之下,唯我独尊,想给人家好脸色或坏脸色看,全凭一局兴。

 皇上走后,靖府大厅里的众人皆一脸的如释重负。唯独鸿飞的母亲田氏,犹抖着身躯说道:“鸿儿啊,你明明知道这碗官家饭不好捧,你却偏去捧,这分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亲家母说的是,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电不长,鸿飞,你的守与治事能力或许毋须咱们心,可咱们担心的是…你真有把握在两年内把你父亲这件陈年冤案给昭雪,给乎反吗?”身为泰水,芹福晋也不免忧心伸仲的上一嘴。

 “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河。何况,即是天子至尊,也要服个‘理’字,娘、额娘,从皇上果断的给予孩儿机会一展长才,并念兹在兹的体恤我对先父的孝思,这种种的明理的行为,足可说明圣上对孩儿有信心,而孩儿,又岂能放弃这一昭雪父亲沉冤的机会?又岂能辜负圣上对孩儿的美意?”

 “鸿飞说的有道理!”水翎站到自己夫婿的身边,一脸的爱戴与支持。“娘、额娘,有道是‘成仙成佛,无非尽忠这一昭雪父亲,相信鸿飞今之所以愿意接掌江宁织造这个职位,并非因为它是个肥缺、美缺,而是为了尽忠尽孝。娘、额娘,咱们该做的,不是丧他之志,而是长他的志气啊!”“对,对,被皇上加上顶戴,赦封为官,是好事,是喜事,别人还求之不得,怎么你们俩个为娘的却愁眉苦脸呢?”经过皇}=一阵风般的洗礼过后,靖王反倒是想开了心,也笑开了腧。“我说任昕、月儿,你们夫俩以后可得多帮着你的妹婿,还有青、燕娘,你们夫妇既然误会冰释,后自然要一心一德,莫再教你们的老父母心,万一他们又一状告到万岁爷那儿…唉!那咱们靖王府可难有宁了!”

 被靖王这么一一吩咐和取笑,任昕和纤月频频点头,巴燕娘是亦怨亦嗔的青一眼,向青则晒然一笑,喃喃应道:“是,王爷教训的是,后定当善尽为人子、为人夫的职责。还有,青一定竭已所能,替尹公子出一番心力,教尹元瀚尹大人的沈冤得以早昭雪。”

 “尹鸿飞在此先谢过向公子!”鸿飞虚心的道谢。

 任昕却取笑起他们彼此的客套。:‘好了,好了,算来都是一家亲,还公子公子的呼叫,岂不是太过生份?”他执起两人的手,叠着.衷心的说道:“今后,不论咱们是为人子、为人夫,或者为人父,甚至为人祖父,咱们都要保持这以心相、患难与共的情谊才是!”众人闻言,莫不为任昕的一席话喝采。

 再走笔至此,咱们的闲聊又总算聊出一点使命来。而二格格和尹鸿飞的情事,自然是缱缱绻绻的延续罗!至于这三格格花绮的情事嘛…咳!有道是:“花开花谢缘何事?尽属无私造化中。”当然,三格格花绮的“造化”就留待下回分解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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