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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赌易
 第六十二章赌易

 余舒听见那一声吆喝,八成就肯定是什么地方了,再踮脚朝里头一看,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头,人一堆一堆的站着,吆喝声此起彼伏,搭上哗啦啦的钱币响声,声音很是嘈杂。

 余舒一边跟着人往里头走,一边奇怪,就她所知,从宋元起就严刑赌了,怎么这赌坊正大光明地开在大街上,难道大安朝不赌吗?

 在大厅中间来回走了一趟,余舒确定这是家大赌坊,十多张桌面上,大多数是在赌骰子和斗牌九,余舒对有关数字的东西都很有兴趣,她上大学的时候,曾专门和一个教授私下交流这一行当,因而认得这几样古代的赌具。

 转完了中间的部分,她没什么兴趣地往两边走,两边墙下的赌摊围的人要更多些,东面墙下多的是人仰头看着墙面,西面墙下不少人手里头举着罗盘——

 咦?罗盘?

 余舒多朝西边多看了两眼,正要过去,却被一群人挤着推搡往了东边。

 这东面墙下一排,不见骰子不见骨牌,墙上横竖分成几块区域,有的地方挂着许多长条形状的黄小牌子,有的地方则是贴着很大一副白纸,上面写着字,临墙摆放着一排桌子,后头高柜上站有几个伙计,人群里算盘声啪啪作响。

 这是在干嘛?

 余舒脚下快了几步,走近那几桌墙后贴了白纸的,被堵在人群外头,踮脚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正要往里挤,就看到一个伙计站在高柜上摇了铃铛,吆喝道:

 “买定离手,金木水火土,来开了呵——”

 桌子前围的人皆是后退了一步,余舒仰着头,就看见那个摇铃的伙计对后头一招手,立马有另外一个伙计踩上高柜,在墙上那一大张白纸旁边又贴了一张,上头繁体写着一串数。

 两旁嗡声顿起,看客们议论道:

 “中了吗,有人中了吗?”

 “谁中了前头说一声啊”

 “裴先生又中了吗?还是宋先生?”

 余舒站在人后看不见前头动静,就听见过了一会儿,铃声再响,方才那个摇铃的伙计再一次吆喝道:

 “无人中——买牌子重开了啊”

 “哗”地一下,人群往两边散了散,余舒瞅准了一个往外挤的人,拉住对方,客气问道:

 “这位大哥,这里头是在赌什么啊?”

 这人是个看客,并没有输钱,故而脸色还好,冲余舒一笑,指着中间的赌桌道:

 “小兄弟头一回来啊,你要玩还是上那里去,这易区不是你玩的地方。”

 易区?余舒疑窦,好声道“我不是来玩的,就是看个热闹,大哥同我说说吧。”

 这人看余舒人面乖巧,就多了几分耐,转身指着高柜后头的墙壁上贴着的白纸,道:

 “瞧见没有,这一块是赌数的,一盏茶开一局,能把那上头的题目解出来,解对了,就算中。”

 余舒眯着眼睛去看最近的一张大白纸,却见上头体黑字明白写着:

 “只闻隔壁人分银,不知多少银和人,每人七两少七两,每人半斤多半斤,试问各位擅算者,多少人分多少银?”

 余舒一愣,这不是数学题么?

 这也能拿来赌?

 余舒心有不解,继续问道:“那这赢了怎么算钱?”

 这人又指着另一头:“瞧见没,那里有换牌子的,一角银一对牌子,牌子后头刻有牌号,拿了红头牌上去参算,桌上有纸笔,算好了用红头牌押上,黑头的牌子留底,中了就上前去领,自有人叫号,唉,刚才那一局,挂了五十多个牌子,这要是有人中,少说能赚五两银,可惜。”

 五两

 余舒喉咙发干,口水,看着墙面上题目,就像是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冲她招手。

 这题目还不好解么,设两个未知数就成了。

 这人见余舒两眼发亮,遂笑道:“怎么,小兄弟有兴趣赌一把啊?”

 余舒按下惊喜,摇摇头,憨笑道:“我就是看看。”

 那人点头会意道:“这里都是城中易学先生们来试手的地方,靠的可不是运气,也跟不了风,你自己转吧,我走了。”

 余舒向他道别,看人走远,没有急着过去买牌子,而是挤到人群前面,仔细观摩了几局赌数,一角银子一局,她只有一次机会,切不可草率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按一盏茶一局,走了有五局,三中两不中,中者有寡有多,寡则独占,多则均分,不中就庄家通吃,每押一块红头牌,都会在写有算题的白纸旁边挂上一块黄木牌,算是公正公开了下注数目。

 余舒摸明白了程,又跟着算了几道题,暗自庆幸刚才没有盲目买牌子下注,庄家贴出来的题目,可不全是靠口算和列数就能算出来的,当中就有两道,是几个多位数的积和除商,在没有算盘的情况下,余舒可没有把握能够不错一道。

 早知道就带个算盘来,余舒后悔地看着又一局落空,高柜上伙计清空了墙上的三十多块黄头牌子,,转身向卖牌子的柜台走去,掏出里的一角小银,买了一对牌子,回来挤到了前头。

 到了前面,反而比后面宽松许多,易客们要比寻常的赌徒守规矩,站在桌边上就不再推挤,一人守着一席之地,气定神闲地仰头等发题,互不相扰,边上看热闹的是比真正下赌的人要多,赌数不同于别的,下注的单子都在扣桌上,个人写了,不存在跟风下注的现象。

 “第一十八局,换牌子买注下了啊,先生们请上前,买的押牌子不买的后退了啊!”

 余舒仰头看着重新张贴在墙上的题目,暗道一声好运,是解答题,用不着算盘,她在长桌上了张纸,没有用桌上的笔,而是掏出了怀里的炭笔,趴在桌上一手捂着写式子,未免招人怀疑,算好了以后,她就把这张纸团了进袖口里,又用笔沾了点墨,一笔一划地在一张纸上重写下了答案。

 写好后,就用红头牌住,不急着,看两旁有人算出来后,才叫了一声伙计。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摇铃,买定离手了,余舒随着人群后退两步,看着墙头上一块块挂起来的黄头牌子,心里默念:再来一块,再来一块

 牌子挂到三十二块才停,余舒心里激动,要知道,这可是三两二钱,比得上曹子辛店铺里一天的盈利了

 假使她寡中,就是翻了三十二倍

 “第一十八局——两人中——二拾六号牌,叁拾柒号牌”

 余舒低头看看手里的黑头牌,却是“叁拾柒号”,听见中了两人,郁闷了一下,又想这样也好,寡中彩头大,难免招人眼嫉。

 即便这样,当余舒这个“少年郎”跟着一个中年人上前去取彩头,后头还是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前头的,谁中了?”

 “裴先生中了——呀,这有个黄孩子也中了”

 “啧啧,这样年纪,怕不是哪门易家的子弟吧?”

 “兴许是运气好蒙中的。”

 “嘁,你有本事上去蒙一个试试?”

 “嘿嘿,我哪有那本事。”

 余舒耳朵很灵,听见后头议论声,就知还是惹人注意了,拿好了均来的一两六角银,退回人群里,接受着四周投注来的视线,心生犹豫,只中了一回就让人盯上了,要是她再中几把,会不会风头出的太大?

 可是不赌,她上哪去找十两银子进大易馆的书阁?

 这么一想,余舒又定了心,挤到卖牌子的地方,心里估了个数,疼地拿了刚到手的一两银,一口气买下了十对牌子,重回到长桌前面站好。

 余舒多了个心眼,下面开局,她每局都押了,遇上要用算盘的,就大概写个数,并不细算,遇上准头大的,看四周下注的人多,才跟着押上一块牌子,十局下来,五中五不中,两次中了寡,三次均分。

 “快看,那位小公子又中了他都中有四五回了吧?”

 “这有什么,裴先生一早上中了七回呢。”

 “那怎么一样,这位小公子才多大岁数,能同裴先生比么。”

 余舒将最后一把赢来的一两二角进怀里,身上热出来了汗,脸蛋也有些兴奋的泛红,这几道题根本没什么难度,她兴奋的是揣在怀里的银子。

 足足十一两还多三角

 她来到大安朝快两个月,头一回有这么足的钱,上次帮景尘卖珠子不算,那是人家的,这可是她自己的

 听着四周议论声,余舒扭头看了一眼一开始和她同中了一局的那位裴先生,暗自庆幸,还好有这么个老手在,了她的风头。

 裴敬也正在打量余舒,他今早上不过是起兴来这里玩一玩,哪想会遇上这么个对手,虽说是他多中两把,但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同一个十多岁的小儿比算,多赢了两把他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见旁人议论,说这少年许是哪家易门的公子,他却不以为然,果真是易学世家的子弟,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玩,易学世家教条很严,对面就是孔家易馆,被人瞧见,通知了家里,回去必是要挨一顿打。

 既不是易学世家的人,那就值得他上心了。

 裴敬看见余舒挤出了人群,稍作迟疑,就不动声地跟了上去。

 人群里,也有两个人,看到余舒离开,相互打了眼色,跟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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