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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戏剧性的审判
 担任女处长辩护的律师名字叫蓟天,父母为他取此名的意思,是盼望他将来青云直上,在蓟原能过上天堂一样的生活。这位蓟天并没有辜负父母的起的这个好名字。他幼小好学,成绩优秀,几次跳级,考上了蓟原二中,高考时又以高分考取了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后,北京一家中央单位意留他在京,但是,由于他在蓟原的双双父母下岗,年迈的爷爷、需要照顾,上中学的妹妹需要资助,所以,就放弃了北京的光辉前程,毅然回家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能回到家乡就业,引起了当地政府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负责引进人才的人事局长如获至宝,亲自找他谈话,问他想去什么单位?当时,青年人最热衷的单位是公安局,但是,这位蓟天却选择了法院。他说,公安局打打杀杀,检察院凭提起公诉,案件的最后结局还是要由法院来判定。案件是否公平合理、正当,要靠法院最后一锤定音,法律审判是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做法官是司法人士的最高理想。来到法院工作后,由于才华出众,不到一年时间,领导就破格提拔他为审判员。可惜,这个任命提人大常委会通过时,他有位在人大当常委的邻居因为与他家有些不睦,竟拉拢几个人大常委,按表决电钮时投了他的反对票,结果,这次任命没通过;法院领导看看此路不通,便采取曲线任命的办法,直接任命他当了院办公室副主任,以绕过人大这道关口。哪知这位蓟天并不领情。他感谢法院领导对自己的信任,接着却提出了“下海”的要求。当时,市委组织部正号召机关人员“下海”创办实业,法官们还没有一个报名的。领导即使舍不得他走,碍于市委组织部的大力动员,也就无法阻拦他了。

 “下海”之后,蓟天联络几名退休的老法官和几位老院长,成立了蓟原市第一家律师事务所,自收自支,闯出了个体承办法律事务的一条路子。起初,事务所业务不多,名气不大,业务有些冷落。但是,后来,蓟原市发生的一件击杀人案,竟使他和他的事务所名声大振,业务也红火起来了。

 当时,一个香港的红歌星来蓟原开演唱会,此事被报纸炒的沸沸扬扬,搞得追星族们一票难求。黄牛趁机捣票、制作假票,演出秩序混乱不堪,演出公司出动了全体员工维持秩序剧院里依然是糟糟的。无奈之下,只好请警察大哥哥们来帮忙。这天晚上开演之前,一个男追星族带着亲爱的女朋友拿了一张假票入场。被一个女检票人员发现,拦住了他们。由于他们不知道这是假票,非要进去不可,双方就发生了争执。口头争执不解决问题,随后就是手脚推搡,肢体接触。情急之中,追星族用力过猛,将女检票员刮倒在地,这时,一个值勤的警察见此混乱状,扯着嗓子前来维持秩序,兴冲冲的男追星族见这位警察也阻挡他和女友入场,难免动起了手脚,侵犯了警察的身体。这位警察毫不含糊,举起手里的,一勾扳机,男追星族应声倒下。入场秩序帘好转了。然而,一场血案也由此造成了。过后,男方的家人为了救儿子免于死刑,东奔西走,找精神病专家为儿子会诊,想定个精神病以免于死刑。然而,那位女追星族为了给男友讨回公道,也是四处上访告状,要求以命偿命,将警察判死。这时,警察的家长找到了蓟天,求他为儿子辩护。他接到委托后,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媒体早把这件事儿炒了个天翻地转,而且,女追星族和男友家人还特意请了检察院的一位优秀公诉人担任公诉,这么折腾了几个个数儿,社会上下都认为这个警察必死无疑了。但是,蓟天却靠着自己的法律知识和卓越的辩才,在没有精神病专家确诊的情况下,硬是把这件事辩护过来,免了死刑,保护了警察的性命。从此,他这张铁嘴律师的名声就传播开了。

 事后,那位优秀检察官对他说了一名话:“老兄,我真佩服你的口才,不过,你却丧失了一个律师的良心。”

 他蔑视了一眼那个检察官,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空披了一身检察官的服装,顶了一枚庄严的国徽。可是,你知道这服装、帽徽的含义吗?”

 “当然知道,它代表着国家。”检察官口而出。

 “错,”他马上纠正他“它代表的不仅是国家。还有公平、正义。记住,司法的本质是救人,而不是杀人。今天为什么我胜了,因为我救了一个人的命;你为什么败了,因为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掉他,你心里想的只有杀人!”

 两个人斗了一气嘴,相互谁也不服谁。

 不过,从此之后,两个人似乎有了某种默契:凡是对方担任公诉的案子,他从不担任辩护;反之也是,凡是他担任了辩护律师的案子,对方也从不担任公诉人。

 季小霞说的那个律师,正是这个蓟天。庾明在北方重化公司当总裁时,高薪聘他为公司专职律师。他以自己的才能,为公司解决了不少涉及法律的难题。后来,因为办理公司批地的事儿,让女处长刁难了一番。一气之下,他将她受贿的事儿举报到省纪委,女处长由此成了阶下囚。这次,他之所以答应为这位女处长辩护,并不全是看在庾明的面子上为他的儿女亲家减轻罪责,而是他从心里就对反腐败、“双规”一些具体的法律细节上的漏深恶痛绝。这一次,他要运用自己的才能,让这弊端暴光于大庭广众之下,让法律界的人士们在反腐败问题上能有一个理性的认识,增强这项工作的科学

 当然,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难就难在这件事经过狗仔队记者的炒作,这件案子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变成了一则社会新闻或者说是社会事件。当前,老百姓总认为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通通拉出去毙了也不解心头之恨。那些狗记者正是合了老百姓这种片面认识,制造了“最小的职务,最高的受贿额”这样一个反差极大的新闻暴料。给司法界公正审理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你要是判得轻了,肯定说你不体察民意,是鼓励腐败等等。你要是判重了,老百姓们会喝彩、叫好,但是,那必然要超越法律的原旨含义。为了足政治需要和社会轰动效果。检察官和法官必然要“从重、从快、从严”失去法律判决的公正原则。为此,他决心要利用这个案子,试一试。

 这个事情的另一个难度,还在于这个案件的公诉人就是十年担任那桩击杀人案公诉人的那名优秀检察官,这位在全省检察战绩被评为十大优秀公诉人的检察官,一直是他担任专业律师之后的强硬对手。这一次,市纪委为了把这个案件审理好,又指定这位检察官做了公诉人。按理,他应该回避。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这一次他必须要上台,要上法庭与这位老朋友舌剑地较量一番…

 于是,等到公开审理大会召开的那一天,人们走进会场时,大家议论的话题不再是案件和当事人本身了,优秀公诉人与铁嘴辩护律师的一场PK,倒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手机看小说访问..

 蓟原市中级法院建了一座办公大楼。大楼里设施齐全,光是法庭就建了十三个。这些个法庭,是根据案件种类,分门别类建立的。一般情况下,属于经济案件,就在经济庭审理,属于刑事案件,就在刑事庭审理,另外,还有民事、知识产权等等等等,也都有各自的审理地点。除非极大的案件有特殊需要,一楼的大审判庭是不开放、不启用的。

 这一天,常年关闭的大审判庭突然打开了大门。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全体出动,提前打扫起了卫生。主席台上的国徽被擦拭得铮亮,台下观众席的木凳子也擦的一尘不染。路过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轰动蓟原的腐败大案,就要公开审理了。

 凡是有这种场合,最先到场的人不是观众,不是审理的当事人,也不是工作人员,而是那些无事生非的记者们,这些无冕之王,天之骄子们,最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表演,表演之后,再到自己供职的媒体上脸。今天这种严肃场合,虽然不是他们表演的地方,他们也要占领有利地形,以获取最佳报导效果。接下来,是蓟原市政群团机关和人大、政协、民主派的知名人士们,不到期几分钟的工夫,法院院子里停了小轿车、面包车和接送与会者的车辆,交通警察支队的领导不得不亲自挥手伸伸举举,临时当起交通警察指挥起车辆来。

 走进大法庭,人们身上都感觉了一种瘆人的寒意,也许是这大法庭久不启用,屋子里聚积了过多的气,然而,真正让他们感到寒冷的是今天来这儿的内容;今天他们聚集到这儿,不是听报告、搞活动,更不是看演出,欣赏文艺节目,今天是一场宣判,是一桩特大腐败大案的最终审理,审理会出现什么结果?人们猜测的五花八门,大相径庭。有的人认为受贿数额巨大,这个女处长必死无疑;也有的认为这位女处长的父亲是前市委书记,是个老革命,虽然离休多年,省委对他还是尊重的,在女儿生死攸关的重大环节,老爷子必将亲自出面求情,省委领导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受贿不是贪污,顶多判个无期到顶了。也有的人认为,别看这女处长受贿数额巨大,但是人家有个新上任的省长做儿女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食官禄的法官们,怎么也得给省长一个面子,不至于下死手吧!况且,还有那位铁嘴律师辩护,不好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个戏剧的当场释放,到了那个时刻,那些记者、那些举报人,那些纪检干部,一个一个就白玩儿了。

 会议宣布开始了,主持人不是领导,而是法院法庭的一位庭长。主席台坐的也不是书记⌒长、一把手、二把手之类的官员,而是按照指示牌就座的公诉人、辩护人、被告人等。会议开始后,没有冗长的主持词,而是由主审官喊了一声“被告人××出庭!”

 怎么,这称呼变了?通常审理大会,一般都是先由主审官大喝一声:“把××押上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威武的法警就会押着一个穿了杏黄囚衣的战战惊惊地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可是,今天,怎么一切都变了?那位受审的女处长穿了一身洁净的深蓝色西服和朴素的料秋裙,大大方方地走向了被告席的一张皮椅子前缓缓地坐下了,那两位女法警,不像是押犯人,倒像是两个伴娘陪女孩子出嫁,将被告人护送到了座位上。熟悉她的人拿她今天的形象与以往相比,觉得没什么变化。除了脑后那一缕缕波卷的长发剪短了些,她的面皮依然那么白白净净的,脸上的面容不卑不亢,没有一点倒霉的苦相。倒是多了一丝面临大事所显出来的镇静和从容。

 “嗯,到底是市委书记的千金,‘每临大事有静气’啊!”一些无聊的官员开始感叹了。

 人们还在感慨着,主审人已经宣布进入了第二项“由检察院指定的公诉人××宣读××在职期间受贿的事实…”

 主审人话音一落,主席台上的白色屏幕从棚顶吊了下来,接着,随着公诉人宣读的内容,屏幕上出现了文字的、图像的证据画面。

 鲍诉人看到辩护律师,毫不畏惧,反倒更长了几分精神,他精神抖擞,口齿伶俐,一鼓作气将全部案卷内容一下子宣读完毕,接下来,主审问被告:“对这些事实,还有什么异议?”

 被告人这时显出了少许的谦恭,小声回答:“没有异议。不过,看在我主动待问题的态度上,请法庭给予轻判…”主审人听到这儿,客气地对她扬了扬手,说“这个…法庭会考虑的。”

 既然被告对事实没有异议,看来调查取证的材料都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了。这时,人们纷纷把眼光盯在了辩护律师的脸上,心里在说:“案件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辩护个啥呀?”

 “尊敬的法官先生,尊敬的公诉人,尊敬的各位旁听者,现在,我以一名律师的名义,为我的当事人辩护。”在主审官指示辩护方可以发言时,铁嘴律师先是客气了一番,然后开始发言“在辩护之前,我注意到,公诉人已经以清新的逻辑顺序、犀利的语言,将案件的事实陈述的一清二楚。另外,我也注意到,我的当事人已经向公诉人表示,对这些事实没有异议…但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决的公正,为了实现法律的原旨意义,我还是要对这些事实的某些环节、某些疑点,提出我自己的意见,供法庭审判参考。”

 接着,铁嘴律师开始了正式的辩护内容:“第一,对于举报人举报我的当事人受贿一千万元的事实,我要纠正一下,举报人举报的内容是她有存款一千万,有受贿嫌疑。而不是受贿一千万,这一点,请法庭予以纠正。”

 呵呵,听到这儿,听众席上一些开始发笑了:你这个铁嘴,还有脸说呢?这事儿分明是你举报的,现在又来辩护,这真是“律师的嘴两头翘,吃完原告吃被告”啊!

 “第二,我的当事人受贿的主要证据是银行卡。所我所知,这银行卡上的钱有一部分是当事人零星积攒存入的,譬如,在这张银行卡上的存款数额达到八十万之前,她的存款额度每一次都是几百元、几千元的小数目,而且,存款时间大都在节日、假期间,据我调查,这是因为当事人所在单位每逢节日、假都要以购物劵的方式为职工发放福利,也有些关系单位借节日、假之机,送给她购物劵搞公关活动。因为我的当事人不喜欢购物,热衷于理财,就托朋友将购物劵上的钱换成现金存入银行卡上,这些钱,应当是我当事人积攒的零用钱,虽然这些购物劵的来源有不正当之处,但顶多算是不正之风,不能以受贿论处,当然就不能列入受贿总额。请看证据…”

 说到这儿,他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一打,一笔一笔存款的原始证据显示在了白色的屏幕上。

 “第三,也是我要强调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晓晨公司老板送给我当事人的那五百万元。不应以受贿论处。据我调查,这位晓晨公司老板与我的当事人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前几年,这位老板来蓟原搞房产开发,发现我的当事人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便提出赠送她五百万元,为她盖一栋别墅。此事,被我的当事人拒绝。后来,在晓晨公司房产开发中,我的当事人为了晓晨公司批地的事儿,曾经付出了不少辛苦。其中,为了拿下那片河滩地,我的当事人不辞辛苦,几次跑到北京办理审批手续。晓晨老板感动之际,答应送她五百万,资助她的丈夫开公司;后来,我当事人的丈夫开办了建筑材料公司。开业当天,晓晨公司老板拿了五百万元的支票参加开业典礼。丈夫不敢收,告诉了我的当事人。她告诉丈夫不能收。可是,晓晨公司老板却说,这算是我对公司的投资吧!这样,当事人的丈夫才勉强收了这笔钱。所以,我认为,这五百万元应该是投资,不应该算作受贿。”

 啊!旁听席上的人顿时一阵騒动…这位铁嘴,真敢瞎说啊。要是这五百万不算受贿,她的罪行岂不是给抹掉了一大半?

 “反对!”听到这儿,公诉人马上举手要求发言,得到允许后,他立即反驳道“若是投资,应该有投资协议书、有分红比例等法律文书。请问辩护人,这些证据…你有吗?”

 “暂时没有。”铁嘴接上了话茬“但是,没有法律文书不等于没有事实。事实上,建筑材料公司建立之后,曾经向晓晨公司发送了价值二百万元的建筑材料,这建筑材料应该算是对晓晨投资的回报…”说到这儿,律师又打了一下笔记本电脑,那些一宗发送材料的帐单呈现在了屏幕上。

 “所以,我认为,这五百万元,应该是投资,不应该是受贿。”

 “反对!”主审官敲了一下法锤“请律师注意,法庭注重证据,在没出示证据之前,不要妄下结论!”

 “好好好。”律师回应了一下主审官,随后又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嗯,就算我拿不出投资证据,这五百万元,与受贿也扯不上边儿…”

 “为什么?”公诉人马上质问了。

 “因为,说来话长…”辩护律师长出了一口气,歇了一会儿“我的当事人与晓晨公司老板在大学时感情很好,嗯,谈过恋爱…因为家长反对,恋爱未成。后来,这位老板看到昔日恋人,旧情复发…”

 “反对!”主审官又举起了法锤“请辩护人注意,不要涉及当事人的隐私,不要讲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不!”铁嘴马上反驳说“下面,我讲的事与本案关系重大…”

 “我认为,如果…”说到这儿,律师的嘴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一停一顿的,好像是底气不足,或者是他的发言内容与当事人没有沟通,是他临时起意似的“如果是晓晨老板旧情复发,想与我的当事人破镜重圆,赠送其五百万元也是情意所至,不应该算作受贿。”

 “喂?请问被告…”公诉人像是觉得大事不妙,马上来了个先发制人“请问,你与这位晓晨公司老板,真的有暧昧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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