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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仿佛看到孩子可爱的面容,七也微微笑了。“不好。我想要一个女儿,像你,然后我可以继续宠着她、爱着她。”

 “嗯,那叫什么名字呢?”

 “你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七七。”宁又仪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用力点了点头。“七,就叫七七好不好?”

 “好。”

 他会有一个女儿,名叫七七,长得像又仪——如果真能够有一个孩子,他和又仪的孩子,那该多好。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愿望。祭台上救又仪,那是职责所在;军,中找她,是他放心不下她,但首先也是他的职责;带她走,是他的承诺…他做过的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却不是为自己。只有这次,没有理由的,他想看到他和又仪的女儿出生、长大——这是他平生第一个愿望,他希望能梦想成真。

 一边想着,七一边和宁又仪说着话,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说到伤心时默然流泪。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唯一没有提及的,就是见到骅烨的时候,他们要如何应对。无论对方有什么反应,他们一定同生共死,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如果他们的时间注定不多了,那就多说些开心的、美好的事吧。

 到了第七,天一亮,七便不自觉地昏睡过去,这回,是六个时辰。宁又仪奋力催马前行,昨七已教会她如何驾马车,这整整一,都得由她来驾车。

 宁又仪凝神执鞭,她想快一点,更快一点,怕来不及赶到岁波城;但她又不敢太快,怕马车失去控制,那就糟糕了。就这样忽快忽慢,一刻不停,到了晚上,她已是筋疲力尽。天黑透后,天上无月,看不清路,她再也不敢让马奔跑,只得勒马缓步前行。

 寒风刺骨,宁又仪不由得打了个嚏。朝天上看去,夜空广里无垠,众星闪耀,显得这冬日的夜更加清例。她不很想念七,虽然他就在她身后车中,但,习惯了被他拥着,现在身边空落落的,她就觉得很孤单。她——再也不能失去七了。

 不知道多少次了,宁又仪默算着时辰。七,应该快醒了吧。

 “又仪。”

 “七…”她鼻头一酸,静静地感受着那温暖的臂弯圈起自己。

 “冷吧,快进车里去,我来驾车就好。”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

 七将她更紧地护在身前,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看着天渐渐亮起来,驿道上薄薄的夜雾散去,晨光照拂,山清明,又是晴朗一

 如果没有解药,到了第九就再也醒不过来明天就是第九。想及此,宁又仪不伤痛绝“七,我们本来要去江南的。”

 “嗯。”

 “可是,现在离江南越来越远了”

 “我们明天就去。”七一抖缰绳,马儿跑得更快了,马车飞驰,冷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宁又仪的声音在风里散落。“真的?”

 “真的。”

 七的语气坚定,一如他之前做出的那些承诺。就算是虚假的安慰,那也是最好的安慰。宁又仪想。

 马车冲下山道,山脚下是一大片平畴沃土,覆着星星点点的残雪,一间间小房子三三两两地散布着,远处一座雄壮城池,高高的祭台直入天际——岁波城,已近在眼前。

 “七,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也是。”

 驿道前方有一座小凉亭,车速渐渐慢下来,就停在凉亭边。

 骅烨正坐在亭中,听到马车声,眼也不抬,只专注地温杯泡茶。

 “又仪,你去那边等我。”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杨树。

 宁又仪深深望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牵马而去。

 七上前一步,跪在亭外,直视骅烨。“太子,七回来了。”

 骅烨不言,端起茶抿了一口。

 “太子,我想活下去。”

 骅烨不疾不徐地品着茶。这天气晴好,无风无云,若非天寒地冻草衰枝枯,倒有些小的感觉。杯里的茶渐渐地凉了,结起了薄薄的冰。

 地上的寒意渗入膝盖,慢慢由生疼转为麻木,七一直跪着,再末开口。

 他在等,等太子给他的结局。

 既然太子已经等在这里私下见他们,虽不知他如何打算,但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活下去。七望着骅烨,不漏过他一丝一神色变化。

 杯中的棱棱薄冰在光下折出莹然五,又脆弱,又华美。骅烨看着,终于开口道:“那你为什么不求本宫?一直跪着,本宫就会原谅你?”

 七肃然道:“七自知犯下死罪,愧对太子,此来不求太子谅解,只愿太子能明白七的一番心意。”

 “你说。”骅烨慢慢转着手中的杯盏,那薄冰微微起伏,华彩变幻,映得他的眼眸更加深不可测。

 “我今年二十,跟随太子已有十八年。这十八年中,我一心护卫太子,从未有过自己的心愿如今,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能活下去。”七一句句道来,神色静然。

 “咯”的一声,杯子碎裂,冰水浸了骅烨的手,丝丝血迹顺着茶水在石桌漫开。“活下去,和宁又仪长相厮守?”

 “是。”七丝毫不惧骅烨的怒意“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骅烨斥道:“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七从不敢或忘。但现在,我,无论生死——已不再是七。”

 骅烨终于抬眼看七,只见他虽跪于亭外,却拔轩然,目光澄澈,坦如水。

 是的,七再不是他的影子,他,终于成为了他自己,如今他是要为了他自己活下去。

 骅烨冷笑道:“无论生死…七,你是在威本宫?”

 “七不敢。”七着对方的冷眸道:“七只是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骅烨慢慢握拳,不顾掌中残存的碎瓷,越握越紧。“若本宫不给解药,你当如何?若本宫歼灭宁国,宁又仪又当如何?”

 “七定当竭尽全力阻止太子。”七沉静道。

 骅烨长立而起,居高临下地望住他。“你就不怕一辈子背负背叛本宫的罪名?”

 “不怕。七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太子愿意让七赎罪。”他重重地磕头,继而站起,虽然膝盖僵直,却仍立如松。他平视骅烨道:“但——七不能够放弃又仪。她已经被放弃过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她伤心。”

 “你在指责本宫?”骅烨隐然动怒。

 “太子身分所限,做事考虑颇多,不可能事事将又仪放在首位,这是太子的难处,七明白,也望太子能明白七的心情。”

 此番站起,他便不再是那影子侍卫。骅烨望着七坦然无畏的眼眸,良久才道:“七,你果然不再是七了。”

 “是。曾经的七,可以为太子死;如今的七,要为宁又仪活。”一瞬间,七向来明净的眸中华彩四

 骅烨记得很清楚,十岁的时候,七身是伤,却说他很高兴完成了任务。,后来,每次他都是这样,一切以任务为先,从不顾惜自己;再后来,二十岁的七淡然接受了去塔木城当俘虏的任务,即便知道很可能会死,也没有一丝的犹豫。

 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简单直接,心里只有任务,没有其他。现在的七,依旧简单直接,但他的心里,现在只有宁又仪。他——应该会对建安很好、很好。

 远望过去,宁又仪站在杨树下,布衣衫青石簪子,看上去寒酸无比,但她立的姿态,又高贵无比——她终究是一位公主,一位本将成为皇后的太子妃。但她…终是选了七,永远以她为重的七。

 骅烨紧握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有些事情,他的确做不到,在祭台上那夜,他就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他慢慢地开口“本宫心意已决。但还有一个要求,你可以不答应,这无碍本宫的决定。”

 “太子请说。”

 远远地,宁又仪站在树下等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拔下头上的簪子,细细地数上面的红纹。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她数了一遍又一遍,不觉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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