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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哀恸

 你是我…

 最初的,

 最终的,

 唯一的,

 恋人…

 “开门!”杨敬人死命地踹着大门“你该不会又醉死在里面了吧?沈凯平!你再不出来,我就踹坏你的大门!”

 不能怪杨敬人这么生气,他已经找沈凯平三天了,自从赵宇欣来医院拿葯并说明赶往日本处理后事的原委后,他就在找沈凯平了,但沈凯平却断了音讯,行动电话也打不通,林立又死不肯跟他说沈凯平的去处,所以,他怎么都找不到沈凯平。

 他本来就觉得近来沈凯平的生活很委靡,于是,他借口有几个投资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沈凯平,但林立始终不肯透沈凯平的行踪。

 最后,他只得将这个坏消息对林立说明白,林立才震惊得死白着脸告诉他,沈凯平一直躲在这个未完工的别墅里,所以,不管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他二话不说就来了。

 “你会后悔的!”

 他向后退了几步,抬起脚来用力的踹。

 门应声踹了开来。“在这个时候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憔悴的男人面孔。“你最好有一个好理由…”

 杨敬人伸手扶墙以止住太用力而造成的跌势。“大…大地震…”他结结巴巴地道“你知道日本有大地震发生吗?”

 “关我什么事啊?”沈凯平漠不关心地转身回房。

 “芷明…芷明在那儿…”他难过地说。

 他停住脚步了“你再说一遍!”

 “芷明在地震区里…”

 沈凯平转过身来,惨白的脸上有着笔墨难以形容的恐惧。“不会的,赵理去找芷明回来了…”他虚地靠在墙上。“不会的、不会的…”

 “是真的,赵家父女都在那儿,前几天宇欣到医院来拿葯,他们通知她去…”认尸…他实在没办法说出那两个字。

 沈凯平不想再听下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低吼着“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他冲上前去紧抓住杨敬人的衣领。“为什么不通知我?”

 “为什么要通知你呢?”杨敬人挥开他的手“我根本找不到你!”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通知宇欣呢?我才是她的丈夫啊…”“你拿什么证明啊?你们有登记注册了吗?”

 沈凯平只能无言以对了。

 “你们连户口都没有登记,身分证件也没有改,人家当然会通知宇欣,宇欣才是赵家的血亲、才是芷明的亲人,至于你嘛…”他啐了一口“我呸!谁知道你是芷明的丈夫啊?”

 沈凯平不想再听他的气话了“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找她…我马上出发!”说着说着,他突然冲了出去。

 “等等!”杨敬人抓住了沈凯平。“你怎么去啊?”他放开沈凯平,而后走进房内重重地将自己丢进沙发里。“现在灾区全被封锁起来,你又不能证明是她的亲人,没人接应你,你怎么进去啊?”

 杨敬人的话残酷地打醒了沈凯平,沈凯平僵在大门口,只能任由绝望的感觉占据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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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芷明头痛裂,在一片黑暗中,她的意识虽不清楚,却仍是感到头疼裂。

 “虽然脸上受伤的范围很大,但情况还是有转机的,只是病人还处于妊娠的状态下,幸好她的身体很健康,但我们得非常谨慎的处理。至于…手上的伤可能就很麻烦了,某些部分已经到达三度灼伤的程度了,想不留下疤痕是不可能的,就算复元情形良好,以后也要进行复健…”

 她的头很痛,并不想仔细听那些嘈杂的异国语言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还没有清醒过来,刺鼻的葯水味就让她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绝对是医院。

 当然,在灾难中昏过去,除了医院之外,她只剩下另一个去处了。

 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死,而且正安全地待在医院。

 她试着睁开眼睛,却仍是一片黑暗。

 “绢子…”

 对了,爸爸和绢子呢?他们是否也安然无恙呢?

 她挣扎的想坐起来,伸手向外想确定他们是不是也在自己的身边,但她的双手发痛不已,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厚厚的绷带住了。

 天啊!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此时,有人用语在她的身边交谈着,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人,她努力的辨识着,却没有听到好友和父亲的声音。

 她慌乱的以手抚上自己的脸,却发现脸也全被纱布包裹着。

 她的脸究竟怎么了啊?绢子和爸爸到底在哪里啊?她惊慌的想大声尖叫。

 “啊…”她张开口,却叫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喉咙痛得像被人刺过,脸上还有烧烫的灼热感,

 她放开捂住脸上的手,恐慌的以双手拍打着病,即使隔着厚实的纱布,她还是痛得瑟缩了起来,

 但这种痛的感觉可以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绢子…”有人抓住她的手。“你不要慌,有我在。”

 赵芷明听得出出声的人是个籍男士,从他的言谈中,她立刻明白这个男人将她误认为是泽田绢子。

 但她并不是泽田绢子,所以,她想对他解释,却又无能为力,但他稳重的声音让她有种安定的感觉。

 “你受了一点伤,还好我们及时赶到,否则,就算房子没有倒下来住你,你可能也会在火场中…”他停顿了下“要是我失去了你…”闻言,赵芷明震住了。

 他是岩城一夫!是他闯入火场救了她。

 但如果他误认为她是绢子,那么…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得出模糊的哭喊声。

 除了绢子以外,爸爸…也遇难了吗?

 天哪!

 想到这儿,泪水就迅速地浸了脸上的纱布,而泪水透伤口的椎心痛楚却不及真正心痛的千万分之一,她疼痛得只能发出沙哑的哭号声。

 岩城一夫坐到她的身旁“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抚地轻轻拥住赵芷明。“你没事了,而且,我们的孩子也没事了…”

 闻言,她又愣住了。

 她的孩子没事了?!

 “医师说你怀孕快六个月了。”岩城一夫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在我人生的最后时光,没想到我不但能认识你,还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赵芷明在心里挣扎着。

 “你不要担心,孩子很健康,医师们很小心,不太敢用葯,所以,你会觉得很痛,手的伤比较严重,可能会留下疤痕,还有你的脸…不要紧,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后,我会请最好的医师来治好你的。”

 闻言,她猜想自己目前的情况想必是很惨的。

 想到父亲和好友,她伤心得几乎晕了过去,而手不能写、口不能言的限制,又让她没办法解释这一切的混乱。

 她失去了主张,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她混乱得不知该怎么处理。

 目前她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岩城一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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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城一夫将赵芷明当成泽田绢子,陪了她好几天,却不得不为了公事暂时离开一下子。

 临走前,他请了一群看护人员来照顾她,虽然她还是看不见,却也见识到系财阀的场面以及阔气。

 今天是医师将她绷带取下的日子,也是她重见光明的日子。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赵芷明试着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仍教她双眼发痛。

 过了一会儿,习惯光线的刺后,她渐渐地看清楚眼前模糊的身影。

 天啊!全是异乡不相干的人哪!她痛心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医师反而有点担心了,

 她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给了医师一抹笑容,医师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等医师走了,她才下了,已经恢复视力的她拒绝看护的搀扶,自顾自地缓缓走进病房中的浴室,心想,那儿肯定有一面镜子。

 老天爷!这…镜中可怕的女人是她吗?

 她捂住惊叫声,迅速地关上门,仍是死盯着面前的镜子,背部却紧靠着浴室的门。

 慢慢地放下捂住嘴的手,她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早料到不会有多好看,但她却没有想到情况竟会这么糟…

 她的左半张睑全像被火纹过似的,原先细致的皮肤变得又红又黑,她的眉毛也被烧光了,而鼻梁可能在昏倒时受到意外砸伤,角度呈现不自然的弯曲。

 天啊!就算请再好的医师也医不好吧!

 凯平再见到她时会吓得退避三舍吗?

 以这种长相要确认她和绢子的些微差别确实是不容易的,也就是因为脸已被毁成这样,她才会被人误认为是美丽的绢子啊!她试着在心底打趣,却又涌起阵阵失去挚友的心酸苦楚。

 泪水再度随着鼻酸而决堤了。

 “不…”她哭泣着“绢子啊…”她的叫声像野兽号叫般的低哑。

 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发声了…

 “我的声音…”她掐住自己的颈子。

 老天!这么哑的声音是她发出的吗?

 太可怕了!

 她放声哭喊着,声音却是嗄不已,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难听到不能再难听的地步了。

 泪眼模糊中,她看着镜子,听着自己的哭声,而这些居然就是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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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凯平在赵家等消息,刚开始,他不吃不喝,像是儍了一样,动都不动地坐在赵芷明的房间里。

 “沈先生,我们将宇欣小姐接回来了。”林立进来通报。

 赵宇欣布同情的眸光,室内凝滞的气氛以及阴暗的光线,都给了沈凯平不祥的预感。

 他没有开口,只是以直觉寻找期盼已久的人儿,直到他的视线搜寻到她面前桌上放置的两个白玉的骨灰坛子。

 倏地,他节节后退着“不会的…”他喃喃自语,但眼神却无法离开桌上两个骨灰坛子“不…”他狂喊着。

 赵宇欣别过头去,她不敢直视他被痛苦扭曲而搐的脸庞,也没有勇气去看他,绝望的沉痛全鲜活地写在他一向自制冷静的面容上,

 此时,沈凯平已经全然崩溃了。

 “她死了…”赵宇欣转过头来“他们全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青天霹雳。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可能真的发生…“住口!”沈凯平痛楚地怒喝着“你住口!你竟敢告诉我这个…”他剧烈地颤抖着“你敢再多说一句…”

 即使面对他凶恶的恐吓,赵宇欣仍是毫不考虑地说了。

 “我今天把他们带回来,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带他们回家…”她深了口气,垣个决定应该是我一生中…所作过最正确的决定,因为,到了最后…”她的眼神闪烁了下“回家应该是芷明最大的心愿…”

 “住口!”沈凯平重重地颓坐在沙发上“住口…”他以手掩面呜咽“天哪!你怎么敢…告诉我…这种事…”

 赵宇欣很清楚地看见他迅速出手指外的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强悍的他竟然也会掉泪,

 他的表情让人忍不住鼻酸掉泪。

 “我很难过…”赵宇欣伸出手要安慰他,

 就在她的手刚碰触到沈凯平的肩时…

 “不要碰我!”他闪了开来“滚开!”

 她缩回手“人死不能复生…”

 “出去!”他声音哑地道。她不会死的!她为什么会死?

 “你不要太伤心了…”

 “滚出去!”

 沈凯平紧握得泛白的拳头让赵宇欣很紧张,他看起来极为疯狂,几天没睡使他的眼睛充斥着红色的血丝,即使是赵宇欣也觉得待在这儿很不安全,她评估着是不是有必要在这里陪他。

 “那么…我先回房里…”语毕,赵宇欣悄悄地带上门。

 “滚!…”

 沈凯平静待着门关上的声响,等待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怎么会…”他低低地喊着。

 他的声音在瞬间变得苍老沙哑,空旷的屋内传来恐怖的回音来回应他的疑问,不但可怖,而且凄惨。

 他死命地瞪着白玉坛子,一口气梗在喉中教他几乎无法呼吸。

 “芷明…”他吃力地移动两个骨灰坛子。

 他伸出手,却又在将碰到冰冷的坛子前顿住了。

 他不敢碰,也不敢面对…

 天哪!他怎么能指望自己相信她娇美的面容、悦耳的语调以及生气盎然的温暖身子在突然间就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放声哭喊。

 他毫无掩饰得让刺骨的椎心疼痛占有他的心灵。“为什么是她?”悔恨残酷地啃噬着他。

 他不该让任何误会挡在他们之间,不应该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不应该跟她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

 这全是他的错啊!

 “你怎么敢…”他嚎陶大哭“你怎么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自己走了?你怎么能…”他语句中的控诉出彻底的无助与令人鼻酸的心痛。

 他心碎地哭号着,剧痛在瞬间榨干了他。

 他不知道人经历这样的痛苦能否再次存活,心被残酷地掏出后是否仍能自如地跳动?

 他跪倒在她的骨灰坛前面,发颤的双手捧住冰凉的坛子,贴住它哭泣着,泪水顺着坛子下,他任由自己被悔恨的悲痛点点滴滴地噬着。

 “芷明!”他心痛得大叫。

 或许,他这么活下去比死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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