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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婶婶,这是什么?”关宇甫进住处,便看到湘青脚边的行李,不有些吃惊的问道。

 “关宇,我妹子今天下午游西湖时伤了腿,我想带她到我们王府的别馆…新月园去休养几天。”

 “二贝勒!”关宇更加手足无措道:“怎么…?小婶婶,你不要紧吧?怎么会伤到腿呢?瞧过大夫了没?二贝勒又为什么会到杭州来?”

 湘青脸色苍白,浑身疲惫,不对载皓投去求助的眼光。载皓立即会意的笑道:“关宇,她没事,已经瞧过大夫了,还不都是因为太过善良的关系,”他约略说了一下湘青受伤的原因与经过。“我本来就一直不放心她,凑巧有空,就赶过来一趟,想不到她还真的需要我照顾。”

 “这伤说不定我叔…,”关宇突然拍一下脑袋道:“瞧我,一进门见到你们两位,就哗啦啦说个不停,却差点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小婶婶,我找到我叔叔了。”

 湘青本应对这消息感到喜出望外的,但经过方才那一役,她却已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了。“是吗?”她只是淡淡的一笑道:“你见着他了?”

 “还没有,确定知道他人在哪里时,天色已晚,我想了一想,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反正急也不急这一晚的时间,所以我就先回来了,打算明天一早便陪你过去找他。”

 载皓轻声问湘青道:“你要不要…?”

 湘青缓缓摇了摇头说:“二哥,我刚才不是已经都跟你说明白了吗?”

 在回来的马车上。载皓本以为湘青至少会大哭一场,想不到她却一滴泪也没,但那模样儿可比早先她认为南星已死,愿意代蔚绿嫁进关家时,更令载皓感到忧心。

 “二哥,”良久以后,她才抬头看着载皓说:“我想回家。”

 “好,明我便带你回西安去,额娘对你惦念得紧,还有蔚绿,阿玛终于也觉得让她越早嫁与那赵永镇越好,我们…”

 “不,二哥,”湘青打断他道:“我指的是杭州香扇里,我原来的家,我想回那里去,把这两年来的事,统统忘个干净。”

 “湘青,你仍是和亲王府里的大格格,别说阿玛、额娘不会同意你回到原来的住处去好了,我这一关,你头一个就过不去。”

 “二哥…?”湘青的眼中含凄楚及乞求。

 但载皓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强硬,更绝无让步的道理。“本来我想跟你说,那南星既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你正好可以趁此忘掉他,与关浩开展全新的生活。但一来我猜测那关浩既甘冒着违逆皇太后之大险,也要逃避这场婚姻,内情恐不只是因为新派作风那么简单;二来我素知你的个性,要你在短短的时间内忘掉南星,你也一定办不到,更遑论是要你与关浩就此恩恩爱爱了,即使他是你挂记多年的‘恩人’,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见载皓如此善解人意,湘青不由衷的说:“二哥,将来谁能让你看上眼,那还真是她的福气。”

 “罢了,”他苦笑道:“连自己的妹妹我都照顾不好,哪还有心力去招惹别家姑娘。”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得知自己身世之后,我最开心的事之一,便是拥有象你这样一位好哥哥。”

 载皓随即把握住机会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提回香扇里之事,你想如何,二哥都随你,就是不准你再拒王府于千里之外。”

 “二哥…,”见载皓一脸坚决,丝毫不肯让步的样子,湘青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但关浩与我之间的事,我自己有定夺,可不准你手。”

 想起刚才两人在马车上的对话,载皓遂住了口,由得湘青自去应对。

 “关宇,这封信,麻烦你帮我交给今叔。”她从斗篷内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关宇说。

 “小婶婶,这是…?”

 “关宇,我坦白跟你说吧,其实我从头就不曾抱有和令叔共同生活的念头。”

 “什么?”关宇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令叔既早有心上人,就该与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等我养好了伤,与二哥回到王府后,自会想办法了了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但是…但是。”关宇顿觉茫无头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过这么一来,不也正好成为自己天大的良机,唯其如此,更不能任由她就此离了他“关”家范围才是。

 “没有什么好但是的了,”湘青转头跟载皓说:“二哥,我们该走了吧?我有点累,想要早些上休息。”

 载皓才扶着湘青走了两步,关宇已经追上来说:“小婶婶,你真的不想见一见叔叔?”

 湘青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不必了,关宇,见面时想跟他说的一切,我都已经写在信里,成全他的感情,我想应该也是我偿报他恩情的最佳方式。”

 等关宇回过来,想再边问她为何那么说,又要偿报什么样的恩情时,她和载皓所乘坐的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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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侄子送来的信,关浩的脸色极其复杂,半天作不得声,只如一座泥塑像般,呆坐在椅上,眼神不辨悲喜,但身子却微微轻颤着。

 必宇在一旁等得实在不耐烦,也沉不住气了,便开口唤道:“叔叔、叔叔,您真不想见见格格吗?我从没见过那么美、那么、那么雅、那么贤淑的女子,您不愿与她成亲,完全是因为您还没有见过她的关系,一旦与她见了面,我保证您也会跟我一样…。”发现关浩本没在听他说话,关宇干脆闭上了嘴,忍不住有些悻悻然的。

 等关浩终于有所行动时,却仍不是跟侄子说话,而是走到窗前去轻声道:

 “星痕香,红烛泪,点点愁人离思。

 桐叶落,蓼花残,雁声天外寒。

 五云领,九溪坞,待到秋来更苦。

 风淅淅,水淙淙,不教蓬径通。”

 “叔叔,您在念什么?”

 “她写在信上的诗。”

 “怎么那么萧瑟。”关宇沉着:“她本来还没那么悲观的,都怪西湖旁那一撞,不但伤了她,撞出那个二贝勒,也撞出她莫名其妙的决定来,不过那载皓可真疼妹妹,哪里像你这个叔叔,只会害侄子,成亲啦,拜堂啦,陪着格格千里寻夫啦。”

 必浩漾一脸蒙蒙的笑,转身便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有完没完。刚才不是还拼命的称赞她?为叔的已经让你独自欣赏她一个多月,怎么?你觉得我还不够慷慨,是不是?”

 必宇出一脸的不解。“叔叔,您…没有不舒服吧?”

 必浩把信收好,进怀里道:“臭小子,见面没多久便忙不迭的触你叔叔霉头,你才不舒服呢;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好过。”

 “怎么?您找到您那位意中人了。”关字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手中握有这么一封信,就像让您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往后您便可以安心的与旧爱挥别,另结新。”

 “我与‘格格’素来不识,何来旧爱之说?”

 “话是您自己说的,后可别想反悔,”关宇狡猾的笑了。“既然您不懂得珍惜,那我就要…”

 “您想胡作非为些什么?”关浩猛然打断他说:“别忘了她是你的婶婶。”

 “只要有真情挚爱,世俗的眼光,身分的牵制又算得了什么?”关宇竖起食指来说:“先别急着教训我,这些话可都是您自己以前教我的。”

 必浩朗朗笑道:“没错,全是我教你的,但以前是言教,这回我可要来个身教,对你小婶婶,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您说什么?叔叔,您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您一向不是最反对用情不专,三心二意的吗?怎么这回全变了样。既然当时都勇于逃婚了,今又何必依依不舍。您不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必浩已率先往外走,闻言才转头微微一笑道:“我是啊,两年前,不,应该说是六年前便已种下情缘,走吧!”

 必宇茫然的边上来道:“上哪儿去?”

 “新月园。”

 “上新月园?麻?”

 必浩已经不理他,迳自转出门去。“去把你小婶婶给接回来啊!”*****************

 “格格,贝勒爷说他今晚会在总督府中住一宿,不回园里来了,请格格不必等候他,早些回房安歇。”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这就回房。”

 湘青在侍女的轻扶下,往自己的房间行去,其实腿伤已无大碍,或许是她本来就伤得不重,也或许是南星的医术的确高明…

 不!不要再想他。母亲为盲目的倾慕掷青春,乃至于生命,难道自己也要步她的后尘,绝不!

 不!湘青告诉自己:我绝不步母亲的后尘,绝不!

 到门口后,她便遣退了侍女,微跛着踏进房内,奇怪?怎么房里一片幽暗?侍女忘了帮她点盏灯了,湘青正想拿小笼中的烛火引点桌上的琉璃宫灯时,突然有人吹口气,把她手中的烛火给吹熄。

 “谁!”湘青吓了一大跳,这人无声无息的,可见早已躲在她的房里。

 “我是关浩。”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关浩?”湘青犹自心存余悸,便悄悄的往门的方向挪去。

 “格格切莫惊慌,我的确是你从未曾谋面的夫婿关浩。”

 没错,这是她记忆中的温柔嗓音,但在暗夜听来,为何又那么酷似…南星?

 湘青连忙甩甩头,暗骂自己太过痴,难道她忘了昨那有孕的妇女,和稚龄的孩童了?

 必浩见她半没有回应,还以为她仍然不肯相信自己,便再出声道:“格格莫非是对关某的身分有所怀疑?”

 “我…”

 “六年前与格格分别之前,我曾说了一句话,格格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但湘青却也机伶的反问:“公子呢?公子也还记得吗?”

 必浩轻声笑道:“雨荷,你果然仍慧黠如昔,我当然还记得与你分别之前所说的话,我说:“青衫憔悴卿怜我,红颜飘零我忆卿。”

 “关公子,果然是你!”湘青惊喜加的说:“当年赎身之恩,请容我拜谢。”

 必浩抢前一步扶住她“我听关字说格格昨为救一个小娃儿而伤了腿,疗伤之后却马上就离开,不人谢?既然如此,关浩的心情,格格想必也可以体会,这拜谢之礼就免了吧,咱们心照不宣,关浩心领了便是。”

 “关公子,你…还是叫我雨荷吧,除了王府内的几个人之外,并无多少人知道爹其实有两个女儿,所以…”

 他们相隔仅有数寸,湘青甚至可以看出他模糊的轮廓,高大英的身影,果然与她的记忆一致,但为什么也和某一个人十分相似呢?

 不!她打了个冷颤想:我绝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思绪,再这样下去,我非疯掉不可。

 “格格何必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向往豪奢繁华的生活与冠冕堂皇的身分;不过幽梦斋中,关浩曾对‘雨荷’出言无状,还望你恕饼。”

 有关于自己真实的身分,代嫁的理由及经过,湘青在昨天予关宇的那封信中都已约略叙述了,她一直深信关浩是个明理的人,必能体谅她的用心,宽宥王府的欺瞒,如今看来,自己的信任并没有落空,只是关浩特意来这么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呢?

 “公子再这么说,我就更汗颜了,”湘青问道:“对了,公子要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家兄凑巧不在,我…”

 “我已与载皓碰过面。”

 “你已见过二哥?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时分,”关浩温柔的声音,如同和风抚慰,今湘青稍觉安心。“我跟他说我想单独与我的子谈,想不到贝勒爷不但一口应允,还知情识趣的痹篇,把整座新月园都留给了我们。”

 “子”一词颇令湘青心悸,自己在信中不是已经暗示他可以另娶所爱,不必记挂这场婚姻了吗?

 “公子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其实六年前我就想跟姑娘个朋友,”他改了个称呼道:“但一来我担心姑娘有所顾忌,既已出了青楼,自然不会想再和风尘有所牵扯,所以踌躇不前;二来关浩祭扫墓之后,便得立即返回北京,再赴东瀛继续未完成的学业,这才会与姑娘一别经年。”

 “你…没有忘记我?”

 “没有,”关浩肯定的答道:“虽是萍水相逢,但姑娘一直是关浩心中美好的回忆,知道自己曾因缘际会的令一株清荷免受风雨之苦,总也是美事一桩,对不对?”

 “公子曾赴东瀛求学?”湘青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学什么?”

 “学医。”

 “那你可认识一位名叫南…。”湘青猛地掩住小口,老天,她在干什么啊用?

 “什么人?”关浩却好似极有与趣的问道:“是姓南吗?好罕有的姓。”

 “没什么,赴学医的人不少,并不可能互相都认识,不是吗?”

 “对了,”所幸关浩也没有再继续方才那个话题的意思,他改问道:“姑娘的腿伤如何了?瞧我只顾着说话,竟忘了请你坐下。”

 “谢谢公子关心,已无大碍了,昨天那位医师…,”她极力自持道:“是位好大夫。”

 “是吗?”关浩别有深意的问道,随即又改问:“蔚绿格格近即会出阁吧?”

 “嗯,”这话题让人感觉愉坑卩了,湘青的口气中甚至透着一丝轻松。“这一切,还得谢谢公子成全,我代福晋及蔚绿谢过公子。”

 “什么话,我还得感谢你没有揭穿关浩逃婚之事,免去我关家一场的浩劫。”

 “公子客气了,我们是彼此彼此。对了,关宇说公子早有意中人,累及那位姑娘因这门亲事而无法与公了早结成连理,令我过意不去。”

 必浩闻言,突然叹了口长气道:“现在都无妨了。”

 湘青不解问道:“出了什么事?”

 “她已经离开了我。”

 “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不,是因为一场误会。”

 “误会是可以解开的啊。”

 必浩又沉了半晌,才转个话问她道:“我倒是比较挂心姑娘往后的生活,你在信中虽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不但蔚绿格格一颗芳心早有所属,恐怕姑娘亦然哩!代妹出嫁,纯为报恩而已,午后载皓也曾对关浩提及此事,如今你我身边之人,既然都已不在,不知姑娘是否考虑过干脆就将这场婚姻延续下去的可能。”

 “不,”连湘青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口就拒绝。“或许公子会笑我太傻,但我的心早已托出去,虽然所托非人,我还是没有办法忘了他,此生此世,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再接受别的男子。”

 黑暗中关浩脸上掠过一阵痛惜之。“姑娘对他的爱,当真深到这种地步?”

 “公子若曾深爱过,就必定也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湘青随即反问道:“而且公子当既连婚都敢逃了,我就不信今反而会只为了区区的误会,便轻言放弃。”

 必浩首度发出朗的笑声道:“你真认为如此?如果我向她解释,你认为她就会原谅我。”

 湘青肯定的说:“当然,只要公子确定存在于你们之间的障碍,只是误会的话。”

 “好,你们的年纪相仿,我便不妨先说给你听听,看到底是不是误会,她听了之后,又是不是真的就会原谅我;姑娘请坐,关浩恐怕要费好一段时间来讲哩。”

 湘青依言坐下,看着那个拔的身影踱到窗前,灰暗的月勾勒出他俊逸的侧面,相似到令湘青再度忍不住心,所幸他已娓娓道来,才让湘青无暇再胡思想。

 “我的心上人是在杭州西湖畔长大的姑娘,美如画,心细似发,聪慧灵敏,明朗善良…,”他笑道:“姑娘可别笑我夸张。不过她在我心目中,的确是用遍全天下的形容词,也形容不到万分之一好的可人儿。”

 “各花入各眼,公子的深情只令我觉得感动,何来夸张之说。”

 “我们相识、相恋的过程可谓惊险有之、坎坷有之,甚至还渗杂了生离死别的痛苦。我因具有某项特殊身分的关系,一直没有让她知道我乃当今最受朝廷倚重的军机大臣关湛之弟,另外我不忍让她忧心,所以早有婚约之事,也未曾说给她知。现在想来,自己实在太过独断独行,只着自以为是的一片好意,为什么就从来不曾为她想过?我的吐、迟疑和遮掩不晓得曾害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些公子都可以一并说给她听啊。”

 “我们在分散了大半年后,昨才好不容易重逢得见,我正打算将一切都向她说个明白时,她却误认我同志之儿为我的儿。”

 湘青这次无话可应了,只会瞪大眼睛,看那窗前的人影,这是…!

 “我那同志在上月初因谋炸朝廷官吏而殉难,我为掩护其寡妇孤子,便暂时在外人前与她假扮成夫妇,当她误会我时,我同志的子也看出不对,本想出声解释,但当时突然出现,陪在她身边之人,乃是当今庆亲王身边的红人,”他叹了口气道:“我怎么敢冒让他认出革命遗属之险?另外也怪我不好,我眼见那人抱她离去,便妒火中烧,不曾细想,结果我们便在误会彼此的场面下分开;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意念,便是结果变成如此,也未尝完全不好,至少她留在那位贝勒爷身旁,可免受身为革命员伴侣的危险威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我一人承受痛苦,又有何妨?”

 湘青的双眼浮上一层泪雾,这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以前他说自己有最佳的掩饰身分,原来便是他那身为军机大臣的兄长。

 “你…真舍得割爱?”

 “舍不得,”关浩转身盯住她看,即使没有点灯,湘青仿佛仍能捕捉到他那双眸中的晶亮。“当关宇找到我住处去时,我已准备好要出门了,为拥有心爱的人,连天我关浩都敢与之抗衡,更何况只是载皓。”

 湘青的心中充着狂喜,她缓缓起身道:“公子,我有一个要求,不晓得你能否答应?”

 “请说。”

 “我想请公子把灯点上,让我看看公子的长相。”

 必浩的声音中透着笑意。“只怕会惹恼某位说再也不想见到我的人呢。”

 “你…”湘青羞红了脸,无言以对。

 必浩却已经划亮火柴,把灯点着,并来到了她身前。“格格,恕必浩临阵逃,在婚礼上委屈你了。”

 湘青低着头,笑自己当局者,那一年元宵,她不就曾觉得载皓的声音有点像南星,又有点像关浩吗?为什么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把他们两个联想在一起?

 必浩执起他新娘子的下巴说:“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因为这一切太美、太巧、太好,让人觉得好似身在梦里,好像不是真的,我怕,怕一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而你,也只是梦中的幻影。”

 他望着她那如小扇般浓密的眼睫,粉的双颊,光滑的额头,直的鼻梁,终于忍不住吻上那微颤的樱。“我的小草儿,这一回,你终于属于我了。”

 那熟悉的气息,火热的亲吻和甜蜜的呼唤啊!湘青眼眶炙热,马上环上他的肩膀,啜泣道:“南星,南星,原来你就是关浩,瞧我们两人兜了一个多大的圈子,又受了多少不必要的折磨。”

 “再也不会有别离、折磨、思念和误会了,”南星保证道:“别哭,湘青,别哭,在往后的岁月中,我再也不要你浪费任何一滴眼泪。”

 她眨了眨眼道:“我不哭,我不哭,我要好好的看清楚你,”她抚着他的脸,并吃力的用那未受伤的左腿踮起脚尖来,吻他布胡碴的下颌。“看清楚在北京漫天大雪中送我玉连环的少年,看清楚在幽梦斋中还我自由之身的关浩,看清楚我最心爱的南星…。”

 南星舍不得她久站,干脆把她横抱起来:“瞧,你注定是属于我的,从七岁那年收了我的订情物后,就注定要做我关家人了。”

 湘青勾住他的脖子,早已在他脸上印下无数个热吻,于是南星按捺不住,便把她抱上去。

 “小妹妹,你还记得我曾留下多少钱吗?”他俯在她的耳边。

 “两百两银子。”她呢喃的应道,由得他的手指转进她浓密的秀发间。

 “那雨荷,你可也知道我当年是用了多少钱为你赎回自由身的?”他解开了她的盘扣,拂下上衣,吻上了她雪白滑腻的香肩。

 湘青的手早滑进他不知于何时敞开的罩衣内,抚上他坚实的背脊。“三百两银子。”

 “你可曾想过要报恩偿债?”他卸去了她的裙幅,手指已抚上了纤

 “湘青无一或忘。”南星与她之间,如今只剩下一件薄纱抹相隔,在柔软的脯与结实的膛摩挲间,她的呼吸早已变得又细又碎,那娇慵无力的声音听在南星的耳里,简直就好比万丈的火花,逗得他血脉偾张。

 于是他迅速解开了她的肚兜,往边一抛,两人之间于再无丝毫的隔阂。“区区银两,关浩还看不在眼内,湘青,你打算用什么来还?”

 她把柔软火热的身子紧贴上去,轻声细语道:“用我的身、我的心、我的一生一世,浩…,你可满意?”

 他早已吻到了她的前,的呼吸,将湘青惹得更加炽热难当,但的腿因轻触到她腿上的纱布,倒也唤醒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得他断断续续的说:“湘青,良宵苦短,我实不愿再放开你,可是你腿伤未愈,或许我该…”

 湘青以一记主动奉献的热吻,封住了他下头的话,也粉碎了他残存的犹豫。

 “你欠我拜堂之礼,欠我娶之行,莫非还打算再继续亏欠下去?”她嗔怨道。

 必浩的手滑至她的腿上,时而轻抚,时而紧扣,令湘青不得不借着啮咬他的肩头,来稍稍宣心中的情。

 必浩见她双颊红,黛眉纤月描,加上媚眼凝魂销,渴慕的热情终于淹没了所有的自制。“我们最亏欠彼此的,乃是这房之乐啊。”

 湘青只觉得自己突然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热海中,而在关浩的怜爱之下,他们终于彻底的合而为一,再也分不出彼此来了。

 ******************

 清晨时分,关浩被一阵温热与柔腻的芬芳气息醒,那气息似来自春风吹的花园.有点香、有点甜、轻轻软软,如梦似幻,像是某个人的呼吸,某个女人的呼吸…

 但关浩却仍闭着眼睛,舍不得醒来,尽情享受着这难以言喻、魂萦梦系、不曾忘怀的温柔。

 接着便是两张滑腻润的片,如彩蝶般落在他的嘴角,开始游移着、轻啮着,那酥麻麻的感觉,一直穿透至心底,慢慢的,那仿佛带着香甜的呼吸便渐渐急促起来,发丝拂过处,尽留一片幽香。

 “喂,我不相信你还没有醒,天都亮好久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赖着不起来。”

 必浩终于忍不住轻声笑开,先伸臂拥住半伏在他身上的纤秀身子,才睁开眼睛来。

 “怎么不说话呢?”湘青一手支肘,一手轻抚着他新长出来的胡渣问道。

 她垂落的发丝仿如一道帘幕,把两人的面庞掩在里头,就像那已扣结在一起的心,再也容不下一了点儿其他的事物,再也分不开了一样。

 “因为你太美了,我怕一出声,就会破坏掉这一室的宁静与优美,”关浩轻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累吗?”

 “怎么不累?”湘青顺口道:“昨晚被你折腾…。”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时,她不涨红了脸,随即打住,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但关浩可舍不得不逗她。“什么?怎么不说了?”

 “南星!”

 “我比较爱听你拉长了音叫我的单名,那比喊我的字绵多了。”

 湘青知道他指的是在情的一刻,自己不停娇着,喊他“浩…”的事,羞怯得更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说话了?”关浩脸上的笑意反而不断的加深,连眼中都含喜气,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

 “生你什么气?”

 “生我折腾你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你回梦乡的气啊。”

 “南星!”湘青干脆想起身下

 但关浩哪里肯放开她,马上舒张双臂翻个身,把她定锁在自己怀里。

 “放开我。”湘青抵着他的膛说。

 “放开你?这么早,你起来干什么?”

 “若等上三竿时,我还和你赖在这房里,你说那些仆佣会怎么想?还有我二哥呢?”

 “载皓?你真以为他昨夜是到总督府谈论公事去了?他是应我所请,故意痹篇,要让他妹妹和妹婿好好过个房花烛夜,和新婚月期啊。”

 “二哥他…”湘青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没有认出你是当年那夜间王府,杀我爹的刺客吧?”

 “载皓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昨天还与我畅谈了朝廷的腐败和革命的希望,你认为他有没有认出来呢?”

 “你是说…?”湘青惊喜不定的望着他问。

 必浩朗笑道:“幸好载皓那小子是你二哥,不然难保你不会为他所吸引。”

 “你瞎说!”湘青娇嗔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双臂已再度上他的颈项。

 “要我不瞎说也成,可是你得先拿出证明来。”关浩的已快贴上她的了。

 湘青毫不犹豫的上去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好证明给你看呢。”

 已透过窗而来,却仿佛也舍不得动他们似的,只为这对有情人罩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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