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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姜梅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将吐白的天色,一夜无眠。从来没在火车上看过出,今天可算是一次瞧个够了。

 睡眠很浅的她,有认的坏习惯,在火车规律的晃动中根本无法入眠,只能睁大著眼,望向时而阒黑、时而灯火点点的夜景沉思着!

 从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搭乘台北往高雄的平快列车,竟然是在这个深夜时分?

 松山总站前,那一群数量庞大的绿色蚂蚁大军排列在月台的景象,深入她的脑海无法拭去。

 随着夜的深沉,她们习惯性的随着口令的下达动作。

 对月台工作人员来说,经年人汹涌的月台出现一大群军人,早已是司空见惯,没啥稀奇。

 然而如此一大群女军校生同时出现,倒是稀奇的。

 连来往的旅客都对她们投注好奇的眼神。

 由于承受过多的注视,这群平常活蹦跳、不太有规矩的大女生,顿时变个人似的乖巧听话多了…这也算是奇迹吧。

 当等待已久的列车到站时,毕晓蓝竟然对着这辆机器发起呆来了,张口结舌的好不滑稽,良久才恢复了神智,小声道:“姜梅,我们真的要坐这个看起来破破烂烂又没冷气的车吗?”此时,小声交谈是可以允许的。

 “你说呢?”姜梅反问。在她们的眼中,这种车…呃,实在是称不上美感。

 “要。”她干脆的答道,语气中没有愉的成分。

 “孺子可教也。”姜梅笑意盈然地瞅着全连年纪最小的毕晓蓝,心里却有着不好的预感:她们往后的日子应该也会如此克难吧?

 老旧的列车缓缓地驶离月台,挤人的车厢内,一群兴奋过头的大女生,小堆小堆的聚在一起谈天说笑,顿时车内的空间好不热闹,每个人仿佛都有说不完的话、吃不完的点心。

 在火车规律的走走停停中,声音没了、窃窃私语淡了…车厢再度陷入静默的氛围中。

 黎明前夕,车箱内只剩下两个清醒的灵魂。

 一个是姜梅,另一个就是坐在车箱中段,始终维持低调的季桦。

 她那忧郁不开朗的神情及不算出色的外表,在这群人之中不若毕晓蓝活泼耀眼,不及班羽萱清丽动人,可是姜梅还是十分注意她…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对周遭的环境全然不在意,与人群格格不入。

 姜梅眼中的她,形体虽在却没了心,整个人仿佛即将消失、溶入背景。

 知觉到别人的注视,季桦收回了望向远方的视线,朝姜梅略微牵动角。

 这应该算是她的笑容吧?姜梅如是想。

 虽然笑意未达眼眸,却已无法苛求太多。?毕晓蓝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好睡!因此,她上车不到半小时就能睡得一塌糊涂了。

 大眼一张,旅途已到达终点,全然没有失眠的痛苦,真是好命。

 清晨,毕晓蓝从深眠中苏醒,她眯着惺忪的睡眼朝四周望去。

 此时,车内早已是兵荒马,每个人皆忙于整理行李,无暇顾及他人。

 “醒了?”姜梅好笑地瞟了她一眼,真没看过有人可以在震动无比的车箱内睡得如此安适的,不由得对她的睡功佩服不已。“快整理行李吧,省得石美女又发飙。”

 毕晓蓝俏皮的吐吐粉舌。“嘿!我才不怕咧…”这句话实在是不够理直气壮。

 “是吗?”姜梅斜挑着眉,不以为然的。“那我先告辞了,你慢慢等她来吧!”拖着过重的黄埔大背包,她徐缓的向车门前进。

 “喂!等我啦…”她慌乱的寻找行李,嘴上还不忘喃喃抱怨着:“惨了啦…行李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敢抛弃它主人…真是太没意思了…”

 听得在一旁的班羽萱噗哧一笑。行李有脚吗?这倒是奇闻一则。

 七天的朝夕相处,她对室友们也有了初步认识。

 外型清秀的毕晓蓝,是个热情洋溢、活泼大方的女孩,就是没什么定,凡事三分钟热度,虎头蛇尾的,个性迷糊健忘,是个直肠子。是个容易朋友、也容易树立敌人的线条,常常得罪人,将人气得半死后还不知自己犯了何种错?

 相对于毕晓蓝,姜梅就冷静多了。容貌丽、体态丰腴的她,凭着新娘学校训练出来的好手艺,将自己和他人的三千烦恼丝修整得十分干净利落,并婆的连她也不放过。

 顶着一头现代感十足发型的她,连自己身上那套草绿服都仔仔细细的用熨斗整烫得平顺,就差没烫上笔的肩线了…除了可怕的洁癖外,她也是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而季桦呢?她那沉默寡言的性格,一个礼拜吐不出几个字,忧郁气质令接近她的人有着沉重的压力感,只除了毕晓蓝那个乐天派的牛皮糖外。

 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毕晓蓝的纠的。

 班羽萱一一剖析着她新结的朋友,却将自己略而不谈。

 体态纤细的她,有着精致的脸孔和白里透红宛若稚子的肤,方进入这个充刚气息的军事学校即造成学生间的轰动,七天内收到不下十来封的情书,直教人叹为观止。

 她对亲疏分际拿捏得很清楚,与自己无关的人包括不喜欢的同学、亲人就是冷了些,给了人几个软钉子碰之后,那些狂蜂蝶就少了。

 初生的友情伴随着她们,在此一军事学校的发源地成长茁壮、生发芽…?

 南部的太阳常会将人给烤干,尤其是习惯冷气房的娇娇女,更是不能适应。

 毕晓蓝以为自己铁定中暑,可事实上,她还完好健在,神智清醒的接受非人折磨!

 是谁规定基本教练课要排在第五、六堂课的?真是无变态加三级!

 当无情的阳光烧炙着她的长统皮鞋,豆大的汗水在她身上恣意的奔,造成一摊摊的水渍,又狠狠的将衣服晒干,徒留一大片泛白的盐渍时,她又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不退训?顶多是让“必安柱”笑一阵罢了,又不会少块,宠爱她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如今的凄惨遭遇,一定会无条件展开关爱的羽翼,收容她这个受凌的灵魂。只要一通电话,苦日子就要结束了…偏偏几次刚到口的话梗在喉际,又硬了进去。

 只因为试凄受难的不只是她!

 她轻轻用眼角扫视着四周。姜梅、班羽萱和季桦那三个身体状况比她还烂的家伙尚着身子骨,咬着牙硬撑,向来头好壮壮,运动细胞极佳的她,没理由撑不过来的呀?

 可是…真的好苦哟…呜…呜…她想念家里的冷气、想念那冰冰凉凉的刨冰,和那美味可口的食物啦!

 身为老么的她,虽然个性软弱了点,却也是好面子的。为了面子问题,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撑下去。

 她努力适应目前的情境,挑战火辣毒烈的阳光,然而成效不彰。

 平时老是不够用的时间,此时却显得度如年,难以为继。

 漫长的时间要如何打发呢?

 她开始研究前面班兵的发丝,数着她从耳际、发梢滴落的汗珠,数着她背后干了又的汗渍有几圈?数着、数着,心里直犯嘀咕:她们这群人到底是所为何来?不管原因为何,都不应如此待自己,真是一群有被待狂的疯子,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若要她评论这群人中谁最具疯狂因子,铁定非季桦莫属。

 她真的是很疯狂耶…明明自己的体力不行,呃,是差透了,却老是要将自己的体力到极限。只要上课烈点,她那烂得可以的身体就会罢工,而她只要一清醒,又像没事人般勇往直前,真不晓得国军那饿不死、也富不了的薪水,哪儿值得她用生命去拼?

 身体第二烂的是姜梅那家伙。大概是冷气房坐久、缺乏运动的关系,她也常常处于摇摇坠、将昏未昏的状态,可是泛着一脸苍白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报病号。

 理由是,她不想当特殊份子。

 此时,她才发现她们的倔强。害得她只好跟在这群大、小病号附近,随时提供支援,不是帮忙拿小板凳,就是跟在一旁打气加油。

 唉!她真会被她们给害死啦!毕晓蓝无奈地想。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时间,每个光毒害的可怜虫全摊在树荫底下。

 连上规定水壶内的水必须加盐巴,猛灌着加味白开水的毕晓蓝,忍着那股怪味带来的恶心感,将水灌入咽喉,以浇息喉际烧灼干渴的痛感,眼角又不放心的瞟向那两只令人担心的病猫。

 “你别瞎心了,她们死不了的。”班羽萱嘲讽似的泼她冷水。

 “你好没良心。”她抗议道。

 “是吗?”班羽萱不在意地轻笑,笑意却未及眼瞳。“人要是不想活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她意有所指的瞟了季桦一眼。

 毕晓蓝从来不担心姜梅,因为她的自制力比任何人都强,不容易因冲动而误事,而周延的思虑及慧黠的反应,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趋吉避凶,不被她修理就不错了,哪有本事掘坑给自己跳呢?而季桦不一样,她是进来摧残自己的。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都不珍惜了,哪还有人会珍惜你呢?

 “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她沮丧的低垂着头。

 “我怎么劝?她都是、是、是的,可是没半句听得进去的…”

 毕晓蓝皱皱眉,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为什么她可以无条件的关心别人?班羽萱不懂。

 毕晓蓝眼珠子转呀转的,认真的考虑了几秒,终于有了结论。

 “不知道耶。”她老实道。“可能是有缘吧。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怜惜的忧郁特质,总见不得她如此自我折磨…”

 “你还真婆!”她最受不了她这一点。“我找个时间和她谈谈,不过…我可不保证哦!”“耶!”毕晓蓝晶亮的瞳眸闪烁着快。仿佛只要有人出马劝季桦,事情就OK了,也不管是不是一定有好结果。

 休息终了,在一阵哀号声中,所有人全又在大太阳底下集合,开始荼毒身体的魔鬼练。?受训虽苦,毕晓蓝终也适应了。

 人是很有弹、很有潜力的,再苦的日子,只要死不了,总有适应的一天。

 也或许是麻木了吧。她是如此想。

 虽称不上如鱼得水,至少她的体力好过别人许多,占了先天优势。

 老实说,很多时候她不是不能动,而是懒得动。

 懒病发作大概只有恶人可医,偏偏入伍生涯最不缺乏的就是…恶人!

 这

 连上征求擦公差。

 耶,好像还不错哟!毕晓蓝慧黠的眼珠骨碌碌转着,充算计的表情令人不头皮发麻的想:这小妮子不知道又有何歪主意了?真是可怕的…破天荒的,她自告奋勇成为连上擦公差的一员。

 天下红雨了吗?班羽萱狐疑地抬头凝望天色,不一会儿就有了结论。最近一定会刮台风、淹大水、全台大停电、股市崩盘狂跌、内加上外患,不然也会出现五、六级以上的大地震!

 “姜梅,最近的人都不太正常,可能是天降异兆,祸横生。”她十分肯定。

 “神经。”姜梅横了她一眼。

 落时分,在军械士班长带领下,十余名志愿者备齐了家伙,步行至作业现场。

 沿途风景宜人,景如画,山光与水互映、云与雾霭相容。平时称不上清澈的湖水,此时却在影反下显得波纹粼粼,好不炫目。

 湖边刚割过的草地被理了个整整齐齐的三分头,其中草屑飞布了路面、湖面。

 浓厚的青草香味泼溢在空气中,令人忍不住深呼吸,试图将香气全入体内。

 而掉入湖水的草肩引来众鱼争食,就连湖里为数不少的乌也浮上来凑热闹。

 霎时湖面尽是一只只张大的鱼口、口,努力地食水面上的食物。

 此番景,瞧得毕晓蓝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里也有如此生气蓬的好景致,真是枉费她数度经过,竟然全没发现!

 不过,这也难怪她视而不见。因为每每黄昏时分经过此地,她总是一副昏昏睡、要死不活的鸟样,恁会有闲情逸致打量四周的状况呢?

 要不是志愿成为公差一员,来到这栋位在湖边的建筑物,她可能还无法发现此一有趣的景致。

 班长带领她们通过卫哨,进入了湖边充神秘感的一栋两层楼建筑,那灰白水泥外观实在是不怎么上相,真是丑死了…毕晓蓝蹙着眉,打量着它。

 当她进入建筑物中间的广场时,黑鸦鸦的人群早已占了每一寸土地,放眼望去,每个人皆是对着昏黄的灯光认真地保养枝。

 而毕晓蓝只脑凄笑。这种昏暗的灯光下,怎么可能擦得干净咧?

 班长带着她们杀入人群,好不容易为每个人觅得一处地盘。

 毕晓蓝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虽然空间很小,只能容纳自己的小及分解垫板,她还是很知足了。

 很幸运的,她们使用的是国军现役校中最新的机种国造六五K二步,净重三点七五公斤。听说以前的学姐还在使用木柄的五七式步呢,那种老式的五七式步很重,不过她没瞧过,一切只是道听涂说,说不得准啦。

 她努力埋首于分解枝,并很有规律的将“分尸”后的零件一一排好。不过拆到最后一个步骤时,它突然不听话了…毕晓蓝怎么扳也无法将瓦斯钢管部分拆下来,她只好使出吃的力气对付它。

 饼度使力的她,小脸得面河邡赤的,却无法将它动之分毫。真是气死人了!

 没多久,她终于放弃了。脸通红的她,极度沮丧的盯视着墨黑的身,黝黑的铁质部分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抹冷光,似乎在嘲笑她的徒劳无功。

 “哼!你别得意!本姑娘今天要是没将你给拆了,我的姓名就倒过来写!”她愤怒的发着誓,灼热的目光似要将它给烧融了。

 想不到她那稚气的誓言!竟惹来一阵轻笑…男人的声音?毕晓蓝有些狐疑,可那男特有的低沉嗓音是无法误认的,那声音主人似乎是以盘坐的方式存在于她的左前方区域。

 她缓缓地抬起头,打着问号的双眸从映入眼帘的白色球鞋看起,循着视线向上,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官校学生,一身黑色长袜、河谔、白衬衫,此时正圈住茸茸无一丝赘的长脚,包裹着健硕强壮身躯。

 他实在是很有看头耶!瞧他那前贲起纠结的二头肌、肌理分明的腹肌及臂肌,令人不想摸摸看。要是以后他当不成军人,当牛郎铁定能一炮而红!

 不过他从未断绝的轻笑声可惹了她。

 “你…你笑什么?”她倏地抬起头怒道。不料,一望进他那深邃无垠的瞳眸,她竟失了…她整个人痴傻的呆楞在原地,连反应也忘了。心不试曝制的扑通扑通跳着,威胁着要跳出腔,红润健康的双颊在他那毫不忌惮的灼热凝视下,晕染得更深沉、更红滟了,犹胜天边晚霞三分…打从她一进来,储军就注意到了。

 虽然毕晓蓝个子不是高,也不是最美的,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被她那天真的神情及璀璨的笑容吸引,不赞叹道:“你好可爱。”

 可爱?她最、最、最讨厌别人说她“可爱”了!真是“可怜没人爱”哟…“你最好把这句话收回去!”毕晓蓝火气更旺了,抗议的眸光狠狠地瞪着他,试图将他脸上的笑意给抹掉。

 相对她的咄咄人,他温柔地漾着笑脸,修长有力的手拾起垫板上的身,稔地拆卸起来。

 “方向不对,你再对它凶也没用的。”他轻松地将最后一个零件拆除。“你瞧,这不是好了吗?”

 储军拉高的视线直接望入她的眼眸,一泓黝黑凝视深邃得似要探入她的内心,将她拉入万丈深渊,从未被瞧得如此透彻的毕晓蓝慌了…凶狠的眸光倏地收敛转移,毕晓蓝伸手将他手上的瓦斯钢管抢回,不甘心地小声嘟嚷:“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

 “你,可不可以?”毕晓蓝挥舞小手,示意他离开。“好热耶!”她扁着嘴抗议。

 “是吗?”他瞟了一眼身下的,强调:“我先来的哦!”理由虽然充分,她可不依。“那…你可以离开呀!”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她实在不希望他待在身边扰心神。

 他将视线瞟向四周嘈杂的空间一圈才无奈道:“可能…有点困难!”

 的确。光线充足的地方全人为患,除了他所占的地方已经没空间可利用了。

 “噢,那…算了!”她失望地低垂着头,难得安静的擦拭着身。

 静默重新降临在此一方小小的空间,近在咫尺的两人没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随着月低垂,时间渐渐流逝,麻烦又找上她。

 毕晓蓝挫败的瞪视着可恶的管,她就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这个冷冰冰的金属。

 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黑色金属似在嘲笑她的无能,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遭遇到挫折了!

 “可恶!”她诅咒着。“本姑娘就不信解决不了你…”她奋力的用通条通着膛,久未使用的膛内部的密密麻麻铁锈考验着保养者的耐。可惜…咱们毕小妞什么都有,就是没耐

 突然,一只厚实的大手重新将她手上的人质接收了过去。

 “葯室没清干净是不行的。”他重新换上通布后在葯室内侧轻轻刷了几下。

 堡作没了,毕晓蓝倒也乐得轻松。盘腿而坐,托起香腮睇凝着他机械化的动作。

 “喂!你自己的擦完了吗?”

 “储军。”他吐出了两个字。

 储君?这个人有当皇帝的癖好啊!她轻皱着眉头。

 “喂,你别忘了现在可是民国哦!”她好心的提醒他。

 他放下手上工作,正视她,神情再认真不过了。“我不叫喂。储是储蓄的储,军人的军。”

 他清澈且漾着温柔的眸光直教她不敢视,毕晓蓝立即转移自己的视线,靦腆道:“储?这个姓好像少的哦!”天知道,向来脸皮厚得子弹打不透的她,今天竟然连续失常?真是奇哉、怪哉…“没错,我可是国家的储备军官呢。”他打趣地说着。

 “你老爸是不是巴不得你当军人?”

 “算是吧。我老爸是撤退那年跟着政府军来台的,当了三十几年的军人,如今退休在家管管孙儿也是威风的。”

 “哦?”她眼里打着好大的问号。

 “大哥储强官拜空军中校,在台中清泉冈开飞机。二哥储国是宪兵少校连长,目前在总统府任职。三哥储建如今也是一艇之长了。只有我还在读书,目前官校四年级,明年也该毕业了。”

 “强国建军…”她惊讶道:“哇!你老爸可真爱国哪…”

 “可不是吗?他念兹在兹,总忘不了当年撤退之,强国必须建军哪…”他夸张地扬着既浓且厚的剑眉。不过,他笑容有点苦就是了。

 “呵…呵…”相对于他的苦笑,她笑得可开心了。

 她眉开眼笑地安慰他:“不错哟!你们家真可算是“一门英烈”了…”

 储军脸色古怪地瞟了她一眼,瞧瞧她说的是啥痴话?

 “我们全家都还活得好好的。”一门英烈!?岂不是诅咒他们全家吗?

 “啊!”她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声赔不是:“真…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们一家子都很忠勇爱国啦!”开玩笑,无端损失一个帮她做苦工的大头,还真是可惜呢!她不太有良心地想着。

 这还差不多!他神色缓了许多。“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毕晓蓝,毕业的毕、晨晓的晓、蓝天的蓝。”她礼尚往来的将名字告诉他。

 “毕晓蓝…”他将这三个字留在心中慢慢的品味着。不可讳言的,这个略带英气的名字还适合她的。“好名字!”

 “哎呀…还好啦…你别夸我!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她又面河邡赤了。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只好指着地面的问道:“你的不用保养了吗?”

 “这只是例行保养,不很重要,况且我也保养得差不多,只剩最后结合动作而已。”

 “让你丢下自己的工作帮我,真是不好意思…”她搔着头。

 他莞尔。“没关系,男生力气比较大,帮忙也是应该的。待会儿我的动作你仔细看着,下次你才知道如何做最省事。”她那娇羞的模样令他情不自地想帮她,别说擦,就算是为她皮试凄也甘之若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呵…机械化的擦动作在昏暗的月夜里持续进行着,在时光的着下,月更深了…不一会儿,零件已结合成黝亮人的步。他将成品在她手上,道:“去验吧,我想这样子应该可以勉强通过了。”

 “大恩不言谢。”欣喜若狂的毕晓蓝接过他手中的成品,她的耐早被磨光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大手勾住背带,拖住她离去的步伐。“明天我到你连上看你,好吗?”

 “嗯…”她颔首,算是答应了他。可是他行吗?她可是入伍生耶,一个连手表都被没收的可怜虫,不仅不能有自己的时间,还不能喝饮料、不能比班长慢,她的人权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储军笑逐颜开地凝视着她的背影。明天,她会看见他的!虽然他只是个学生,还是有法子的,可别小觑他四年来的功力哟。该去抄她的课表了,他暗忖着。?午休时间,刚吃完连猪都会哭的食物后,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疲惫。

 呵!毕晓蓝打了一个大呵欠,连眼泪都忍不住挤出几滴抗议一下。

 一大清早五点半起的她,此时恨不得马上在上躺平,那么早起真是有够不人道的!毕晓蓝撑着直合起的眼睑,拿着水壶装水,人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今早的战斗教练课程真是太硬了,持整整四个小时,现在她手抖得厉害,连拿筷子都有点困难,还差点将饭粒扒到鼻孔,更是太可怜了!她想着想着,又叹起气来,连水了都没发觉。

 “毕晓蓝会客。”值星班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中廊回着。

 呈现半昏状态的毕晓蓝儿没听见,依然保持着持壶装水姿势。

 水持续的溢出壶外,直到值星班长发现她。

 “毕、晓、蓝,你给我过来!有人来看你了…还楞着做啥?”如雷霆般的响声终于震醒了毕晓蓝的神智。

 “呃…是,班长。”毕晓蓝赶紧跑到她面前。

 “你刚才在发什么呆,为什么我叫你没回答?”

 “报…报…告!报告班长,入伍生在装水,没…没注意!”她有点口吃。

 “是吗?”她狐疑地瞄了毕晓蓝一眼,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好,这次我姑且原谅你,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下次再那么漫不经心就没这么容易了。”

 “是,入伍生会小心的。”

 “那就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讲的话。”她终于满意地颔首。“你现在马上到班长寝室找王班长报到!”

 “是!”毕晓蓝恭敬地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叫苦,看来她今天是别想午睡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同样被汗水侵袭的脸庞是又妒又羡的。

 毕晓蓝一边跑着,心里直纳闷:会客?有没有搞错咧?后天才是会客不是吗?毕晓蓝不敢置信的掏着耳朵。奇怪,她可从没认识过半个高官,必安柱那家伙不过是个小中尉,他还没这个能耐。

 到底是谁呢?是他吗?她没忘了今之约…哎呀,不可能啦…她甩着头,抹掉这个想法,因为他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学生,有什么搞头呢?

 在会客室等她的,是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老男人。呃他肩上的星星还多、亮的啦!

 他慈祥地对着她微笑。“你就是毕晓蓝?”右手示意她在左侧沙发椅就座。

 “我是。”她怀戒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人,却震慑于他散发的威仪,乖乖坐下。

 “班长,你先到热食部等着,一点半再来带她,我和朋友的女儿有些体己话要讲。”

 他对着活像一尊门神的王班长代着。

 她从刚才到现在都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怪吓人。

 “是,长官。”王班长行礼如仪的告退。

 离别时还瞟了毕晓蓝一眼,那如刀似剑的眸光害得毕晓蓝浑身不自在极了,心里直叫惨,她以后的日子铁定会被整死!

 听说那些干部们最喜欢整特殊份子了!唉,她是招谁惹谁来着?

 一待王班长离开,毕晓蓝直言无讳,开口问:“请问长官有什么事吗?”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眯着笑眼,意味深远道:“呵…呵…没事、没事,我这个老头子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年轻人有什么是谈不开的呢?他是个好孩子,江伯伯希望你好好的和他谈谈。他在隔壁等你,进去吧。”

 “…”他的话搞得毕晓蓝头雾水,只有带着腹的疑惑进入另一个房间。

 一打开门,接她的竟是那个既面生又熟悉的笑脸。

 “嗨!我们又见面了。”

 “你…我…”她张口结舌地瞪视着他,连话也说不完全。

 “你没想到是我吧?”储军调皮地眨眨眼,才诚实的招认:“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一切全是意外、巧合。江伯伯是我父亲军中的同袍,恰巧今天来学校巡视,顺便看老朋友的儿子。我和他提起了你,没想到他竟然热心找了你来…”

 她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你跟他怎么说的?”愤怒到了极点,她反而冷静。

 他老实答道:“我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你、跟、他、说、我、们、是、情、侣?”她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说。

 “嗯。”他老实地承认。一厢情愿的他,不见山雨来,兴致还好的。“我昨天不是约了你今天见吗?你看,我不仅能擦,其它方面也有本事的!”

 “你以为欺骗长辈是好本事?你太过分了…呜…呜…”毕晓蓝气哭了,他真的是昨天温柔体贴的男子吗?她好失望。

 “呃…”他目瞪口呆的,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他没有恶意,只是没想那么多。

 “这件事到此为上,我不希望你再来找我了…无论你用何种方法!”说完,毕晓蓝掉头就走,没给他任何辩白的机会。“毕晓蓝!”他伸手拉住她的右手臂,恳求着:“你听我说好不好?”可怜兮兮的语调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欣。

 她背着他泪不止。“放开我…”僵硬的身体,表示她的不谅解。

 “对不起!我…”他自知理亏,只能结结巴巴的试图让她原谅他。“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只是想追你呀…没任何恶意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

 惟恐她不相信似的,他连声保证着。

 “江伯伯那儿等一下就和他道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轻摇着她的小手,低声下气的求饶,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摇着尾巴乞求主人怜爱的小狈。

 不起他的连声讨饶,毕晓蓝心软了。

 她轻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肯向江伯伯道歉?”

 “嗯。马上!”

 “走。”

 毕晓蓝一声令下,储军连忙跟了过去。

 储军坦然平静地站在从小看他长大的江伯伯面前,毫不隐瞒的将来龙去脉一一言明。

 “因此…我骗了您。真是对不起,伯伯你可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下不为例,真的!”那黝黑的瞳眸无打采的。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呀?他如此想。

 “还有下次?”江柏民瞠目怒言。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得现场温度到最低点。

 “储军不敢。”

 江柏民瞧他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有点啼笑皆非。为了泡妞,竟然想出这种烂法子?

 不怀疑是否军中刻板教条将他的脑子给笨,还是他必须要再教育。

 “小子,你这泡妞的方法实在是太逊了,要知道世上没有永远的谎言,当你说了一个,必须用千万个谎来补强。这种行为太不智了。”他的训话可流利得很。

 “…”储军默默的听训,不敢有任何异议。这位长辈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冲着他对自己的慈祥,储军才会想出这种法子履践诺言。

 看来,他是巧成拙了。

 “好了,你就别装了…”他叹口气,训到一半的话也训不下去了。这小子平时反叛得很,如今肯乖乖听训十几分钟,也算是难得。

 储军抬头直视他,眼神透着不解。

 “人家都走了…”他努着嘴示意他往后瞧瞧。

 不知何时,毕晓蓝清雅秀丽的身影已然不在。

 他气得直跳脚抗议:“江伯伯!你太不够意思了…她走了,你不会劝住她?还猛训我!要是我的老婆跑了,你赔个给我…”晶亮的瞳眸中,瞧不出任何悔意。

 耙情他刚才的表现全是装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小子平常把本将军的话全当个,难得看你吃瘪,真是老天有眼哪…”嘿嘿!他可高兴得很呢。

 “你?哼,懒得与你废话。”储军拂袖而去。

 江柏民眉开眼笑的,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无理,反正他早就习惯那小子没大没小的态度了,敬老尊贤实在是不适合他,要是有一天他转了,他反而会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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