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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乐思舒适地泡在热呼呼的浴桶里,享受着泡澡的乐趣。

 真好,有钱的享受就是不一样,想起之前她和上官秀大大方方地进入客栈,店小二猛哈招呼的德行就令她作恶。

 她这几天偷偷算了一下,上官秀分给她的银子足足有五百两之多,那么她是不是该抱着这堆银子赶紧和他分道扬镳,以防他随时把银子要回去?

 可是,不行,她拿了这些银子时便已经答应做他的奴婢,如果她一走,那不就有诈财的嫌疑?

 可是不对呀!他不是也曾经说解除了她的职位?那么不就代表她已经是“自由身”了?乐思胡思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一走了之好了,因为她毕竟得和他分道走的,那么早走早好,省得她一天到晚提心吊胆银子会被他拿回去。

 嗯,就这么决定!

 这时水也差不多凉了,她很快地起身,穿上衣物,走至窗边看了一下月,现在还早,她决定等晚一点再溜。

 “儿。”朗的男音伴随着伟岸的身躯闪进房内,受了他那三名义弟的影响,上官秀也习惯喊她“儿”

 “嗄?你还没歇着?”乐思回头果然看见上官秀。

 “没事,来找你聊聊。”

 “呃?要聊什么?”糟糕,他好像还没打算睡觉的样子,那么她要怎么样才能开溜呀?

 “随便聊聊呀。”他在八仙桌旁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上官秀的举动让她的脑袋突然闪进一个念头…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叫些酒菜来?”她挨至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漾出一个甜美的笑靥。

 上官秀觉得此提议甚好。“好,咱们今夜来个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她除了附和之外还热心地招来小二吩咐准备酒菜。

 没多久,一席酒菜全上了桌。

 “来、来,这杯敬你。”乐思大方地高举酒杯,笑意逐渐扩散。

 上官秀虽然觉得她今天和往常有点不同,但酒兴一来,也没细想什么,很干脆地饮了一杯。

 “哇!好辣。”

 他笑道:“这是陈绍,和上次在卫府所喝的桂花酒不同。”

 糟糕!失算!

 惨了,她以为酒都是甜的呢,怎么办?这种酒教她怎么喝?

 看来灌醉他的主意是泡汤了…

 啊!有了!

 “谁说我不能喝,来,我再敬你一杯。嗯,这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说着,一杯陈绍已顺利滑下她的喉咙,辛辣的口感害她直吐舌头。

 “哈哈,没想到…咦,儿,你怎么了?”乐思的头不偏不倚地敲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不会是醉了吧?”他小心地扳过她柔软的身子,并抬起她的小脸。她双颊酡红、美目微闭、吐气如兰,此等婀娜之态风情万千。

 他被她此时醉酒的模样给震住了,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地盯着她瞧,过了片刻才想到扶她上休息。

 “唉!才喝一杯就醉成这副德行,真是。”他惋惜地喃道,还顺便在她粉的脸上捏了一把。

 他接着替她盖上被子,轻柔地拨开她额前一撮垂发,甚至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后才离开。

 “呼!吓死我了。”乐思在上官秀关上门后,倏地由上弹起。

 那男人靠她太近,害她一颗心几乎由嘴巴跳了出来,差点就穿帮了。

 她是有点头晕没有错,但才喝了一杯,还不至于醉倒的地步。她甩了甩有些疼发红的头,下收拾细软准备开溜。

 从客栈出来后,乐思抱着银子,心惊胆战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她看到许多乞丐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猜想这些应该都是白天讨不到东西吃的可怜人。

 唉!从安史之以来,民生凋敝,大唐已不像往日繁荣,对胡人之防也渐趋严密,大街上已较少看到胡人的商旅贩卖奇珍异品的景象。

 “小鲍子,您好人好心,赏个饭吃吧…”一名枯瘦的老头弯着背可怜兮兮地向她伸出手。

 乐思第一个反应便是死紧地抱着银子,惶恐地瞪着他。

 老头心想可能乞讨无望,便叹着气摇摇晃晃地离开。

 “等一下。”她从袋中出一锭银子,十分不舍地紧握在手中。

 老乞丐见状,不由得心喜,其余原本躲在一旁的乞丐全都靠拢了过来。

 “小爷、小爷…”一群人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围住了乐思,害她吓得险些站不住脚。

 她虽也是乞儿出身,但长这么大只有围住人抢饭吃的经验,被围的经验今儿个还是第一遭,她真有些慌了。

 “小爷,您好人有好报、富贵长寿…”

 “您生儿子做状元,生女儿进宫做娘娘…”

 “好了、好了,慢慢来。”她将袋中的银子发给每人一锭后,又重新将包袱攒在怀中。

 她也尝过没东西吃的苦,知道那种滋味很难受,况且每人给一两,总共也不过近二十两,袋里的银子还很多。

 “小爷,这么晚的天,您还打算上哪儿呀?”老头问。

 “我要出城。”她很自然地说道。

 “出城?”另一名乞儿嚷嚷“那可不成,城门一到晚上就全关上了呀。”

 乐思脑袋轰然作响,对呀,她怎么忘了城门一到晚上就关上了呢?该死,方才在客栈里一心想逃走,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她讷讷地问:“那怎么办?”她可不想再回客栈,要是被他知道她开溜了,不剥下她一层皮才怪。

 “啊!我知道怎么出城。”一名乞儿自告奋勇地说。

 众人的眼光全望向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我刚来这座城时,因为肚子饿,脚程慢,没赶上城门关闭的时间,后来我发现一处狗于是就钻了进来,只是不晓得小菩萨您…”

 乐思陶醉三乞儿的恭维中,呵呵!她的身份从小鲍子到小爷,如今又成了小菩萨…哈,这群人的嘴可真甜,如果她以前乞讨时嘴有这么甜,可能就不会老是讨不到饭吃了。

 “那么就赶紧走吧。”再不走,上官秀可能要杀过来了。

 后悔…

 乐思此刻的心情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出了城门,一片乌漆抹黑的,冷风飕飕刮人皮肤,她手上只有一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勉强提供光亮。

 她缩着身子在风中蹒跚而行,心里害怕得直打鼓,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见到前方有营火的光亮。

 “啊,有火了!”她期待能去借个火光保暖,于是更加快脚步前进。

 乐思本来兴匆匆地跑到营火边,却因为看到一堆奇怪的人而止住脚步,躲在树干后面,整个场面宁静且诡异,气氛也凝重得令人寒直竖。

 “咦?他们在干嘛?”她小声地喃喃自语。

 突然间,静默的人群有了动静。

 “恭圣女、恭圣女…”在场的人全都朗声吆喝起来。

 不久,一名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有如神仙般冉冉从天而降,身后还伴随着四名丫环,那名美如天仙的女子神情高傲,正以不可一世之姿斜眼鸟瞰着众人。

 “圣女”一站定,众人又接着跪倒在地,并且齐声高呼:“拜火圣教、唯我圣女、全心全德、万世隆昌。”

 圣女?

 乐思几乎看呆了眼。自忖道:这是搞什么鬼?

 那个穿白衣服的该不会真是什么女神吧?

 “仪式开始!”突然有人高喊。

 一名身大汉举着巨大火炬点燃场中堆得像座小山的柴火,柴火一经点燃,四周顿时比方才更为光亮了。

 这些人是在干嘛?

 啊,对了,她听人家说过,有一种教是拜火的,而且还都秘密集会,这该不会就是什么拜火教吧?

 啊,糟糕,听说拜火教会把人活活烧死来祭拜神灵哩!

 场中高台两旁涌出的十余名身着奇装异服、带着面具的舞者,随着鼓声隆隆,舞者摆动曼妙的舞姿,跳着西域少见的舞步,一时间,整个场中的气氛被炒得火热。

 乐思的下巴几乎忘了合起来,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场中热闹滚滚的情景,整个人呆住了。

 “不好啦,不好啦,‘献礼’不见了!”突然有人冲进场中大喊。

 “停!”圣女皱着眉比了个手势,原本喧嚣的气氛霎时安静了下来。“说清楚,怎么回事?”圣女端着威仪睨视跪在她面前的小卒子。

 小卒子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回道:“禀…禀圣女…小的刚才…刚才去…”

 “说清楚点!”圣女的嗓子更冷了。

 小卒子吓得冷汗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深了口气“小的方才到牢里去,发现看牢的兄弟都昏过去了,而献礼也不见了。”呼!终于说完了。

 “不见了?”一名状似长老级的老者拄着拐杖踱至小卒子面前。

 小卒子吓得手脚发抖。“对…对…不见…了。”

 “哼!留你何用?”老者手中拐杖朝小卒子头颅一扬,小卒子马上口吐鲜血,横死当场。

 “啊!”乐思见状,惊叫一声。

 她这一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献礼在那,追!”人群中已有人起哄。

 天哪!一大群人来势汹汹地朝乐思奔去,她还来不及逃跑就被逮到圣女的面前。

 圣女目中凝着冷光瞟向跪在面前的乐思

 老者抱拳上前说道:“禀圣女,献礼逃跑是属下们的错,所幸火神庇佑,及时出现另一个献礼。”

 乐思这一听才了解,他们口中的献礼原来指的是人,他们居然以人祭神,简直枉顾王法!

 “放开我,放开我。”乐思不住地扭着身子。

 圣女看向乐思的眼神十分冰冷,双手被绑住彬在地上的乐思也恰巧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圣女。

 “你就是圣女是不是?快叫这群混蛋放了我!”

 闻言,圣女的瞳眸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

 “你不怕我?”她不想,这倒有些不可思议。

 乐思又叫又嚷:“怕,怎么不怕?你的手下把我绑成这副德行,我还能不怕?我拜托你赶紧让这群蠢猪把我给放了。”

 “蠢猪?”圣女的眉头攒得更紧了。

 一旁的众长老全都哇哇叫了起来“启禀圣女,这小子竟敢对咱们不敬,我认为应该即刻将他送往‘献礼台’。”

 其余的长老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就是…就是…”

 众人小心翼翼地睨向高高在上的圣女,料想她一定会因乐思的出言不逊而将他降罪。

 不意…

 “哈,有意思。”圣女竟然笑了,她指着乐思。“那么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众人皆被圣女的反应给吓愣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因为…因为…”乐思支吾了半天“因为我还不想死!”她直截了当地说。

 她本来想说一篇救苦救难的伟大文章,可惜没念过什么书,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接着,圣女更做了一件令大伙错愕不已的事,她竟然在乐思的面前蹲了下来。

 “圣女!”众老头惊呼出声。

 “干什么?全给我安静!”圣女斜眼瞟向众老者的眼光冷得像冰。

 长者们在接收到圣女的命令后,也只能恭敬地躬身退后一步,低头称“是”不敢再多发一语。

 乐思见识了圣女的威仪,不朝她出了崇拜的眼光。“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大家好像都很怕你似的?”

 圣女对着乐思漾开了一抹微笑“可是你好像不太怕我。”

 “我?”乐思想了想,说真的,她的确觉得这个圣女没啥可怕,反而还看出她似乎有着小孩子心

 一名长老不怕死地上前。“禀圣女,时辰已到,可别误了祭典,否则火神会很不高兴的。”

 圣女看了看天色,她知道时辰是真的到了,但是她却有些舍不得乐思就这样陨命,但若要救下他,恐怕众人不服,怎么办呢?

 突然间…

 “喂,你这老头子闭嘴好不好?要去‘火献’你自己去就好了,干嘛拉我这个倒霉鬼?我又不是你们一伙的。”乐思忿忿地嚷着。

 她这一说,倒提供了圣女一个想法。

 她起身转向那名出声的长老,以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说道:“治安长老,你在会里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果由你来火献,火神一定会相当高兴的。”

 长老吓得差点软了腿。“不…不…应该…由…这小子…”

 “喔?你不愿意?”圣女锐利人的眸光得长老一阵踉跄。

 乐思见机不可失,遂又嚷道:“你不是忠心的吗?怎么不愿意呢?要是你自愿牺牲,你们的什么火神一定会很感动的。”

 “你闭嘴!”长老恨恨地喊道。他接着将眼光移向其余长老;没想到众长老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出声帮他,他们都害怕成为火献的祭礼。

 “来呀,绑起来。”圣女话声才落,治安长老马上被绑了起来。圣女走上台,顿了下便朗声对着众人宣布道:“献礼无故失踪,对火神是件大不敬之事,所幸治安长老自愿为我们火献,以消火神之怒。”她才说完,底下一片哗然。

 “不!”治安长老惨呼出声“我不要死,我不…不要…呜…”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捂住嘴巴,且被快速地缚于高竿之上,高竿下铺着成堆的干柴准备点燃时用。

 接着,圣女示意众人放了乐思,场中忽然有人喊道:“火献开始。”成堆的干柴霎时已成火海,不时可以听见治安长老凄惨的哀叫声。

 看到这一幕,乐思庆幸自己竟能离这一场无妄之灾,她不明白圣女为何要帮她,但她却真的很同情那名被火献的长老。

 要不是她好运了些,现在绑在柱子上被火烧的人就是她了。想到这里,她的背脊都发凉了。

 突然间,一抹黑影一阵风似的旋上高柱,将治安长老给救了下来,来人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看清。

 治安长老被人放倒在地上,早已昏死了过去,在场的守卫马上一涌而上,准备制伏胆敢破坏他们祭典的程咬金。

 “啊,上官秀?”乐思惊叫出声,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救长者的人是上官秀。

 “你认识他?”圣女问道。

 “呃…”她眼神飘忽“不…不算太认识,见过几次面而已。”

 圣女忽地掐住她的脖子,害她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才刚庆幸逃过一劫,现在马上又难逃丧命的噩运。

 “儿!”上官秀见状,收起了蓄势待发的武功架式。

 “大胆狂徒,竟敢扰本教圣坛大祭,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上官秀哈哈大笑“你们是什么教?化外之邦,茹饮血,以生人为祭,有啥资格在这大呼小叫?”

 “你!”圣女一听,顿时动了气,丢下乐思,莲步一移,才不过一眨眼的光景已闪至上官秀的身边,两人立即展开一场恶斗。

 上官秀的武功修为已属上乘,但没想到样貌年轻的圣女武学修为也不可小觑,况且她使的招式皆非出自中原武学,上官秀和她斗起来,一时间也无法讨到什么便宜。

 两人一来一往,打得如火如荼,剑气所至足以使两人合抱之树干由而断,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乐思嘴巴也张得老大,一双杏眼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打得好,打得好。”她竟忘形地吆喝起来,她这一喊,反而使正在恶斗的两人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她。

 上官秀一阵苦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当看戏一样兴奋个什么劲?

 而圣女却笑了,她愈来愈喜欢这个个子娇小的小鲍子。

 上官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试探地问道:“如果抓住我们,你究竟想怎么样?留住他?”

 圣女的眼光转向上官秀“你是来带他走的?”

 “没错。”

 “不行,我不准。”

 “为什么?”他饶富兴味地挑起一道浓眉,心中已大略猜到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这番帮女子是对乐思这假公子有好感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嘛…”上官秀憋着笑,意有所指地瞟了乐思一眼。“我想想这应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她是我的人吧。”

 “臭上官秀,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已经解除我的职务了吗?现在还这样胡扯,我和你梁子结大了。”

 圣女看了乐思一眼,又看了看上官秀,趁他不备,突地由袖间撒出香味极浓的葯。

 “你…”上官秀虽即时捂住自己的口鼻,但还是慢了一步,他已入些许香味奇特的葯,知道自己轻敌了,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上官秀!”乐思一惊,奔了过去。

 “抓起来。”圣女一声令下,乐思又再度被夺去自由。

 “喂,你这圣女怎么搞的?放开我,快放开我!”乐思边踢边骂。

 “省省你的力气吧。”圣女手一扬。“两个都带回去!”

 “是!”“那么治安长老呢?”一名手下问道。

 “也带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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