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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痴情之人
 余舒见到薛睿直接了当的拿出了那两样东西,又见到孔芪变脸,只当他会矢口否认,谁知他只是惊了一瞬,便很快冷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落在薛睿身后的余舒,面恍悟,却不见丝毫慌乱,从薛睿手中接过那条宫绦和玉。

 “是我的不错。”

 薛睿眯起了眼睛,冷道:“你承认就好,我问你,这一件女子佩物,你是从何而来?”

 孔芪低下眉头,对薛睿道:“此处不便,你随我来吧。”

 说罢,便带着薛睿向岸堤行去。

 余舒抬脚跟上,但同他们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

 远离人群,四下空旷,孔芪停下脚步,望着层层江波,对身后人道:

 “我从听说女算子能断生死之后,就在等着,哪一天你找上我,便是知了。”

 薛睿沉下脸,难怪他被当面揭穿,并不恐慌,原来是早有预感他会调查十公主的真正死因。

 “倘若我不来找你,你就要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吗?”

 孔芪转过身,看着他,不答反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当年我求圣上指婚之后,便有一名男子暗中引十公主,与她私相往来,迫使她选在我姑母生辰之,跳楼诬陷给我妹妹,借此逃脱与我婚事,却没想到,那个小人会是你孔芪。”

 薛睿觉得可笑,他对孔芪不说有恩。确在孔芪落魄时候伸过援手,到头来竟是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孔芪听到薛睿嘲讽,面上微了苦笑,摇着头道:

 “女算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是以为仅凭余舒的“断死奇术”便推算出这些,却不知这里面少不了薛睿的判断。

 “你是承认了。”薛睿盯着孔芪,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冷静,冷静的让人心生怪异。

 孔芪淡淡说道:“事实如此,无需否认,是我意图不轨,哄了十公主。又出计让她自伤。转嫁给你薛家,好摆圣上指婚,谁知她红颜命薄,就此一命呜呼了。”

 薛睿猛一皱眉。冷声戳破:“恐怕不是她红颜命薄。而是有人一开始就想要她的命吧。”

 十公主的死绝不是意外。也不是她运气不好,而是早被人算计在内。

 闻言,孔芪握紧了手中柔软的丝带。沉默以对。

 “我认识的孔芪,不是贪恋权贵之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孔芪低下头去。

 “你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薛睿突然变得咄咄人——

 “你是受人威胁,还是你自甘堕落?十公主宁愿为你冒险一死,她死到临头都没有指认你,她对你用情至深,你却要维护陷害她的凶手,我竟没有发现,你是这样无情无义,胆小怕事之徒!”

 孔芪总算有了反应,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一抹明丽的颜色,声音有些暗涩:

 “我若告诉你主使人是谁,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就让这件事变成一个秘密,不要揭破它…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我,不想毁了自己前途。”

 余舒站在不远处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就是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才拒绝薛睿的么?

 薛睿看着低头请求的孔芪,眼神又变得复杂。

 “你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可以答应你,保守这个秘密。”

 听到薛睿保证,孔芪似是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

 “多谢。”

 薛睿一摆手“你现在可以说了。”

 “指使我的人,是宁王。”

 薛睿和余舒同是惊讶,但又觉得一点都不意外。这种阴险无的作为,实在是像宁王的手笔。

 “我记得你从前不齿宁王为人,为何又会听从他作孽?”薛睿疑惑。

 总算将在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孔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冷笑一声,如实说道:

 “当年我得罪他后,由你说和,宁王表面上放过了我,后来又另行暗算,他趁我一次驾马出游,使人撞死在我马下,以此威胁,如我不肯低头,便会摊上一个杀人罪名,如我听命于他,他便保我进入文华殿,我于是受制于他,为他做事。”

 薛睿心道果然,威,一向是刘灏惯使的手段“你是几时开始故意接近十公主的?”

 “…。。彼年八月,中秋宫宴。”

 薛睿皱眉:“那时我尚未请求圣上指婚,宁王就已经筹谋起来了么。”

 未雨绸缪,先见之明,刘灏这一点倒是胜过旁人。

 孔芪道:“芙蓉君子宴后,你突然拜了陆大学士学习茶经,更收敛了一贯做派,不再出入青楼芳馆,你当时心思,宁王并不难猜。”

 薛睿抿,他和刘灏那会儿尚未闹翻,谁又想到刘灏一面与他从亲密,一面已经开始暗算。

 “到你求旨之后,我便顺利进到文华殿,依靠宁王宫中眼线,悄悄与十公主往来,”孔芪说到这里,声音一低:

 “十公主为人天真,不识人心险恶,以为我是真心仰慕,渐渐落入宁王圈套。等到时机成,宁王便让我去教唆她,使她假计被令妹推下观海楼,从而祸累薛家,只要十公主一死,你逃不了责任,薛相必失圣心,贵妃失宠,更严重些,门株连。”

 薛睿俊朗的五官瞬间变得阴沉。

 对于刘灏,他从前只是立场不同,所以听从薛凌南的指示,亲近而疏远,但今天听到这些。确认刘灏就是那个致使他万劫不复的元凶,叫他如何不憎恨!

 “不过,想来宁王也有失算,你薛家气数未绝,居然硬扛过这一劫,十公主死后,圣上竟未追究你们责任。”孔芪面有嗤,嗤的是刘灏处心积虑,未能如愿。

 薛睿暗暗冷笑:孔芪哪里清楚,薛家那一次平安。是靠薛贵妃丢了腹中龙胎换回来的。

 “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不论薛兄是要寻仇也好,忍气声也罢,我只希望你信守承诺,替我保守秘密。”

 薛睿回过神来。盯着孔芪白净文弱的脸孔片刻。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望你能够坦言。”

 孔芪点点头。

 “你与十公主初次相识,是在几时?”

 孔芪怔了一下。

 后面余舒听的糊涂,那人先前不是说了。三年前的中秋宫宴上开始引十公主的吗?

 “…。”孔芪怔怔的脸孔转向了远方,落在那灯火最是明媚的娘娘树上,暗淡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微光。

 “四年前,七夕夜。”

 那年七月七,他与同窗约来游江,途中失散,路上捡到了一条精美的丝带,未免那遗失的女子着急寻找,便在路边等候。

 谁知这一等,会等来一段痴心呢。

 他那呆呆出神的样子,落在薛睿眼中,顿将他心中最后一缕不甘剥落,换来释然。

 薛睿不再有话,转身看着不远处翘首等待的余舒,飞步向她走去。

 “我们走吧。”

 “啊?”余舒不明就里被他拉着手臂离开,回头指着孔芪道:“别急啊,那丝带和玉还在他手里呢,咱们得拿回来当个证据。”

 “不需要了。”薛睿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重新明亮起来,悠悠说道:

 “那是十公主赠给她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我要来何用呢。”

 余舒听这话,只当他羡慕人家,便白眼道:

 “一条破带子,当什么宝贝呢,回头我送你一样真宝贝,定比他的强上千百强。”

 薛睿笑了:“你就是送我一头发,我也会当成宝贝的。”

 “啧,油嘴滑舌。”

 “是真话,你不是最爱听吗?”

 …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了,留下孔芪一人孤零立在堤上,低头看着指上绕的鹅黄与绯红,喃喃道:

 “我说的那些谎言,你明明知道我骗你,可你还是听了我的话,赔上了性命,为我,值得吗?”

 一阵江风吹来,手中丝带飘舞,轻抚着他的手指,好似谁人安慰。

 一行清咸无声落下,孔芪闭目。

 “是我无能,眼下只可保住你死后名节…你若泉下有知,也等我一回吧,待到我为你报了仇,再去陪你过那奈何桥。”

 * * *

 且说刘昙陪着夏江在娘娘树上挂好了福袋,回头却不见了余舒和薛睿,找来侍卫询问,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怎么办?”夏江眼巴巴地望着刘昙“九哥,我们是留在这里等他们,还是到别处找找?”

 方才相处,刘昙因她称呼九公子不便,就以年长她半岁为由,让她改换了称呼。

 一声“九哥”,无形中拉近两人距离。

 刘昙道:“不用担心,有表兄在,他们丢不了。今晚难得热闹,我们四处走走,说不定会遇上他们。”

 夏江点点头,依了他的意思。

 她与刘昙一起吃过了晚饭,刚才又单独在一起,发现他人并不讨厌,相反沉稳大方,所以慢慢不拘与他相处。

 既然她决定要顶替夏江盈,做好皇子妃,就不会临阵退缩。

 夏江悄悄打量着刘昙五官分明的侧脸,轻咬了一下嘴,心中又有一些忐忑:

 这个人,会喜欢她吗?

 ***

 昨夜游过子时,尽兴罢,薛睿与刘昙四人才会合到一处,同乘了马车,先将两个姑娘分别送回家,再各自回府。

 这一夜,余舒放了两份心,一来看到夏江与刘昙相处的还不错,二来是薛睿查出了宁王这个元凶,十公主之死,总算真相大白。

 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薛睿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孔芪的责任,而是要依照约定,帮他们隐瞒。

 只能猜想,薛睿是将总账记在了宁王一人头上,新仇加旧恨,来方长。

 …

 余舒在家睡到晒方醒,刚起了,就听到外面禀报,司天监来人。

 余舒到前厅去看,只见那坤翎局的笔曹任一甲领了两个随从前来,手上端着檀木托盘,一盘上整整齐齐叠了一套朱红官服与乌纱,一盘上摆着青靴、鱼袋等物。

 任一甲见到余舒,先揖手行礼,才道明来由:

 “前外邦来使,因仰慕咱们大安易学,便向圣上请求见识,圣上准许,下旨在宫中举办一场水陆大会,凡在京中七等以上的易师都要前来赴会,就在中元节这一天。大人方为五品,名在监内,礼当随同太书前往,这是会记司提前做好的夏衣,还请大人试一试长短。”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有了进宫的机会。

 上回皇陵祭祖时候,她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这回一定要瞅个明白。

 余舒接下官服,任一甲算得上细心,带来的两个随从都是女差,随同余舒一起到后院去试衣服,教她如何穿戴。

 芸豆站在一旁帮不上忙,眼睛不眨地盯着,一步不敢记错。

 余舒要进司天监当官,这事一家老小是知道的,头几天兴奋的不行,赵慧高兴的整晚睡不着觉,只怕是做了梦,贺老太太一大早就起来烧香,就连守院门跑腿的下人,都跟着抬头起来。

 要不是余舒有言在先,不许人多嘴,恐怕这大门前,又要堵一阵子,搞得她有家不能回。

 余舒换上了女官服,对着镜子照照,满意。

 她见过司天监官员衣裳,高官多半都走魏晋风骨,宽衣大袖,长带松冠,飘飘然似个神仙。

 她却不喜那拖沓的衣服,好在这女官官服样式不同,十分简洁。

 衣是朱红,颜色有些偏暗,紧束袖,将她身板儿打的笔。从衣领到袖口,镶着两指宽的黑边,漂亮的鸢尾花纹在亮处才显,双肩打着两块月白的补子,分别绣着一团盛开的鸢尾花,深蓝色的花瓣,大开大合,似蝴蝶翅膀,伏在肩头,芬芳吐蕊,煞是精致看好。

 说起来倒有些意思,朝中文武易官,身上代表了官品官阶的补子,绣的位置不同,种类也大有区别,譬如武官,便是猛兽一类,绣在后背,文臣,就是鸟禽一类,绣在前,而易官,却是绣的天象,位在肩上。

 这女官,又不一样,乃用花草为品,因为女官本就少见,当朝不出几个,所以很多人都不清楚。

 像余舒这五品,补上就是鸢尾花。

 余舒不懂这些,便问那两个在会记司做事的女差:

 “若是一品的女官呢,肩上又是何图案?”

 两人面愕然,相觑之后,就有一人小心说道:“回禀女大人,这…历来都没有见过一品的女官。”

 余舒笑笑,目中光一闪,心想道:

 怎么没有,大安史上,不是还有一位宁真皇后吗,那可是第一任的司天监大提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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