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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只孙慕鸿叨念着傅谦少和有夫之妇牵扯,韶娥也对少妇的权宜之计不太认同。虽是帮傅谦一个忙,但流言既起,假夫的传闻若让她家老爷知晓,对少妇在家中的地位定有影响,韶娥不愿她的夫人再与傅谦有任何牵连。

 所以少妇急着想探病,也不能说去就去。好不容易打发了韶娥和手下,又挑了个后院无人经过的契机,少妇才掩袖遮面,悄悄出了房门,来到傅谦房里探视。

 庆幸她已来过一回,是以不必询问旁人关于他的房间所在而惹来不必要的怀疑,敲门,又唯恐他正好睡着而打搅了,既然门没锁,她便推门而入。

 上的傅谦半瞇着眼,不知是清醒还是睡着了,一张俊脸因病而通红,看得人心惊胆战,忍不住忧心他病况轻重。她来到边却不敢唤他,又记挂他的病情,便伸手轻探他额头…

 好烫!她吓得缩回手。

 这怎么成呢?殿试尚末开始,他该有个人看顾的。就因为放心不下,她才偷偷过来探视,既然让她知道他病得不轻,她考虑遣个人过来照料…

 正要离去,轻轻的息声唤了她回头。

 “傅公子?你还好吗?”她来到他边坐下。

 暗谦睁开眼“好冷…”

 连声音都抖了。她不忍地再度探他额头…这回久了些…还是很烫啊!

 唉收回手,竟被他一把抓了去再度紧贴他的额头,她吓了老大一跳,差点惊呼来人。

 饼一会儿见他并未多瞧她一眼,只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动,终于让她知晓原来他烧胡涂了,这番举动不过是贪恋她的体温,并非有其它意图。

 她笑了笑,任由他取她的温暖。

 但意识模糊的病人又能有多少安分?

 暗谦察觉额上的热源源不断,他哆嗦的身子吶喊着还要更多,便伸出另一手去握她的手腕…嗯!丙真是温热的,且又柔软。他满意地往上挪移,朝水袖内探去…

 还是温软的,真好…到底这温软的“东西”有多大呢?他蒙胧地想。

 她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也许,还是快些离开才是…

 来不及了!

 他一把拉扯她的腕,她狼狈地应声跌落他的身上。温软的娇躯密密贴附他的怀及全身,源源不绝的热令他满意无比,急忙以两臂箝住她挣扎的身子,一个翻滚将她压制身下,以防她逃离。

 好暖、好香、好软…

 他在她的肩窝磨蹭,隔着衣料传来的热犹有不足,他扯开她碍事的衣服,那温热的躯体颤抖着挣扎,惹得他不耐,干脆撕开…

 裂帛声震得她从慌张中勉强镇定,考虑是否该唤人来救她。

 书生不是都手无缚之力吗?他的力气怎地生了病还如此大?叫了人来该如何解释他们的暧昧现状?

 几番挣扎琢磨间,忘却这一刻比生死关头好不到哪儿去,经不起多少延宕权衡。犹豫间滚烫的身躯袭击她的,她猛然察觉两人已程相贴…

 丙真如此才够温暖啊!暗谦足地紧抱她不放,柔馥躯体惊慌的挣扎唤醒他男人的本能,火一经点起便瞬间燎原,他磨蹭着她的肌肤,一面寻求更多热源,一面放纵本能尽享望的足。

 他毫不犹豫地入侵了她的身子,在她圆睁着眼,不可置信的时刻。

 “你…”她张口叫,却只疼得惊呼了声,而后全身僵硬地失去反抗的勇气。

 既已补救不及,她闭上眼,让泪水顺利由眼角滑落,也阻绝眼前丑恶的一切。

 任他在她的身躯上为所为,只要她看不见,那体的撞击与,总有过去的时候…

 真的过去了。

 暗谦已翻身于一旁,沉沉地睡去,她却仍处于呆滞中。

 不知不觉中平复了惊惧的心跳,颤颤不稳的呼吸,她的泪也已干透。起身默默穿衣,她拾起凌乱破烂的衣衫时,抬头看了他沉稳的面容。

 在狂风暴雨过后,他还能睡得如此安逸?

 当个病人真好,她凄然冷笑。

 勉强穿上破烂的衣服,确定未留下一丝一线、一头发足以证实她来过的痕迹,她随手拿了件丢置一旁的男衫,罩上身子时犹豫了下…

 总比让人撞见她春光外来的好吧?她还是穿上了。

 离去时,她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这样着身子,病包难好吧?她又犹豫了下,羞于多看一眼那具甫占有她的身躯,终于还是上前为他覆被遮身,让他安稳睡个好觉。

 她该恨他的,为何她恨不了?

 她得想一想,她得静一静。如此离奇的荒唐事竟教她给碰上了,她可以怀疑事情的真假吗?她可以妄想一切不过是场荒唐梦吗?

 她可得好好想一想。

 孙慕鸿捧着葯盅,远远地瞧见了傅谦的房门开了。

 有贼?他惊得睁大眼睛,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贼竟是个女人!外罩男衫的女人!

 是个陌生而美丽的脸孔。从她那头松散凌乱的妇人髻推算,九成九便是那位与传谦牵扯得不清不楚的有夫之妇了。这下教他如何相信两人间的清白?

 她的肩是紧锁的,面颊红如火,身上的穿着很眼,是傅谦的衣衫…孙慕鸿愈看心愈冷。见她慌张地左顾右盼,显然是担心教人瞧见,他更是肯定了。

 终于偷着了吗?

 孙慕鸿沉重地躲避一旁,目光追随她直至她没入通向另一边厢房的长廊。

 唉!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便要栽在女一关吗?孙慕鸿叹了口气,实在不愿见傅谦就此堕落下去。显然那女子也不人知,那么他就静观其变吧!

 葯盅端在手上,从烫手到渐温,孙慕鸿呆立着为房内人忧心忡忡。

 “孙公子,葯煎好了就坑谒进去让傅公子喝了,凉了效用可要减半喔?”韶娥不知几时来到他身旁。

 “嗯。”孙慕鸿不安地应声,与韶娥虚应几句,一转头便见傅谦从房内出来。“傅老弟,你病没好…”他的关心,人家似乎不领情呢!

 “韶娥姑娘!”傅谦冲上来,面容慌张而愧疚,一个劲死盯着韶娥,吓得她退了一步。

 “什么事?”她轻声问。

 “你…我…”傅谦结巴着,脸色窘红。

 “快吃葯吧!孙大哥煎的葯都快凉了,我也要去端晚膳让夫人用了。”韶娥没见过他如此怪异的模样,颤颤地赶紧脚底抹油。

 “韶娥姑娘!”傅谦不死心地唤着。

 孙慕鸿劝道:“快回房去吧!人都走远了。”

 几天后的殿试上,原来的第一名会元沈卓反落至第二名。

 实在是那位会元才学不错,就差在口才钝了些,见识也保守了些。主试者左丞相文言庆提拔他为第一,是考虑了往年先皇的习惯,才让年纪已过四十的沈卓得了会元,而他看好的青年才俊暗谦则名列第二,也不至于落榜,总算是新人老人集聚,长幼有序,顾了伦理也不埋没人才,是皆大快的安排哪!

 岂知,新君廷煜求才若渴,根本不考虑年纪。

 皇朝正需要行事积极的人才,朝中尽是些观念守旧的老臣,是该有新血注入了,有几分本事就得几分地位,才能使人尽其才。廷煜于是出乎众人意料地点了对答如的青年才俊暗谦为状元。

 殿试过后,主试者文言庆当下便要邀这十人至他的丞相府一叙,文言庆甚至有意留他们暂住几天,好好招待一番,趁势以主试者对考生的师生关系拉拢他们。

 文言庆他很清楚这十人都将会得到皇上重用,他先一步笼络,有利无害。

 众人自然恭敬地领受,唯有傅谦面踌躇。

 他考虑许久才道:“谢太师美意。实在是门下还有些事情有待安顿,不回去瞧瞧不放心,

 只要一切打点妥当,门下马上便回丞相府,来向太师报到。”

 文言庆笑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吗?”

 暗谦解释道:“有几位朋友还盼着门下回去报喜呢!”

 文言庆道:“榜单应已贴出,你朋友们应已得知了吧?”

 暗谦低着头,想身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旁探花冯秀仰笑着口:“太师,传闻咱们新科状元郎还有个共患难的子,也一起来到京师陪考,想必年兄便是急着要见子一面,真教人羡煞!”原来他对傅谦的传奇故事略有所闻,消息还真灵通。旁人会意,皆出笑容。

 暗谦脸通红道:“传闻有误了。门下尚未娶亲,传闻中的那位是门下的未婚。”他将实情与传闻拼凑删修,改造了个新版本。

 “这样啊?”文言庆好笑道:“既然已是鹣鲽情深,那就快去吧!咱们也不等你了,你高兴几时上左丞相府都行,要带着未婚一同来也行,左丞相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

 他的戏言惹来大伙儿的取笑。

 暗谦在众目睽睽下尴尬地告退。

 提到未婚时,傅谦难免想起那远在千里外崎怜县的何叙君。纵然她不是传闻中的女

 主角,但何叙君是最有资格与他分享这一切、并第一个得知他成功消息的人,然而,此刻的傅谦惦念的竟不是个的未婚,却是那传闻中的女主角,那位覆面少妇…还有她的婢女韶娥姑娘!

 暗谦大病一场醒来,见衣衫不整,身上又留有来路不明的血渍,回想朦胧的梦境,马上汗涔涔地知晓他夺走了个女子的贞,只是梦境模糊了她的脸,看不清是何人。他赶忙冲出门,想找孙慕鸿来问问,一出门便见孙慕鸿身旁的韶娥姑娘,他心中一沉,迅速猜测苦主有可能是她,再上前问个明白,可惜碍着孙慕鸿在一旁而说不出口。

 而韶娥见了他就躲,后又与她家夫人皆不愿见他的面,他就更确定了。

 也曾怀疑过那覆面少妇,瞬间立即推翻这个可能。她是有夫之妇,怎可能是完璧之身?他在妄想什么!

 既然确定是韶娥姑娘,他便得负起责任,即使她仅是个婢女。如今他既已高中状元,首先该做的便是向她家夫人提亲,娶韶娥姑娘过门。

 犯下这大错,在未能补偿前,莫怪他一心惦念着她们而非何叙君了。傅谦大概归出了原因,愧疚也少了些。

 安面少妇有恩于他,虽不是令他欣然接受,也终究感动于心,他急着想与地分享成功的喜悦。他想让她知道她没看错人,她有眼光,她也一定会为自己识人之明而高兴,他要让她知道!他要让她高兴!

 他急着要让她高兴…

 当然也希望韶娥姑娘高兴!他又在心中补上一句。

 暗谦匆忙回到升平客栈,天已黑了,客栈门口却挤了人。

 “新科状元回来了!”不知谁这么一喊,人群蜂拥而上向他道贺。

 暗谦差点被人淹没,但他无视于这一切。

 “孙兄!”傅谦眼尖地见到孙慕鸿站在人群边朝他微笑,他努力地挤过去,还来不及接受孙慕鸿道贺,他一开口便是:“韶娥姑娘呢?”

 孙慕鸿的微笑打了折。他以为傅谦想问的是另一人,才来这套旁敲侧击。

 “同她家夫人走了。”孙慕鸿的声音有些冷。

 方萱梅拂了拂发,怔怔望着铜镜内的人儿。

 出宫一个多月是为奔父丧。往返中州一趟,她耗弱的精神不起舟车劳顿的折腾,终于在进京当天病倒,这一病,容颜也如渐枯的花,一路萎悴下去,如此失的容貌想得君主怜爱,恐怕很难。

 韶娥为她梳着头,一边道:“小姐,其实您何必这么快回宫?碧渊宫阴沉沉地,小姐好不容易离那么几,何妨散散心?一旦入了宫门,又不知哪天才得见天了。”回了宫,她便是她的小姐,而不是那覆面的方夫人。

 都已经回来了,说再多地无用,但韶娥仍是怀念出宫的那段时

 “胡闹。”方萱梅轻斥:“皇上准了我回乡奔丧,已是皇恩浩,我怎好借机在外游?要让人知道了,或有了差错,教我怎对得起皇上?”

 “喔!”韶娥不情愿地闭上嘴。

 “还有爹的遗愿,可也不能忘了。”方萱梅疲累地闭上眼。

 她的父亲中州知府方仁德大人,刚于一个多月前去世。知府大人的遗言只有一句,还是管家代转的…别忘好好服侍皇上…方萱梅铭记在心。

 想当初新皇登基,选进八十五名良家女子入宫为秀女,方萱梅正当十七芳华,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已是远近驰名,被父亲寄予厚望地送入宫去,果真如愿颖而出,幸运地得到新皇宠幸而封了昭仪,成了后宫除皇后娘娘外最得宠的妃嫔。

 此行虽然低调,顶着如此风光的头衔回乡奔丧,也够抚慰望女成凤的父亲在天之灵了。

 但方萱梅心知这还不够,父亲打她入宫起便盼她封妃,只有封了妃,才真叫光耀门楣,父亲才有机会离开窝了十多年的中州,晋升于庙堂与人一较长短。虽然他老人家如今已逝,想必对妃之父得赠官一品这等荣衔仍是执着,她还得继续努力。

 快了!昭仪至妃,就差那么一步了。

 “老太爷的遗愿,真有得偿的一天吗?”韶娥不是质疑知府老太爷作白梦,但照如今情况看来…

 “会的,迟早会让我等到。”方萱梅木然道。

 “会吗?”韶娥歪了歪头“也许会吧!皇上对小姐多少存有那么点情分吧?周公公说,后宫嫔妃得以出宫奔丧,算是被题儿头一遭了,也许等哪天皇上兴起,会封小姐个妃位,就不知是多久以后了。”这才是难为处。

 是啊!要等皇上与起,是多久以后?方萱梅低头暗忖。

 皇上啊皇上,从见了圣颜第一面起,本是盲然遵从父命的她,转而一面倒地生出倾慕之心,开始同所有后宫女子一样,甘坐于深宫期待皇上的临幸。后来,她是得到了空前宠幸,还揽尽了所有后宫女子的羡妒,连皇后娘娘都相当看重她,谁知这里头,还暗藏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倩?

 当皇上二话不说便准她出宫奔丧,君心的体恤,曾为她自丧父的悲痛中,开启一小扇希望的窗,但…

 “算算小姐回宫也有好些天了,怎皇上就没想过来为看小姐?”韶俄悄声怨道。

 “一辈子很长,总有一天见得着面的。”方萱梅微笑自嘲。

 “可是,小姐真要这样过一辈子?就算盼到了封妃又如何?皇上…并不爱小姐啊!”韶娥急切地吐出担忧处。

 这她早就知道了。方萱梅不答腔,只是再随闭上了眼,心思回到入宫前那天。

 同是力争上游.她红颜未老,靠运气爬到今天的地位,而傅谦凭的可是真本事。

 殿试榜单贴出的瞬间。升平客栈登时鞭炮声霹啪响,贺客盈门,齐声说要向她“状元夫人”道喜。客栈出了个状元,老板最是与有荣焉,当下慷慨地允诺…升平店内当天伙食半价,算是请客做人情,也好让来客四处宣传一下‘升平’的名声。鞭炮声也抚慰了方萱梅的苦。力争上游的人儿,他终于成功了!往后不论封侯拜相,就看他的表现了,付出过心血的人不该被埋没,她衷心为他高兴,而她,也没有理由继续滞留了。

 “回宫吧!”望着眼前荣景,方萱梅轻声道。

 “大病初愈,您的身子…”韶娥迟疑。

 “没问题的,我很好。”在人心沸腾的时刻,方萱梅照例戴着面纱,让手下重重护着,痹篇孙慕鸿与众悄悄离去。

 皇恩浩,准她秘密出宫奔丧,她却在临入宫前生了病,甚至借机滞留在外…

 是啊!她的病老早痊愈了,留下来只不过为了亲眼目睹傅谦扬名立万。

 那天探病探出意外,她回到房中火速整理仪容,将破烂的衣衫与傅谦的衣服找个地方埋了,没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而后她亲自请了大夫询问傅谦的症状,确信他并非有意,甚至不会记得病中犯下的过错,她便决定隐瞒到底!算是她多事,活该送上门去牺牲,她便不能怪罪于他。既然如此,她就死守秘密,干脆将它带回宫去。

 于是方萱梅借口体弱,说要养好身子才回宫,也可以免了手下伺候昭仪不周的职责,顺便缓冲她近君情怯的心病。

 就像那对着傅谦自称方夫人,而非夫人,就是心病作祟啊!

 壁上姓的女子太多,不差她一个,只怕她入宫近一年,也没有归属于氏的真实感,才会对着傅谦自称娘家姓,犯下可笑的错误吧!

 暗谦,现下已是傅状元,往后将平步青云,他们也永无相见之了。

 知道他已得偿所愿,像是圆了她的梦般快乐,方萱梅再也没有遗憾。

 还是忘了他,忘了那序的一段吧!

 “韶娥,出宫一趟,你觉得…我变丑了吗?”整装完毕,方萱梅淡淡地凝视铜镜。

 韶娥安慰道:“哪里!小姐依然美啊!只要调养些时,很快就能恢复气的。”

 这段期间可不能让皇上瞧见她樵悴的模样,方萱梅打定主意。

 随之一想,会吗?皇上会宣她伺候吗?也许会,但不知是多久后的事了,那时她大约也已恢复昔日面貌,毋须担心皇上目睹自己的丑态。只是,美貌又具能留得君主驻足片刻?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错了!于她是…

 请君折梅君不折,无颜劝君空折枝!

 懊是平步青云的人儿,可真得意了?

 “傅大人,今儿个又来捧场啦?!”飘香苑老鸨见了傅谦,笑得眼都瞇了,

 “还是要云瑶伺候吗?”

 “随便。”傅谦淡淡道。

 “是,那就云瑶吧!”

 老鸨正要开口唤人,一旁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说得她脸色变了变。

 “不好意思,傅大人,云瑶生了病,不方便接客,要不要另外换位姑娘?”老鸨小心翼翼道。

 “随便。”傅谦也不为难。

 “是是是!”老鸨试探“那就兰芹吧?”是个同云瑶差不多姿的姑娘。

 “嗯。”傅谦点点头。

 老鸨松了口气“兰芹哪…打帘子见客啦!”

 尖细的嗓音线绕整个飘香苑,折磨人耳。

 飘香苑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院,尤其靠着花魁黎乡乡的名,少不了达官贵人上门寻。但早说了花魁不卖身,那些自恃甚高的爷们,偏又个个仗势欺人,硬指定了黎乡乡作陪后,每每又要霸王硬上弓,得她一天到晚忙着护她的宝贝花魁,简直疲于奔命。鲜少有像傅谦如此好打发的客人,随便叫个姑娘便能差,赏银一样少不了。这样的客人为何不多几个呢?

 “傅大人,兰芹有礼了。”面而来的姑娘捧着腔仰慕,灿笑着向俊雅的郎君。

 每回只能眼巴巴望着云瑶与他出双入对,总算也轮到她了。兰芹雀跃着揽上傅谦的臂膀,傅谦顺势就受,领了她去。

 老鸨目送他们背影,从欣鼓舞中清醒,不由得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云瑶的福气,让新科状元郎瞧上了,来了几回皆点云瑶作陪,赎身有望,她可能会有一笔可观的银子进帐。今天方知这位状元郎根本不挑食,像是闭了眼随便拣一个,换了人也无所谓,看来赎身钱是赚不了,只能盼着他常上门了。

 “咦?傅兄?您也来啦?”绣楼廊上,冒出惊愕的声音。

 是探花郎冯秀仰,与傅谦同得了翰林院修撰的官职。

 “冯兄。”傅谦朝他点点头示意,便拉着兰芹离开。

 这招呼打得可真敷衍。

 “傅兄!别急着办事,进来坐坐嘛!聊聊也不成?”冯秀仰玩笑道:“怎么傅兄没陪着未婚,跑这儿来了?”

 “冯兄已有子,又何以到这儿来?”傅谦淡淡反问。

 “呵呵呵…这不同啊!在下只是来同花魁乡乡姑娘谈心,并无踰矩处,也不想染上其它庸脂俗粉,算对得起发了,哪像傅兄…”冯秀仰皱眉瞧瞧兰芹,又瞧瞧他,

 “还以为那傅兄为了未婚而丢下太师左丞相大人的宴请,应是重义之人,哪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不认同地摇摇头。

 “冯大人,您有朋友吗?请进来一同坐坐吧!”房内传来一清灵的女子声音,而后一个眉目如画的佳人探出头来。

 完了!兰芹见到花魁,暗忖不妙。要让傅大人见了赌冠群芳的乡乡姑娘,还会将她这绿叶摆在眼里吗?

 “不必了!谢姑娘美意,谢冯兄盛情,在下不打搅了。”傅谦淡淡地辞谢,携了不可置信的兰芹离开。

 “冯大人…”黎乡乡喃喃瞪着傅谦背影。

 “嗯?”冯秀仰也与她望向同一方向。

 “您觉得…妾身的姿比起兰芹,可是稍逊了些?”黎乡乡吶吶问道。居然有人免费瞧了她一眼,不但不乘机多看几眼,反而急着想离开,她花魁的自尊受损了。

 冯秀仰下意识想说不,但目睹了傅谦的反应,他还是郑重地扭了头,又将黎乡乡从头打量到脚,然后才肯定道:“不!”

 于是,他们抱着同一念头…那傅谦的品味…耐人寻味。

 舍花魁而就她,此等“知遇之恩”兰芹感动得想将整颗芳心献上。“妾身为大人唱个曲子下酒。”入了房,她使出浑身解数,只盼傅大人满意。

 “不必了!过来!”傅谦忽略整桌美食,拉着她便往边去。

 “大人…”兰芹吃了一惊。

 总以为状元郎该是个斯文风雅的郎君,从她见过傅谦第一面起,便证实了这一臆测,云瑶也老是夸口他待人温柔,哪知他…

 几乎是追不急待地,傅谦纯地扯开她的衣衫,将她推倒至上,如同饿虎扑羊…

 兰芹先是惊慌,跟着软软地就范,本能地配合着,莺声呢喃勾出傅谦高涨的火。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身下不起眼的女子,顿时换上了另一张脸孔。

 一张清新冷、今生仅见,令他忘却所有女人,并赔上大好前程的脸孔。

 是他鬼了心窍。前些时于御花园里遇上这个女人,一厢情愿将她当作了公主,偏生没几天后终于有幸再次遇上,得知她竟是皇后娘娘!惊讶与失望也就罢了,皇后娘娘像是刻意刁难,就当着皇上的面,拆穿他曾于御花园朝她大献殷勤的蠢事,气得皇上当场跋他出宫,第二天还提拔沈卓任职翰林院编修,令他担任翰林院修撰,硬是要他这状元低于榜眼一级,与探花郎同职等,成了朝文武间的笑话!

 皇上曾有意招他为驸马,料想他不必再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原本盼得高官厚禄,这下跌了个大跤,乏人问津,无怪乎方才冯秀仰胆敢讥嘲他。他已是过气的宠儿了。

 仕途差地挫个彻底,全是美所误!

 那女人,那故意不说清身分的假公主、真皇后,像是浑身暗藏着毒刺,招惹上便要遭殃,如今想起,犹有余毒作祟,余悸犹存,他恨哪…

 身下冷的脸孔,沉醉在他的掠夺下,娇柔的声音足了他征服的望,渐渐缓了他的恨意。

 此时,那张已开始扭曲的脸孔又换上另一人的。

 一张看了十多年、不怎么美丽,还算清秀可人的脸孔,是他未婚何叙君所有。

 虽是未婚夫,他待她总是持之以礼,因她是授业恩师的女儿、他敬爱的女子、他力争上游的动力。但上天像是开他玩笑般,让何叙君不知怎的招惹了皇上,被带至京城。

 当时不巧正逢他为了“公主”而神魂颠倒之际,不但狠下心来拒绝何叙君的求见,当她二度找上门来求他履行婚诺,以逃避入宫为妃,他却不想得罪皇上,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奉上未婚,驸马头衔也有望,是以他当着何叙君的面拒绝,正式背上了薄幸罪名。

 好笑他后来没能得到“公主”也无颜再去见何叙君,正是两头落空,一个女人也没留下,报应啊…身下清秀的面孔,扭曲到逐渐出痛苦之,揪着他的心一阵疼。

 他的负心已是罪过,即使他们无缘,她仍是个敬爱的恩师之女,他岂可待她若此?

 暗谦停下暴的掠夺动作,离开她的身子。处于狂的混沌脑袋清醒了,那张脸孔又回复为原先的平凡与不起眼,谁也不是了。

 暗谦有一瞬认不出这陌生女人。他撇过头去,不发一语地着气。他在干什么?

 既然美误事,他又藉此来麻痹自己,岂非引鸠止渴?

 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失意得不能再失意了,纵情于酒虽是常还没有今的荒唐,竟让一个女当了代罪羔羊!

 亵渎皇后娘娘,算是对皇上不忠,纵然他对皇上有些怨言,也不该有人的念头啊!

 亵渎何叙君,那就更不义了,她与他共过患难,到头来他没能履行婚约,负起照顾的责任就罢了,岂可让她成为发念的对象?即使想着也不行!

 他是怎么了?

 暗谦缓着气,整理凌乱的思绪。

 努力地回想,试图回想那最该想起却遍寻不着、甚至已决定放弃的女人,他却怎么也记不起韶娥姑娘的长相。

 既然只是个责任,便缕不上他的心,在遍寻不着乃至绝望后,他一时失了魂,便鬼心窍地展开追求“公主”、拋弃未婚的行径,他如今的下场便是报应!

 “傅大人…”兰芹怯怯的声音,唤回他的一瞥。

 平淡无奇的脸,因着那几滴泪的点缀,突然又换上另一张在弱怯儒的面孔。

 是她!就是她!

 暗谦发了狂,再度欺身而上,吓了兰芹好大一跳。

 身下的女子出声哀求他。梨花带雨的惨白面色,狠狠鞭苔了傅谦发烫发癫的念,颤得他浑身一抖,下不了手。

 那张脸、那覆面少妇、那名唤方萱梅的女子,照例如同以往,以泪水便轻易令他屈服,即使只是个替身,依然有着不小的威力啊!

 是她!就是她!

 就在今,就在不久前,他终于见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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