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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推心
 哪怕她身中索泰的剧毒,她有一万个理由能报复在柔嫣身上,可千钧一发,她只想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争取下。

 “于是,本王残酷不仁,挨你一刀也算是教训了。”荣逸轩冷冷的说道,目光冷却到冰点。

 她呼吸一滞,他带她来,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可她方才只凭一股执念,完全没有下的意思,忙开口:“若芸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实在是当时那失心散…”

 “所以,你为了那公主能用目光把本王千刀万剐,也是身不由己。”荣逸轩煤油灯她说完便后退一步,自怀中摸出锭金子,一扬手,金锭底部于王字样清晰可见。

 她捂着嘴,瞪大眸子,在金锭和荣逸轩之间来回的移动着。

 百泽给她的金子!

 “本王以为,当做不知道,便可以无视你那‘青梅竹马’的于王了。”荣逸轩沉痛开口,眼中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混沌。

 她心里堵得慌,看着荣逸轩捏着金锭的手近在咫尺,可像是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出去好远。

 一句负气话,竟然在这金锭面前百口莫辩。

 她低低自嘲:“本以为,王爷与他人不同…”

 那个笑她心高气傲的荣逸轩,那个跳下冰冷池塘救了她的荣逸轩,那个毅然负剑独自进索泰圈套的荣逸轩,那个有着冰冷眉眼却双火热的荣逸轩。

 在此刻,只成了对她筑起心墙的荣逸轩…

 而她,或许也是如此吧。

 泪珠滚落。她看着他神情微变,收起金锭却不再看她。

 “本王言尽于此。”他冷冷说道。

 周遭忽然冷的可怕。她泪眼模糊,却倔强立着。

 他明知她当被索泰的失心散所控。明知索泰只是顺口栽赃,可心底竟就此防着她了。

 心在他如炬的目光下燃烧,彼时今,是燃尽还是在他复又冰冷的言语下冰封?

 她应召采选,迟早离他远去,如此这般,也好…

 正想开口,院门开,方才席间见过的冯氏由丫头搀扶着进来。

 看到若芸微微愣了下。转而看到了面若冰霜的荣王爷,一惊之下匍匐在地:“王爷!民妇不知王爷在此,还望恕罪。不知王爷深夜到访…”

 她不敢再往下说,只惴惴不安的跪着。

 荣逸轩冰冷的眼眸扫过地上的人,又若有若无的瞥了眼杵着的若芸,闷声道:“离国进犯,丁大人虽被囚可不屈不挠,突逢变故,待本王回京奏请圣上。替丁小姐安排妥当。”

 听他如此说,若芸心中钝痛不已,却微微一笑:“王爷圣明。”

 话一出口,荣逸轩烦恼的拂袖。而冯氏则是大喜过望,口头谢恩。

 若芸知道,自此。他与她,已是隔了千山万水般不复集。

 只是。又一件事她没来得及说:

 他救过她,她应过他永不与他为敌。于是她穷其一生,定当竭尽所能不去阻止他的大业…

 这份执念,无论他领情也好,拒绝也罢,命运如此,早剪不断理还

 “荣王爷好兴致,来探望功臣家眷,同本王想到一处去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百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似是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内,面具之下无悲无喜看不出神情。

 冯氏惊惧不已,忙以头碰地,大气也不敢出,方才的喜悦全然被恐惧所替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于王!

 若芸心里一松,在荣逸轩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慢慢挪到百泽跟前,虚弱一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麻烦于王爷,送若芸回京。”

 百泽欣然点头,却见她摇摇晃晃走出院门,忙跟了过去。

 她回眸,荣逸轩正负手而立,眼神冰冷如斯、薄紧绷,一身宴后的华服由昏暗的院中灯火映衬,暗影翩翩,间玉坠尚润,周身温暖已散。

 她抬眼,已是繁星如斗的夜半。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她叹息着,竟咏了黎明的诗句,黯然离开。

 虽然轻声,却全都落在了荣逸轩耳中。

 他背一僵,烛光跳动的京城元宵灯会上,她对着诗句、猜着灯谜的情景自然而然的浮现。

 在冯氏惊惧和不解的目光中,两个王爷一前一后随着那不起眼的丫头走了出去。

 她这才想起早已疯癫的女儿来,忙呼天抢地的进了房门。

 百泽一路上护着若芸走,看不下去,干脆将她一把扶住。

 她除了身体虚软,神情却是正常得很,只笑道无事。

 他叹了口气,直到将她送到统帅帐内,身后那追随他俩的目光才愤恨的收回。

 “丫头,你害我被荣逸轩恨死了,这可咋办?!”他嘻嘻的笑了下,不耐烦的摘掉面具扔到一旁,出两只清澈的眼睛来。

 “你不会打不过他吧?”若芸闻着他身上脂粉气,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很。

 “呐,你恨我么?我骗了你哦?”百泽扶她坐下,蹲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问。

 看着他无辜的神情,她顿觉得无奈:“你是这副模样要是给人看了去,只怕没人会再怕于王了。”

 不知道为什么,百泽的为人她信得过。

 若不是他出手施救,她也不知道死过几次,就当扯平。

 她如此一想,不自觉地笑了下,心头瞬间比方才轻松许多。

 百泽苦恼的摊手:“你这个麻烦的丫头,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憋着。”

 他站起身,自身上摸出个瓷瓶来,打开,里头一颗颗乌黑发亮的药丸在目,旋即盖上瓶盖丢给她。

 “这是怀王给我调配的药丸,你一路拿着压制毒,到了京城我再找他医你,你可别先死了啊。”他嘴上这么说,一路上却慎重的很,除了叮嘱她吃药也不让她剧烈运动,就连方才的酒席也给了她一杯兑了水的酒。

 只是,她本就没心情碰而已。

 “你如此这般,倒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完了。”她苦笑,收起药瓶。

 这一路那厉害的断肠草之毒并未复发,让她差点忘记自己还中着毒,而那失心散据说早就解了,她并未中太深,否则也不会只短短一瞬便清醒。

 她复又闷闷的想起那一刀来。

 那一刀,到底让她失去了多少东西,她无法想也不敢想。

 见她闷闷不乐,百泽忽然自间几把刀鞘内出一把刀来。

 刀出鞘,寒光乍现,薄刃无锋,惹得若芸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百泽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是从离王身旁寻得的,你信不信,这刀原本属于于王府?”

 “你是说,这刀是你的?你入离国就是为了找它?”若芸说着,瞧着短刃的寒光,不由往后缩了下。

 百泽瞪了她一眼,收起刀:“难道不也是为了救你?我和你说,这刀离王当时出使天颐,偷了去这才藏了十几年,这是我们家的信物,难怪我遍寻京城昂贵货物和贡品都不得,竟然拿来抹脖子,啧啧。”

 百泽嫌弃的看着刀,似乎要看出什么血迹来。

 若芸眯起眼睛,原来于王好财是这么来的…

 猛然间想到,若干年前似乎有使臣归国、离国大举进犯一事,她指尖不自觉地指向他:“你是说,他是因偷刀才畏罪而逃?”

 百泽却是莞尔一笑:“错,他是因为觉得这是宝贝,偷了去能百战百胜,却吓得提早告辞,偏偏又误入深山。”

 瞥到她疑惑的眼神,他略微思忖,干脆叹了口气总结道:“老离王以为他死了,于是率军来犯,天颐以为他回去报信故意为之,两国这才打了起来。”

 她愣愣的点头,却见他摊手一笑:“其实我最讨厌打仗,闻着血腥味儿我真心不好受。

 他伸手探向颈后,缓缓拔出三细长的针给她看“清璿对神经的拿捏准的很,有了这个,我就舒服多了,不过不能久封”

 她定睛看去,只见三针已经全然黑色,显然封住很久很久,怕是自他“消失”开始就是去找程清璿施针的。

 “这么多年,你原来这般无奈…”她叹息道。

 于王带着头盔,除了遮住他白的脸,恐怕也遮住他偶尔痛苦的神情吧,三军统帅,必须冷血无情,哪怕是纯净如阳光的百泽也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在意。

 “程王爷可还好?”她望着针,心底涩涩,但如此战之地,程清璿在后方安全倒也是人之常情。

 “好得很,你就别担心啦。”百泽轻松的答道。

 若芸点了点头,叹息道:“堂堂于王,竟是厌恶血腥之人,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信。”

 百泽一怔,随手甩掉了三针,道:“你也真是不同,我说这些你竟然没有哇哇大叫,不怕我杀了你啊?”

 看着他戏谑,她撇嘴回瞪:“你还不是一样,战场之上,也没见你来。”

 百泽更为惊讶,瞠目结舌半晌,才赞叹:“丫头,虽然你不解其中深意,可竟说对了。世间万物本应顺应自然天理,若是随意扭曲杀人、为所为,才是最大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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