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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72问明济
 “回答本公子的问题,本公子绕你一命,给你争取些时间,给你逃命的机会。若敢不从,本公子不会杀你,会放你走。”周伯彥突然低了声音“因为,不用本公子脏了自己的手,太后娘娘第一个会杀了你。太后最狠背叛,疑心也最重。”

 明济道长一动不动的。

 周伯彥的两个问题甩出去,明济道长一点反应都不给。周伯彥冷笑一声“礼”若是不好使,那就别怪他用“兵”了。“道长,何必呢!总共你也没几年活头儿了。安逸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多好,何必还要拖着将死之身在红尘中苦苦挣扎?金钱、权势、声誉,对如今行将就木的你而言还有何用处?想想因你而死的那些人,想想你犯下的作孽,再想想你不合作本公子会采取的手段。”

 古将军的想法是好的。让儿衣食无忧;解散追随自己的亲信及原虎狼卫兄弟保全他们的性命。只是,有再好的安排也没用。最终因碰上古叶氏这个废物子和没良心的兄长古云福,再好的安排都泡了汤。说白了,古将军是碰上了猪一样的队友。

 不仅如此,周伯彥在与古管家的交谈中,意外获得了一些讯息。古管家或许说者无心,但周伯彥听者有心。在栖霞关事件爆发前的一年时间里,古将军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这些安排若仔细琢磨的话,就像是古将军在不动声地、为以防万一在安排后事一样。

 明济道长无缘无故地追着不信命的人给批命,如此蹊跷之事,怎能不引起周伯彥的注意!

 古将军此人不信命,绝对不会找人批命,即便是声名在外的明济道长,他也不会找。

 青舒很害怕,将听来的这些告诉他时,他面上不显,但心中起了波澜。他虽然拿话安抚住了青舒,但怀疑的种子却是种下了。因此,他开始不动声地查起了古将军生前的事。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手下查到了明济道长曾替古将军批命之事来。

 以前他从未怀疑过古将军的死。直到在京城时,青舒在景公主府遇上了麻烦,然后无意中听到了紫衣和平伯侯的对话。平伯侯死前断续地说了忠武将军的女儿会报杀父之仇,但具体的是怎样一个杀父之仇却是不得而知。

 当年的栖霞关一战,他们一家三口逃到那里看似是巧合,古将军出兵救援看似是巧合,古将军的死看似也是个巧合。可巧合太多了,不由让人多想。

 世人信命,信佛、信道。明济道长给古将军批了个英年早逝出来,古将军的死便成了明济道长的批命应验了,却没人怀疑到别处,往谋害上想。古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也是爹的至好友,又是他喜欢的女子的亲爹。报仇与否暂且不提,他总要先清楚仇人是谁吧!若不查出计划谋害古将军的是谁,他如何保护喜欢的女子?

 周伯彥将他的这一变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第二件,谁让你为忠武将军古将军批命的?”他查的很清楚,古将军并没有找明济批过命。是明济主动找上门给批的命,之后古将军死在了边关。他不得不怀疑,有人想要古将军的命,又想让古将军的死归到天命上,因而才作了这样的准备。

 突然之间,明济道长手不抖了,人也不咳嗽了,整个人安静了下来,耷拉下眼皮子。

 周伯彥笑了,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道长,我不管你为何要助纣为,我也不管你害死了多少人,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件,我娘病愈后,你到底给我娘批了什么命?”就因为这个狗的批命,太后终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了手。虽然人不是死在太后手上的,但选择跳崖绝对是被太后到了绝境。他怀疑,他娘即便没有跳崖也活不了,因为太后不允许娘活下去。

 明济身上再无世外高人的半分气质,急急澄清“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周伯彥淡漠在盯着一脸痛苦状的明济道长“听闻,道长算出了神女,统一大安王朝的神女。不知此项传闻是真是假?”

 明济道长抚着口“公子误会了。贫道没有通天的本事,贫道怎敢污了国师这一尊号?咳咳咳…”他咳嗽了一会儿,面通红地说道“当年长公主能够痊愈,不是贫道的本事,是天意,是苍天保佑长公主。”

 周伯彥对此视而不见“不仅如此,道长还有卜算国家祸福的本事,得国师尊号。国师,国师,古往今来天下能有几人得国师的尊号?道长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乃是天人下凡!”他这话里的都是藏不住的讽刺之意。明济道长算什么国师?国师是由天子封的,而明济的这个国师却是太后一个人认可的。若真要追究起来,太后都得获罪,明济直接砍头。

 明济道长抖着手,伸向周伯彥,眼中透着祈求之意。

 周伯彥并不可怜他,只当他在作戏“据闻,道长不仅批命厉害,还有医治怪病的通天本事。我娘在十一二岁年纪的时候,得了一场怪病,整不醒。太医也好,民间名医也罢,对此怪病均是束手无策。拖了一个来月,眼看我娘快不行了,当时身为皇贵妃的太后娘娘从明观请来了道长。道长本领通天,只用三张符纸、三碗香灰水,三天就让昏一个多月的我娘醒了过来。”

 吧嗒一声,明济手中的拂尘落地,滚了几下停了下来。他睁开眼,手抖,嘴也抖。他的情绪反应很大,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模样。

 周伯彥虽然被打断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说道“还有楚相府中的大公子,道长为他批命:克爹娘、克克子,克身边所有人。果然,楚大公子克的楚氏一族落得门抄斩的下场,真正是克尽了身边所有人。”

 明济道长的呼吸变重,整个人了起来“别说了,不要说了。”

 周伯彥注意到了,不紧不慢地说着“道长本事通天,这批命一批一个准。我娘…”他顿了顿,生硬地改口“长公主,就如道长所言,果然是富贵却不长命。钟家小姐,果然如道长所言封了后,成为大安最尊贵的女人。忠武将军古将军果然如道长所言,英年早逝,战死边关。还有楚相…”

 明济道长神态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握着拂尘的手指僵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若不仔细注意,别人根本发现不了。

 “据闻,道长曾为长公主批过命,曾为未封后前的钟小姐批过命,曾为大安忠烈封为忠武将军的古将军批过命,曾为门抄斩的楚相府上的大公子批过命…”周伯彥不紧不慢地说着,一下列了十几个人出来。

 明济道长没有一点反应。

 周伯彥的神情淡漠,但眼中透着冷意“听闻道长很会批命,一批一个准。本公子慕名而来,烦请道长出手,为本公子批上一命。”

 明济只是呵呵笑,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心道:明明是绑来的,却说是请来作客的。不过,能怨谁?若他不对古青舒的身份好奇,也不会被绑。说白了,他这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彥公子岂能错过大好良机!

 周伯彥无意和明济绕弯子,但明济不会那么合作,绕弯子是肯定的。无论如何,先礼后兵是必要的。而且他必须想办法尽量不给明济绕弯子的机会。“道长可知本公子为何请您来此作客?”

 明济道长笑呵呵地打量周伯彥十几秒钟之久,说道“贫道与彥公子第一次相见,何来别来无恙之说?难道公子以前见过贫道?也是,贫道上了岁数,记差了,说不定见过也忘了,呵呵…”

 周伯彥颔首“不才正是周伯彥。”说话的工夫,他扫了眼明济道长身后的简陋木板一眼。上有被褥,有一个包袱,再无其他。

 此刻若是洛三和杜仲夏在场,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这老道不是别人,正是青舒一行人回康溪镇时跟了他们一路、被青舒骂为玩儿尾行的变态老道的那位道长。

 没错,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明济道长,太后口中的国师。他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头发花白不说又脸的褶子。他耷拉着眼皮子,听到周伯彥出声,勉强睁开眼,呵呵一笑“可是彥公子?”声音透着苍老。

 周伯彥背着手,盯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明济道长,别来无恙!”

 顾石头不敢有意见,看向洪威。洪威二话不说,把木板门合上。公子有令,他们自是不敢再停留。冷强的人全部退了出去。洪威和顾石头带着六名锦衣护卫也退了出去,不过他们守住了门窗的位置,还有一人爬上了屋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周伯彥颔首,回头看了顾石头和洪威一眼“你们守着门口,其他人出去。”说罢,下身上的大氅随手丢给顾石头,转过脸,顺着梯子下去了。等双脚落地,他抬头看到言又止模样的顾石头,说道“木板门合上。”

 冷强答没有其他人。

 周伯彥走上前,低头看去。下边因为点着油灯,光线不错,能够看到有下去的梯子,还能看到简陋的桌椅及椅子上所坐之人膝盖以下。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很平淡“除了客人,可还有其他人在下边?”

 冷强对周伯彥说道“客人就在下边,公子请。”

 四个樵夫打扮的青年中的其中二人上前。一人将搬起挪开。另一人弯并稳住下盘,将移开出来的方形石板抓住,闷哼一声,搬开了石板。这时又有一人上前,拉住出来的木板上的铁环,轻松拉起木板,将木板靠放到墙上。

 冷强作了个打开的手势。

 进了这间门,周伯彥扫视一周。屋子也不大,同样摆设简陋。不过,靠墙站着四个面色冷凝的樵夫打扮的青年。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樵夫,都是手里有两下的人物。

 青年的名字便是冷强。他忙应“是”,在前带路,从这间屋子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周伯彥站了起来,神情莫测地说道“冷强,带路。”

 青年明显松了口气,看向周伯彥。

 这时,有人自门外禀报“回大人,客人准备好了。”

 青年感觉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他心中忐忑,却不敢将自己的忐忑显出来,力持镇定地垂手立在一旁。他心下着急,怎么还不来消息?他暗骂属下是饭桶,动作如此之慢,让公子等太久不是找死吗?

 周伯彥神情莫测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发。

 桌上的油灯亮着,屋子不是很大,里面简陋的摆设一览无余,没什么可看的。

 青年想答客人在睡觉,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了“属下这就请客人起梳洗。”公子这是要立刻问话。客人此刻无论睡与不睡,都得立刻、马上接受公子的问话。客人衣衫不整当然不行,因而他才说让客人起梳洗。他说这话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人退下去准备了。他满意手下有眼力见儿,自己把周伯彥请到一个房间,亲自沏茶倒水的,恭敬无比。

 周伯彥语气低缓地问道“客人此刻可醒着?”

 看不清样貌的青年一边引路,一边恭敬地低声禀报“这里很安全,请公子放心。客人白天到的,很有礼,也不多话。我们待客也很周到,客人没有任何不。”

 周伯彥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身后的人,抬步进门。

 不必他们上前叩门,吱嘎吱嘎几声响,已有腐朽之状的木门由内打开。

 很快的,有人过去,自路边的树林中牵出六匹马来。周伯彥、顾石头和洪威各骑了一匹马。那六人默契地分配好了,两人骑乘一匹马。一行人疾驰离去,半个多时辰后出现在了一处隐在山林中的破旧的庙宇之内。

 周伯彥伸手,作了个起的动作,声音低沉地说道“带路。”

 洪威收好绳索,三个人的身影很快自井边消失。走了三里多地,等在路边的六个黑影无声地单膝跪地,接他们。

 此处不是村子,离城墙不算远,附近只有散住的四五户人家。他们每的饮用水都来自这口井,却不知这口井下另有乾坤,是个秘道口。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三个人自位于郢城外的一口井中先后爬了出来。

 狭窄的秘道之中,打头阵的洪威每走一百五十步左右便打着打火镰,点亮墙上的油灯。周伯彥背着手,微低了头跟在后边。断后的顾石头竖起耳朵听着秘道中的响动,手按在间配挂的大刀刀柄之上。

 四名锦衣护卫不声不响地原路返回,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护卫着院子。乔翰反身进书房,关门上闩,独自坐在黑暗中。

 这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口的那一刻,乔翰触动机关,书架归位。他走至门口,示意把守在外边的四名锦衣护卫可以回去了。

 洪威接过乔翰手中的打火镰,走第一个,身影立刻消失在口。周伯彥跟上,走中间。再之后是顾石头,由他断后。

 乔翰走过去,率先走入口,默数着脚下的台阶数向下走。当数到十三的时候,脚下成了平地,台阶已走完。他往左手边的墙上随手一摸,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他一划,亮光起,原来是打着了打火镰。他用打火镰点亮悬在壁上的油灯,反身踩着台阶走出口。他立在口左侧,作了个请的动作,并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每走一百五十步,便有一盏油灯,带好打火镰。”

 昏暗的书房中,乔翰摸黑鼓捣了一下什么,然后移开去不知道又动了什么东西一下。房中的书架发出轻响,移开。大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周遭的昏暗,再加上夜视能力都不错,因而都看到了黑幽幽的一人来高的口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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