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声近乎尖锐的
气声,从男人的口中发出,他的手离开了搂着的女人,四肢僵硬地后退数步,灰白的脸庞
布痛楚。“你…”男人瞪着女人,原本想要怒骂的声音高低漂浮,显然还因疼痛而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声调。
“OK!”
周遭的灯光随之亮起,坐在导演椅上的李导演一喊完,倏地起身,他满意地走向黄孟华,嘴角高高地扬起,从这部电影开拍起,就属今天的这场男主角告诉女配角他将娶别人、女配角骗他喝下毒酒的戏,演得最令人
赏,堪称入木三分。
“真不愧是黄大牌,演技真是一
!茶水,来,快给咱们黄大牌解解渴。”李导演拍拍他的肩,赞赏不已。
“江宁波,你也表现很不错。”李导演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女配角。这江宁波在演艺圈中算是新人,演过几部电影的配角,有时虽是惊鸿一瞥,但却令人印象极为深刻,江宁波虽无法真正的大红大紫,但并不影响她的演技,这也是他找她拍这部戏的主因。
就在他称赞江宁波的当头,玻璃碎裂声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倏地炸开,引起了片场内所有人的注意,莫不停下手边的动作,看向发声处。
玻璃碎片飞溅在众人的脚边,
室热络的谈话声全部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像是一盏盏的聚光灯,全聚集在那名脸孔严重扭曲的男人身上。
黄孟华原本可谓帅气的脸庞因忿怒而狰狞,虽然双脚还微微地发颤,不自然地夹紧,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摔碎在地上的玻璃杯就是他怒气爆发的第一个受害者。
“江宁波!”他咬牙切齿地吼道,直像只被踩到伤处、凶
大发的猛兽。
江宁波清澈的眸子毫不示弱地凝睇他,她手上已干涸的杯底闪着头顶上的灯光,亮晃晃的,像在嘲笑着某人似的。
“你太过分了!”从入演员这一行至今,他何曾受过如此遭遇,更何况今
的他已是个一线巨星,竟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女演员给…他的腿虚弱地抖了下,要不是
下还痛得很,他早赏她一巴掌了。
“我不知道教训
狼是件过分的事。”相对于他的暴躁,江宁波却不改神色,明明是在台风半径内,却像个无关己事的人般,镇静得很,一点也没有被他恶狠狠的语气给骇住。
这小小的阵仗,比起她家里时常演出的火爆场面,逊
多了,一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怎及得上一个老谋深算的狼呢?她自嘲地思忖,真该感谢那只狼曾经那么恶毒地斥骂她,锻炼出她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不怕任何的言词攻击。
黄孟华
红了脸,她拐了弯骂他是
狼,他怎会听不出来,但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他借机占了便宜后还敢吭声的,大都默默地承受,任谁都不敢揭发,毁了自己的前程,更有甚者,在成名的
望驱使下,还自动送上门,任他品尝。
而他才不过借着搂抱之便,在镜头拍摄不到的角度,轻
了她的耳垂,这个可恶的江宁波竟也用镜头捕捉不到的角度,重重踢了他的…重点部位一脚,害他两腿一软,差点当场彬了下来,一想到自己可能出丑,黄孟华便心有余悸。
丙不其然,江宁波话一出口,片场里的人看着黄孟华的眼光都变了数分,早听黄孟华会对女内明星动手动脚,但一直没有人
身指证,所以存疑的成分居多,直到今
江宁波的一句话,让这项传闻多了几分真实。
“江宁波,别开玩笑了。”李导演看向脸快沸腾的黄孟华一眼,息事宁人地说道。
“李导演,男人都用‘开玩笑’这三个字来逃避
騒扰的问题吗?”江宁波脸一沉,男人永远不明白,他们的魔手可能对女人造成多大的身心伤害,她厌恶透了男人这种无所谓的口气,简直不当一回事般。
她的话,引来片场中女
同胞一致的掌声,原本男主角与女配角的摩擦现已发展成了片场男
与女
的对垒。
“如果今
这事发生在你的
女身上,你还会这么平心静气吗?”她一说完,女
同胞点头如捣蒜。
男
同胞则尴尬地望着地面,就是不敢面向正盯着他们看的女人。
“够了!我不拍了!”俨然成为女
公敌的黄孟华恼羞成怒,挥袖准备离开。
李导演忙拉住他,拼命陪着笑脸:“黄大牌,你不能走,你还有两场戏要拍。”
“我已经没有心情拍了!”他甩开李导演的手,脸孔扭曲地深
口气,好平复下身的痛楚,刚才略走动了数步,害得他的
下又隐隐作痛,这使得他更加痛恨江宁波了。
“黄大牌,你别这么说,待会儿罗先生会过来巡视,万一让他瞧见了…”李导演担心地说道,罗先生可是他们的超级大金主,要是这位出资者一不高兴,不将银子砸下,那他们这个戏组的所有人,全都得喝西北风了。
听了他的话,黄孟华终于有所顾忌了,他可不想跟自己的前途和钱财过不去,但心里却又不甘心,不想白白挨这么一脚,他绝不让这个女人在伤了他之后,还毫发未伤地对他冷嘲热讽。
“要我留下,可以,除非她向我道歉。”他趾高气扬地说道,知道李导演为了留下他,会识相地叫那女人开口。
李导演为难地看着江宁波,即使明白她的指控并非平空捏造,但为了整组戏的进度,他还是开口了:“江宁波,麻烦你向黄大牌赔个不是,让大伙儿好继续工作。”
“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江宁波修长的身形不卑不亢地站在两个大男人中间,看似娇弱却坚韧无比。
“李导演,你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才一个小小的女配角,就拽得像个超级天后般,你当初究竟是怎么选角的?!”黄孟华逮到了机会,炮火虽对着李导演,但一字一句却是冲着江宁波而来,说得口沫横飞,说得义正词严,说得浑然忘我,没有当家小生的形象,却像足了挑拨离间的小人嘴脸。
李导演简直要哀嚎出声了,他按了按疼痛不已的太阳
,再次无可奈何地开口:“江宁波,你就体谅一下,向黄大牌赔给不是吧!”
“办不到。”江宁波冷淡地回道,她没有错,没必要低声下气。
“怎么了?”一道娇柔的女声,加入了僵持不下的三人。
“晶薇…”李导演抬眼,看见了戏中的女主角,和她挽着的男人。
“罗先生。”李导演暗
了口气,这僵局,真让这位幕后金主给撞上了,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偏偏还是发生了。
“李导演,他们两人怎么回事?”程晶薇完美脸庞上的媚眼投向李导演身后的两人。
李导演干笑了两声,偷瞄了一眼正走到摄影机旁的罗御,不知怎么开口解释,他对这个比男主角还俊美三分的男人,有着说不出的忌惮,不仅因为他是出资者,更来自于他身上散发出的慑人气势。
虽然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但李导演却不敢有任何的忽视,看遍众生相的他,怎么也摸不清罗御真正的想法。
“我来说。”黄孟华走向罗御,准备恶人先告状。
正瞧着摄象机的罗御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微褐的眼珠仅淡淡地掠过他的影象,十足的目中无人。
被他这么一看,凉意从背脊直窜上颈部,黄孟华暗
了下口水,内心忐忑难安:“罗先生…”他觉得自己的胆子正一点一滴地缩小。
罗御停下抚玩着摄象机的手,慢慢地抬头,眉几不可见地扬起:“说。”简单的一字
出,其背后的不耐意味十足。
不敢
视那锐利的眸光,黄孟华目光一偏,转向江宁波:“她不断用言词顶撞李导演和我,延误了大家的进度,却迟迟不肯认错。”趁着勇气未消之前,他一鼓作气地说完。
罗御晲向那始终沉默的女人,他没有作声,谁也料不准他此刻的心思,是信还是不信,片场内所有的眼睛全都屏息凝神以待他的裁夺。
“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了她?”他半垂下眼,目光落在摄影机光滑黑亮的机身上,无谓地说道。
现场传来一阵阵
气声,即便为江宁波抱屈,众人却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开口,怕落得亦被换掉的下场。
从出现开始,这男人就一派君临天下的模样,唯物独尊的语气让江宁波不由得眯起眼,眉头紧蹙。
“我以为这年头,早已没有人妄想自己是个皇帝,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她的视线落在那男人被长睫
遮掩的眉眼上。
那双眼太深太冷,鼻梁过于
直,还有薄薄的
,整张脸庞明显地写着两个字—寡情。
哦,或许应该在加上“专断”两个字,她在心里头补上。
罗御抬起头,迥然的眼直望进江宁波的眸,微褐的眼珠和她不示弱的眼眸对峙,两人的眼,眨也不眨,仿佛先退缩的人,便是输家。
忽然,他凉透的眼珠诡异地闪了下,漂亮地如同晶莹璀璨的琥珀,即便家中有个过于俊美的弟弟养刁了她的眼,江宁波仍不由得一悸,但只那么一瞬,她便收慑心神,过于漂亮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致命,就像此刻,所有人皆浸
在他独特的男
魅力之下,没人看出他眼底所隐藏的深沉。
罗御勾起
角,有点兴致了,他低下身,手操纵着摄影机,用镜头锁住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十足的男
探索。
乏善可陈,他挑剔地下了结论,看惯丰
妖娆的美女,她平淡无奇的身躯实在引不起男
的
,唯一勉强可取的,惟有那双眼,像永不服输般。
她在镜头上的面孔放大了数倍,那双眼底的怒火也毫不保留地燃烧,像两颗火舞的珠子,不必任何的言词,便轻易地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这女人有她独特的味道。
“你看够了吗?”江宁波微愠地说道,她不喜欢这男人打量的目光,仿佛她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罗御看着她
角旁的小褶痕,在说话时微微地牵动着,有一股特别的优雅,只可惜所吐出的冷言却可以轻易地打破男人任何的遐思。
“御…”程晶薇从身后环住他,这一段期间的罗御是属于她的,她不允许别的女人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他直起身,不再透过摄影机的镜头看江宁波。“只要认错,你就能继续待在这个片场。”他抿起嘴角,强健地手臂将身后的程晶薇拉进怀里,一点也不在乎她是炙手可热的超级女星,他对她的态度将会引起众人如何暧昧的想象。
“江宁波!快啊!”李导演见大老板不再坚持,忙催促她。
“罗先生,你怎么可以原谅…”黄孟华未说完的字句,在罗御的冷眼一扫后,全数
回。
“我需不需对你的网开一面叩头谢恩?”江宁波此话一出,现场才刚松懈下来的气氛,又随即紧绷。
没众人预期的怒气冲天,罗御反倒轻笑出声“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倒没什么意见。”
江宁波瞪着他,猜不出他不怒反笑的心思,也不愿浪费时间去猜,她转过身:“李导,看样子今天是拍不下去了,我先走了。”说完,她便朝大门走去。
“逃了?就这么不堪一击。”
她的背后传来这凉凉的一句,前进的脚步明显地一顿,她咬牙,克制自己反
相讥的冲动,脚步恢复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
“罗先生,您可真正瞧见了江宁波目中无人的态度了,像这种新人,我认为您得考虑把她换下,以免影响了这部片的进度和品质。”黄孟华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正离去的江宁波听得一清二楚。
“我真不知道,当初李导演是怎么选角的,像这种不知进退的人竟也能当第一女配角…”
黄孟华未完的语音消失在嘴角,眼眸瞠大地看着折了回来,站定在他面前的人。
“你说够了吗?”江宁波的脸庞平静得像无波的湖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湖面下的怒
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要不你怎会如此急着要逃走?”罗御斜睨着她,没错,他的目的就是要
怒她,他想看看她怒气真正爆发时,是怎生的一副模样,那双眼和那抿紧的
在怒焰中能带给他多大的观赏乐趣。
江宁波的视线移向罗御,他脸上的神情,仿佛正等着看她的好戏,明知他是故意
她,但她还是接招了。
“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演技,你能叫他走路吗?”她直言不讳,胆大的话语,源于对自己演技的信心。
罗御故意犹豫地皱起眉头:“他可是这部片的男主角,要我贸然地换下他,这…”江宁波不等他说完便转身
走。
“等等。”罗御唤住了她。
“我考虑你所说的,只要让我对你的演技刮目相看。”罗御坐在工作人员搬来的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好好欣赏一出戏。
“罗先生,你不能这样做!”冷汗自黄孟华的额际淌下,他知道江宁波的演技不输给任何一人,甚至包括他。
罗御对黄孟华的阻止置若罔闻,他看向李导演,要他发落一切的准备工作。
一旁的黄孟华见挽不回情势,横生歹念,他看向场边的另一名男人,两人
换了一道目光后,他走向了罗御:“罗先生,我知道有一场戏可以真正证明江宁波的演技,我去建议李导演挑那场戏好吗?”
“随你。”罗御心不在焉地回道,他低下头,对着怀中的程晶薇绽出
肆地笑容,旁若无人地给了她一个吻。
他喜欢懂事的女人,正如怀里的程晶薇和之前曾有过的女人,男
女爱,各取所需,在回应她们的要求时,他必将索取想要的代价,当这些女人将自己当成商品时,他便成了主宰她们命运的买主,他从不假装自己清高,绯闻也几乎天天上报,但这不影响他捧红她们的速度,他所拥有的媒体王国和雄厚的资金可以让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迅速窜红,但在此同时,她们便得用身体回报他,用名气回报他的投资。
在这等待的空挡,他抬起头,目光锁住了正和导演沟通的江宁波,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全身散发着斗志和自信的女人了,尤其是那双眼在与他对峙时,
载着初生之犊的挑战意味,这令他直想狠狠地让她尝尝挫败的滋味。
“你这个坏男人,她挑起你的兴趣了?”程晶薇仰起头,媚眼如丝地勾着罗御,即使明白自己无法收服这个男人,她只不过是他这阵子的女伴,但看见别的女人攫取了他的目光,她还是免不了嫉妒。
“你不公平。”她娇慎地抗议,纤白的双臂搂住他的颈项。
“嗯?”他狭长的褐色眸子回视她,等她的解释。
“你看着她的眼神过于炙热,即使在
上,你也不曾这样看过我。”她的手指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游走,在他一手将她捧成巨星后,无论她的身或心便遗失在这个冷峻又
肆的男人身上了,她不敢强求在他的心中有着特别的地位,但她要求公平,不愿让人破坏了这个平衡。
“这部电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这不够吗?”他抬起她的下颚,眼眸转淡变凉。
不够,当然不够,她不想只当他投资的摇钱树!晶薇想反驳,但她不敢,她知道自己一旦跨越了那条无形的界线,她便再也靠近不了他的身旁,等着被取而代之的女人,太多了。
“罗先生,我们准备好了。”灯光、布景、主角的定位都已备妥,就等李导演的一句开麦拉。
“我不喜欢不懂事的女人。”罗御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径向李导演示意。
“开麦拉!”
“你这个不肖女,竟然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一个装扮成白发老翁的男人吼完,一记巴掌结结实实地挥到江宁波的脸上。江宁波的头偏到一边,原本整齐的发丝全部散
,覆在她的脸颊上。一秒,二秒,三秒,就在众人心惊胆战地以为江宁波会作出
烈的反应时,她缓缓地抬起头:“他不爱我,我宁愿让他死,也不要他得到幸福。”幽惨的言语中,有着对爱情的不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偏执个性,令在场臂看的众人都融入了情境,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了情绪。
“我不承认你这歹毒的女人是我女儿!”停了三秒,却始终没有下文。
“卡!”李导演从导演椅上跳了起来,走到了那男人面前。
“梁民进,你搞什么鬼?!”李导演朝着那个饰演江宁波父亲的男人大吼。“我忘词了。”梁民进状似无辜的一句话让江宁波白挨了那一巴掌。
李导演冒火得直想揍他一顿:“你瞧瞧她的嘴角都被你打得
血了,你竟然给我忘词!”
站在一旁的江宁波不发一语地让化妆师将嘴角的血丝擦掉,重新补妆。
“导演,我好了,可以重来一遍。”江宁波站定位,好似刚才被打的人不是她。
“导演,既然她没事那咱们继续吧。”
梁民进回到原来的位置,等待导演的开麦拉。
再一次开拍,结果依然相同,在江宁波狠狠地挨了一巴掌后,梁民进忽然踉跄跌倒,中断了拍摄。
李导演再一次嘶声怒吼后,第三次开拍,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然后梁民进又出状况了。
“卡!”李导演简直快抓狂了,女配角的脸被打得红肿不堪,这戏拍出去还能见人吗?
他冲了过去,对着梁民进又是一阵的吼叫及质问。
她看见了—
她看见黄孟华和梁民进偷偷
换的眼神,原来这就是她挨巴掌的原因,江宁波咬着下
转过身,正好
向罗御的眸光,他坐在沙发上,眉头蹙结,眼神难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