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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恩典
 水陆大会后,东瀛使节受命哄占东海岛屿的意图一经查实,朝中就是否派兵攻打倭国以示惩戒一议争论不休,意见主要分为两拨。

 一拨人认为东瀛岛国跨海远征不利,最好是先派使节前往倭国声讨质问,如果对方认错态度诚恳,则不必劳师动众。

 一拨人则认为倭国当权者足利大将军狼子野心,竟敢觊觎我朝疆土,若不举兵征讨,则不足以威慑周国。

 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兆庆帝犹豫不决,是以水陆大会结束半个月,针对此事仍未有个章程。

 有这么一个热论的话题当前,作为同样发生在水陆大会期间的太史书苑人命案,却没几个人关注。

 薛睿默默地调查了这些日子,上头无人催促,整个案情看上去毫无进展,可实际上,薛睿到底查到了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朝会,照常还是两拨人争论不休,薛睿这个五品大理寺少卿,年轻资浅,虽办过几件大案,但在朝堂上还没有多少说话的地方,他也就不凑这个热闹,站在左列文臣当中,冷眼双方辩来辩去。

 随着几位皇子相继成年搬出皇宫,朝中派系也渐分明,六部一体,虽由尹天厚和薛凌南两位相国共同掌管,但也泾渭分明——尹天厚在兆庆十几年间曾有三次身为科举主考官,先帝在位时期,他又是从吏部谋事出身,兼任吏部尚书一职。是以会有现任吏、户、工三部侍郎皆为他门生的境况。

 右相薛凌南则是带兵出身,兆庆初年便已是军功赫赫,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兵部与刑部皆为他马首是瞻。

 而礼部则因职权之故,处处受制于司天监。

 六部当中,以吏部与兵部为先,户部次要,刑部和礼部都是清水衙门,工部倒是个肥水之地,却无多大实权。

 兆庆帝现存的几个儿子。四皇子李思被夺爵逐京。八皇子刘鸩无能平庸,十一皇子前阵子也被撵到了升云观,剩下十二与十五、十六几位小皇子,不是毫无仰仗。就是年幼不堪。

 皇后瑞氏无子。在没有嫡长的情况下。倍受兆庆帝喜爱的七皇子刘灏,又有尹家这座靠山,被默认为东宫的第一位人选。

 与之相较。从小便被送往龙虎山修身养的九皇子似乎弱势了不止一筹,然而他有薛凌南这个外公,将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司天监被大提点朱慕昭一手紧握,说是一言堂且不为过,朱慕昭深为兆庆帝所信任,朱世家这些年都没有女子入宫为妃,算是中间派。

 忠勇伯爵府近年不复风光,但是瑞家在京城的人脉不可小觑,这种人脉不是建立在功名上,说的骨些,乃是凭着裙带关系。

 瑞昴这个国舅爷做的可谓实在,兆庆帝收回他的兵权,他也没闲着,当今皇后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靖国公府的老太君是他的亲姑姑,他的长女嫁给了司天监的任少监,他的次女做了大理寺卿郭槐安的儿媳妇,他的三女儿被指婚给藩守云南的均安候世子,还剩下一个小女儿待字闺中,正是原本要与薛家议婚的瑞紫珠。

 这些还单是直系,其余旁支的女孩儿们,细数都不过来。

 难为瑞昴如此经营,怪只怪瑞皇后的运气糟糕,生一个没一个,没能保住嫡子,空让伯爵府笼络了一张关系网,却无处投放。

 所以不论是薛凌南还是尹天厚,表面上和和气气的,私底下再有龌龊,谁都不会主动去找瑞昴的不痛快,就怕他伯爵府一时想不开站到对方那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比如现在,坚持直接派兵攻打倭国的显然是薛相一派,而认为应当先派使节前往声讨的多是尹相的人,两头帮腔拉架的都是瑞昴的亲友。

 朱慕昭不出声,司天监就没一个人多嘴。

 几位王公站在文武百官前列,一袭蟒袍为首的湘王爷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隅中,兆庆帝才鼻梁,面倦容,一句话结束了今的争辩——“众位卿家皆是言之有理,待朕思忖,明再做定夺,退朝吧。”

 今年祭祖之后兆庆帝害了一场病,好了以后精神大不如前,朝臣们一个个心知肚明,要说没什么想法才怪。

 “退朝——”秉礼太监一声呼喝,文武百官躬身拜下,先头参差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等兆庆帝衣角消失在视野里,众臣候足了半刻,才纷纷朝外,不是朔望之,朝会上不过百十人,先走的都是那些贵胄权臣,薛睿没像尹元戎似的紧随在尹相后面,而是等人走的七七八八,才迈开腿。

 不想出了殿外,刚下来九龙阶,就被人叫住。

 “薛少卿且留步。”

 薛睿扭头看,正见任奇鸣打发了一个搭话的下属,朝他走来,心中一动,料想他所为何事。

 “任少监。”薛睿拱手,略一施礼。

 “上个月太史书苑那起人命案调查的如何,是否有进展?”任奇鸣径自询问。

 薛睿轻叹一声“下官惭愧,至今没能查出凶手来历。”

 任奇鸣道:“书苑接连闹出人命,使得在那里的学生们诸多惶恐,此事就有劳薛大人多费精神,还是尽快找出真凶才好。”

 听他这话,如薛睿不知破命人一事,会以为任奇鸣只是单纯关心太史书苑学生们的安全。

 “任大人且放心,我必不会懈怠。”

 任奇鸣点点头,转身走了,薛睿在原地伫足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凑上来搭讪,才与人一同离开。

 …

 今天按日子是轮到薛贵妃侍寝,散朝后,兆庆帝身上朝服都没换,在御花园溜达了半圈,没等到天黑,就直接摆驾去了钟粹宫。

 路上没有派小黄门跑去前头走报,所以兆庆帝这脚跨进了宫殿,薛贵妃还坐在窗边剪花枝呢,一盆开得正好的木芙蓉。粉的花叶上凝着银灿灿的水。却不及她半张侧脸丽。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一怔,顿时笑靥如花,鞋子都顾不上穿。搁下钳子。下了榻便要蹲下行礼。口中却带几分娇嗔:

 “陛下过来也没个人通传,臣妾衣裳都没换呢。”

 这两句话换成宫中任一个妃子来说,兆庆帝恐怕都会翻脸。以为对方不敬,当场甩袖走人,可是对着眼前女人,他总有几分化不开的柔情与歉疚,怎会不快。

 “爱妃快起来,”兆庆帝不假他人手,上前扶起了薛贵妃,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和颜悦道:“朕是无意走到你这边来的。”

 又上下看看她身上的单衣,领口袖口出来的肌骨如晶赛雪,瞧的他却皱起眉头,对跪在底下的宫婢们道:“天凉了,怎么都不知道给你们主子多加几件衣衫,就这么坐在窗口吹风,倘若病了,朕饶不了你们。”

 吓得那些跟前伺候的宫女埋头告罪。

 薛贵妃轻轻晃了下兆庆帝的手臂,柔声道:“怪臣妾自己怕热,看今天出了太阳就懒穿了,她们劝了不听,您这会儿过来,可要留在臣妾这里用膳呢,早上吩咐膳房炖了新鲜的鹿筋,这种天儿吃来刚好。”

 两句话就给带了过去,兆庆帝转移了注意力,薛贵妃使了个眼色,颂兰这个大宫女连忙带着几个奴婢悄悄退出去,暗地里捏了把冷汗,接着又是庆幸——

 接连好几个月的坤册都是照着栖梧宫的意思安排,主子侍寝的日子虽然不少一天,可不是挨着那些娇滴可人的新贵人,就是临着皇后与淑妃这两个大头,像是这样大白天就跑过来与娘娘一起用膳的情形,几乎都不见了。

 还好新上任的那位女御大人偏向咱们娘娘,不然这日子越过,越没盼头。

 薛贵妃陪着兆庆帝说了会儿话,不聊朝政也不问他烦忧,只捡了钟粹宫里发生的几件趣事讲给他听,最后还叫人捧出一株大朵橘红的山茶,与兆庆帝赏玩。

 兆庆帝见这花养的极好,细问之下,发现这株颜色难得的玉茗居然是薛贵妃从去年始自己栽培的,一直到养出了个样子,才忍不住在他面前献宝,兆庆帝欣赏这份情趣,便问她:

 “好好的,怎么起兴侍起这些花草来了?”

 薛贵妃笑容一顿,低头轻拨着绿叶,眼神中带些回忆,轻呵道:“陛下可还记得,昔日臣妾尚在闺中,您曾托大哥转送给我一盆花景,便是一朵玉茗,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我却记着那花骨朵绽开,恰似斜晚霞。”

 接着美目一转,看向兆庆帝,手指着两人当中这盆山茶,问道:“您看,这花开的颜色可像极了当初送我那一株?”

 兆庆帝有些恍神,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却早忘记那花是什么颜色的了,见她缅怀过往,不也想起他年轻意气之时,心有愧疚,不忍拂她兴致,只管点头:

 “正是这个颜色,亏你没能忘了。”

 又爱怜地捧了捧它,道:“既然朕当初送你一株,你不如现在还了朕吧,朕看它喜欢,拿回去摆着养眼。”

 薛贵妃哪里有不应的,高高兴兴送了他,略带心疼道:“那陛下一定叫人看好了它,能多开一夜是一夜。”

 兆庆帝伸手在她脸上一抹,打趣道:“还不舍呢,这样吧,花即是你精心养的,朕不能白拿,你有什么心愿,这会儿不妨提出来,朕都答应你,当做是换了。”

 薛贵妃摇头道:“陛下厚待臣妾,臣妾没什么好求的。”

 兆庆帝却不答应,非要她讲一个心愿,替她完成了。

 两人推来推去,眼见兆庆帝就要没了耐,薛贵妃适时松口,着脑门想了一会儿,对他道:

 “皇儿的婚期都要近了,可是陛下晓得,我那城碧侄儿已是弱冠之年,婚事一直拖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兄嫂早逝,我做人家姑姑的,总不能不管不问,所以臣妾想求您一个恩典,容臣妾好好给他挑一挑,将来选好了哪家小姐,还请陛下亲自指婚。”

 兆庆帝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出,不为她自己也不为刘昙,却为薛睿。

 他目中有些思索,却只是想了片刻,见薛贵妃脸上的期待,便缓声答应了:“朕依了你就是。”

 “臣妾谢过陛下。”

 薛贵妃当即欢喜地站起来谢恩,默默吐了口气,这件事叫她憋屈了三年,这下子皇上开了口,她总不必再为十公主的死让皇后膈应她了。

 至于那瑞家的小姐,呵,凭他忠勇伯当成眼珠子宝贝,她还看不上眼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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