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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端端眼睁睁地看着他点了自己的道,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又见他将自己抱起,只能张着一双美目瞪着他,眼中带着七分的愤怒,以及三分的恐惧。

 没想到慎思只是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秦老汉身旁,然后对她说道:“端端姑娘,真凶另有其人,眼前我虽无线索,但我一定会为你爹报仇的。”

 他拉过秦老汉身上的被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她躺在爹爹的身旁,凝神一听,却听不见她爹的呼吸声,这时才确定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被害死了,心里又悲又怒,一口气换不上来,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慎思一见到她忽然失去知觉,也是一惊,赶紧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是绵而不绝,心下略慰,于是用力掐了她的人中,不久,便听见端端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端端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慎思魁梧的身影,距她不过二尺,不由得双眼圆睁、怒目而视,恨不得跳起来将他碎屍万段,但慎思仍是脸真诚的望着她,眼光中找不出丝毫虚伪。

 慎思见她口动,似乎有话要说,虽知她想说的不外乎是一些责骂他的言语,又担心她憋着腹的怨气伤了身子,还是出手拍开了她的哑

 “你…你…你真的杀了我爹!”几个时辰前还连在旎美梦之中,如今她那心怀想的男子,居然成了她的杀父仇人,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慎思还想开口再作解释,突然听见一声轻响,一件细小的微物破空而来,他转身伸出右手,两指一夹,原来是一两头尖锐、发着乌光的细针。

 “哈哈哈…”一声刺耳笑声自窗外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如同地狱里的鬼哭,教人不骨悚然。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女子,彷佛足不点地的飘入房内,慎思下意识用身躯挡住了端端,正质问,夹着细针的两指陡然感到一阵麻,顷刻问,整只右手手掌完全不听使唤。

 “毒针!”他惊叫一声,手臂一甩,将细针直在地上,但那阵麻却慢慢地沿着手上的经络朝心脏而去,他心知已着了对方的道儿,却不顾自己的安危,反过身去,以左手迅速解开端端身上的道,口中大喊:“端端姑娘,你快走,这里有我挡着!”

 端端虽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却也被那骇人的笑声给惊住了,之后慎思每个动作都看在她的眼里,她这才相信慎思对她实在是没有恶意,而这位天外飞来的不速之客,或许便是真正的杀父仇人!对于慎思如此奋不顾身地保护她,她心中不免感到愧疚,更懊悔为何没听他的解释,以至于让慎思中了对方的毒针。

 这些念头在她心中飞转而过,一个鲤鱼打,跃起身来,跳过身前的慎思,她飞快地俯身拾起地上的娥眉剌,纵身往来人扑去。

 慎思从敌人发暗器的手劲,便已得知对方的功力并不在他之下,一个箭步冲到端端面前,阻止她形同自杀的行动。

 “端端姑娘,你不是她的对手,你快走吧!报仇并不急在一时。”

 他平时看来虽是犷豪迈,但也不是一味的有勇无谋,衡量眼前的情势,自己虽有把握拦住对方,却不敢保证能保护端端不受毒针的暗算,眼看这毒针的毒如此剧烈,自己不过是伸手接过,便已半个身子麻难当,想必秦老汉也是中了此针的荼毒,现下除了制住此人,还真想不出其他法子可以救命了。

 但端端哪会听他的话,此时她心里唯有为父报仇一念,即使知道慎思所言非虚,也不愿就此退却,她沉声说道:“辜大哥,我爹一定是这个人杀的,你走开,我一定要替我爹报仇!”

 他面对着敌人,将身体挡在端端与对方之间,生怕端端躲不过那迅捷的毒针,眼睛不离对方的两只手“端端姑娘,你的仇我会帮你报,你还是快走吧!”

 “不用再你推我让了,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一个恻恻的声音冷冷传出。来人将长发往后一甩,出一张是伤痕的脸来,那是一张叫人看了一辈子都会作恶梦的脸!

 那脸色宛若枯黄的树干,脸上皮肤也找不出任何一处是光洁无痕的,慎思只看了一眼,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是你!”端端从慎思身后望去,发出一声惊叫“是你杀了我娘!你就是那个让我娘和我中毒的女人!”

 来人一愕,定神瞧了端端一眼,随即大笑“不错,连你爹也是我杀的,原来你就是晋如宣那个人的女儿,那年你中了我的毒针,竟还能活到现在?我找了你们十年,没想到你们居然跑到这荒岛上躲起来。”

 “不准你骂我娘!”端端怒火冲天,那人的话让她的思绪又回到十年前,娘惨死的情景历历在目,对她当时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而现在,连爹爹也离她而去了“你为什么要杀我娘和我爹?你对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哼!你那无情的爹没告诉你吗?好,今天我就说给你知道,也让你死的瞑目些!”那女人目凶光,牙关咬得吱吱嘎响。

 端瑞将身子探出慎思背后,希望能听得仔细点,但慎思仍专注地盯着敌人的一毕一动,稍微挪了位置,还是将端端护在身后。

 “放心,你们还有些时辰可活,事情没说完我是不会动手的。”对方察觉慎思的意图,脸上一副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十五年前,武林中谁不知道我『孔雀公主』孔嘉的名号,当时追求我的人遍及五湖四海各大门派,你那个丧尽天良的爹也是其中之一…”

 “你胡说,我爹这辈子只爱我娘一人!”端端大声抗议。

 “是不是胡说,待你到了地狱问你爹,就会知道了。”孔嘉对端端的反应嗤之以鼻,又接着说道:“也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全天下那么多俊杰,我只对你爹青睐有加,原已论及婚嫁,却在我们要拜堂的前一个月,晋如宣这个婢主动投怀送抱,se了他!”

 “你竟敢这样说我娘!我饶不了你!”端端再也忍不住了,奋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慎思,一手持着娥眉刺朝孔嘉刺了过去。

 慎思一个踉跄,跌开数步,立即又飞身过去,拉住端端的右手“端端姑娘,这女人碰不得!”

 端端被他拉得往后退了数尺,表情一愣,开口问道:“为什么碰不得?”

 “她全身上下都是毒,即使你刺伤了她,毒也可能会随着兵刀反蚀自己。”他着急地解释着。

 他在端端与孔嘉对话时,就看出对方衣衫边缘隐隐泛着青光,显示她身上布了剧毒,所以才会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真是好眼力!你这么聪明,杀了倒是有点可惜。”孔嘉对慎思啧啧称赞,转头又对端端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娘本来就是我身旁使唤的婢女,要不是如此,她又怎会有机会勾引上你爹呢?我为了挽回你爹的心,不惜自毁容貌,变成今天这个怪样,还对他发誓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但你爹竟带着你娘远走高飞,扔下我独自一人忍受世间所有人的笑。从那一刻起,我就对天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全家!现在你爹已死,你就下地狱去陪他吧!”

 她的声调愈来愈凄厉,话才说完,眼中杀机乍现,右手无声地朝着瑞瑞摆动了一下。

 “小心!”

 慎思早在一旁专注地瞧着她,却没想到她出手居然如此之快,心头一凛,一声虎吼,危急中也不及省思,左唧飞起,将身旁一张藤桌踢到端端跟前“笃、笃、笃”三声轻响,孔嘉所发的三支毒针尽数被藤桌接了过去。

 孔嘉没想到她向来百发百中的毒针竟被这少年轻易化解了,脸色一变,枯黄里暗暗蕴着紫青,面目更加狰狞凶狠。

 “好小子!你竟敢为她出头?让我先杀了你!”她十指箕张,指甲净是黑色,猛然往慎思喉咙去。

 此时慎思的右半身已全然没有知觉,眼看毒气即将侵人心脏,但他不傀是武功高手,膝盖不弯,两足足尖一运劲,人已腾在半空,躲过了孔嘉致命的一击,接着左手五指连点,封住右半身的几处大,暂时阻止毒气攻心,左手再一个盘旋,让衣袖裹住手掌,奋力往敌人的天灵盖击去。

 慎思手掌末到,掌风已炙得孔嘉脸上肌肤灼然生疼,这时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个看来不起眼的少年,一个前翻,身子滚倒在地,末及站稳,三支毒针又是连发出。

 突然间一个庞然大物横空而来,将那三支毒针又接了过去,原来是端端眼看慎思已处劣势,迅速将方才慎思救她的藤桌又掷了过来,恰好挡在慎思与孔嘉之间。

 慎思一看机不可失,身躯在空中一扭,左脚仃藤桌用力一踹,所幸这古藤本坚韧,受了他这一脚没有碎裂,朝着孔嘉直飞了过去。

 孔嘉微一疏神,硕大的藤桌已是面而来,不及闪躲,只好双掌一,将藤桌猛地推开。

 “哎哟!”只听见孔嘉一个惊呼,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软倒在地,双手使劲往怀里伸采,像是要拿出什么东西来,口中却瘖哑地喊着:“这…这怎么可能?”

 慎思和端端看到这突来的变故,一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为孔嘉又在施展什么奇怪的武功,直到慎思也颓然地倒在地上,端端才骤然明白,朝孔嘉奔了过去。

 “你不能现在就死啊!解葯呢?这毒针的解葯呢?快拿出来,我可以救你一命。”端端失声地问着。

 她瞥见那张被孔嘉推至一旁的藤桌,上头这了几支毒针,才想到孔嘉必然是在双手挡住藤桌之际,刚好被钉在桌上的毒针刺入掌心,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但慎思也中了这毒,所以端端急着想要取葯解毒,甚至不惜饶了杀父仇人的性命。

 孔嘉躺在地上,只因平时与剧毒之物浸久,血中带白某些抗毒的物质,所以没有马上毙命,却也无力取出怀里的解葯,只是喃喃地念着:“报应…这是报应啊…”“快!告诉我解葯在哪里,我来救你!”端端担心她一死,慎思也会跟着陪葬,迫切地询问着。

 孔嘉脸上出一个惨然的笑“我…我是来不及了…已经太迟了…如果你想救他的命…就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你说!”

 “我死后…将我和你爹…葬…葬在一起…我要和他…永不分开…”孔嘉断断续续地说出她生命中最后一个要求。

 端端一听,心中大怒,爹与娘都是被这女人害死的,如今要她答应让这女人与爹爹合葬,那岂不是对不起她惨死的娘,正拂袖而去,一转身,又见到躺在地上的慎思,已是脸色发黑,出气多而进气少,转眼间也会丧命,那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情感与理智不断地在内心挣扎战,她踌躇着,不知是否该答应这个条件,转念又想到慎思身上还背负着另一条人命,若是他无法取葯回江南,那么他大嫂性命也算是她害的了。一思及此,她只好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是敢给我假的解葯,我一定将你的屍体扔到海里喂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由你…”孔嘉命悬一线,声音微弱几不可辨“解葯在…在我怀里…紫瓷瓶…内服…青色瓷瓶…外敷…每寅…午…戌…三个时辰…给他冶疗…连续七…毒自解…”

 端端闻言便要伸手取葯,孔嘉却又急急出言制止。

 “且慢…我浑身是毒…你爹和他…也是…切不可空手触碰…”孔嘉为了死后能与爱人合葬,竟关心起端端的生死来。

 端瑞立即撕下一旁的帏,包着手,小心翼翼地伸到孔嘉怀里,不一会儿,掏出大大小小将近十个瓷瓶,她挑出其中紫及青色的两个瓶子,用眼神徵询着孔嘉。

 孔嘉勉力地点点头,了最后一口气,出言道:“我,我的后事…谢谢…谢谢你的…成全…宇…我来陪你了…”说罢,她吐尽中之气,彷佛这一生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挂念的事,带着笑容离开了人世。

 不知为何,端端心中陡然对孔嘉有种怜悯的感觉,纵使她因爱生恨,杀了自己的父母,但到头来,看破了生死,却还是看不破情关。

 为人之悲哀也莫过于此,虽然她最后得以和所爱的人合葬,但端端心里明白,就算是人死后仍有另一个世界,孔嘉还是得不到爹爹的真爱。

 她陷入沉思中,直到窗外传来一声唤晓的啼,她才矍然惊起,原来寅时已到,忙将解葯依孔嘉吩咐,为慎思敷上,又赶到前屋倒了一杯水,然后将另一种葯倒入慎思口中,和着水让他服下。

 她坐在慎思身旁,仔细端详着慎思脸上的变化,但黑血还是不停地由他嘴角出,她有点慌了手脚,不知是否是自己记错了程序,还是孔嘉存心骗她,但孔嘉已死,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来救慎思的性命,眼见黑血愈呕愈多,她跪在慎思跟前,掏出手绢为他擦了又擦,一条手绢已从雪白变成了乌黑,慎思还是不见好转。

 “辜大哥,你千万不能死啊!”经过一夜的惊魂,爹爹猝然而逝,她心中早将慎思当成了自己至亲的人,倘若慎思也跟着走了,那么她就真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游魂了。

 渐渐地,清晨第一道曙光悄悄地走入屋内,黑暗一步步地退却,端端看到原在慎思脸上盘踞的黑气已慢慢消失,呕出的黑血愈来愈少,终至不再呕血。她心中一喜,几乎要忘情地扑在慎思怀里,随即又想起他身上余毒未了,才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此时她心中所想的并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毒,而是害怕如果自己中了慎思身上的余毒而死,那么这七天就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了。

 慎思涣散的双瞳也缓缓地恢复了神采,他只看见眼前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依稀还听得见那人叫着自己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那欣雀跃的声音是端端的,还略带着些微哭音,原来是端端见他没事,激动得喜极而泣。

 “我…我…我没死吗?”他觉得全身无力、头痛裂、耳中嗡嗡作响,彷如四肢百骸的经脉都被定了,只剩一张嘴能动,却也是口乾舌燥“水…我好渴…给我水…”

 “我这就去拿。”端端脸庞绽出笑容,想起身为慎思驭水,稍一移动,双腿居然麻的发疼,彷如有千万尖刺前仆后继地扎着腿上的每寸肌肤,她这才发觉自己已跪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慎思此时已可以清晰分辨出端端的模样,看到她一脸痛苦,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没有…只不过是两腿感到有点麻。”端端苦笑,用手轻轻地着双腿,直至麻渐退,才起身走到前屋。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慎思,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将一大杯水饮尽。

 “端端姑娘,谢谢你。”慎思喝完水,体力渐复,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脚仍是支撑不了他的重量,又跌坐在地上。

 “小心!”端端惊叫一声,差点忘了孔嘉临死的告诫,想去扶他一把,又倏地将手缩回来,任由慎思倒下“你…你摔痛了吗?”

 他对端端伸出手又缩回去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随即想起自己中了毒,忙问道:“我身上的毒…没救了吗?”

 “不不不!”端端赶忙澄清“只不过你余毒未解,七天后就没事了。”

 慎思舒了口气,想起秦老汉及孔嘉中毒后那张扭曲的脸,仍心有余悸,虽然当时他一心只想着救端端,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生死,但他着实也不愿成为客死异乡的游魂,何况他身上还负有另一个重要任务。

 “那恶女人死了吧?”他又想起那毒辣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端端点点头,想起孔嘉死前对她爹仍是余情未了,也不免欷歔,抬眼望着屋内的两具屍体,不感叹一段了二十多年的情爱纠葛,从今以后,都将是黄土一抔…

 这世间的变化,永远都不是凡人所能预测的,就像慎思的出现,若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两人远隔重洋,又怎会有相遇的一天呢?

 她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爹爹屍身旁边,跪了下来,心中默默地祝祷着,眼泪也不自觉地滑了下来“爹,请原谅女儿的不孝,答应了那个恶女人与您合葬,但辜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他要去救他嫂嫂,希望爹爹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一路上平平安安,顺利取得血罂粟。”

 在她心中,早就抱定了要和慎思一起去寻找血罂粟的决心,只是还来不及告诉她爹,就发生了这个意外,现在爹爹已死,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想到这里,一种无依无靠的心伤又让她开始掉泪。

 坐在地上的慎思看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慌了手脚,偏恨自己仍是站不起来,只能着急地出言安慰“端端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变吧!”

 “我…我没有爹爹了…”端端愈想愈是难过,原只是微微的啜泣,到后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任凭慎思苦口婆心的哄劝,几乎说破了嘴皮,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哭,足足哭了有半个时辰,哭得慎思一颗心就像麻花卷儿似地揪了起来,却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让她停止哭泣。

 想他辜三少在江南可说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所说出来的话虽然不是圣旨,却也相差无几,活了二十一年,还真没遇过如此令他手足无措的事。

 只见他一手揩去头大汗,一手想过去拍拍端端的肩但又缩了回来,脸上神色就如同被人门的黄连,却又不敢吐出来。

 他轻声地哄、细气地劝、温言地说,柔语地骗,她依然恍若未闻,如同要哭尽全天下所有的悲哀,愈哭愈是起劲。

 慎思真的是无计可施了,他宁可再去找什么血罂粟、血莲花之类的怪东西,也不显眼睁睁看着端端在他面前掉泪,平时自己也算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一条汉子,今竟对一个弱质女束手无策,碰也碰不得,吼也不敢吼,连他最拿手的“***”都被贴上了封条。

 看着瑞端有如带雨梨花,脸上滚着成串泪珠,那凄绝的美丽让他又是怜惜又是着急,他试着将自己那已似半残废的身体给撑了起来,小心地扶着身旁的一张藤椅,摇摇晃晃的往端端那儿行去。

 他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柔和诚恳一些,小心地安慰着“端端姑娘,你再这么哭下去,一定会伤了身子,相信令尊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看你为他而难过…”

 还往下说去,那张被他当作临时拐杖的藤椅,却不小心勾到一旁的另一张藤椅,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向端端身上跌了过去--

 就在他快要碰到她的前一刻,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毒,幸好左手还挟着那张藤椅,急忙用力往地上一蹬,顿时往后飞去,脑袋却重重地撞上屋中的梁柱,接着反弹回来,摔了个狗吃屎,两颗门牙将地上的泥土啃出一个来。

 “辜大哥!”端端见到这突来的变故,惊叫一声,奔了过去“你摔伤了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

 他觉得天的星星都像是同时飞到眼里来过冬,后脑上还肿了个鹅蛋大的包,一口的鲜血,吐也不是也不是,眼星光中,忽然瞥见端端脸上的表情,又浮现那种山雨来风楼的徵兆,吓得他连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无关,只求你别再哭了!”

 端端闻言,立即将断断续续的泣停了下来,但还是脸忧地望着慎思“辜大哥,你一定很痛吧?都怪我害你摔得这么重。”

 “你千万别这么说,这只能怪我自己。”其实他心里想着,用后脑的一个肿包及两颗摇晃的门牙,换来她的停止哭泣,这买卖值得,何况所得的利润还有她接续而来的关心与照顾。

 不过为了防止她自责过深,引发下一波的暴雨,他得赶紧找些事让她做,以分散她的注意力“端端姑娘,坦白说,我后脑虽疼,但肚子里疼得更是厉害…能麻烦你些吃的来吗?”

 端端一愕,随即忙不迭地说:“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便转身出屋。

 不到片刻,只见她抱了一个枕头及一叠棉被又走进屋内,慎思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已开口说道:“辜大哥,得先委屈你在这躺一会儿了,不过这地上太凉,而我爹爹的被上可能已经沾了毒,你就先盖着我的被褥吧!”

 他没想到眼前这自然率真的女子,竟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一股暖徐徐地环心而过,霎时只觉得全身的疼痛都已不葯而癒。

 “这…这怎么好呢!那你不是没有被子可盖了?我看我还是就这么躺着吧!”

 “你是病人,还是盖着吧!来,乖乖听话。”她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小心地让他横躺着,将枕头垫在他脑袋下方,再把一厚厚的棉被将他盖得密密实宝地,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瞧,你这样不是舒服多了?”

 慎思半眯着双眼,细细品味着那被褥柔柔的触感,虽然不论在花样、质料或者是绣工方面,与他们江南辜家的织品都有着天地之别,但它曾经紧紧地拥抱着端端,如今又是如此安稳地将他环围着,他闻着那微微的馨香,一颗心飘飘,整个人浑似被柔云层层裹着,随着煦风飞扬在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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