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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县印象记
 那年暑假,想散散心,便从老家安化出发,去南县会一老友沙君,期间所见所闻颇多,兹将印象深刻者记录于此,不知也能给诸君留下一点印象否?

 麻辣鱼与血

 去南县须途径庭湖,当时湖上未修桥,须过轮渡。那天,当我坐的那一辆车来到渡口时,早有长长的一列各式车辆候在渡口了。我们只得耐着子等着。此时正是小贩们叫卖的大好时机。他们的篮子里有糖果、瓜子、香烟、牙签、甘蔗、矿泉水、餐巾纸、还有姜,等等等等,品种繁多,简直应有尽有!小贩们热情至极,叫卖声抑扬顿挫,颇具节奏感和煽动

 在他们叫卖的诸多商品中,唯一让我心动的就是那一串串黄澄澄,香的油炸麻辣鱼。这些鱼用竹签串着,拌着佐料,看着嘴馋。小鱼一串有3-4条,大的2条,或者干脆就是1条。价钱是凭鱼的种类和重量,1元或2元不等。小贩们将鱼端在盆里,沿窗叫卖,有的干脆钻上车来,旅客们争相购买,有的吃得油,看样子,确是人间美味!

 我佯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脸上也不半点买之,以免小贩纠。其实,我口腔中唾已如溪水暴涨。我为什么不买一串尝尝?因为我害怕这里的血虫——我疑心这里的每一滴水里都布了不计其数的血虫,鱼儿生活在水中,体内肯定有大量血虫。现虽被油炸,但血虫未必全死,别人敢吃,那是因为他们贪一时之口福而不顾终身之祸害,或者沅江南县人体内本来就有血虫,再多几个也无所谓。而我,身体内是一只血虫也没有的。所以,我告诫自己,一定要住,否则,小不忍则大谋!

 渡船一时半刻还不会返回,我便下了车,忽地瞥见一面墙上赫然写着这样的标语:一定要消灭血虫!

 妈呀!我简直有些颤栗了!这条标语其实是说这里不仅有血虫,而且很严重,非消灭不可!我觉得我进入了血虫的包围圈,就像进入了日本鬼子的包围圈一样,虽然你看不到他们,但他们那一支支黑口已从各个方向瞄准了你,而且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

 我便小心之至!凡地上有积水处,我避之唯恐不及,但其他人竟视而不见,尤其是当地小孩,竟然光着脚丫子走路,甚至毫无顾忌地在积水中走过!这说明血虫不那么严重,或者地上积水处更本就没有血虫。是不是我神经过敏呢?后来与朋友沙君言及此事,沙君笑我曰:庸人自扰。现在想来确实是庸人自扰。

 问路与打摩的

 终于过了轮渡,汽车在公路上呼啸而去!公路笔直,两旁是拔而秀美的水杉,其时正值盛夏,枝繁叶茂。这些水杉并非一棵一棵一字排开,而是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公路的两侧,几近成林,且沿公路延伸开去。还有水杉下间三差五的农舍也沿公路延伸开去。这种景虽然颇具平原特色,但未免单调,绝无我们安化山区那种柳暗花明的妙趣!甲地与乙地一样,张村与李村无异,到处都是一个模样,并且未随汽车的远去而有所改变。这叫我如何找得到朋友沙君所住的三仙湖咸太村?

 在三仙湖镇下了车,我只得问路了!

 问谁呢?我真有点为难。在我的眼里,南县人历来精明而油滑,口痞话,尤其是那种口嚼槟榔举止潇洒的哥,我很害怕与他们打交道,生怕受骗上当。我宁愿找老人与小孩,我觉得他们更值得信赖。

 我问路的目的是打探清楚咸太村的大致方向与距离,这样打摩的时付多少钱心中便有了底。三仙湖的街头当时有很多摩的。的哥一律都是很潇洒的哥。其实,越潇洒我越没有安全感。我徘徊了很久,大个子的不打,戴黑眼镜的不打,言谈举止过于潇洒的不打。左看右看,我终于选中了一个,小伙子并不高大,换言之,没我高大,也没我结实,万一打起架来,我是有把握的,也没有脸的络腮胡子,当然也不戴黑眼镜,黑眼镜给我一种黑社会老大的感觉。我与他谈价钱时,觉得他倒也可信,我庆幸自己没找到那种过于精明的的哥。

 南县之水

 小伙子并不熟悉咸太村,更不熟悉沙君的住所,曾几次停车问路,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沙君的家。

 当我出现于沙君视野的时候,他见着的仿佛并不是远道而来的分别多时的老友,而是一只来自非洲草原的大猩猩,半晌,他都在目瞪口呆,他没料到啊!其时夕阳西下,他正在农田里忙乎双抢的农活。

 他的父母很是热情。她母亲做得一手好鱼,其味鲜美无比。晚餐过后,稍息片刻,沙君带我去洗澡。

 在哪里洗澡?水呢?我问。

 这里。沙君说,手指着屋前那一池浊水。

 啊?这里啊?又脏又臭,怎么洗呀?并且肯定有血虫。这回,轮到我目瞪口呆的了。

 浊是浊了点,沙君说,但绝对没有血虫。我们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无一人染上血虫啊。你也忒胆小了吧,麻辣鱼也不敢吃,你有病啊?

 我没病啊,我就是怕染病啊。

 要不,提两桶水烧开再洗?

 我又觉得麻烦,看我不置可否,他竟独自下池畅游去了。

 我无话可说,事到如今,只得豁出去了,便蹚水入池,洗将起来,但去,总觉全身滑溜,一股臭味,真不知是人洗脏了水,还是水洗脏了人?

 南县地处庭湖平原,湖泊、池塘、沟渠众多,因此,水多则多矣,但净水难求。而我之家乡,水少则少矣,但大多纯净。沙君曾于某年冬天去过我家,对我家屋后那一泓甘甜口之清泉赞口不绝,即便是当时天寒地冻,他也直接舀而饮之,说这是绝对的矿泉水,有着比处女更难得的纯真,羡慕之溢于词表。

 第二天,我仔细看了我们昨晚洗澡的那口水池,水浊之至!凡饮用、洗澡、洗衣、洗菜、剖鱼等无一不是此池中之水。甚至,鹅鸭凫水,水牛戏水,洗刷马桶等污秽之物,亦是此池中之水。我真的大倒胃口,但别无选择,只得入乡随俗。

 因水质污浊,南县人大都肤不佳,黑不溜秋,哪怕是妙龄女子,也没有几个肤白净的。然而,水至清而无鱼,正是这污浊之水,养育了南县这鱼米之乡的鱼之肥米之白,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麻辣股”

 那天洗完澡,上得岸来,血虫的阴影尚未完全消去,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南县之水,不仅养鱼,也养蚊子,所以夏天蚊子奇多,白天也时有叮咬者,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可谓“蚊”多势众,它们十分猖獗,凶猛异常,有如土匪。我之双手不由自主进行“反围剿”的战斗,结果噼啪之声不绝于耳,而众人噼啪之声相互应和,竟汇成了某种具有特色的打击乐。但蚊子们个个视死如归,决不会因为“啪”地一声牺牲一个战友而退缩,仍然勇往直前,前仆后继。人蚊大战开始升级,沙君只得使用化学武器了,他闭上门窗,燃烧了大量的灭蚊片,其滚滚浓烟使我联想起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的情景。烟雾在室内弥漫开来,无孔不入,也让无孔不入的蚊子威风扫地,一个个走投无路,抱头鼠窜。

 室内如此浓烟,沙君父子置身其中,竟谈笑自如,似乎并无半点不适,实在是厉害!而我早已熏个半死,便躲到门外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待室内浓烟慢慢散尽,我方敢进屋。此时,蚊子已销声匿迹,宝贵的平安时光到来了,但仅仅只有短暂的2个钟头,之后,蚊子在昏中悠悠醒转,那叫声起初似乎还是那么有气无力,但一针紧似一针的叮咬,说明它们开始反攻“大陆”了。我又抵挡不住,只得逃向上,紧闭帐门,而且将帐内之蚊贼一一清除,方可安心睡觉。

 竖,我不管蚊子之事,亦不管虫子(血虫)之事,一心向沙君讨教麻辣菜的做法,忽觉腹中痛难忍,便蹩进厕所,厕所中蚊之多且凶,令我叹为观止!只消短短几分钟,我那白花花的股又又痛,麻麻辣辣,成了名副其实的“麻辣股”了!

 尾声

 我在沙君家里呆了半月有余,经历了一些事,接触了一些人,发现南县的虫(血虫)也不是那么严重,南县的蚊也不是那么恐怖,南县的人也不是那么讨厌。相反,我发现南县的鱼是那样的肥美,南县的稻田是那样的一望无际,还有那些鹅鸭呀,莲藕呀,荸荠呀是那么的多,那么的美,那么的甜…还有那些麻辣鱼,是那么的别具风味。还有那些南县人,我觉得他们其实大都是自信、乐观和开朗,也热情,也质朴,比如沙君之父母,比如那天送我的那位摩的小伙。或许,只是南县人的言谈举止及待人接物的方式有点不同而已。

 我要回去了。沙君送我一程,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一条路,要过一条河,河上有一条木船在摆渡,划桨的船老板是一位五十开外的汉子,他一边划桨,一边哼起了那首流行的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悠悠…乘客中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妇正坐在船头,衣着光鲜,模样标致,望着船老板,不觉笑道:老板,你喜欢音乐?在唱我吗?

 众人也都随着少妇笑了起来。船老板便停了歌声,腼腆一笑,解释道:歌唱得真不是时候,又唱得不好,但我并非有意唱你。只因我生快乐,又爱唱歌,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妇人笑道:爱唱就唱吧!

 众人也都笑了。

 此时,船不觉已到了对岸。当我回头看时,沙君正朝我挥手致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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