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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

 “不,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从沙发上起身,率先说道。

 他眉头深锁,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我从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你的态度让我曾经试着忽视曲解它,可是我发觉我办不到…”她坚定地复述。“因为我喜欢你。”

 他不自觉捏紧双拳,没有开口。

 他的沉默让沙子有些难堪,却仍不放弃:“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地震那夜你打电话来;那些人在绿香屋闹事的那天你替我解围;你说我可以找你寻求协助;我发烧那晚你带我去医院,又陪了我一整夜;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有良心的人都会那么做。”

 良心?那些是“只有”良心的左邻右舍会做的事吗?她不信。

 “你不能否认你想要我,你刚才也吻了我。”她咬着下,有些恼。

 “因为我是个有生理需求的男人,面对女人投怀送抱,不可能坐怀不!”他气说道。

 “就只有这样?”

 他躲避她充感情的目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只是太寂寞了、只是想找个依靠!”

 寂寞…或许吧。

 她不知道,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因为寂寞才轻易动了心,但对他心动的感觉是真实的、是存在的,强烈到让她不得不正视。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可是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别人。但你不也需要我,愿意对我好?我们各自都没有伴侣,试着交往不行吗?”

 她可以这样猜测吗?如果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不在乎会不会伤了她,他大可顺从男望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可是他没有,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她的吧?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不管是哪种人,你就是你。”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身分,连我的工作是什么你都不清楚!就这样喜欢上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怕?”他咬牙警告。

 “那你告诉我呀!告诉我你是谁,然后我就脑扑制自己不去喜欢你了吗?”她摇头。“之前无法克制,就算知道了你是谁,又如何?”

 东方下颚的线条绷得好紧。

 他极度渴望的女人就在面前倾诉情意、等他首肯,他却无法决定到底要将她纳入怀中、狠狠吻个彻底,还是要将她推拒于心门之外、好让她知难而退!

 “你不喜欢我?”

 她的嗓音有些发颤,合了脆弱与坚强,牢牢嵌进东方心底。她的坚强、她的脆弱都是那么令他难以抗拒,他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瞪着她看。

 得不到回应的沙子,难堪与悲涩一涌而上,在她眼前织成一片水雾,她咬紧瓣,选择在沉重的泪水落下前懦弱逃开。

 刹那间,东方的口被她离去前的凄楚神情猛然一撞,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她,仿彿害怕就此失去心爱的东西。

 她的心脏狂跳,但没有回头,仅是用尽力气端持着尊严,不想落得更难堪的下场。“不喜欢就放开我,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别我。”他额冒青筋,情感与理智正在拔河。

 “为什么不放手?”她回过头看他,泪眼早已婆娑。

 哦,老天!

 乍见她脸上的泪水,东方辛辛苦苦维持的理智在刹那间溃不成军,他心如麻地抹去她载情意的热烫泪水,爱怜地以拇指轻抚她咬红的瓣。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哑声自问。

 他想保护她、想拥有她、想爱她,想得心都拧了!

 可是,他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甚至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想要她,却不敢要,怕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怕从她眼中看见惊恐,怕她会像他的母亲或双胞胎的母亲一样恐惧、厌恶他们这种人,怕她最后会从他身边逃走。

 所以他只好选择以冷漠来面对她,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每每对她伸出援手,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左右他的心绪,尤其她的泪水,更是轻易将他高筑的心墙彻底瓦解。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面对她的泪眸,他无法否认,低哑道。

 “我也是。”沙子口一阵越,醺然陶醉得想欢呼。“可是…”

 他放开她的手,她皱起眉头。

 “可是什么?”

 “你一定会后悔。”望入她纯粹热情的水眸,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他沙哑地挤出最后一次警告。

 “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后悔?”

 “…”能对她说吗?

 “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东方御野。御风的御,原野的野。”

 “你几岁?”

 “三十。”

 “你的职业?”

 “网路程式设计。”也是这一代负责让“族人”在世界各地通行无阻的骇客。

 东方答得有所保留,只因自私作祟。他想要她,不想吓跑她。

 “你有前科或不良嗜好吗?”她再问。

 “没有。”

 “你多久以前做的健康检查?”

 他一愣,还是照实回答:“搬到这里来之前。”

 “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吗?”

 摇头。

 “你是爱滋病带原者吗?”

 眉头一皱。“当然不是。”

 “既然你有工作、体格健全、无不良嗜好,那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况且,她看到的是他不自觉的温柔、教她怦然心动的体贴。

 这…东方严重怀疑这只是她堵他嘴巴的阴谋。

 “你…”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真的踮起脚尖,攀着他的颈项,羞怯地“堵”住他的嘴。

 她的吻十分生涩,娇小柔馥的身躯因主动吻他而微微颤抖,对他面言却是最要命的蛊惑,他的心更加被撼动了,再也无法抗拒这个令他着的女人。

 他松开了垂在身侧的双拳,将她拥入怀中,张嘴回吻她,重温她人的甜美,汲取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东方御野,我们在一起吧。”她绯红着脸,在他前轻道。

 “你会后悔。”天晓得,他已经努力尝试让她放弃,但她依然…冥顽不灵;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努力。

 “我不会。”

 他眼神炽热地看着怀中眸光氤氲的女人,横抱起她,往三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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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窗外只有昏黄路灯散发的微弱光芒。

 薄被下的沙子闭眼微,平息不久前东方在她身上掀起的惊涛骇,感觉到枕边人的凝视,她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黑眸,他正在看她。

 他相当专注,专注又沉默,看似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却能探寻出一丝紧张与压抑,好像在等待着她将他推入地狱的宣判,看得她的心口微微泛疼。

 是什么原因,让他认为拥有她是一个错误?

 “别说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你已经后悔了。”她没好气地说着,嗓音有着爱后的沙哑感。

 东方一愣,像是完全想不到她一开口说的会是这个,最后才摇头。

 “不是。”他的嗓音也是,完全不复平的冷冽,低哑深浓得让她心悸。

 “那好,我也不后悔。”她微笑,伸手摩挲着他从紧绷到放松的脸庞,喜欢他在她指间的感觉。“在看什么?”

 “你很美。”他侧头吻了她的指尖一下。

 “睁眼说瞎话,我长得又不漂亮,哪里美了?”她不赞同地反驳。她认识自己的时间比他久多了,对自己的外貌美丑清楚得很。

 “全身。”

 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浪漫,几幕煽情火辣的画面却闪过她脑海,教她小脸倏地涨红。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热烫、结实、坚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在黑夜里,他吻去她因初次的疼痛而滑落的泪水,宽厚的膛、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为了纡解她的疼痛,始终温柔又缓慢地等待她接纳他。

 她从未被人如此珍惜对待,那种被他全心全意膜拜、爱怜的感受,直到现在都还深深震撼她的心。

 “我…脏了你的单。”天呀,她什么不说,说这个干嘛!

 “没关系,我会洗。”他的畔牵起一笑,霎时软化了他的酷,此时他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大男孩。

 她耳一热,窘得拚命用食指戳他赤光滑的膛。

 “你是不是在笑我没经验却又热情得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八岁的老处女?”

 他还是笑,看就知道得意得快飞上天了。

 “大沙猪!”她嗔骂一声,把头埋入被单里当鸵鸟。

 “你没回去,小雅会不会担心?”他掀开她头上的被子,不想让她窒息。

 “你想赶我走了喔。”她夜宿东方家,小雅应该是最乐见其成、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大概早就把门窗锁好,不让她回去了。

 他环着她纤的手臂,以直接收紧作为回答。

 呵,这个男人舍不得她耶!

 沙子足地轻喟一气,偎在他怀中,抬眼笑看黑色天幕间的天星斗。

 难以置信,但偏偏就是亲眼所见。

 在这栋她梦想中的房子里,附注…不太及格的客厅除外…居然拥有她梦想中,可以打开整个天花板出现透明玻璃天窗的房间!

 惨了惨了,虽说建筑在物质上的感情有些肤浅,但不可讳言,他给她的好感因为这扇天窗加分不少。看在她梦想了好久好久的份上,原谅她吧…

 “你喜欢看星空?”

 “嗯。”他血里有渴望大自然的因子,躺在透明天窗下,就好似躺卧在荒野里那般自由无拘。

 “我也是。”她微笑。

 静谧安详的氛围舒服得令沙子有点想睡了,黑暗中突然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有这些疤痕?”他抚摩着她左肩一道长约十公分的旧疤,白皙肌肤上如同经过撕裂的伤疤形状,让他看见时不免一惊。而且还不只一处,她的背、她的,甚至腿上都有。

 “很丑吗?”她慵懒地眨眨困眸。

 他摇头。这些疤痕无损于她的美丽,但却让他心口莫名揪拧。

 “我小时候曾被大狼狗咬伤,那只狗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看我人小好欺负,追着我不放。”唉,她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好欺负吗?连狗都欺负她!

 “我当时很害怕,越是跑它越要追,好死不死我又跑不快,等到育幼院的义工阿姨发现,我已经被咬得血馍糊,连头皮都被扯了一块下来,之后就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老实说,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很和善、对我很好,有时候还会送我玩具,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待在那里。”

 他知道她试图说得云淡风轻,但怀中略为紧绷的娇躯,仍然漏了未曾磨灭的恐惧。东方黑眸一黯,心头有些凉、有些、有些不安。

 所以,她才会排斥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病

 所以,她以为在他家看到“狗”时,才会慌慌张张跑来要他把狗栓好。

 东方沉默了好久,才又说话:“你要是后悔想分手,我不会为难你。”

 他的“美意”让她柳眉一挑,撑起一肘不地瞪着他。发现他眼底纠结的小心与压抑,她的心又疼了,忍住想哭的冲动。

 “笨蛋,你既然喜欢我,别给我机会后悔不就好了!”

 凝视她坚决却温柔的神情,东方口一热,他屏息着,喟叹着,情难自地俯身轻吻她肩头上的伤疤,然后一路往下。

 “东方…”温柔火热的吻逐一洒落,起一波大过一波的意,沙子忍不住逸出娇

 宁静的温存渐趋失控,两颗互相吸引的心沉沦在彼此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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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她加入了东方和双胞胎的生活,他们也融入了她的生命中,像一家人一样,仿彿天生就该拥有彼此,发生得自然而然。

 每天早上,她会带着可口的食物去隔壁和男生们共进早餐;早餐结束后,东方会陪她到市场买菜,比她高的他总是体贴地替她遮挡或拿东西;回家之后,她会陪双胞胎看东方买回来的全套宫崎骏动画电影,或和东方一起带着双胞胎到海边走走。

 中午,她在店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东方会到厨房来帮她;不太忙的时候,他会带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安静坐在店内一角工作,当她从厨房走出来,总会接收到他无声的温暖目光。而双胞胎则是在客人离开后会动手帮忙收拾餐桌,他们也逐渐会回应客人善意的问话或赞美,不再一看见陌生人就躲开,是最乖巧的小帮手。

 晚上打烊后,她就算带着一天的疲倦,也会去双胞胎边道晚安,之后,就是她和东方独处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时疯狂做、有时纯粹聊天,她听他说去过很多国家旅行的所见所闻,他听她说店里发生的趣事;他们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仅是依偎着彼此,静静仰望天窗外的星空。

 她不一定留在他家过夜,她要回绿香屋时,他总是陪她走回去,看着她进屋才离开…这个夏季对她而言,是那么的不凡却也平凡,她依然忙碌过日子,却格外觉得感激珍惜。

 沙子坐在边,和双胞胎讨论动画的剧情,看他们倦困的双眸,于是倾身将头灯转暗。

 “好了,很晚了,你们该睡啰,还有问题的话明天再讨论。”虽然都是她在说话比较多。

 “阿姨,你会不会讨厌我们?”班克突然问。

 “不会呀。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有人说我们是坏孩子、会伤害别人,你会讨厌我们吗?”凯恩也问。

 一旁始终静静听他们说话的东方,黑眸复杂地看向她。

 “我问你们,你们想当坏孩子、伤害我吗?”她反问双胞胎。

 班克摇头,凯恩也摇摇头。

 “那就对啦,你们不是坏孩子,我没有理由讨厌你们。”她轮在凯恩和班克的额头印下甜甜的晚安吻。“晚安,祝好梦。”

 “晚安。”双胞胎异口同声,带着足的浅笑进入梦乡。

 东方看着她,黑眸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深幽复杂,看双胞胎睡了,便去检查房内空调的定时装置和设定的温度,确认无误后才和她离开双胞胎的房间。

 沙子发现他对双胞胎真的很好,但那种“好”并非言语上的表现,因为他每天和他们说话的次数根本屈指可数。他的好,是默默在做。

 就她所知,他原本偶尔抽烟,但家里多了双胞胎后,她从没看过他拿烟;他原本生活作息似乎不太正常,后来便调整过来以便照顾双胞胎;双胞胎没有开口要求看宫崎骏其他作品,他某天却买了整套电影回来,当时她看见两张小脸上写的兴奋让她印象深刻…

 呵,行动派的男人,偏偏对她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两人来到他房间,沙子拿着水杯先到浴室装了一点清水,边问:“有人说双胞胎是坏孩子,那个‘有人’是谁,你听他们说过吗?”她走出浴室,往落地窗外的阳台走去,为她放在阳台上的薰衣草浇水。

 她刚才在他们面前没有多问,不表示她不好奇。到底是谁对这两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孩子,说过这种伤人的话?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句话伤他们很深,说是阴影也不为过。

 东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出来:“他们的母亲。”

 “真的?”她惊讶地回头。“为什么?”

 他来到她身边,远眺海天一线那端的黑,低沉道出一部分实情:“她后悔生下他们,所以几乎不曾善待过他们,这种景况连带影响了婚姻,几年后她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屡次要求离婚。她的丈夫试图挽留她,不久前和她在行驶中的车内起了争执,两人因此丧命。”

 天呀,她没想到会是那样…

 “所以双胞胎才会变得这么畏缩、连说话都谨慎得不像六岁小孩?”

 “多多少少吧。”他的“族人”们对婚姻相当忠实,一旦结婚就不轻易离婚,结果却造就了一桩悲剧,至此,谁对谁错很难说。不过对凯恩、班克造成了伤害是一定的,因为双胞胎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

 沙子觉得心疼。

 比起被亲生母亲讨厌、承受母亲嫌恶目光的双胞胎,她这个因母亲无力扶养而被遗弃的孤儿所受的苦,实在不算什么。遗弃她的母亲或许也讨厌她,但至少她没有丝毫印象,可是双胞胎和她不同…

 “东方。”她环住他的杆,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膛。

 “嗯?”他顺势揽住她柔软的娇躯,下颚轻靠在她头顶上,目光仍落在远方海面。他喜欢她的亲近,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是他最爱的味道。

 “我们一起让双胞胎幸福。”她轻道。

 东方心底一阵昂,接踵而来的却是沉重得令他不过气来的心慌。

 他能清晰看见她的幸福蓝图,那蓝图里有他,有他们共同携手的未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人类女子,也说服自己对她只不过是短暂的恋,当她想离开、甚至逃走的时候,他可以毅然决然说分手。

 可是拥有她的感觉该死的对!他们仿彿天生就该属于彼此,除了体的契合,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他该死的越来越放不开她!

 事情越来越出乎他的控制,明知他们的结合也许会成为下一对他或双胞胎的父母,他应该要避免悲剧再次发生,却什么也不想做…

 沙子偷偷抬眼,凝望他深邃谜样的黑眸,为他眼底充秘密的忧愁感到不安。

 几次,她几乎想把内心的疑惑问出口,却还是在到口前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然而越是在乎珍惜,就越怕一一碰触他深藏的秘密,这份幸福会像天空下闪耀美丽光芒的泡泡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与其匆忙揭开谜底,她宁愿等他准备好再对她说出一切,她不希望他为难,真的不希望。

 蓦然明了,对他,已经比喜欢更喜欢…

 “我爱你,东方。因为有你,我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她抱住他,想永远抓住他的温暖般紧紧抱住他。

 她可以等,等他准备好释怀一切,不只“喜欢”她。

 东方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怀中的女人正抬头看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完全牵动他的心跳。

 最后,他用力吻住她,两人回到室内,彻夜让彼此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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