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豆豆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野田真木,缓缓的消化这位中年男子适才说的话。
她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你可以再说一次吗?”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次。
野田真木--这个被杨颐关派来照顾方豆豆的男人,近五十岁的年龄,什么大风大
没有见过,不过此刻的他,却在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小女生的天真双眸时,不由得结巴了起来。
“野田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方豆豆轻喟,优雅的一挥手,淡淡的表示。
深
了口气,野田真木只好硬着头皮再次重复了一次“杨先生说,他过一阵子再回来。”
她沉思了一会儿“可是大哥说,我只要学会拿手的法式料理,他就会回来了!”
野田真木
下心中的心虚“我想,杨先生也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临时出了点事,所以使计画有变。”
“是吗?”她的嘴角微扬,要不是因为野田真木总是教导着她,一个淑女要笑不
齿,她现在肯定会大笑出来。
杨颐关数年来,总是用着同样的借口、同样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
约,她真不懂,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可以使他忙得一去就是数年,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方豆豆清澈的眼神和柔和的五官,野田真木不由得低下了头,噤若寒蝉的不敢直视着她。
然而,被晃点了这么多年,方豆豆早就已经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
“说吧!”她的头微侧,看着他“野田先生,这次,大哥又要我学什么?”
“西班牙舞,”他声若蚊蚋的表示。
“西班牙舞?!”方豆豆皱眉想了一会儿“佛朗明哥吗?”
野田真木也不甚了解,但为了杨颐关的
代,他就算再不懂,等会儿也得去搞清楚。
“斗牛舞?还是踢踏舞?”她喃喃自语着“可是踢踏舞算西班牙舞吗?火焰之舞的主角好像不是西班牙人!”
野田真木张了下口川最后闭嘴,选择沉默,因为他
没有听过什么劳什子的火焰之舞。
方豆豆想了好一会儿“其实他根本不想回来,对不对?”
必于这点,他更是连吭都不敢吭。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眉头微皱。
“杨先生只是希望豆豆小姐能够好好的充实自己的内在!”野田真木理直气壮
方豆豆瞟了他一眼。内在--他们真的以为她是笨蛋吗?
野田真木被瞧得又心虚的移开了眼光。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西班牙舞…到底什么样的西班牙舞呢?”
他耸了耸肩“豆豆小姐,关于这点,等一会儿,我会去请教教授西班牙舞的老师。”
她沉默了。
“几年呢?”她打破沉默,拨了拨长及
部的黑发“大哥他有几年没有回来了呢?”
他思索,心里很清楚知道杨颐关有六年没回来了,但是这个时候,实在什么都不好讲。
“也没几年。”他昧着良心说。
他是为杨颐关工作,代替他来照顾年仅二十二岁的方豆豆,所以理所当然,他都得要替老板说话。
“应该有六年了吧!”她一针见血的指出。
野田真木
出些微尴尬的笑。
“他讨厌我吗?”她曲起双肘放在桌面上,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他。
“怎么会?!”他连忙说道“豆豆小姐那么可爱,就如同一个美丽的日本娃娃似的,你可是杨先生心头的一块
啊!”闻言,方豆豆不认同的轻晃了下脑袋
日本娃娃?
初见她的人,绝对会认同这句话,因为她总是穿着高雅的和服,行为举止像个大家闺秀,是个会令人一眼惊
的女人,但这又如何?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喜欢这样的打扮,她一切都照着杨颐关的期望在走,因为她想要成为一个足以匹配他的女人。
以前的自己内向不多语,喜欢吃精致的甜食,不知道什么是控制体重,在她十六岁以前,美丽的外表对她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所以从小到大,她就像颗小圆球,从出生她就是个重达近四千公克的小胖妹,所以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豆豆。
一直到十八岁,她的体重还持续维持在七十公斤左右,对她一个身高不过一百五十五公分的女孩子而言,她就真的圆圆的像个豆豆。
但是她长大了,她想要变得足以匹配杨颐关,所以她运动、节食、学习各种事物,将
二十二岁的她,
胎换骨的成为一个走到哪里都会令人惊
的女人,但她的改变,似乎也没能令杨颐关愿意看她一眼。
她做尽了一切,在这些年过去,她实在怀疑自己做错了!
在十五岁的时候,她可以接受野田真木的说法,相信杨颐关总是太忙,忙得在世界各地工作,没有时间回来。
她
十七岁的时候,她勉强还听得进他的理论,相信男人这个年纪就正是要冲刺事业的时候,一个好
子要乖乖的留在家里等待,丈夫工作结束之后,就会回来。
现在,她二十二岁了,她还得一直像个白痴一样认同吗?
方豆豆站起身,走出了和室的大门,外头有个美丽的
式庭院,看着外头美丽的花园,她的记忆回到过去,从她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一直到现在,这里有很多的回忆…
美丽的母亲、慈祥的父亲…妈妈在她七岁的时候过世,爸爸也在她十三岁那年撒手人寰,之后,取代父母照顾她的人,就是杨颐关,他爸爸的得意助手。
杨颐关--这个在他爸爸死前,承诺会照顾他一辈子的英俊男人,她早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只随着他在移动,只要在他的身旁、在他的怀抱之中,她就会觉得这世上的难关终会过去,因为有他的陪伴,所以她渡过了失去双亲的悲恸时光。
十六岁那年,杨颐关完成了对她父亲的承诺,娶她为
。
在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的人生因为下嫁给这个优秀英俊的男人而美满。
只是…她垂下自己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事情最后并非如她所预期。
嫁给他,是因为她很爱他,她肯定自己爱他,不然就算是有父亲的遗愿,她也不会接受这门婚事。
但他呢?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对她至少有些好感,但这些年过去,看着他对她的态度,令她不确定了起来。
杨颐关在跟她结婚之后隔天,便以工作为由离开了日本、离开了她,而今她二十二岁,已经有六年没有见到他。
这些年杨颐关就如同人间蒸发似的,他派人给她很好的照顾和物质享受,但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根本连
空看她一眼,甚至拨通电话给她的时间都没有,野田真木还比较常与他有接触,这情况还真是可笑。
之前,他说只要她弹得一手好琴,他就回来看她。
为了他一句话,她努力的学琴,但他没有回来。
他又说,只要她学会煮一手好的中国料理,他便回来,所以她又去学做菜,但他还是没回来。
他又说,要她好好的去学习日本茶道和花道,于是她又乖乖去学,但他还是没有回来。
一次又一次的怀抱希望却是失望收场,她还要相信他吗?
女人会因为爱情变成笨蛋,但不代表她会因此而一直笨下去,爱情的本质不该是如此。
“野田先生,这次我学会了西班牙舞,他就回来了吗?”她高傲得如同一个公主般的转过身问。
“当然!”他这次的回答也是斩钉截铁,就如同这几年来的回答一模一样。
这当然也是他的工作之一,就算他一点都不认为杨颐关会回来,他也得这么说。
反正杨颐关只要丢出一个题目,例如要豆豆学料理,他就去请教料理的老师;要豆豆学礼仪,他就去请教礼仪的老师;要豆豆学茶道,他就去请教茶道的老师…反正这是他的工作。
“大哥现在在哪里呢?”她轻声的问道。
“好像是台湾吧!”野田真木老实的回答。
台湾?!
“一个属于记忆的地方,你是在台湾出生,但不到三岁就移民到日本,至此就没有再回台湾过,不过,因为自己毕竟是来自这个地方,所以在她爸爸的坚持下,她还是学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算了,既然大哥都这么说的话--”她垂下了眼睑“你去找老师吧!我学就是了。”
听到她的话,野田真木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是越来越没有把握能说服得了她,毕竟她不再是十六岁的天真小女孩,他看得出来,随着年纪渐长,杨颐关对她敷衍的态度,她本人也并非全然无所觉。
他还真怕有一天得面对她的反弹,而一旦到了那一天,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豆豆年纪越大,越有自己的想法,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决定不再听话了,他几乎可以想见杨颐关会多么不高兴,至于他本人最后也可能落得卷铺盖走路的下场。
“我马上去连络!”他兴匆匆的表示。
看着他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方豆豆差点笑了出来,但她依然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她缓缓的走回位子坐下,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细细的思索着。
十六岁时,她可以轻易的接受安抚,但现在她二十二岁了,不知道,她还会被漠视多久。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古董圆镜,里头呈现的是一张细致的东方脸孔,她遗传了母亲的美丽。因为杨颐关的要求,所以她留了一头乌黑的长直发,略施脂粉的脸上有着令人惊
的美丽,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合乎礼仪,而这一切当然也是因为杨颐关。
她没有一个二十二岁女孩应该有的朝气,因为她要自己能配得上那个沉稳的优秀男人,但结果呢?
她实在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书房的门开了又关,野田真木离开后,方豆豆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们真的以为她很笨吗?
看着紧闭的门扉摇了摇头,她敢肯定,就算她学西班牙舞学到可以出国比赛拿冠军,杨颐关也不会回来。
台湾是吗?
她的嘴角再次扬起一个弧度,脸上有着可爱的小酒窝,她决定要去会会自己的“丈夫”
发现错误马上改正,并不算太难的事!
他不回来看她没有关系,那就她去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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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清凉的小可爱,再加上一件低
短
,原本的一头黑色长发,在她一下飞机到达台湾之后,便染了一头的金红色,还带上了一副蓝色的角膜变
片,使黑得发亮的双眸一下变成了蓝色。
一个很古典的日本娃娃,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时髦的新新人类,这样的改变,
足了一下她心头的小小叛逆。
方豆豆一向觉得自己没有年轻女子的朝气,穿着打扮一向要合乎最高的礼仪标准,她最常见的穿著便是和服,装扮得如同一个可爱的日本娃娃,但老实说,她一点都不喜欢,毕竟谁喜欢在大热天穿得跟包
粽一样。
所以在她决定离开日本“千里寻夫”开始,她便觉得以前的形象真是一大错误,所以她彻底的改造了自己。
好不好看她是不清楚啦!不过至少凉坑卩了。台湾的夏天,真的闷热得令人快要抓狂。
若她一直把自己包得跟
粽一样,穿着日本和服走在街上,路人可能都会认为她发疯了!
她方豆豆人如其名,就如同颗小豆子似的娇小,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但身高却始终维持在一百五十二公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的身高就是只停留在这里了。
听说二十五岁之前还有机会再发育,虽然明知道希望不大,但她总是要找借口安慰自己,反正女人嘛!总是可以找到一大堆借口让自己有退路。
走在热闹的台北街头,她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骄小身躯,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背着大背包,她看着手中的纸条寻找目的地,
面而来一阵凉爽的风。
在这么样一个酷暑的午后,这阵风吹来,令人原本有些昏昏
睡的头脑稍稍清醒。
她想着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好笑。杨颐关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一个白痴在耍。
既然他不把她当一回事,她当然也没有必要凡事都听他的。她方豆豆可不是真是个没有脾气的娃娃,她照着手中纸条上的地址,走在骑楼一间一间的找寻。
最后她站定在一栋高楼的前面,瞇着眼睛抬头,明亮的玻璃反
着阳光令人炫目。
就是这里!她
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说来好笑,这是属于方家的产业,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过问,毕竟在她父亲过世之后,这一切都
到了杨颐关的手中,而他也的确经营得有声有
,她不认为自己有过问的必要。
拉着背包,她深
了口气,走进大厅里。
进门的剎那,她与一个高大的男人错身而过。
她先是一楞,然后回过身,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方豆豆可以察觉自己全身通过一阵电
,似乎只要看着他,就足以让她手脚不听使唤起来。
杨颐关--高大的他,有着斯文的外表,她爸爸在过世前,曾经告诉过她,他来自一个小有名气的教育世家,所以他浑身上不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浓烈的书卷之气,不过她对他知道的实在有限,虽然他是她的丈夫,但对她而言,他是神秘的,总是有一层看不透的纱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她只隐约知道,他进过少年监狱,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实在跟荒唐岁月无法连想,但,这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杨颐关可以明显感受到被人注视的不自在感,他微侧过头,找寻着目光来源。
他看到了她,一个穿着清凉,有着一头金红色头发的“小太妹”她看着他的目光有激动、有热切,但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冷冷的移回自己的目光,直接上了司机开过来的车子,今天是他好友儿子生日的日子,他没有迟到的打算。
方豆豆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哥--”她冲出了大门,对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吼道“杨颐关!”
她肯定他有看到她,但他却一走了之。
理由是什么?她皱起了眉头。不认识她了吗?若真是如此,还真伤人。
“你不会真的不认得我了吧?”方豆豆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是你老婆耶!”
站在太大
底下,她几乎傻眼,她双手缓缓的握拳,感到有股火焰不停的冒上心头。
这些年,她的等待到底算什么?
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方豆豆脸上浮现了坚定的表情。当然不会让自己的等待成了一场空!
他得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她愤然的转身离开,在心中信誓旦旦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