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铁窗里的阳光生活
蓟原市区南部有一座山,人们通常称它为南山,南山脚下有两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处所,一处是白色墙面的监狱,人们称其为南山监狱;一处荒疏的刑场,你们称之为杀人场。犯人们从法院审理后,警车就从法庭开出来,把犯人分别送到两个地方:车子出了城,若是往左拐,就是进监狱,若是往右拐,就是去刑场。所以人们常常说“宁左勿右。”大概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是判个无期徒刑,去监狱度过残生,也比被拉到刑场“立即执行”好上一千百倍。
押载了李福伶的囚车从城区开出来,当然是往左面拐,驶进了南山监狱的白楼监舍里。据说,有人对将她押在蓟原监狱的做法有异议:审理先在蓟原,已经是便宜她,这服刑的事儿,怎么又照顾她了?可是,说归说,服刑的地点到底不是他们说了算。犯人判了刑,在哪儿服刑都是监牢生活,你们瞎什么
心啊?
蓟原中级法院宣判结束,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任务。至于服刑在哪儿?就是省监狱管理局说了算了。监狱管理局属于省政府领导,他们要根据犯人的情况,根据各市监狱的情况来分配犯人的服刑地点。全省的监狱不少,但是,能够关押女犯人的监狱不多。女犯人虽然也是犯人,但毕竟是属于保护的族群,所以,每个监狱,不是有几所房子就具备关押女犯人的资格。除了住宿条件之外,监狱还要有专门管理女犯的管理人员,能够针对女犯人的特点管理教育她们;同时还要注意保护她们。监狱里的男
犯人攻击力强,常年看不到女人的他们,常常把监狱里的女工作人员当作袭击对象;有时候,他们的兽
发作了,连前来视察、参观的女领导‘来宾都敢强行搂抱、猥亵…何况是束手无策的女犯人呢!
而由于蓟原市是个工业老城,建市较早,监狱设施齐全,专业管理人员配备齐备,这就为李福伶关押在南山监狱创造了条件。另外,李福伶的案子从双规审查到开庭审理,都是在蓟原做的,为什么关押地点就给换地方呢?监狱管理局的领导权衡再三,决定维持现状:既然能在蓟原审理,就可以在蓟原关押。当然,这里面难免有照顾的成份:蓟原是李福伶的家乡,她在这儿人
,有亲人,有社会关系,服刑中难免会受到方方面面照顾。嗨,照顾就照顾吧!毕竟是女犯人。再说,人家的老父亲是老市委书记,女儿被审查、被判刑,人家没找组织麻烦,已经够意思了,这服刑的事儿咱不得照顾一下吗?如果人家找到有关领导,要求在蓟原关押,你还不得照办?所以,监狱管理局不仅将她有服刑地定在了蓟原,而且还关照南山监狱,要考虑这个犯人的特殊
,多加关照,千万不要
出什么罗
来!
说来也巧,当李福伶下了囚车,走进牢房时,发现这儿的监狱长不是别人,正是她父亲老部下的儿子关加友。关加友的父亲最早当过父亲的警卫员,后来,父亲当了市委书记,就安排他当上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现在,这位大队长早已离休,儿子却当上了监狱长,恰好李福伶又来这儿服刑,这真是天作之合!这位关加友看见李福伶,不但没有板起面孔训话,反倒张开大嘴,亲切地喊了一声:“阿姨!”这一下,不得不让李福伶心花怒放了。
然而,别看监狱长叫了她一声“阿姨”这监狱的规矩是不能破的。中国有句俗话:“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这关监狱长也不能因为阿姨进了监狱,就当贵宾看待。当着法警的面,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与监舍人员一起,亲自将犯人送到预选分配好的监舍里。
女犯人的监舍在一楼南侧有阳光的一面,虽然比男监舍显得温暖些,但是,由于十几个犯人挤住在一通长铺上,厕所又设在屋子一角,远远地就有一股子强烈的騒臭味儿道传导了过来。李福伶生活讲究,平时就有点儿洁癖。她哪儿受得了这种环境。还没看见自己的监舍是什么样子,她就捂起鼻子,弯下
去,几乎要呕出来。
“呵呵,监狱长,人送到了。我们回去了。”送人的法警看到女犯人这个样子,知道难题又来了,马上回避,要告辞了。
“咦?怎么走?吃完饭再走。不急嘛!”监狱长谦让着。
“不了,不了。”法警们连连摆手,婉言谢绝了。
“好吧,既然你们着急,我不挽留了。嗯,小张,帮助把手续办了。”监狱长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人。
“好,跟我来!”一位年轻的女狱警答应了一声,领着法警走开了。
“阿姨,你怎么了?”关加友连忙俯下身子,去问。
“加友,这种房间,我实在是住不了…”李福伶哀求地看着他“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换…”关加友的一双手
来
去,显得非常为难。在监狱里,不管是什么样的犯人,都得住在监舍里。这是规定,任何人也不得例外。
可是,眼前这一位,毕竟是爸爸老领导的女儿,小时候,这位阿姨没少给他买糖果吃啊!
“监狱长,手续办完,他们走了。”刚刚走出去的女狱警小张迅速完成了任务,回来报告了。
“喂?小张。咱们这儿还有没有好一点儿的房间?”监狱长眨了眨眼睛,问自己的部下。
好一点儿的房间?小张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懞了。这儿是监狱。又不是招待所。犯人凭什么挑拣房间?
“这位阿姨,身体不好。你看…”
“哦!”小张的眼睛闪了闪,监狱长竟张嘴喊这女犯人为阿姨,看来,眼前这女人不是普通的犯人,分明是一位难伺候的姑
啊!
“加友,我不要挑什么好房间。只好卫生条件好一点。别这么臭…”女犯人说着,连连咳嗽了几声。
“这位阿姨,监狱的监舍都是这样的。”机灵的小张跟随监狱长唤了一声“阿姨”接着又说:“如果你身体实在不好。一会儿,我和监狱长想想别的办法。你先到我办公室坐坐。”手机看小说访问..
说完,小张掏出钥匙,将监舍把头的一间屋子打开,让监狱长和这位女犯人走了进去。
“谢谢,谢谢…”李福伶连连几个谢谢,就像是已经为她调换了房间一样。
“监狱长,这样吧…”小张像是有了什么主意,将嘴凑向了监狱长的耳边。
“嗯,好好好!”监狱长马上舒展了眉头“就这么办。”
早上,李福伶从硬板
上起来了。
同室的两位女犯人已经先她而起来了。看了看陌生的李福伶,两个人不由地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你是昨晚儿,新来的?”其中一个脸蛋特别漂亮的女犯人问她。
“嗯,我进来时,没打搅你们睡觉吧?”
“没有。”另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似的女犯人应了一声,随后又扬起胳膊,打了个呵欠,无所谓地张开了大嘴“唉,都快要死的人了,什么打搅不打搅?”说完,她垂下双臂,好奇地走到李福伶面前,伸手摸起了她
绕脚链的香奈儿纱巾。
“阿姨,你是个有钱人吧,这条香奈儿纱巾要几千元一条呢。我也有一条,也是这种藕合
,是我傍的大款去北京给我买的。你怎么就舍得扯开它,包你的脚链呢…
李福伶不语。
这位少女犯人的话,像刀子一般直刺她的心里,到了这种地步,再漂亮的东西对她来说也失去了意义,一度,她曾经拥有多少条这种纱巾呀!开发商送的、开会发的、搞福利给的、她曾经拥有那么许多,以致让她的女同事们都眼馋得要命!
多么精致的纱巾啊!漂亮脸蛋儿的女犯人也走过来,摸着纱巾长长的
苏赞叹道。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昔日生活的痕迹就只有这条纱巾了,它是可触摸的记忆,随着这位女犯人的感叹和抚摩,李福伶的心一次次沉痛着。她感到自己的眼睛
润起来,但她隐忍着,不让这种蔓延的
润酝酿成泪水…
少女犯人像是心直口快,看到漂亮脸蛋儿夸奖香奈儿纱巾,便伤感地感慨说,唉,来这个房间住的,都是临近死期的人了,漂亮的东西对于我们,不过是废物罢了。
“是呀!”李福伶马上仰面,回应说“小妹妹说的不错。漂亮的东西对于我是一点用也没有了。它们又对于我,是锦衣夜行,是明珠暗投…就算是漂亮、珍贵,又有何用!”
当李福伶仰着的脸垂下来,另外两个女犯人都看见这张脸上泪水缤纷如雨…
少女犯人马上伸手搂住李福伶的肩,轻轻地喊:阿姨,对不起。李福伶抬起头,泪水依然停留地脸颊上,但她却对两个人展示了一个笑脸。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这是李福伶的心里话。昨天,关加友告诉她,这两个人,一个是死刑,一个是死缓。自己与她们相比,算是幸运了。自己这么重的罪,不但得到了轻判,而且还遇上一个
人在这儿当监狱长,若不是让她以监视人的名义住到这间专为死刑犯人特备的洁净房间里,她恐怕早就在那粪
騒味相侵的监舍里倍受煎熬了。
少女看了看她囚衣上的囚号和名字,又说:阿姨,你的名字真好听,李…福…伶…
李福伶轻声说,这名字是爸爸给我起的。他希望我长大聪明伶俐,又有福气。可惜,我辜负了他老人家…
“那…大姐,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漂亮脸蛋好奇地问她。
“受贿。”
“受贿,多少钱?”
“一千万。”李福伶平静地告诉她。
“啊,一千万?”少女犯人惊讶了“那些钱,堆起来,要占半间屋子吧!”
“那么多钱,哪有堆屋子的?”李福伶冲她一笑“都存在银行卡上了。”
”嗨嗨嗨…这么多钱,你不好好收起来,存银行干嘛?一定是银行那些人举报了你。”少女犯人说话显出些天真“人家看见你有这么多钱,一定是眼红了!”
“那…你被判了什么刑?”漂亮脸蛋比少女犯人大几岁,显得成
些,说话总是能抓住要害。
“我是…”李福伶想了想,顺口说了一个“无期。”
她想,自己若是说出实情,一定会刺
她们,
不好会拉大她们之间的距离,彼此就不好交流了。
“哦,无期,”少女犯人点点头,说“这就是终生监
啊。在国外,这是最重的刑罚了。”“是啊,在这呆一辈子,牢底都要坐穿。不死也是活遭罪啊!”李福伶顺口回应了一句。既然撒了谎,就干脆撒到底吧!
三个人正说着,值班警察突然在走廊喊了一声:“517号,李福伶。”
“到!”李福伶听到警察喊,连忙立正站好。
“出来!”
“是。”李福伶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走出了这间重刑监犯室。
原来是队长上班来了。听说新来了一名女犯人,而且被监狱长亲自关照住进了重刑犯监室。她不得不看看这个人,了解一下情况,顺便还要叮嘱她:她的任务是什么?
“517号。”队长是一名中年女警察,人看上去特别精明。她简单问了几李福伶的情况,随后叮嘱她:“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注意减缓她们的压力,观察她们的情绪,防止她们自杀。”
“是。”李福伶连忙点点头。
“另外,为了便于观察,你不要在她们面前显示出自己的优越感。”
“是。队长。我说了,我是无期刑。”
“嗯,你做的很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是!”李福伶的回答很响亮。
事后,她觉得自己能表现出这种态度真是不容易。多少年,她从来都是趾高气扬地做人,什么时候在人前这样低三下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