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日子,一样没变。
易天
依然悠哉地画他的稿;而陆梦依然苦命地当他的玛丽亚。
还好,由于易天
有
稿的压力在身,画稿的时间增加,这就表示,她可以打混摸鱼的时间变得更多。
有了几次偶像被侮辱的例子在先,陆梦学乖了,不再在他画稿的时间看石云的漫画,她也利用这些空档,开始着手画她今生第一本漫画。
女主角的造型她已经画好。长发披肩、气质出众、温柔婉约的钢琴家…她拿起稿件满意地直点头。
男主角嘛…她拿出一张画纸,握着铅笔,开始在脑中思索着该有的摸样。
首先,他要有一道霸气的浓眉,浓眉下的眼睛必须明亮有神、像鹰般锐利,还要有一道又
又直的鼻梁,酷酷的薄
与尖削的下巴更不可少…
至于头发…及肩的长度最适合艺术家,最好带点自然鬈的颓废…
她的手忙碌地将上述的种种,勾勒在白纸上。完成后才发现,画中人的模样有些熟悉。
像谁呢?
思索的眼一抬起,便瞥见易天
那张安静、专心画稿的侧面,她差点跌下沙发。
老…老天!怎…么…会像他?!
皮疙瘩像阅兵大典一样,垂直耸立在她的
皮上。她忍不住摀起了嘴巴,因为她几乎就要叫出声。
冲动想毁屍灭迹前,她又忍不住拿起画纸,对着易天
的侧面猛瞧,似乎不相信而想对照一番。
眉毛,一样的浓;眼睛,一样该死的锐利;鼻子,虽然只看到一半,不过,还真是好看的
;嘴
,为了看得更清楚,她将身体偏到一边,向后仰了三十五度角…天!还真是那种要命的酷
;下巴呢?竟然也是和画中如出一辙的线条…
将发抖的眼睛调到头发…老天!她在心里呻
了一声,因为,不偏不倚的长度与卷度,就与她手稿中的男主角一模一样!
然而,更可怕的是,易天
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与她直勾勾的眼神对上,他马上呆了呆。
“你干嘛?”注意到她的慌乱与狼狈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咧开了嘴角。“喔!你在偷看我?”
“谁偷看你,你少臭美!”她藉偏头掩饰心虚。
易天
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情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变得好好。
“偷看就偷看,为什么不敢承认?”
“哼!”陆梦当然打死不承认。
看到她桌上的画册,他理所当然地拿起了它,陆梦见状,拚了老命般地扑了过来,想抢回去,却迟了一步。
“还我!不准看我的东西!”
易天
如果会照办,那么他就不叫易天
。她愈抢,他的手就举愈高、翻的愈快…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最后一张图上。
“原来你在偷画我?”这发现,让他的嘴角愈
愈高。“不错嘛!画的还
像的!”
陆梦跳起来一把抢过,恨不得地上有个
可以钻进去。
“老实说,你暗恋我多久了?”他双手抱
、似笑非笑地靠在桌上。“你隐藏的不错嘛!我竟然没有发现…”
“谁暗恋你啊?你少大言不惭,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理直气壮地说,视线却不敢与之相对,脸颊也无端发热。
“既然否认,干嘛脸红?”
“我哪有?”她急急否认。
看着她的窘迫,易天
突然发现,她脸红的模样很
人。
他瞧着她,一脸的诡笑。
陆梦脸颊更热,气势一下
到谷底。
收起诡笑,他走到她身旁,翻着她的作品“老实说,你画的不错,还算有点天分。”
“才怪!你要取笑我就尽管说。”天分…一向是“西门庆”说她这辈子缺乏的东西,她以为他是在讽刺她。
“你不相信我这个权威的话?”他阖上画册,突然灵机一动“如果你想学画漫画,我倒可以破例…收你为徒。”
他志得意
地看着她,以为她接下来,一定会有一场靶
涕零的演出。
谁知…
“谁希罕拜你为师!我心目中的师父,只有石云一个人,谁也别想夺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这不识抬举的话语,让易天
所有的笑容,瞬间凝结。
陆梦却像逮到机会可以扳回劣势般,毫不留情地道:
“像你这种人格不健全的变态,画出来的漫画不但故事烂、对白烂、风格烂,还充
暴力倾向,你的好意本人心领!”
易天
脸色又变绿,原有的好心情飞的无影无踪。
“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瞪着她,恶狠狠的。
然,很奇怪,这次在心中浮起的,却不是以往那种想捏死她的冲动,而是想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吻她的小嘴。
虽然他的坏脸色足以轰垮整座万里长城,但陆梦却立即
悉他的企图,花容失
地跳离他好几公尺远。
“你又想干什么?易天
,我警告你…”警告当然无效,红着眼的易天
慢慢地靠近她…
陆梦立即手脚发软地向后退。
她手脚发软,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由于一种说不出的紧张、血
输送极度不正常的结果。
眼看历史又将重演之际,门铃声突然大作,陆梦像遇到救星般地奔向前,并拉开了门…
是刘正风。她立即松了口气,她当然没忘记刘组长约她看电影一事。
“陆梦,你可以走了吗?”刘正风轻松的笑,在见到虎视眈眈的易天
后,变得僵硬。
“可以,你来的正好。”她急急地回道。
接着,迅速背起背包闪出了门,把易天
那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关在门后。
***
虽庆幸自己逃离“魔窟”但陆梦心中却有一种反常的怅然若失。
整颗心都在她身上的刘正风,当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却一直憋到电影演完,才储备好勇气问出来。
“你…对易天
…有什么样的感觉?”
陆梦如梦初醒般地怔了一下,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回道:“暴力、变态,一种长相、一种性格的世纪大怪胎。”
陆梦嘴里说的虽是负面至极的刻薄话,却令刘正风那颗脆弱的心,一直往下沉。因为陆梦那双突然变亮的眼睛,是这一晚最闪亮的一刻。
“你…喜欢他…”他的嘴
无来由地有些抖。
“哈!我喜欢他?”陆梦像听到世纪笑话般,夸张地怪叫了一声“我看是他暗恋我,才是真的。”
纯粹只为拉拔自己气势而说出来的气话,但,听在刘正风耳里,却成了一种深切的打击。
“果然…是真的…那家伙一开始,就不安好心…”他喃喃地道。
虽然如今的局势看来,他还没有明显地战败,但,他的心情却突然沮丧到无以复加。
陆梦眨了眨眼“什么是真的?什么又叫那家伙不安好心?”
望着陆梦那双澄清无瑕的大眼,刘正风有种冲动想拥她入怀,但…却不敢。
陆梦只好自己解读“刘组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没办法解决?”
刘正风只有苦笑,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懦弱。
陆梦却以为解读成真,马上吐出一大堆安慰的话语。
“刘组长,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对得起自己,凡事就没有遗憾。”
当地一声,这句连小学生都会说的安慰话语,却瞬间震开了刘正风心中的
霾,让他的眼睛又堆
了光彩。
没错!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刘正风什么没有,就是有一颗不怕艰难的心。
马上,他离体的勇气又回到体内。
陆梦以为自己的话搔到对方
处,得意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再道:
“做人要乐观一点,就算身陷困境也是一样。”
这番话是以她自身境况做影
,但刘正风没听出来,陆梦的鼓励让他又对人生充
了希望
***
刹那间开窍的刘正风,开始对陆梦展开了疯狂的追求行动。
每一天,他都会在陆梦下班前,准时出现在易天
家门口,用他的豪华房车接走陆梦。
而每一次,刘正风那带点胜利、又带点挑衅的目光,总让易天
火上加火,却只能憋在心中。
几
下来,郁卒的情绪无法宣
的结果,这几天,他的脾气就像一座待爆发的火山,随时一触即发。
且他什么事都做不好,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顺眼。
陆梦不是木头,当然感觉得到易天
,近
像
了几斤炸葯的那张臭脸。虽然隐约察觉他的脾气,似乎是针对她而来,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
若按以往,她早就杀上前,质问他这种气死人的态度,但这一次,她却反常的像个小媳妇般,连质问都不敢。因为,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突然很怕他生气…
为什么怕?因为只要他一生气她就紧张。
为什么紧张,却又没空去想。这几天,她实在累坏了,每天画漫画画到凌晨三、四点,她小小的脑神经,再也负荷不下那么多事。
这是她近
精神萎靡的原因。与刘正风的温馨接送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疯狂追求,对她的意义…只是多了个免费接送的司机罢了。
从易天
的角度看,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以为,她与刘正风打的正火热,精神萎靡乃因夜夜笙歌、彻夜不归的结果。
终于,压抑的火苗变成一道道酸
汁
,随着血
刺
地
遍全身。
终于,看着她
下第十一个大哈欠后,酸
汁
将他所有伪装,侵蚀出一个大
,现出原形。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地发出一道狮吼…
“那种温
又没个性的男人,有哪点好?”
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陆梦来不及擦掉口水,就摔下沙发,她惊恐地看看左右“发生什么事?有火灾吗?”
看着她那副置身事外的白痴样,易天
血
中的酸
迅速冲上大脑,他
掉乾坐两小时、却一条线也没画的白纸,冲到她的身旁,揪起她的衣领…
“你听着,我不准你和那个温
的男人在一起!”
温
的男人…
“谁啊!”她
脸的莫名其妙与无辜。
他实在恨死了她那双故作天真无
的眼,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又让他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封住她的口。
部传来的痛震醒了陆梦的瞌睡虫,她立即挥出一个清脆的巴掌…
“易天
,我严重警告你,以后再这样强吻我,我就告你
侵害!”她
脸怒容地瞪着他。
已被“酸”腐蚀脑干的易天
,却无视她眼中的怒气,马上又像头狂牛般将她
倒在地,发疯般地吻着她。
“易天
,你放手…”陆梦踢他、捏他,捏他全没有用,他的侵犯更加凶猛。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浮现陆梦心中。因为,眼前的易天
,似乎不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易天
,充
暴戾与一种令人害怕的疯狂。老实说,前两次,他的侵犯只让她生气,并不让她害怕,但这一次…
“不要!”她抗拒地发出一句大叫。
随着她这声大叫,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旋风般卷进一脸慌张的刘正风,一见易天
的恶行,他想也不想马上挥出一个大拳。
“易天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浑蛋!”
这一拳…刘正风肯定用了全身的力气,因为,易天
被震离陆梦的身体,飞撞到对面的墙上,而鲜血也马上自他的鼻子、嘴角汩汩地
下来。
在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时,刘正风又冲了过来,揪起他的衣领,再一拳挥向他的肚子。
“想要陆梦,为什么不敢和我来场鲍平竞争?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吼完,又补上一脚。
这后来的一拳一脚,让易天
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彷佛还无法
恨似地,他又抬起脚想踹出,陆梦却冲上前阻止了他。
“刘组长,停手!你想打死他吗?”
看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易天
,陆梦突然恐慌不已,更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弯下身想看看易天
的伤势,却被刘正风拉住,想把她拉出现场。
“我们走,像这种阴险小人死了活该!”
不料,陆梦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你把他打成这样还不够吗?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
陆梦的反应让刘正风愣在当地,表情是不可置信。
“你走啦!我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陆梦将他推到门外。
“陆梦,我…”刘正风想解释,却遭闭门羹的命运。
陆梦立即返身奔到易天
身旁,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让她语带哽咽地道:
“易天
,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易天
缓缓地翻过身,
得
七八糟的鼻血令人怵目惊心。
陆梦马上
过几张面纸,按住他的鼻头,替他止血。
不料,她的手却慢慢被拨开。
“你回去…”易天
虚弱地道。
“不要!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回去?”她又伸过手。
这次,手却被狠狠地揪住。
“我叫你回去,听到没有?”他
着气、挣扎起身,发红的眼厉的骇人。
“不要!”无惧他凶狠的目光,陆梦
回手,固执地按在他的鼻子上。
但才碰到他,易天
却重重地摔开她的手,并巍颤地起身,
暴地将她推向门口。
“回去,听到没有!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假好心同情我、可怜我!”
看他鼻头的血仍不断
着,受创的自尊软化成乞求“你不要这样…”
易天
却丝毫不领情地拉开门,用力将她推到门外。
“易天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门外的她搥着门大喊。
“回去!”他则大吼一声,用力抵住被踹坏的大门。
一直到门外没了声响,他才放松了背脊,缓缓地倒了下来。
***
陆梦可以说是一路哭回家的。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而泪水就像水龙头一样,止也止不住地狂掉。
她的模样,吓坏了陆爸陆妈与两位陆小弟,因为,
离婴儿期后的陆梦,就没人见她掉过一滴泪…
因此,陆家马上陷入一片混乱。
还好,陆梦的泪水来得急去得也快,二十分钟后,她又像没事人一样跟着全家打哈哈,陆家一家大小虽感到莫名其妙,却也松了口气。
然而,一回到房间的陆梦,情绪又开始Down下来,因为,空
的气氛又让她想起易天
鼻青脸肿的模样,以及他将她
暴地摔出门的态度。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
避他去死!她干嘛担心他?她抹掉了泪水,拿出心爱的画册,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家伙。
然,几天来源源不绝的灵感,到此刻,似乎全部断送,她竟然想不出原本设定的情节,画不出任何东西。勉强撑了二十分钟后,她摔开笔倒卧在身后大
上。
她到底是哪
筋不对?人家又不领她的情,她干嘛犯
担心他死了没有?
生气地拿枕头盖住头,她阻止自己继续想易天
的事。
不一会儿,却又见她摔开了枕头坐起身。
“陆梦,你昏了头吗?那个易天
被揍,根本是活该,你的同情心要那么过度泛滥的话,为什么不去关心路边的野狗跟野猫?”她指着自己鼻子大骂。
骂完后,空气中却有一道小小的回音,浮进潜意识里…
可是…他不是野狗、野猫…他是一个人…一个原本活生生却被揍得只剩半条命的人…
现在的他,一定很无助…他一定在为赶走自己而后悔…
他一向孤僻、独来独往…万一他因此死掉的话,她的良心过得去吗?
思及这种种,她陡地跳了起来,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了家门。
***
易天
虽然被揍得很惨,却没有陆梦想像般只剩半条命。
躺在地上的他脑中清醒得很,却自陆梦消失后到现在,仍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没动过。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鼻子还在
着血,却一点也没有动手止住它的念头。
光了也好,最好能一死了之,不用再面对那个可恶的蠢女人。
想想他易天
傲慢的一生,竟会毁在那个蠢女人手里…他竟然会爱上她!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被刘正风打出来的事实,让他的人生顿时天崩地裂,想一死了之。
还好,尊严还不算被践踏得太彻底,天崩地裂的那个刹那,他赶走了那个蠢女人,没让她见到自己这个要死不活的狼狈模样,让他保留了最后仅剩的一点骨气,保存了他这个大男人一点点的尊严…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任凭鼻血
着、任凭神志飘忽、任凭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摆
人世,登往西方极乐世界之际,恍惚中,他感到门被拉开,有人慢慢靠近了他…
费力地想睁开眼,被汗水浸
的眼睛,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陆梦,心头虽涌进一阵狂喜,语气却冰得骇人…
“谁准你来…”
“天!你怎么
成这样?”语气虽有着不舍与心痛,却与期待中的声音明显不同。
狂喜立即退去。
他睁大眼想看清楚眼前模糊的影子,终于,黑影慢慢化成影像,却变成朱婷婷那张如鬼魅般的脸,吓得他将瞳孔愈瞪愈大。
“你…你…”他指着她,想叫她离他远一点。
但,朱婷婷似乎不懂“手语”反而将他的手拉绕向她的颈部,一手放在他的腋下,将他搀了起来。
当然,他全力抵抗。
不过,由于气急攻心加上有伤在身,所有抵抗全变成了踉跄的脚步,让朱婷婷将他抱得更紧。
终于,超过他能支撑的极限,最后,他昏了过去。
***
陆梦马不停蹄地直卷到易天
家门口。
当她不顾一切又想像风般卷进屋内时,这才注意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而猛地停下了脚步。
狐疑地探进头一看,屋内正上演着血脉债张的一幕,令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易天
的头,舒舒服服地枕在一个女人的腿上;而那女人低垂着头,用面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鼻头上的血迹,不时还亲吻着他的额头…
陡地,她因心急而涨红的脸迅速变白,倒退的脚步不小心踢到门框,发出的声响不大,却足以令那专心一志的女人,惊愕地抬起了头。
原来是朱婷婷…
看清楚那女人的面容之后,陆梦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当时,她似乎听到对方喊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急急地向后、踉跄地退了几步,转身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