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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箫瑾匆匆走在街市上,怀里揣着刚从绣庄换得的几两银子。云若湛的绣艺让绣庄老板赞不绝口,连连要求加大供货。但箫瑾怕云若辛苦,坚持不依。绣庄老板便又将许多客人的订单直接拿给云若。云若不顾箫瑾反对,硬接了下来。见她夜赶工,箫瑾心疼不已,但除了为她添衣送葯,他也实在别无它法。他暗骂自己无用,心中想着挣钱的法子。想着想着,冷不防的,他一个不留神撞上一个人。

 “哎哟!”那个人怪叫。

 “对不起。”箫瑾连声道歉。

 “对不起?撞散了老夫的东西,就想跑吗?”被撞的老头儿拉住他不放。

 箫瑾打量面前的这个老头儿,只见他一身穷酸,身上背了一个棋盘和一个布袋,布袋显然是被自己撞散了,黑白棋子撒了一地。箫瑾忙蹲下身去,将棋子一粒粒捡起来。

 “对不起。”箫瑾掏出一块手帕,将棋子一一拭净到老者手里。将全部棋子都拾起后,箫瑾转身走,却又被老者一把抓住。

 “你会下棋吗?”老者问道。

 箫瑾不解地点点头。老者浑浊的眼中飞掠过一缕光彩,他的手在箫瑾肩上重重一拍:“好,那你就陪我下一盘。”

 “这…”箫瑾不明所以。

 旁边有好心人提醒他:“这个李老头是这儿有名的棋霸,专以下棋为名,赚人钱财。”

 “还有这样赚钱的。”箫瑾心念一动。

 “你敢不敢和我下?”李老头催道“实话告诉你,我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未遇到对手,要不是这两天手头有点紧,我才不会找你呢,”

 箫瑾微笑道:“谁说我不敢下?”

 “那就赌五两银子。”

 箫瑾心下盘算,自己身上每一钱银子都是云若一针一线赚来的,万一输了,可怎么对得起她,不过,自己的棋艺也是轩龙棋坛的名家所授,应不至于落败。想到那个还押在当铺的玉坠,箫瑾决定冒险一试。

 他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好,咱们就下一盘。”

 “好!”李老头也拿出一锭银子。

 棋局摆在一间凉亭里,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观众。箫瑾手执白子,李老头则执黑子,二人很快在小小棋盘里“厮杀”起来。一局毕,箫瑾赢了李老头。

 “承让。”他微笑着拱拱手,拿起桌上的银两,便想走。

 “等等。”李老头叫住他,脸上依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不行,不行,刚才是我轻敌,咱们再来一盘。”

 箫瑾不语,径直向凉亭外走去。李老头忙拦住他:“这次我出十两银子。”

 “可我只有五两。”

 “没关系,快来。”急于挽回面子的李老头已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了。

 然而,连续十局下来,李老头简直要去撞墙了,自己怎么可能连输十盘?箫瑾依然文雅地微笑着,连赢了十局,这李老头早已欠了自己不少赌债。

 李老头神色恍惚地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对箫瑾说:“你真行。我输得一个子儿也不剩了。”

 箫瑾有些歉然:“其余的赌注就算了”

 “不行。”李老头固执地拒绝。他摸遍浑身上下,实在没摸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思虑再三,他将棋盘并棋子端到箫瑾面前:“老朽实在没什么东西了,这些就抵押给你了。”

 “这可不行,这些都是你的珍爱啊。”箫瑾推辞。

 李老头摇摇头:“我已经无法再驾驭它了。”

 “在下只是偶然取胜。”

 “十盘哪。”李老头眼中泪光莹然“老朽下了一辈子的棋,如今方知人上有人,山外有山哪。这棋,老朽再也不下了。”说着,将棋到箫瑾手中。

 李老头又凑近箫瑾,低声说:“公子你下棋深谋远虑、筹划精心,但是却仁心太重,常常是不忍舍子。须知一盘棋是重,一颗子是轻,为了大局,牺牲几个子也是在所难免。”随后他拱拱手“望公子棋艺更上一层楼。”说罢,飘然而去…

 ****

 数天后。

 “又在想那盘棋吗?”云若柔声地问。

 “嗯。”箫瑾仍是心不在焉。云若没有再问。她的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箫瑾却坚持让她再休养几天。云若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近一个月来,二人相处如同平凡夫:箫瑾在客栈中摆了个棋局,云若则在房中衣绣花。一句问候,一碗热汤,一杯暖茶,都能让两颗心暖融融的。在这小小的天地中,两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去,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浓情意让云若的泪愈来愈少,过去的伤痛也渐渐痊愈。

 云若庆幸自己放弃了那块玉坠,用那些身外之物能换得两心相印、脉脉真情。幸福洋溢心,她抬眼望着眼前心爱的男人,不心醉。洗去白天的伪装,还他本来的俊美。只见他陷于沉思之中,眸中放出异样的神采。这眼神与平时的目光全然迥异,那是一种略带兴奋的神情,好像是倾尽智慧与对手相搏,但却是心甘情愿,甚至这样的拼搏对他来说是一种快乐。

 云若好奇于那个让箫瑾如此兴奋的对手。自从赢了那个李老头之后,箫瑾的棋艺便声名远播。十里八乡的下棋高手都前来挑战,箫瑾从容应战,几天下来,对手已然不多,银子也赚了不少。

 云若并不太喜欢箫瑾以棋作赌的赚钱方式。但她心里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让他从一个翩翩公子变成一个嗜钱重金的“赌徒”云若心中内疚又感动。她隐隐觉得他一定还为她放弃了很多东西。对于这份情意,她也只能用一生一世来报答了。

 云若走向箫瑾,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用手环住他的。箫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轻抚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云若贴在他的后背上:“没什么。”

 “真的?是不是我太专心,冷落你了?”他开玩笑似的执起她的手,放于边。

 “讨厌。”她一脸绯红,缩回手,才想起心中的好奇,问道“想出赢棋之道了吗?”

 “有点头绪了。”箫瑾有些疲倦地抚着额头。

 “我真好奇是什么人让你如此头疼!”

 “是个不凡之人。”箫瑾陷入了回忆…

 这天清晨,箫瑾依然在客栈的一角摆下了棋局。这几天以来,他几乎赢遍了方圆百里,所以最近“生意”寥落了许多,于是他自己与自己下棋聊以自娱。

 “恭喜白子获胜啊。”身后有男声响起。

 箫瑾回过身去,一双犀利的眸子正对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打量这双眸子的主人。

 映人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面孔。棱角分明的轮廓、直的鼻梁、薄薄的嘴,使他显得精明干练,两道剑眉下面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却隐隐透出英气,举止从容大方,颇具威仪,微黄的发看来不像是中原人士。

 “阁下不是中原人士?”箫瑾微微含笑,声音却含着威势,好像又回到了金殿之上。

 “先生好眼力,在下是西羌来的商人,做些丝绸买卖。”那人彬彬有礼地回答。

 “西羌?”箫瑾若有所思“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在下今初到此地,听说先生棋艺非凡,在下一时技,因此前来拜会。不知先生可否与在下对弈一局?”炯炯的眼神热切得让人无法抗拒。

 原来是来下棋的。看来自己多心了,箫瑾心道。

 他内心开始有些喜欢这个与自己气质迥异的陌生人。这个人一看便是热情豪放,显现出中原少有的人英气。

 箫瑾谦逊地拱拱手:“在下棋艺平凡,能与公子对弈正是求之不得。”

 那人的随从为主人拉开座椅,那人雍容入座,对箫瑾友好地笑笑:“不知先生惯执何子?”

 好大的气派,箫瑾心道。佩服对方的气势,他不敢怠慢,执起一粒白子,说道:“那我便选白的了。”

 那人笑笑,手执黑子,与白子厮杀起来。

 ****

 “承让承让。”那人潇洒地站起身来。

 箫瑾亦起身,由衷地赞叹道:“公子真是棋艺非凡,在下好生佩服。”

 罢才的“厮杀”中,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一个罕见的对手,因此都用尽了心智:那西羌人果然棋如其人,出招步步狠辣,整盘棋下得气势宏大,酣畅淋漓;箫瑾则步步为营,棋路看似平和,却是暗藏凶险,绵里藏针,让人难以提防。

 二人在酣战数个时辰之后,那西羌人终以一子险胜。

 “哪里,哪里。若非先生刚才仁心太重,不忍弃子,我早就大败了。”那人出英雄惜英雄的神色“先生棋风正如这中土民风…温和儒雅。不过,狠辣起来也让人着实难以招架呢。”

 说到这儿,两人都笑了起来。

 “在下赵朔,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那人真诚地说“十分想与公子个朋友。”

 “在下龙箫瑾,承蒙公子抬爱,能与公子结真是件乐事。”箫瑾心下也十分乐意。

 在深宫里长大的他,从小就被高高在上地“尊敬”着,这种尊敬为他带来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也让他失去了许多平凡之人的快乐。

 权力如同一把双刃剑,能换来一切,却也伤了自己。在轩龙王朝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内,有多少为权力而疯狂的人,更有多少双充望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那张象征着天下权力的龙椅。

 出于一种责任、一种保护家人和百姓的义务,打从十六岁进入这权力漩涡的中心,箫瑾便开始了一个皇帝充明争暗斗的人生。在这暗礁密布的生活之中,除了母亲和姐妹、弟弟,九五至尊的他真算得上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身为兄长,只有他能为弟妹遮风挡雨;身为人君,只有他能擎起国家社稷。没有人了解他的软弱,他的痛苦。因此在内心深处,对于朋友,他渴望不已。

 赵朔,是第一个赢了箫瑾的人。在宫里下棋,没人敢赢他;在宫外,又没人能赢他。是这个赵朔,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赵朔洒的气质、飘逸的棋风,令箫瑾由衷地赞赏,虽然两人在棋盘上斗智论谋、互不相让,但彼此都感到心灵相通,神已久。赵朔心中也对这个衣饰平凡,甚至毫不起眼的对手钦佩异常。看他肤黝黑,貌不惊人,却自有一派优雅闲适的气质。见他下棋气定神闲,更别有一派儒将风度。

 二人惺惺相惜,都觉觅得知己。不过,在棋盘上,二人可是互不相让,约定次再来比试。

 …

 云若听完箫瑾的叙述,关切地问道:“你想了这么久,明天一定会赢他了?”

 箫瑾握了握她的手:“其实,今早我就有机会赢他。”

 “是你不忍弃子啊?”

 “不止这一点。”箫瑾摇摇头“当时,也不知怎么的,我只想让这盘棋继续下去。”

 云若说:“因为你找到了知己。”她看得出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心灵孤寂之人。

 欣慰于她的了解,箫瑾默默地点点头。今生能拥有彼此,便是一世的幸运…

 ****

 “箫瑾!”赵朔一见面就亲热地唤道。

 “你来啦!”箫瑾也颇为兴奋。二人已一连下了三天的棋,各有胜败。以棋会友,更增加了彼此的了解。短短四天,两个人便结为挚友。

 箫瑾喜欢赵朔的潇洒热情,而赵朔也对箫瑾温文的风度钦羡不已。二人不光下棋,还谈诗论词、议论时弊。几天下来,相处甚是融洽。这天一大早,赵朔便来邀箫瑾去街市一游。

 街市上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景象。箫瑾心中油然生起一种自豪:自己这几年来对朝政所下的功夫并未白费,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他舒心畅快。身处太平的人们大概都在感恩于这盛世之治,却不知给他们带来这繁华和太平的人如今就在他们中间。

 只听赵朔说道:“我家世居西羌,听说轩龙街市繁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箫瑾点点头,答道:“你父亲派你来此做生意真是明智之举啊。”

 “也许吧。”赵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西羌若也如此繁华,我就不用走这么远的路了。”

 “其实西羌君主也很贤明,不过野心太大。年年用兵,总是劳民伤财啊。”箫瑾不假思索地顺口答道。

 赵朔似乎有些尴尬,问道:“你不认为国土广大,国势才能益增强吗?”

 箫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仿佛又站在了朝堂之上那样,他侃侃而谈:“治国之本,在于民,民富则国安。国力是否强大,并非在于国土是否宽广、幅员是否辽阔;若是治理者昏庸,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必然是内无粮、外无兵。试问,这么大的国土要谁来守御?国土再大,恐怕也只是为百姓增添了流离之所而已。”

 一席话让赵朔无言以对。

 箫瑾没有注意到赵朔的神情,他望着眼维扬美景,轻轻道:“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荞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赵朔似已陷入沉思之中,只心不在焉地说道:“姜夔的《扬州慢》。”

 见他想得入神,箫瑾不忍打搅,自己又继续欣赏沿途美景。一会儿,赵朔回过神来,邀请箫瑾进自己住的客栈一坐。箫瑾欣然应允。

 二人步人一家客栈,箫瑾抬头一看,正是琼华客栈。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心中暗笑,看看自己现在的乔装打扮,再进这家客栈,怕是谁也认不出他来了。

 两人挑了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壶茶细细品着。赵朔显然还记挂着箫瑾刚才的一番话,问道:“你说国富则民强,但依我看,轩龙百姓久居太平,人们都贪图安逸,恐怕已没什么抵御外敌的能力了吧?”

 箫瑾反驳道:“抵御外敌不单是靠军队强大,民心的所向更是决定因素。天时、地利、人和,乃是以人和为贵,轩龙百姓如今安居乐业,人人都为这个太平盛世而骄傲,为自己是轩龙的子民而自豪。若有敌人敢来挑衅,百姓必是人人奋勇,这发自内心的报国热忱才真正是所向披靡的。”

 赵朔刚要反驳,却见箫瑾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只见门口跪着一老一少,显是一对母女,她们正向店老板苦苦哀求,那店老板看来早已不耐烦,正挥手吩咐几个手下去强拉那少女。

 见此情形,箫瑾怒不可遏,温文的脸上出让人震慑的威严,高声喝道:“住手!”凛然的语气让几个打手心头一震,个个心虚地松开了手。

 那店老板也是一愣,但见箫瑾一身平民打扮,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呼斥道:“你管什么闲事!”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何来什么闲事正事之分?”箫瑾正道。

 “你是哪葱!这两个人欠了我的钱,我让她们还,难道不是名正言顺?”店老板仗势欺人。

 “欠债还钱就是,你怎么还强抢民女!”箫瑾怒目而视。

 店老板掏出一张纸,在箫瑾面前晃了晃:“这是字据,她们要是一个月内还不出钱,这姑娘就归我了。今儿可是初一了,我可还没见到钱的影子呢!”

 赵朔这时赶上前来,吩咐随从拿出一张银票交给老板:“账,我们替她们还了!”

 店老板却蛮横起来:“我还不在乎这几两银子!人,我要定了!”几个如狼似虎的手下又上来抢人。

 赵朔和随从护住那对母女,箫瑾则上前一步,一把夺下店老板手中的字据。他飞速地扫了一眼,对店老板说道:“你这借据上明明写着是一个月还清,今天才是最后期限!”

 店老板无法狡辩,气得脸膛发紫,他气急败坏地叫道:“我今儿个就是要人!我买行不行?!”

 “我们不卖!”少女哭道。

 店老板盛怒之下喊道:“九王爷要你卖,你敢不卖!”

 皇叔!箫瑾心中一惊,问道:“什么意思?”

 店老板以为吓唬住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不怕吓死你,这琼华客栈是九王爷在扬州的产业,若没他老人家照顾着,这儿的生意哪能这么好!王爷府里正缺个婢女,今个儿我要人,就是替九王爷要人!”

 箫瑾脑中飞快地旋转,这一个多月的种种经历乃至以前在皇宫中的许多事件,都渐渐能够联系起来,如同散落的珠子,一颗颗又用线串了起来,脑中似乎有了某种答案,但他又不愿深想,心中隐约有了某些预感,却又努力地回避着。

 见箫瑾不语,店老板忙又动起手来,几个手下又去抢人。

 赵朔一声令下,几个随从将那几个打手打得东倒西歪。他将银票硬进店老板手里,附耳对店老板威胁了几句,那店老板顿时面如土色,乖乖接下银两,溜回店里去了。摆平了店老板之后,赵朔又给了那对母女一些银两,让她们离开扬州。办完了这些事,他才拍拍箫瑾,笑道:“这回见到武力的作用了吧?”

 心如麻的箫瑾敷衍地点点头,便告辞回去了。

 赵朔则回到桌边,边品茶边回想着箫瑾之前的一番治国宏论。

 ****

 月朗星稀,和赵朔分手后,箫瑾便回到客栈,习惯地倚在窗棂上,遥望星空,默默出神。

 白天遇上那对母女的事让他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自责的情绪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感的一神经…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应保护万民的一国之君。

 “洗把脸吧。”云若端来一盆清水。他一直在呆呆地出神,甚至忘了卸去脸上的伪装。黝黑的“肤”掩盖了他一脸的愁思,但她仍从他晶亮的双眼中读到了他心思的不寻常。

 “谢谢。”箫瑾的目光停驻在那盆平如镜面的清水之上,水波之中映出他的脸庞,黑黑的伪装似乎将五官也都隐藏,只有那一双眼睛还灼灼有神。看着水中的自己,箫瑾觉得好像是戴着面具,但这面具下的人倒仿佛更像是真正的自己。

 心念一动,他忙掬起一汪清水清洗着自己。

 “你和赵公子今天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从他一向清朗的眼眸中找到了忧虑,云若有些担心。

 云若真是自己的知己,自己丝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箫瑾心中感动,他便将白天救下那对母女的事告诉了她,但对九王爷,他只字不提。

 “既然已将人救下了,你现在又何需自责呢?”从他的眼中她发现了某种熟悉的神情,云若安慰道。

 “自责?我没有呀。”箫瑾否认,心里却不惊讶于云若直觉的敏锐。的确,他正在想:一直以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天下人都生活得和和美美,谁知这天下竟仍有像今天这样让人痛心的事情。

 但箫瑾不愿让云若看出自己在责怪自己身为当今圣上的失职,他忙掩饰道:“我只是恨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去打抱不平,最后却让赵兄解决问题。”说到此处,他不眉心一蹙。

 这一蹙眉之间,云若倒忽然看懂了箫瑾眼中那种让她熟悉的感觉…内疚,就是这内疚的神情和自己父亲在临终之际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深、一样的痛。她能理解父亲的内疚是为那些血、为那些泪。可是,箫瑾又如何会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内疚呢?她心中浮起丝丝疑惑,更涌起隐隐不祥。

 一时之间,云若心湖波起,泪珠又从颊上滚落,点点滴滴如同桌上的烛泪,诉说着此夜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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