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殷虹带着孟磊到只属于他俩的“老地方”…东北角海岸。
一路上,他的记忆自动倒带,迅速穿过那些混乱迷茫的旧
时光。不自觉地,他伸手握住身旁的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啊!你
痛我了。”殷虹的泪立即夺眶而出。
“我的心更痛,简直痛不
生。”他的眼中慢慢汪出一层水雾,
蒙,似潇潇秋雨。
“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霎时,殷虹泪如泉涌,不可遏抑地悔恨,激动得将下
都咬破了。
“为什么你不到医院来看我?因为那个男人?”时至今
,他依然醋意横生。
“哪个男人?”她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显然已经忘了那晚送她回家、与她有说有笑的可恶老家伙!“滥
!”连故作清白的掩饰一下也不会,可想而知她的感情生活有多么烂。
殷虹被骂得火冒三丈。“他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也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可是…”可是辩不下去了。
“你知道你有个坏习惯,一说谎或强辞夺理的时候,就会把右手食指放在
上。”
殷虹吃惊的把右手藏到背后去。姜野一抹恶作剧的冷笑。
“你变了,变得一副可恶相!”
“说实话。”他要知道那个“老男人”的下场,以及她这些年来的感情世界,是否因为没有了他而变得更加精彩万分。
“有什么意义?”就在她出言抗议时,眼前的景
豁然开阔了起来。澄蓝色的天空,偶尔展翅的海鸥,不断漫卷上来的海
,和年少时候一模一样。
他们互望着彼此,不再言语。
引擎熄掉之后,他们步行穿过一小段黄沙、尘屑飞扬的小路,踏上灰蒙蒙的沙滩这个角落相当偏僻,走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殷虹似乎很
,何处左转,何处右转,她记得清清楚楚。
不待姜野问,她说“你受伤以后,我常来。”犹豫了下,她忽尔抱住他的胳膊。“不介意让它成为我们的新房?你…还要我吧?”
姜野一愣,像截木头僵在那儿。这个女人,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不知道多久没靠近海边。刻意的痹篇它,其实是为了避免勾起有关她的种种回忆。天知道,他曾经如何努力的想忘掉她,忘掉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一切;可,他办不到,越是刻意躲避,反而思念得越惊心动魄。此时,这样地接近海洋,而且就站在她身旁,竟没有想像中那样
越神伤。
是因为时
久远,洗刷了心底的惆怅,还是因为有她?
“你对所有男人都是这么大方吗?”他不惜以苛薄尖酸的言辞,来遮掩他内心澎湃汹涌的渴望。
是的,他要她,要得几乎疯掉!殷虹凄惋一笑,不作任何辩解。她绕到他背后,紧紧抱住他,脸在他的颈项磨蹭,柔声道:“你说过你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姜野顷刻间红了眼,伪装的冷酷悍戾,塌溃殆尽。
“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不能,绝无可能。
殷虹在心底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然,口中,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由着他转过火热的身子,将她搂得
不过气来。
雨点似的吻融化了两颗冰冷的心,成水、成烟、成一只浴火凤凰在火光掩映得灿烂的时刻,引吭高歌…姜野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能将她崁进骨子里,让彼此的血
全数连在一起。他梦呓般呼喊着:“不许走,不许走!”
殷虹的娇嗔仿佛穿过云层飘来。“你呢?你会留下来吗?孟磊,孟磊!我怕,我好怕!”
“别怕,有我,一切有我。”
当星眸微张之际,她不
痛哭
涕。不,你不是我要的,你不是我的孟磊!
殷虹双颊苍白如纸,目光凄楚地凝望着他。缓缓伸手一粒、一粒地解开衣襟的钮扣,脸色愈加惨然。
那白色的衬衣半掩半合,丰润的酥
在里面深深浅浅起伏着,诉说一个未完成也终将不能完成的美丽的秘密。渐渐,薄如蝉翼的冷衫顺着她滑润的肩头无声垂落,躺至沙滩上,宛若夜莺的呜咽,哀惋、黯然而无奈…又是一袭柔纱落下,是她贴身最后的一件衣物。
金黄的地平面映照出炫目的光芒,把无瑕、绝美的
惑投
到孟磊眼中,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便成了最最温馨的摇篮,哄眠着一对身体,将过去与现在天衣无
地吻合起来。
有一下下,孟磊屏住呼吸,几乎以为他们又回到年少时期,那个只有欢笑没烦恼没有泪的时光里。他怔忡地矮下身子。半跪在沙地上。她的
体一如往昔,美丽得如同一尊白玉雕塑的艺术品,在夕阳余晖下,闪着一层柔柔朦胧妖
的光芒,却不近情的纯白、宁静。如此浩浩淼淼,宛似银河,一如洪荒。那两粒
滴的红色蕾尖,俏丽坚
,点缀着一个教人心醉的时节。
孟磊情不自
地埋首其中,轻轻
吻着…殷虹泣诉似的呻
,如同枫林的低语,香甜且蛊惑。
孟磊克制不住了,他
地哭喊着,忘我地穿梭在她蓄意营造的软玉温香里,像头猛兽,狂热地奔窜、掠夺、占有…他们的血
、热汗混在一起,沸腾着、蒸发着,身躯轻飘飘地翩然于旷野,如两片叠合为一的云彩,潇洒地,无牵无挂但求孤注一掷地自在翻翔。
在最辉煌的瞬间,他们的泪决堤而出,汇成一汪水潭,消消细
,濡
着身,浇灌着干涸的沙地,…银色的鱼儿时而从蓝色的海水中跃出,偷窥窃语,又羞怯地潜入水中,溅起朵朵
花,翻出阵阵笑声…一阵骤风掠过,孟磊突然一跃而起,灼灼地睇视着她。“你原来…一直在等我。”
殷虹面色稍稍红润了些,但依然憔悴。
前尘过滤净尽,心酸再度涌上心头。她等的,其实不是他,不是他!
殷虹终于和孟磊的二妈达成协议!她
出股权,殷虹则自动消失在孟家的“视力”范围,保证和孟磊永远划清界线。
“把这个交给刘叔他们。”殷虹像在
代后事,一样一样重要文件,和贵重物品全拿出来
予姥姥。
“你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挣回的权利,怎能轻易说不要就不要了。”在姥姥眼里,振兴殷家产业、夺回失去的山河比什么都重要。
“要它做什么?赔上我爸妈的两条命还不够吗?公司是刘叔他们一点一滴打拚起来的,理当
还给他们。姥姥,我累了,累得没力气再去斗法,甚至骗人。你…真的不跟我走?”
姥姥
了下鼻子,老泪悬在眼眶里,哽咽地说!“我留在这,等你回来。”
“也好。免得我居无定所,你跟着漂泊
吃不消。”她把预备好的存折
进姥姥手中。“里面的钱,足够你享清福的了。”
车子卖了,只好央请苏旭送她一里,可他说一个小时之后才能赶到。在等待的当中,她眷恋地环视屋里的一切,心底虽焦急地想离开,却又无限难舍。
她走进房里,决定写一封信给他,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孟磊,其实我宁愿喊你姜野,因为你已不是他,不是我挚爱的那个人。
原谅我不告而别,没有特殊的原因,如果硬得凑出一个,那便是:我并不爱你,一点也不。前尘往事,仅够招来相思,一旦真实面对,总残酷得令人仓皇无措。
命运就像一张大网,紧紧困囿着你我,我们不过是受摆
的傀儡。情愿你是薄幸之人,也希望自已冷心冷血,那么,我们就不会那么多牵挂、那么多不舍、那么多心痛和悲伤。
孟磊,再见了,原谅我。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你可怜的初恋情人
殷虹吻了吻那淡蓝色的信封,然后将它放入皮包,准备待会儿投入路边的邮筒。“玫珍小姐打电话来,接不接?”姥姥立在门边,幽幽地问。
她迟疑了下,觉得是该向好友告别一声。“我去接。”玫珍大概听说了她取消和姜野的婚约,特别打电话来嘉许她的明智之举吧!“虹,来一趟好吗?”玫珍在电话那头哭得凄凄惨惨。
殷虹把辞别的话哽在喉底,忙不迭地加以劝慰。“怎么回事?别哭别哭,我…我这就来。”
正巧苏旭也赶到了,她匆促跳上他的喜美。
“你的行李呢?”两手空空不像要远行的样子呀!“待会再回来拿。我们先到赵赋文家。”提着大包小包上车太耽误时间,横竖也不顺路。
“去他家干么?”那小子最近每天窝在他的小鲍寓里喝闷酒,有时发起酒疯,还会对他大吼大叫,
不上道的,去找他干么?
“探望玫珍。”殷虹故意把目光扫向他。
苏旭脸色一暗。“你该不会
我去认养她的小孩吧?其实你
错了,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是…是孟磊的。”
“你胡说!”殷虹尖叫了起来。“孟磊不是那种人,他根本不喜欢玫珍。”
“骗你干什么?上礼拜赵赋文喝得醉醺醺的跑我那儿去,他都跟我说了。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子想想看,如果玫珍肚子里真的是我的孩子,赵赋文怎会笨到去娶她?”
“可,他也没必要为孟磊扛下这个重担呀!”殷虹的心被猛烈的妒火给烧红了。她不能忍受孟磊除她之外,另有别的女人。即使是她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有,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这么做。”苏旭咬咬牙。沉
了许久才道!“因为孟磊的车子之所以失速冲落山谷,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怎么会?
殷虹给震撼得心口怦怦跳,全身却动弹不了,思维完全停顿。怎么会?
“你骗人!”她大吼。“不信可以去问赵赋文。他说。那天晚上孟磊得知你结
了新的男朋友,心情异常恶劣,找他出去喝酒。他趁孟磊喝得不省人事,愉愉跑去将他车子的后轮戳破,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
“教训什么?”他们不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吗?
“教训他横刀夺爱。”苏旭别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他跟我一样,对你…始终无法忘情。”
殷虹沉肃着脸,绯红的双颊霎时因失血过度而白得吓人。登时,她竟有股莫名的轻松感,原来她欠孟磊的并没有那么多,原来他也没那么地爱着她,原来,他们的爱、他们的恨,并不具致命的毁灭
。然,接踵而至的,竟是排山倒海的妒火,其实她还是很在乎,还是很不能原谅孟磊和玫珍。
倚在车门,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恍惚之间,她又看见孟磊了,背景是高中的校园,一群学生在草坪上嬉闹追逐。
段考刚结束,大伙提议到郊外烤
。殷虹再怎么坚强,父亲的过世和公司产业接二连三被阴谋夺走,毕竟是一大打击。它的成绩每下愈况,看到考试卷上成片问题解不出来时,她只感觉自己像在波涛中挣扎的一截舢板。段考的前一天晚上,高进德带着众人到她家耀武扬威,恐吓她乖乖让出股权,否则便如何如何。
那段傍徨无助的日子,她非但无法静下心来念书,连带的也把脑袋里原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志得干干净净。
班导告诉她,长此下去绝对考不上大学,说不定连专科的边儿也摸不着。
孟磊每天仍笑咪咪的陪在她身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考试题目有多简单,他飞快作答完毕还有时间打个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落落寡
。他始终不知道她面临了怎样大的压力,他愉悦的神情对她的失意无疑是一大讽刺,虽然他还是迟钝得体会不出。
全班同学中,只有王玫珍和邱秀娟足以和他比拟,他们兴奋地对照答案,欣喜于自己的表现时,殷虹只能远远的靠边站。缄默中,愤恨、嫉妒与痛楚汇成的洪
,在她的
臆间冲
奔窜。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当殷虹把
烂的考试卷去在桌上,跌落地面时,孟磊怔愣的问:“你不好好读书,都上哪里去了?”他责备得理直气壮。殷虹是他的小女人,他有权也有责任照管她的一切。
“我没心情,根本静不下心来。”
“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他分明应该了解她的心,可他没有。优渥顺遂的成长过程,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视为理所当然。
“我不想跟你说话,让我静一静好吗?”回到家中。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伏桌痛哭。她变得
睛不定,偶尔喜欢招蜂引蝶,跷课到外头厮混,对人生失去期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孟磊以为,他把书念好,考出好的成绩,再指导殷虹,拉拔她一起上进,她肯定会心存感激,并对他投以崇拜的眼光;错错错!简直是大错特错,他神采飞扬,出类拔萃的表现刺痛殷虹其实高傲的心
,他提到邱秀娟和王玫珍等人时不经意
口的赞美加深了它的妒火,并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们两人之间最严重的一次误会,就足发生在那次郊游烤
的时候。前一晚,孟磊和它约好了过来接她,谁知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只好硬着头皮赶往他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走出来一名不知是他的那房亲戚,疑惑地说:“他出去啦!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来,他讲完电话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殷虹听了,万般不是滋味,他们明明说好的,即使要做她鸽子,至少也该知会一声呀!本来已经够火大了,又受到重重一击。女孩,哪个石头
蹦出来的女孩?
自尊心强烈受损的她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决定到郊游的地点去看看他怎么自圆其说?她拦了计程车,一路风驰电掣到“外双溪,走在崎岖且坎坷的山路上,秋天的狂风带着讪笑和戏谑似地掴着她的脸颊。她想到孟磊曾告诉过她:“野外踏青,山林比海边吸引人,因为举
便有奇花异草,深不可测的峰峦叠嶂;每一转矩就有一份生意盎然,一份特别的惊喜。”
殷虹只感到特别的累特别的愤怒,难走的羊肠小径将她五味杂陈的心,蕴酿成天怒人怨的一股强大风暴,他曾对着她发誓,要一生一世对她好,要守候着、呵护着她,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但如今英明的“战士”反悔了,弃她于不顾了,她S-曰个“白雪公主”该怎么办?显然在成反的路上,还付更多温柔美丽的公主,等着也期望着更
惑着他,要他前去捍卫,该如何是好呢?
殷虹辛辛苦苦、汗
挟背地,总算在小溪旁的尽处找到同学们的笑声。最令她
然大怒的是
约的孟磊此刻看来竟是快乐无比,他和邱秀娟站得很近,不时因她说了些什么,而笑得眉飞
雏。殷虹正踌躇要不要打断他们的话,上前找他理论,忽然瞥见笑盈盈的邱秀娟用竹签
了一粒
丸子殷勤地送进他嘴里。她脑内一轰,咬着牙转身便走。
“嘿!殷虹,你上哪去?”赵赋文大声一喊。溪边嘈杂的声音全静下来,孟磊竟全无愧疚,一脸欣喜的走向前。“怎么这么晚?又赖
了对不对?”他把烤得香
的内丸子递给她,却被她一手打掉。
“你这是干什么?”孟磊张大黑瞳,惊骇于她
鲁无礼的举动。
她真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可理智勉强遏止了冲动的情感。
“问你呀!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卑劣。”她不在乎孟磊移情别恋,真的,她自己很清楚,她并不适合他,为了两人好,不如就此打住,谁也不火谁。
但感情的事不是说断就能断,更不能用这种方式教她措手不及,难堪的独自承受后果。“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怒吼的声看虽刻意
得极低,仍传进伫立在身侧,包括赵赋文、苏旭、王玫珍几个人的耳朵里。
孟磊自觉无辜,更没必要忍受她突如其来的指责,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唤道:“喂!你不要没头没尾的,有话就说清楚。”
殷虹旋过身子,秀眉微扬,冷冷揪着他。“事实摆在眼前还要说什么?祝福你,祝福你们一起掉进十八层地狱。”她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尤其在爱情的小小框架里,她绝对是小心小眼且贪得无厌的。
孟磊被莫名其妙指责得好不恼火,他停住脚步,盯着殷虹的背影,又急又快的隐入繁花草丛中,一遍又一遍的自问,要不要追上去拦住她。不!他没有错,错的是她,他没必要为莫须有的罪名接受这样无体的对待。
是赵赋文告诉他,殷虹临时决定和邱秀娟一起去逛街。结果邱秀娟在车站等了两个小时还不见她的人影,幸好他尚未出门,才能及时去把她接过来。该生气的是他和邱秀娟,殷虹凭什么发火?
“她大概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以为我失信没去,才会那么光火。”邱秀娟
怀歉意地移近孟磊身旁,眼光却下意识地瞟向赵赋文。两人沉默地
换了一个别人不易察觉的眼色。
“不用理她。错了就错了,不能因为她爱耍大小姐脾气,就什么都得让她。”
他固执地留在烤
会场,和殷虹隔空生闷气。
“小俩口闹瞥扭啦?”苏旭看大伙全走开了,摇摇晃晃地摇到孟磊旁边坐下。
“她就那个样子,晴时多云偶阵雨,永远教人捉摸不定。”他恨恨的,把一罐烤
酱整个打翻在土司面包上,引来女同学的一阵嗔怪“不难懂啊!你载着别的女孩过来,害她一个人“跋山涉水”她心里当然不高兴,换作是王玫珍,不赏你两巴掌才怪。”他们的初恋同样生涩,也同样甜蜜。
唯一的差别是,孟磊和殷虹乃情投意合,真心相待,他和王玫珍则混含了许多难以启齿的、
体上的相互吸引。
“什么我害她的。是她告诉赵赋文不想出来烤
,叫我不必去接她的。”
“她有事干么不直接跟你说,反倒要透过赵赋文传话?你和殷虹要好,除了班导,全班谁不知道?为什么邱秀娟会认定你一定有空可以载她过来?”苏旭虽然生就一副
线条,做什么都大而化之,不拘小节,但此刻分析起事情,竟然头头是道,彷如醍醐灌顶,浇得孟磊心智顿时清朗澄澈起来。
他心思单纯,甚少怀疑过他人的动机。赵赋文只一通电话他就傻气地信以为真,忘了该打个电话向殷虹求证。难不成赵赋文真的向他撒了谎,故意制造这场误会?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旭瞧他到这节骨眼了还一脸茫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以为全世界就你眼光好,懂得欣赏并追求殷虹?拜托,你的聪明才智都给孔老夫子啃光啦?”
孟磊这一细想,暗叫不妙。昨晚赵赋文一再叮咛他不必打电话给殷虹,那不是作贼心虚,怕谎言被拆穿了是什么?邱秀娟也真是的,居然跟他合演双簧,一起骗他!人家赵赋文起码还有一个“情逢敌手”的正当理由,她图的什么?
寻思至此,偶一抬头,恰恰
上那双深情依依水汪汪的大眼睛,原来她也是孟磊没解过这等复杂的多角习题,也不想卷入诸多是是非非的纠葛里。他只在乎殷虹,爱的也只有她一个,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跟她好好的赔个不是。
完了,她包准气疯了,才会误会他,大吃这种一点也没必要的飞醋。他越想越急,干脆挥别众人,骑着苏旭的机车,生平头一遭违反校规地火速赶到殷虹家。
经过市场,他还停车买了一束香水百合,心想殷虹看在花的份上,说不定火气就消了一大半。
没想到,她大小姐二话不说,接过百合直接扔进路旁的水沟里。
那次,他们足足有两个月没讲过一句话。两人个性都掘,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
他们的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十九世纪有位法国作家说!“痛苦可以使人成为诗人,而一种可能挽回的内疚则让人成为玄学家。”
那么,痛苦和内疚加在一起,会让他变成什么?
他实在摸不透殷虹的心,一点小小的误会,也能生那么久的气。在她面前,他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这段期间最大的改变还是殷虹,她变得好认真,用功得令大伙疑云四起。在此之前,她的字典里保证找不到“好学不倦”这句成语。
学期结束时,她总平均高达八十五分。当班导把班上的成绩单交给他要他拿回去分发时,他几乎被那几个蝌蚪似的阿拉伯数字给吓呆了。为了她学业的突飞猛进,他在熙熙攘攘的走廊上,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为了奖励她,他决定再退让一步,跟她重修旧好。
放学后,他一路盘算如何启齿,如何说抱歉,一路紧随她的身侧,在巷
的转角处,心如擂鼓地唤住她。
“我们讲和好不好?”
殷虹咬咬
,只迟疑了三秒钟,即扑进他怀里,哭得泪眼婆娑。“你这个坏蛋,那么久不来跟人家说话,害人家以为…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孟磊心口一暖,也不顾偶尔走过、飘来惊诧眼神的路人,当街吻住她如花的
瓣。两人
绵悱恻的眸中只有彼此,只有情意浓浓。
“暧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不会长针眼?”王玫珍尖拔的嗓音,冷不防地从街尾的大榕树下传来,吓得孟磊和她急急分开。
和王玫珍同行的还有苏旭、赵赋文和邱秀娟,但除了她笑嘻嘻地和殷虹挤眉
眼,调笑他们
胆包天,居然敢青天白
之下公然且严重违反学校的重大规定之外,其他三人均是一脸索然和隐隐酸酸的妒意。
假使当时王玫珍也暗暗对孟磊有意思,她为什么仍能表现出一副
不在乎?
是苏旭
错了,还是她心机特别深,懂得以退为进,隐瞒自己的心意,好掩人耳目?殷虹委实猜不透。她低声一叹,发现赵家已经到了。
“你进去吧!我…我在这儿等你。”苏旭似乎担心着什么?眼光闪闪烁烁,说话也
吐吐。
“既然来了,何不一起进去把真相问清楚?”
“我刚刚说的就是真相,”苏旭神色仓皇地。“餐厅十点就开工了,抱歉,没法送你去机场。”
殷虹眼看劝不了他,是以不再勉强。“再联络了。”
“唔!”苏旭关上车门,又摇下车窗,殷殷地嘱咐她。“记得,无论到了哪里,都必须跟我保持联络。”
“我会的,”她把所有离别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只报以一抹淡然的笑,让老友知道她撑得住,也保证会过得很好,菲佣玛莉引她走进院子,即听见一串悦耳的笑声,是玫珍的女儿采采,她惊慌地从房里跑出来,还不时回头张望后面陪她逗乐的人姜野。随着姜野跨出门槛的则是笑容可掬的玫珍,多么写意的甜蜜家庭,殷虹突然因为自己的闯入感到懊恼不已。她来做什么呢?玫珍在电话里明明哭得肝肠寸断,怎么这会儿全换了样?菲佣告诉她,赵赋文几天没回家了,赵老太太一气跑回南部探亲顺便消消火,家里现在就只剩玫珍和采采。
所以姜野才特地赶来相陪?
这一幕全是玫珍精心安排的?
她呆愣在花丛的后方,采采童稚天真的笑声。无情地刺痛她原该无动于衷的心。这一刻,她把姜野和孟磊合而为一了。她害怕失控,害怕伤心,于是毅然决然地冲出庭院,奔向马路,没入倾盆而下的雨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