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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梁悯儿昏不醒,梁将后、梁畔照顾她。

 “悯儿身子还是在发烫,不过已经开始出汗了。”梁立在侧,俯视悯儿。

 侧坐沿的梁将后关怀地为梁悯儿拭去脸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悯儿!”梁惊讶地发现“悯儿在笑,她醒过来了!悯儿!”

 拂顺悯儿的发丝,梁将后全无梁的欣喜。“她在作梦。”

 梁看看母亲,安静了下来。“她笑得好甜。”她梦到什么?梁十分好奇。现实生活中,她未见悯儿漾出如此甜美的微笑。

 突然,笑容褪去,悯儿微拧眉。“她垮下嘴角…”

 泪珠自她密闭的眼角泌出,滑落发际。梁觉得情况不对“我叫醒她。”伸手想摇醒梁悯儿。

 “别。”梁将后举手阻止。“由她自己决定什么时候醒来。”

 “可是…”梁不忍。悯儿已经心了,不要让她在无意识中也抱持着低沉的心情?

 “将王后,”一名女婢进门“韩公子与向公子想见二小姐。”

 “叫他们别妄想了!”梁马上怒冲冲道:“娘,他们害悯儿变成这样,你快赶他们出府。”

 女姐怯弱地看看咬牙生气的梁,再看看不语的梁将后。“还有,陶太师也想见二小姐。”

 梁将后转头看女姐,威严地说:“我不准。”她站起“你好好照顾二小姐。”

 将梁悯儿也女姐看护,梁将后和粱相僧步出房。

 梁静静走在母亲身旁。梁将后得知悯儿受伤时,面惊骇、差点儿也昏厥过去,但在那之后,她便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这令人不安。

 “阿,”接近前殿的时候,梁将后说:“过几天会有个人来,带你去拜见你未来的师父,我会请两名武师护送你去。”

 梁以为悯儿康复后,娘才会想到她的事。“娘,我要等悯儿醒来。”

 “这回不去,不晓得要等到何时才有下次机会。”梁将后看了外表、甚至个性都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儿一眼“难道你不想出外习武可?”

 梁皱眉“我想去啊!”可是要地在这种情况离开…,她放心不下悯儿呀。

 将王后和梁进入前殿大厅,厅里坐有将王爷及陶太师。

 聆听陶太师说明完他应选佳人的方式及用心,梁将后紧绷的面容末见任何舒缓。“您是说,您所谓最后的测试,即是宣布悯儿当选,以试探其他人的反应。”

 陶太师拂须、额首“这世上太多人迷信美丽的外貌代表一切,拼命地装饰自己的外在而忽略内在修养,待人时,也不曾用心感受对方的是非善恶。”他觉得梁悯儿的受伤他也须负起部分责任,所以以最和蔼斯文的一面来面对梁家人,盼能得到他们的谅解。“为了佳人应选,所有女孩尽力掩饰自己的缺点,且都自认自己的表现最完美。

 为了让她们出真实的一面,老夫才会想出这种计策。”

 “结果没想到众位家世优异的姑娘,竟发狂地险些拆了圣上的离宫。”梁将后维持不以为然的表情:“为什么挑上悯儿?因为所有人都瞧不起她,不相信她有夺冠的实力?”

 “老夫主要想测试的,是一名叫白雨的姑娘。他的举止,气韵,着实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但是老夫担心她心机深沉,富有攻击及掠夺的野心,所以…”

 “怨我无礼打断您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牺牲悯儿?”梁将后语毕,梁频频点头赞同。

 “老夫绝无牺牲悯儿小姐的意思。”陶太师举起手,希望她们别用对立的睁光看他。“事实上,善良可人的悯儿小姐是老夫心目中另一人选。然而,你想想,两位才德兼香的姑娘站在一起,人们注目的自然是相貌较出色的一方。”因此,当时白雨在陶太师心目中排第一位,梁悯儿次之。

 但现在,没有人为他认可梁悯儿的优矣邙心喜。

 本就不假辞的梁将后寒着脸站起“陶太师,您一意孤行,与那些因爱慕虚荣而忽略内心修养的人们何异?

 你考虑过被你当作一颗棋子使用的悯儿将有何感受?”

 陶太师自认富修养地保持微笑“老夫想带悯儿回京城,请圣上及太后作主,将她…”

 “许醒给太子殿下?”梁将后冷冷嗤笑,走到陶太师面前“陶太师,这会儿您将我们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了。

 你以为,让悯儿成为太子纪,我们马上会撤下责备,不的嘴脸,下跪感谢您及圣上的恩庞?”

 梁将后严厉的质问使陶太师的笑容一僵“老夫…错了吗…?”

 梁将后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个头,道:“失陪。”

 梁睦了面容沉重的父亲一眼,匆匆随着母亲离开大厅。

 “娘,你好厉害哦!让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头认错了耶!”梁和母亲漫步在庭园。梁打心底佩她娘。

 “陶太师终究也是明理之人。”梁将后在回廊栏边停步,想想方才那番谈话,摇了摇头,道:“娘也太放肆了些。”

 “娘,你当着那老头的面放肆,爹既不嘴,也不制止…”梁双手环住她娘的衣袖“我好羡幕你哦!”“是吗?”梁将后终于出一丝笑“以后娘帮你找个你爹的人陪你,好不好?”

 梁嘟嘴、甩头“我才不要!”侧头倚着母亲,撒娇“我要自己个像娘这么的人赔!”

 梁将后的笑容好不容易彻底扯开,但于见到两名年轻的男子走向她们时,笑颜霎时凝住。

 向君洛和韩予彦一起来到她们的面前。

 “将王后,没有人愿意透悯儿现在的情况,我只好来请问您。”向君洛的眼神有些疲惫,询问的语气则很急切“她醒了吗?身体还好吗?”

 梁将后拒绝他对悯儿的关心。“我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请让我见她。”向君洛—步要求。

 梁将后昂高下巴“我没有找你们问当时的状况,但大致的的情形我已经听说。”她已不可能以和悦面容面对他们“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见她。”

 “我不是想解释什么,我…”

 “你要道歉?认错?”梁斜瞪着他问。

 “说道歉,说认错、说请罪都行。请让我见见她。”向君洛低声下气。

 事后才悔不当初,没有人会同情他。梁怒声道:“有什么用?悯儿到现在还昏不…”

 “阿。”

 梁将后虽截断梁的话,但向君洛已其中听出悯儿现况。“她还未生醒、还未离险境?”他着急,担忧,不自主扯住梁两边衣袖“大夫没说为什么吗?”

 梁悯儿在梦中,坠人一座妖谷,一座她相信存在于这世上某处的妖谷。妖谷中,所有一切美丽得如梦似幻,不在乎夜,不在乎人生、不在乎烦恼…,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原是这样以为。

 所以她赤足奔跑在原野上,学妖采摘花瓣放人嘴中,笑饮泉水,卧躺林边,仰望晴空。

 比里的天气,无雨元风。

 梁悯儿以为,终有一天,她能抹去脑中所有思绪、能平复心底所有喜怒哀愁。

 但她发觉,自己表面在笑的时候,心中总有个声音窜出…,她不快乐,她还是不快乐。虽然身处妖群中,她仍改变不了身为人的事实。人,思绪永远不可脑普白,永远在自寻烦恼。

 此外有人在妖谷外呼唤她。

 只要她心情稍稍平静,谷里便会响起一声声呼唤悯儿的声音,由于是回音,除了听得出是男声外辩别不了呼唤她的人是谁。

 那回音一天比一天近妖谷,即使她捂住耳朵,也挡不住那人的呼唤。

 她不想离开这里。梁悯儿来到溪涧旁,望着水中倒影,什么时候,她的思绪才能滤清,纯将如透明无菌的山泉水?

 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一名以人形身的妖眨巴着诺大的双眼望着她。

 “在想什么?”妖问。她好奇人类烦杂的思考力。

 在这里,梁悯儿最大的进步是不再把话藏在心中。

 她说:“我在想,世间人,凡事都要计较个长短。一群人中,谁最好、谁次佳、谁最差,最喜欢谁、最讨厌谁…都要计较得清清楚楚。”

 娇蹲在她身旁,细长的双手环抱住腿,一派天真地侧头看她“这令你很烦恼!”

 梁悯儿未答,又说:“人活着,一不小心就会自怨自艾,埋怨别人的命、别人的命运,为什么总是比较好。”

 “你也会这样觉得?”

 梁悯儿想了一下,点点头“回想起以前大大小小的丑事,便会责怪自己怎么会那么蠢。没有自知之明、登不上抬面的我,冒牌贵族千金的身分像是置身一群白逃陟中的一只小黑鸦,只消一眼便会被人揪出。”将平静水面搅出波纹,毁怀倒映在水中的自己。“我居然为了曾意外得到佳人的名号而暗自得意,甚至还陶醉在群众的欢呼声中。”

 当时的沾沾自喜令她觉得愚蠢,但她不认为向君洛有资格教训她。“我是幼稚,是傻了点…但轮不到他来唾弃、鄙视我吧?”坦然地说出心中话。

 “他?”

 梁悯儿突然站起,不想介绍向君洛是何许人。她朝天际大嚷:“如果我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就好了!我想变得美丽!”低头接触妖清澈瞳陈,她搔搔头“哈哈…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这种奢望。”

 妖直盯着她,她觉得肤浅的自己被看穿了,缓缓蹲下“我知道我很讨人厌。”

 “不会啊。”妖道:“我喜欢人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女人妒恨的样子最难看。不过即使我不妒不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颓丧地坐跪在地面。

 “起码你很诚实。你的嫉妒、不,都是真实的表现。

 所以我觉得你不说谎、不作假的样子很可爱。”

 妖的话使梁悯儿想起梁。真正真实的人是梁,至于她,连边都沾不上。

 “人类对自己,对他人、对事物,有太多的期待。既期待自己比别人好、又期待别人对自己好。”妖说出自己对人类的看法“随着期待一个个落空,强烈的失落感占据人类的心。不知如何排解那些难堪的失落感,便开始妒怨,致使原本已不够完美的心更加丑化。有些道理大家都懂,就是无法释怀。其实,不论外在,内在,每个人一定都有缺陷,最能接受自己缺陷的人,活得最快乐。先接受自己的缺点,活得快乐些,等到有一天,你能出自真心体贴他人时,便不会觉得自己老是受委屈,觉得上天亏待了你。”

 妖的嗓音清脆甜美如银铃。突地,呼唤她的回声响起,她忍不住左观右望。

 “简单地说,快乐,不快光,之在己。所有的烦恼,都只是‘现在’的烦恼。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么,”回音一声声,梁悯儿心悸地揪住口。到底是谁?“所有的快光,也只是现在的快乐…”

 “这就是悲观与乐观的差别。”妖平举起手“你听这些呼唤你的声音,唤得那么慌、那么急切…,还是有人牵挂着你呀!你随他回去吧。”

 梁悯儿闻言一惊“我不能再留在这了?”

 “你别这么不舍呀。”这里到底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呀。

 额际一阵痛,梁悯儿抱头“我到哪里都没有踏实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妖覆住她抱头的手“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愿望,你许什么愿?”她望她痛苦的眼,猜测道:“让你变得美丽?”

 “可以…吗?”

 呼唤的回声逐渐近,那个楔而不舍找寻她的人似乎随时会出现。

 “只要你确定那是你最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或者…我应该许愿自己…有颗,善良的心…?”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妖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双后一展,背后扬起一地紫透明翅膀。她振翅,脚尖轻轻离地“人类好像永远都不知足。虽然明明晓得该靠自己努力,却仍冀望好事平空而降,”

 “我…我不要了…,”她为自己的贪念汗颜。“不要许愿了…”

 “努力的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也该懂得受奋斗过程的点点滴滴呀!…看着你们人类活得那么辛苦,有时我们在感慨中,也是带点羡慕的。”妖的身子由直立换为平行地面“如你所愿,你将变得美丽。但是,怕你很快又后悔。‘后悔。’是令人类痛苦的情绪之一,因为已成既定事实,没有办法改变了…”翅膀挥振得愈来愈快,妖翩然离开梁悯儿眼前。

 “我不会后悔。”梁悯儿摇头,自言自语:“我不会。”

 一阵刺麻的感觉由脚底往上延伸,她觉得不舒服“我不会后悔…”头痛更剧。

 “我的身体…?!”先是觉得束紧的腹变得宽松,然后亲眼见到肥的手指、手腕,魔法一般变得纤秀。

 “骗人…”她向前爬两步,对着水面,水面浮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悯儿!悯儿!”向君洛的声音清晰传至她耳畔。

 “啊,我的头好痛…”马匹人立甩落她的画面一瞬间闪现,她记得自己撞击到悬崖上的石块…。

 “悯儿!你没事吧?悯儿!”

 “是他…”梁悯儿回过头,头晕使她看不溃疾速奔向她的人影“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啊…”“啊…”上的梁悯儿突然有了动静。似乎颇为痛营地呻:“啊…!”

 “二小姐!”此时有两名女姐在她房里照顾她。“二小姐!”听到她发声,她们站在边呼唤。

 “不…”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梁悯儿受困于梦餍一般皱眉呢喃着:“不后悔…”

 “二小姐醒了!”女姆亦惊亦喜“我去通知将王后。”

 拉高裙摆往外跑。

 “我不会后悔…”

 “后悔?”留下的女姐以手巾为梁悯儿拭汗。

 “我…”频频轻颤的眼睫,终于张开。

 “二小姐!你终于醒来了!我们大家好担心你!”女婢开心不已地握起她的手。

 梁悯儿盯着天花板的双眼转向女姐,然后视线落至被对方握着的手。

 她候地仰起身!因晕眩而侧靠向墙壁。

 “二小姐,你还不能起来。”女婢急着扶躺下。

 梁悯儿却跳下,低头审视自己的身躯。

 “骗人的!”她踱步到镜前。

 看清楚镜中的自己后,梁悯儿笑了,笑得涩然、笑得凄厉“全部都是骗人的。”她握拳击镜“怪谁?是你自己骗自己!”她一字一拳地敲打镜面。

 向君洛和韩予彦终究未能见到梁悯儿被赶出了粱府。

 两人在客栈伎了一晚,次,回乡前,向君洛执意至将王府前徘伽徊,但依然不得其门而入。

 “我们走吧。”韩予彦按住向君洛的肩膀“你见不到她的。”

 数未眠的向君洛仰头望天,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想走,一旦离开梁州,表示他就此放弃她…。

 韩予彦按他肩膀的手中重力道“你也听说了,她醒来之后,大闹了一阵,情绪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你托服侍她的女姐带话给她,她一听到你的名字,脸色骤然大变,结果被将王后知道,下令不准任何在她面前提起你、我。”他轻啃,自嘲道:“你、我唯一用处,就是我们离开粱府后,她终于肯定走出房门。”

 向君洛沉默地凝望将王府紧闭的大门,执意要等。

 韩予彦继续劝他“将王后要我们走人时,说得狠清楚,她要悯儿真正的快乐,幸福,她好像也拒绝了陶太师要引荐悯儿人中的提议。”

 “将王后。”服侍悯儿的女姐采到梁将后、梁将王面前。

 “怎么样?悯儿的胃口好多了没?”

 女婢摇摇头“服用大夫新开的处方后,二小姐说她有胃口多了。但是,不知怎地,她一吃完,又统统吐出来了。”

 “这怎么行…。”梁将后担心地望着梁将王。

 “可是她什么都吃不下…。”

 “不会有事的。大夫不是说,她以前食量大是因为有心病,现在她不再暴饮暴食,意味着她打开了心结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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