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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起死回生
 太史书苑的第三起命案被大理寺下了消息,余舒第二天去了司天监,见到人人讨论的都是昨宫中水陆大会,就好像湛雪元的死,不过是一颗石头掉进海里,不起半点花。

 昨晚任少监一声令下,就在京城各个角落,找出来几名精通晴雨预测的易师。

 余舒一早进到了议事厅中,就见到在座几张陌生的脸孔,未着官服,有的略显拘谨,有的神态大方。

 任奇鸣就坐在昨天的位置上,衣衫皱褶,面乏意,看样子是昨晚没有回去。

 等人都到齐了,任奇鸣略一介绍那几位易师,直奔主题:

 “经由几位先生卜算,今极大可能有一场雨水,晌午若是下不来,就等到下午了。”

 众人面,刚议论了两句,就听他过众人声音,继续道:

 “本官已经请示了大提点,现在要在你们当中挑出一个人选来应急,在下午的水陆大会上设法求雨,以便拆穿东瀛师的诡计,你们谁愿自荐?”

 这下子,大家又没了声音。

 谁的心眼都不是白长的,这雨下不下还不一定呢,没看外头天晴大白的,哪有半点下雨的样子。到时候求得来雨是功,求不来雨,那就成了背黑锅的。

 自己丢人是小,可代表整个大安易师丢了人,往后还混个什么。

 余舒与众人一样装起哑巴,心里想的却是旁的事情。

 任奇鸣脸色沉了沉。视线掠过他们头顶,落在一人身上,问道:“辛左判,你以为此事当由谁担当。”

 辛雅眨眨眼睛,佯装思索了片刻,问道:“这…试问少监,请来这几位先生可是算准了今几时几刻有雨吗,昨见那术士,当场就招来雨水,若我们只知下雨。不知详细时辰。恐怕会巧成拙啊。”

 众人听到他这么一说,都松了口气。

 余舒斜眼看着辛雅,心想他倒是会做好人。

 任奇鸣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另一边座上的景尘。又问道:“右令以为呢?”

 景尘看看众人闪避的目光。道:“此事就由我吧。”

 任奇鸣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默许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想想这事儿交给景尘去做,确是再合适不过了,成则成了,就是不成,有皇上的袒护与宠信,谁还能怪罪于他。

 解决了这件事,还有一件头疼的。

 “至于那起死回生的说法,”任奇鸣皱了皱眉头,道:“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料定也是装神鬼的伎俩,无甚可怕。”

 昨夜拆穿了东瀛师呼风唤雨的骗术,一众易官不再疑神疑鬼,对任奇鸣的话深表赞同。

 底下就有人发问:“大人可知他们要如何当众表演起死回生之术?”

 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的曹左令睁眼道:“昨天大会散去,鸿鹄寺来人,转达了东瀛使节的要求,他们索要一名死犯与一条狗,具体如何操作的,倒没有。不过少监说的对,凭他什么起死回生,通灵鬼神,必不会真,诸位介时眼睛放亮些,一旦看出了什么猫腻,最好是当场指认,不要畏手畏脚。”

 闻言,一群人纷纷应是。

 …

 早会过后,众人分头先去准备,尤其是景尘,当先带了那几名预测晴雨的易师出去,余舒却在出门前被任奇鸣叫住了。

 “女御官。”

 于是众人走后,大厅里就只剩下余舒和任奇鸣两个人。

 “少监大人叫我何事?”

 “听说太史书苑昨天又死了人,你与道子一同去看过了?”任奇鸣问。

 余舒迟疑地点了下头。

 “说说仔细。”

 余舒不敢肯定任奇鸣知不知道大安祸子与破命人的隐情,只好装傻充愣道:“死的正是先前被革职的一个太承司女官,江西风水湛家的小姐,好像人是先被勒死然后投井的,就不知她生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惨遭如此凶手。”

 “死后投井么…”任奇鸣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问她道:“昨晚守卫说,大理寺的捕快来请道子问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余舒遂将在井边发现景尘遗失的院士签这一线索,告诉了他。

 任奇鸣听后,用力皱了下眉头,后道:

 “太史书苑接连闹出命案,死者多少都与道子干系,此事绝不简单。你与道子是旧识,身为朝廷命官,理当小心为妙,依本官之言,凶手抓到之前,你就不要往书苑去了。”

 余舒眼皮轻眨了一下,抬头看着任奇鸣,慢地点了点头。

 心中却能肯定了,任奇鸣也是个“知情者”不然就凭两人有怨在先,前有断指之痛,任奇鸣为何好端端会关心起她的好歹。

 “你也下去准备吧。”

 “下官告退。”

 余舒转过身,眼神即是一沉,薛睿昨晚分析的不错,现在皇帝他们在乎她的生死,是因为景尘的命数未解,可是等到大安祸子破命后,她是死是活,便无关紧要了。

 这样不行,她得有所行动,不能单单指望着薛睿为她谋出路。

 走出议事厅,余舒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首先,她让他们晓得,她可不光是一个破命的人形道具。

 ***

 转眼就到了下午,司天监带领着易师大队进宫。

 不在官中的易师们不知道司天监内部已经有了策略,只道昨被一个番邦使节羞辱了,隔了一夜。再次在宫殿之上见到东瀛使节,一个个都是横眉冷对。

 御案上摆放了几盘颜色鲜的瓜果,一看都是番邦进宫之物。

 兆庆皇帝手里捏着一枚黄的硬果把玩,居高临下,浓眉底下是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上胡须盖住了嘴角,叫人看不出他心情好坏。

 他对几国使节道:

 “本来今天该要尔等见一见我朝易师奇术绝学,但有东瀛师的起死回生之术,朕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班门斧了。”

 接着环扫殿内:“想必你们与朕一样,更想见识见识起死回生的神奇。”

 司天监那边一律不吱声。文武百官那边。也没人傻的谄媚合,大家心里都有数,皇上虽然想看起死回生的把戏,但是未必愿意见到大安易师被人比下去。

 余舒望着对面那个光脑门扎辫子的东瀛使节。见他起身鞠躬:

 “外臣这就让安倍先生为陛下展示独一无二的起死回生之法。待陛下见证真切。还请您如约答应,敝国将以两位珍贵的师大人,换那一座无人小岛。”

 兆庆皇帝笑了笑。“朕一言九鼎。”

 他将手上硬果搁回盘中,道:“听说你昨天问鸿鹄寺讨要死犯与狗畜,用以施术,朕让他们准备了。”

 说完,不管众人脸色,就示意太监传话出去,不多时,就有侍卫抬着一只木箱,与一只笼子上来。

 那笼子里关着一条土狗,一身灰黄的发被特意洗刷过了,来到陌生的环境,不安地呜呜低叫,在笼子里打转。

 至于那口木箱,看不见里面,但从兆庆皇帝先前的话中,众人也能猜到里面装的什么。

 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起。

 好在今殿上没来半个言官,不然一定会跳出来指责皇帝此种行为荒唐。

 几个文臣眉头皱起,暗暗摇头,但见薛尹两位相国都坐着没动,也就没有自作聪明地出来劝谏。

 这死犯是从刑部找来的,刑部侍郎李大人自然要出来说话:“按照山田使节的要求,这是昨绞死的犯人,由我亲自安排,旁人并不知情。”

 余舒看了看说话的中年男人,就记起她在宝昌街上的新宅,与这位李大人府上不远。

 山田次郎不放心地走上前去,开箱检查,侍卫们不见皇上开口,就没有阻拦。

 箱子打开,一些人下意识都别过头,不去看。

 山田次郎胆子却大的很,不光用眼,还伸手摸了摸死犯的鼻息与心跳。

 “葵子,你过来吧。”他用东瀛语言叫唤座位上的安倍葵。

 余舒就见到那个长相白皙精致的东瀛少年离席上前,绷着一张小脸,低头看着箱子里面,颜色淡淡的眼珠子看上去有些呆滞和涣散。

 余舒盯着这少年人,觉得她脸色白的不太自然,眼底下还有小片的乌青,像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的一举一动,说不上哪里,有一种违和感。

 等到安倍葵确认过死犯尸体,山田次郎宣告众人:“安倍大人告诉我,这个罪死之人的魂魄还没有离开人间,她这就施术招魂,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这样耸人听闻的言语,众人半信半疑。

 安倍葵大概是听不懂旁人议论,通过山田次郎的翻译,向侍卫要来工具——一柄剪刀,将箱子里的死尸头发剪掉一缕,从怀中掏出早就画好的符纸,包裹住那一缕干枯的头发,又点亮一白色的蜡烛,放置在关着土狗的笼子外面。

 然后,她便半跪在笼子前面,一手托举着纸包,念着旁人难懂的咒文,声音轻柔。

 奇怪的是,笼子里的土狗,竟从一开始的警惕不安,慢慢安静下来,到最后,只见乖巧地趴下去,脑袋耷拉在前爪上,像是睡着,一叫也不叫了。

 许多人见这一情形,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安倍葵将包着死犯头发的纸包在烛火上点燃了,烧出一撮灰,拢在碟子里,弯下,对着笼子里的土狗轻轻那么一吹——

 “呼。”

 下一刻,刚才睡着的土狗就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嗖”地站了起来,惊恐地转着脑袋看看四周,又低下脑袋看着四条狗腿,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汪呜!”

 那仓皇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狗,活活给吓得。

 东席西席,鸦雀无声。

 “你叫甚么名字?”东瀛少年低柔的嗓音,说出的大安官话居然比其他几国的使节都要标准,却因为她询问的对象是一条狗,让人来不及惊讶这一点。

 “汪汪!”

 “不要怕,回答我的问题。”

 “汪汪、汪汪汪…”

 一人一狗,就这么被人围观着“聊”了一会儿。

 司天监几十只眼睛盯着,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寻找破绽。

 “启禀大安圣皇,”安倍葵与那条狗交流后,没有通过山田次郎翻译,而是低下头,恭敬地告诉兆庆帝:“这个死而复生的罪人,说他姓孙名耳,以前在大户人家做仆人,因为杀了主人喜欢的姬妾,才会被判死刑。”

 兆庆皇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刑部侍郎。

 李大人此时是脸色发虚,被邻座扯了扯衣摆,才翕动着嘴,道:

 “回禀圣上,此犯人确叫孙耳,因为失手杀了他家老爷的姨娘,才会被判绞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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