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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皇恩如故
 “若芸,你可真醒了?怀王果然是神医,你中这等剧毒也能醒来。”荣锦桓早就把方才生气的缘由抛到脑后,紧紧盯着龙上的人,又喜又后怕,见她目光呆滞,忙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若芸听他头一次唤自己的名字便心中微滞,随后干脆闭眼不去看他,生怕言语出错,天子生气、又如那暴怒一般将她处死。

 “你们都给朕下去。”荣锦桓见她如此略微尴尬,出声屏退了宫人,看着她又开始变差的脸色,俯下身轻声道“这儿没有别人,你告诉朕,谁害的你?”

 若芸猛的睁眼,胡舒儿那疯狂的脸霎时间在心中窜出,这次胡舒儿离谱的行为让她直觉整个事没那么简单,胡舒儿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落了胎,按理说她受了刺再受人唆使不是不可能…

 她张了张口,却轻轻的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手却在锦被下攥的紧紧的,荣锦桓要查谁去永安宫,不仅会查出胡舒儿,还会查出林暮烟,苦无证据何苦牵连进林姐姐。

 看着她为难的神色,荣锦桓却懊恼不已,犹豫着握上她挪开被角伸出的手,再次放轻了声音道:“是朕没顾着你的身子,以为区区鞭笞涴衣不过是小惩大诫,只想着后续如何发落你,谁能料想你会因此害病…朕当时是气糊涂了…”他支支吾吾的,握着她的手冰凉,微微颤抖起来。

 她抬眼瞧见许久不见的荣锦桓是胡渣不说还很是憔悴。双目深深的凹陷又布血丝,内忧外患不知怕是几没有合眼,听他从未有过的温言软语。心中的不安与戒备才略微放下。

 “放走荣亲王、任人袭宫的确是死罪。不仅如此,佯装受袭、劫走公主也是我的主意。”若芸轻轻的说完便闭眼,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什么?这事居然是你…”荣锦桓气结,瞠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末了却重重的叹息,用古怪的语气道“这就是为何你提前向朕建议张余赴边关一事?”

 若芸对上他冷然的眸子。点了点头,轻声道“皇上圣明。现在赐死我还不晚…”说着便挪开视线。

 “你…”荣锦桓目光倏变,但见她有气无力、苍白受疼的模样竟只摇了摇头,道“你先告诉朕。你为何阻止逸轩篡位、又放走了他?”

 若芸不敢去看他。想了许久勉强坐起了身,靠着他移过来的软垫,缓缓的道:“焦躁心急、刚愎自用,无论是姚华山还是宫变,他虽有不忍,可为了皇位终于不择手段却任人唯亲,这样的荣亲王如何镇的住天下?”她说着,语气竟有些颤抖。定了定神才又道“且他为了皇位竟能派人暗杀皇上。自古残害手足登上皇位的明君也有不少。却往往心有愧疚从而一生抱憾。他有恩于我不假,但我不想他得江山而失之、害手足而悔之。”

 “可是朕,也要处死他。”荣锦桓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一点,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若芸咬不语,细细想着竟略有颤抖,才轻声道“我原本以为皇上非杀他不可,因而我犯下弥天大罪后皇上震怒、要置我于死地。可如今我还活着,皇上又并非会轻饶叛、拿国祚儿戏之君王,故而我在此斗胆问皇上,倘若不是我私自放走荣亲王,你可真的会杀了他?”

 荣锦桓目光突变,沉声道:“依你之见?”

 “皇上这么问,我便已心中有底了。”若芸苦着,垂下头去“我斗胆猜测,皇上改为毒酒执行可能有诈,顺手想把余一网打尽是真,却不料我会参与其中,也不料荣王爷会这么顺利出城,城外又有人接应、一路顺畅。”她现在才知,荣锦桓为何怒不可遏,只因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如何能不怒啊…

 “那你为何宁可死,也要救他?”荣锦桓的语气缓和下来,握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欠他良多,曾起誓永不与他为敌,他若因我而死,我便有违誓言,且他救我、怜我是真,我也不忍看他死…”她和盘托出,再无话可说。

 荣锦桓沉默着,良久才点了点头:“朕罚你一事并未公之于臣民,只当是你替朕探望了。你眼下好好养着,以后没人再为难你。”

 若芸猛然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下他离他近在咫尺、亲口赦免了她的死罪,非但如此,还说着让她宽心的话来,微翘的双眸哪还有一点暴怒的影子?这等情景是她在冷宫中等死的时候万万没有料到的。

 “你…当真不知道玉芸的下落?”荣锦桓见她怔怔,不悦的皱眉,顺口问起了公主。

 “皇上不信我,就把我砍了。”她回过神来便斩钉截铁的回答,这次是真不知。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荣锦桓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是朕多虑了,听信谗言又在气头上,不知便不知,你安心把身子养好,以后你想找谁算账朕都给你撑。”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上下打量着他,一肚子委屈也好、伤痛也好全给当下的情况搅糊涂了,看了他半晌不由得轻声嗤道:“昏君。”

 “你——”荣锦桓气结,瞪着她那略微有了血的脸,却又垮下肩来“哼,也只有你敢骂朕。晋王留不得,清平教也越发放肆,勾结山贼抢劫官粮在一些地方占地为王,百泽又带人搜捕赵无而去,朕…”他盯着她,万分郑重道“此去南疆,凶险万分,朕又没别的法子治好你,你给朕一个承诺,朕要你活着回京。”

 若芸张了张口,本想说不想再回京,即便回来她指不定哪天又会被打入冷宫,可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她还是把这些话都尽数到了肚子里、垂首不答。

 荣锦桓见她不说话,拧紧了双眉焦急道:“怎么,你能答应荣逸轩、从而以命偿命,就不能答应朕只保好你自己的命?”

 她见他搬出荣逸轩,再也拗不过,只好点了点头道:“那皇上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替我传夏暖居的亦欣女官前来问话,且我中毒一事蹊跷,恐非人所为,还望皇上不要为难宫中之人。”她思忖着,想那血海棠不是胡舒儿能到的,加上亦欣身份可疑,绝不是胡舒儿争风吃醋、丧子报复这么简单,当即如此要求道。

 不料荣锦桓听了,却瞅着她苦笑:“不为难便是,查朕自会去派人查。可你堂堂贤妃,别说传宫女,就算是传妃嫔也有这个权力,为何要朕代劳?”

 “我记得皇上削了我的封号、把我贬为庶人,还命人收掉了那金册,我如今是民女,岂敢自称本宫?”她如实相告。

 荣锦桓一听横眉倒竖:“混账!朕立刻让他们送还给你!来人…”

 她伸手制止,坦然一笑:“皇上既然答应了,便替我传唤,至于贤妃,我却不敢当。”她瞧着他阴暗下去的神色,被握着的手已经出了汗,只得补充道“是否能活着回京还是未知数,我只得先努力着。”

 荣锦桓又看了她好久,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朕,便信你一定会活着回京。”

 “皇上,顾大人带着加急文书求见皇上…”常德轻咳了一声,站在门边稍微提高了声音道。

 “朕…”荣锦桓意起身,却反而握紧了她的手“朕会派人沿途接应,若晋王一事安定你还未归,朕便会亲自去往南疆接你,你不可反悔。”说着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引向自己。

 若芸本浑身无力,猝不及防中那和着他微汗后龙涎余香的吻便了上来。

 可吻不同先前那般霸道,只轻轻点了她的瓣便移开,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轻放开她,又扶她躺下,柔声道:“好好休息。”说着便随常德走了。

 若芸听着关门声,瞧着投在边桌上的阳光,眨了眨眼这才开始大口的气: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荣锦桓没有真的恨她入骨,相反他这次的探望已毫不掩饰的出关怀与爱恋。

 那她呢?她面对荣锦桓这般骨柔情,却深知自己对他有敬有惧、有患难有相惜,有他设局害她入宫的恨,也有他包容于她的感激,甚至有情怀说不清、道不明。

 可宫中并非她能呆的下去的,她并不擅长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荣锦桓又是这江山不二人选,她从清璿离开后便不再有执念,又该如何回应他的感情?

 “我不愿做这宫中人,如何是好…”她好一会儿才轻叹出声。

 他身为帝王没有杀她、却替她开罪已是奇迹,让她不得不为之震撼,可方才的对话让她又不得不怀疑,荣锦桓恐怕是不想杀荣逸轩。

 她想到此便觉得略感安慰,眼下荣逸轩虽踞天颐西可并无卷土重来的打算,若加以调和或许还有转机。

 后背又灼热的疼起来,她皱眉,思绪纷中想起晓红,却松了口气:还好,晓红远去毫不知情,如若不然,她定不忍瞧见她如此这般憔悴又彷徨的模样,更不会让她独自一人经历这生死一线。

 胡舒儿受人挑唆,背后有隐情,唆使之人绝非像楚如兰那么简单,她想着便觉得宫闱之中更阴冷恐怖。

 兴许是药效平复了疼痛,或是大难不死危机不再,她精神松懈,窝着一个翻身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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