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期天一大早,程昱舒便准时到她家来按铃。
他等了好一会儿,薛颖才来应门。
“你准备好了没…”正问着,却一眼见到她身上还披着睡袍。“你怎么还没起
?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要去牧场玩的吗?”口气有些不悦。
“呃…喔!是啊!是啊!”薛颖这才猛然想起前两天随口答应他的约会。“对不起!对不起!我昨晚忘了拨闹钟,睡晚了。你先进来坐一下好了,我很快就好。”
总不能真的跟他说,这件事我早丢到九霄云外了。
薛颖知道程昱舒是个没耐心的人,不能让他久等,便匆匆洗了脸,换了衣服就走出来。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前后大概二十分钟不到。
“我就知道女孩子出门最麻烦了。”他居然还埋怨。“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薛颖听了差点没给他一巴掌。不过也才二十分钟而已,这也等不得?以前她哪一次出门前,不是要花个把钟头洗头、挑衣、描眉画
的,也没听哪个人敢吭半声,他怎么连这点规矩也不懂!要是平常,她一定摔了提袋,把他撵出去,再倒回
上睡大头觉。今天是念在自己睡过头,理亏在先,这才忍下气来。
她陪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等两人上了车,程昱舒又开始谈笑风生地跟她说这扯那的,全忘了刚才的事。
薛颖总觉得他少
筋。
“待会儿到了,我保证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他一副迫不及待要为她介绍那里的样子。
简直比推销员还热心。
她笑了笑,随意一瞥,望见后座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问。
“都是吃的东西。对了,你还没吃早点,里面有蛋糕、三明治,还有饮料,你自己拿。”
薛颖翻了翻这些袋子。
“你还约了朋友要一块去吗?”食物的准备量起码足够给五个人吃。
“没有哇,就我们两个。”他道。“喂!帮忙一下,帮我拿一个面包,要有
松的那种。”
“就我们两个?”薛颖惊异地递给他。“你也未免带得太多了吧,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程昱舒咬着面包,口里含混不清地说:“你放心,我吃得跟牛一样多。”
“这倒是,你们本来就
像的。”
“你是说我像牛一样有双温柔的大眼睛?”他笑嘻嘻地自夸,末了还对她卡通式地眨眨眼。
她噗的一笑。“我是说你也有一副牛脾气。”
从市区到八里不算近,尤其假
的交通状况更是恶劣,他们花了将近两个钟头才抵达牧场。而这段路程之中,程昱舒所言果然不差,当场就把他带来的食物解决掉一半。
薛颖见他一路上吃个不停,反而觉得好笑。
甚至怀疑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坐在车上吃零食。
还没到达牧场,从车里已经可以看到远方绿意盎然的小山头,在早晨和煦的阳光照
下显得清新闪亮。还有阵阵伴随着轻风而来的草芳泥香,让人忍不住想多
几口气。
薛颖向来喜欢那样的味道,下雨之前泥土里常会散发出这种属于大自然的味道。现在却愈来愈不容易闻到了。
“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看!我没骗你吧!”程昱舒见她开心,也跟着
快起来。而且马上非常逢
地将吉普车的敞篷打开,让她吹风吹个够。
果然,这个马
拍得天时地利,薛颖马上就为他的体贴报以嫣然一笑。
他乐得不住地傻笑。原来取悦美女也可以不花成本的…
一到牧场,他见着那些散布在草地上的
牛,就好像蜜蜂见了
似的,忙不迭跑过去对它们又拍又摸,嘘寒问暖,亲热得不得了。
回过头去,只见薛颖懒懒地靠在围栏上看着四周。牧场的宁静平和与她脸上无争而飘忽的神采十分契合。
山风呼呼的吹,一时将她系在头发上的丝巾吹落,只见一头长发霎时便如解
似的随风扬起…
仿佛她也要飞了…
程昱舒心里一震,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唯恐她也会随风而去一般。
“薛颖…”他跑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怎么了?”她从风中觉醒,脸上渐渐回复以往恬淡的神态。
“我怕你会给风吹跑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她微微一笑,然后慢慢
回她的手。
他终于忍不住问她:“薛颖,你总是有很多心事,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呢?”
“…”她不答,缓缓转身走开。
程昱舒最气她这个样子,什么事都不说,把所有的心事闷在心里,不让他靠近、不让他分担、故意疏离他,好像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在她的眼里就这么没有分量吗?他既生气又
气。
好个薛颖,真是没有义气。不想理她了!
他一个人酝酿了半天闷火。不过,临出发之前好像说好今天要当她的导游,如果让她一个人四处
走实在不好意思。
也幸亏他天生耐不住寂寞,忍不了几分钟的沉默场面,又主动与她攀谈起来。带她看这看那的,又带她去喝牧场里最最新鲜的牛
。
“真好喝!”薛颖终于眉开眼笑。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牧场绕了一大圈后,就坐在草地上休息用餐。正吃着,一位牧场的管理员急急朝他们走来。“小程“比丽”有点不对劲,你最好过去看看。”
“我马上来。”程昱舒马上跳起来。
““比丽”?”薛颖大感疑惑。
“我的宝贝,它快生了。”他连忙拉着薛颖一块儿快步往牛舍走去。
一进牛舍,薛颖就看见一只母牛趴在稻草堆上。
程昱舒蹲下来推推那头母牛,口中软硬兼施地哄着它,希望它站起来。可是它只是无
打采地低呜了两声,一动也不动。
“它不肯站起来,这下可麻烦了。”那管理员摊摊手。“看来它快要生了。”
程昱舒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卷起袖子,洗了手。然后贴着地趴着,将手伸进母牛子
里触诊。
半晌,才
回手坐在地上。
“比预产期早了好几天。”他皱皱眉。“而且我发现里面是一只“大牛”不是“小牛”我得赶紧把它拖出来才行。”
“我去准备两桶热水。”管理员匆匆出去。
他开始动手整理一些必备器具。薛颖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你怕不怕见血?怕的话就出去走走,待会儿再进来。”
她摇摇头。“我不怕。”
“那你留下来帮我,我需要有人帮我递递东西。”他迅速概要地对她
代一些注意事项。
薛颖儿他一脸专注严肃的神情,忍不住想:这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昱舒是同一个人吗?
过了一会儿,一切准备就绪。管理员负责按住牛颈,薛颖负责递东西,程昱舒深
一口气之后,就开始动手。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她有点紧张,却不害怕。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些牵涉到医疗方面的过程并不陌生,而那些瓶瓶罐罐、刀剪针线又让她想起一些往事…
“感谢上帝!”当程昱舒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终于把小牛拖出来的时候,大伙才如释重负。
三个人之中,薛颖最是兴奋,小牛一下地,她就跟着七手八脚地帮忙擦拭胞衣血水。然后眼看着小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鼻尖在母牛身上摩来摩去,最后钻到牛肚子底下吃起
来。
她忍不住让这幅属于大自然的奥妙及生命的真实感深深震撼住,感动得久久不能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对程昱舒说…
“你真
!”她看着他,以一种很尊敬肯定的神情。
程昱舒本来正低头收拾善后,忽然听她这么说,一时愣了愣,抬起头见她说得诚恳,脸上不免
错一些明明很得意骄傲、又想故作谦虚的表情。
他干咳了一声,正经八百地说:“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工作而已。”说完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我也觉得自己
行的。”
“自大。”她失笑地拿起抹布扔他。
两人相望了一会儿。那一刻,不需要言语也能分享彼此的心情。
顿时他又觉得信心
。
“大部分的女人看到血就会尖叫。没想到你例外,而且非常冷静,简直就像个专业的助手一样,令我很意外。”他带着薛颖洗了手,然后出去走走、透透气。“你一点都不怕吗?还是你有类似的经验?”
罢才薛颖镇定沉稳的表现倒比一个护士还像护士,这是他的感觉。
“天赋异秉吧!”她只是微笑带过,不想提自己的害怕经验。
又是那种敷衍式的微笑!程昱舒无奈,但又不得不习惯她反覆无常的脾气。
真快!转眼之间一天又这样将要匆匆过去。
她独自倚在围栏上看着夕阳西下,完全没注意到程昱舒在一旁静静凝视着她。
她总是让人觉得像幅画、或是雕像之类,那种不太真实、没有生气的东西。为什么呢?他想。刚才在牛舍里鲜活的她,转眼又不便见。
是否因为她的眼神总是落在远处,所以让眼前的她变得只像一副空壳?她在看什么?对面的山头吗?那有什么好看的,山的背后不就是另一座山,难道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像他这么大的个子,成天在她回前晃来晃去,她却好像视若无睹似的。
他愈想愈呕。
“哎哟!我的
…真受不了…手都麻了…”他站在牧场上甩甩手、伸伸
,口中还不停的发出一些类似呻
的声音,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浑身酸痛是他趴在地上,跟那头赖在母牛肚子里不肯出来的小牛拉锯所留下的后遗症。
“啊!”她忽然轻呼一声。原来是让栏上的铁丝刺伤了食指,一滴血马上从伤口里渗出。
“我看看。”程昱舒比她还紧张,马上握着她的手探视。“我的研究室里有碘酒和纱布,我带你去处理一下。痛不痛?”
薛颖
回手来。“不用了,也没什么要紧。”她说着就把食指放进嘴里
两下,算是消毒。
“那怎么行!”程昱舒硬是要拉着她去研究室。“你知道这种锈铁最容易感染破伤风菌,千万不能马虎。”又责备她。“你还放在嘴里,很好吃吗?”
薛颖作声不得,只好乖乖听“兽医”的话。
程昱舒替薛颖仔细处理了伤口之后,还是不放心。“我替你打一针抗破伤风素,好不好?”他试探
的问。
“你干脆把我的手剁下来岂不更好。”她冷冷地说。
“只是轻轻扎一针就好。”他还想再感化她。“你知道破伤风…”
“啰嗦!”薛颖甩了手出去。
啰嗦?从小到大,他被人骂“啰嗦”还是头一次,以前姑妈只会埋怨他老像个哑巴似的不吭声。
他叹了一口气,只得由她。以前他对付那些病牛病马,它们哪里知道什么好歹,还不都是来硬的。如今碰上这种像薛颖这种不合作的病人,他不知道除了替她祷告、祝她好运之外,还能怎样?
希望她与破伤风菌八字不合才好。
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又谈起稍早替母牛接生的事。
“我记得有一次我替一只母猫接生,那才好笑。”他笑说。“你信不信那只猫的女主人见了那种场面,当场就在我面前昏了过去,害得我一阵手忙脚
,不知要先救哪一个。”
“真的?”她笑。
“骗你干么!所以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的,怕你也会吓昏过去,没想到你居然一点也不怕!澳天我一定要带你去看恐怖片,试试你到底有多大胆!”他说。
“我不看恐怖片的!”
“原来你也会害怕嘛!”他拍拍
脯。“不过没关系,我让你靠,不用怕。”
“无聊!”她白了他一眼。“我干么为了要
足你的大男人气概,而把自己吓得半死。”
的确。
“话不能那么说,如果我是女人的话,我倒还希望三不五时能有个人可以靠靠,又舒服又不用花钱,你说是不是?”他看薛颖一脸不置可否的淡漠表情,便故意挖苦她:“当然啦!像你这种立志要拿十大杰出女青年的人,又另当别论。”
“神经!”她别过头去不睬他。
曾经也有个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可以倚靠,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甚至叫她留恋至今。不似今
什么都要靠自己,多么累…
就算是现在,有时睡梦中仍会不自觉地伸手朝身旁探去。
然后扑了个空,醒来。
向梦中看去,梦亦无人…
第二天一早,薛颖正在家里看报吃早餐,程昱舒又跑来了。
“你没事吧!”他一见面就没头没脑的问。
“找我有什么事?”薛颖不明究理。
“你的手指啊!”他干脆抓了薛颖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她的伤口,一会儿又摸摸她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你一大早还不去上班,在这儿发什么神经!”薛颖夺了手回来。
“我担心了一个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心想万一你真的染上了破伤风,那我不是要去切腹自杀了?我这样为你牵肠挂肚的,你还骂我神经!”他恨恨的说。“真是够没良心了。”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单纯平淡,但似乎又很深情亲厚。她呆了呆,一时之间倒不知如河应对。
“你别胡说八道了。”她避重就轻。“吃了早餐没?”
程昱舒摇摇头。
“我还要赶去八里呢!没时间吃了。”他转身要走。“我先走了。”
“等等!”薛颖唤住他,一面匆匆将餐桌上三明治装了袋,然后交给他。“带到车上吃吧!”
他讪笑。“我吃了你的早点,那你怎么办?”
“我又不赶时间,再
一份就是了。”她笑。“你快走吧!”
晚上,程昱舒从诊所回来,又跑来她家打转。
“薛颖,你看。”他伸出一只食指,一只才着绷带的食指。“这下我们俩可是同病相怜了。”
看他的神情,好像一点也不为受伤而难过,反而
兴奋似的。
因为他那
指头包得实在有些夸张,所以薛颖忍不住怀疑地捏捏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哇!啊啊啊…”他大叫。“受伤就受伤,我骗你干么!
了很多血呢,你还捏!”
“喔!”看他叫得那么凄惨,就姑且相信是真的好了。“你怎么
的?”
“晚上看诊时被一只狗咬的。”又涸其耀地说:“可是我马上就替自己打了一针狂犬病的血清,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薛颖听得出来,他还记着昨天她受了伤却不肯打针的事。
“我没看过有人被狗咬了还能这么得意的。”她故意装不懂。“居然还拿着指头到处现实!”
“我哪有得意!”他哇哇
叫。“我是要告诉你,虽然为了一个小伤口而打一针,看起来好像有点小题大作,但事实上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就像昨天,如果你肯让我帮你打一针,我根本不用为你担心一整天。”
“你确定你打了一针就不会有事吗?也许那只咬你的狗偏偏带的不是狂犬病而是其他新的传染病呢?”她没好气地挖苦他。“我前天看了一卷录影带,正好提到某个人被一只野猴子咬伤,而那只野猴子带有一种很特别、很厉害的病菌,只要感染到,八成就活不了了。更厉害的是这种病菌可以透过飞沫传染。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有许多人都因此得了相同的病,到后来美国卫生单位不得不动用武力将整个小镇的人强制隔离封锁起来,不准出入,直到研究出可以抵抗病菌的血清为止。有些在里面但还没有被感染的人,不甘坐以待毙,就想开车闯关逃出来,结果直升机啊、坦克车啊,就追了出来。干脆砰!砰!两声把他们全给炸死了,一了百了。”
“这是什么故事!”他皱皱眉。“难不成你认为我也该被隔离起来?”
“不。”她看着他。“我认为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彷照以前中世纪的人对付女巫的方法,把你绑起来烧死算了。”
他被吓呆了。这像天使会说的话吗?更何况他是好心专程过来为她做意外受伤后的正确处理示范。没想到,从头到尾,她不但没有表示一点慰问之意,还说要把他绑起来烧死,多么冷酷无情的女人!
程昱舒从此梦醒,开始相信薛颖跟一般的女人没什么两样,虽然平时不轻易开口,但绝不代表她很好惹。他
了一口口水,又忙将那只
得像
糖的手指藏到背后,装出一副怯弱胆小的模样说:“你放了我吧!”
她忍俊不
。
瞧他那耍宝的样子。
有天晚上,郑家胜故意躲在薛颖住的大厦停车场里等她。他见薛颖的司机驾车离去后,趁着她在等电梯上楼时从暗处冒了出来,将她拦住。
“薛颖小姐!”
薛颖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差点惊叫起来。
是他!她的心脏狂跳了好一阵子,仍然无法平息下来。
多年前她曾在暗巷遭
狼攻击,后来虽然及时获救,但她一直没办法真正地忘掉,所以直到今天,她对那些黑暗的地方、猥琐的男人,总有善莫名的恐惧。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做什么?”她沉了脸。
“嘿嘿!是这样的…”他
里
气地
着双手。“我本来也想去公司找你的,可是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老见不着你,所以只好在这儿等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
“就是关于我表哥留给我的房子…”他故意称傅维恒为表哥,以加深他们的关系。“我也不要求太多,不如就先赎回一幢给我好了,再不然折现也行。我保证以后我绝不…”
“没有以后了。”薛颖打断他的话。“那两幢房子既然是留给你的,就跟我无关,你自已好自为之吧!”她转身要进电梯。
“你想走!没这么容易!”郑家胜十分
鲁地将她一把拉住,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才要好自为之呢!你凭什么独
傅家的财产,凭什么当傅氏企业的董事长?你以为傅维恒随随便便给我两幢房子,就可以摆平我吗?我告诉你,你少作梦了,老子不像傅维恒这么好骗。”他一边加重手劲,一边继续恐吓她。“你最好安安分分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放开我,放开我!”薛颖被他狰狞的面孔,吓得哭了起来。“放开我…”
她一放声大叫,郑家胜也慌了,连忙想捂住她的嘴。
“不许叫,不许叫!”
两人拉拉扯扯着,忽然有一辆车驶进停车场,稳稳停在他们两人前面,一时之间,吉普车左右两个又亮又刺眼的车灯,照得郑家胜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得松手遮挡眼前的强光。
“喂!你干什么?”他喝骂。
吉普车的主人怒气狂焰地冲下车。“我还没问你想干什么呢,你倒先考起我来了?”
薛颖发现来人是程昱舒,乘机
逃,连忙躲到他身后,委屈地哭了起来。
程昱舒哪受得了薛颖被人欺侮?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去就给郑家胜一顿好打。
“喂,别打我住手…好痛呀!”其实郑家胜连
氓都称不上,充其量只是个只会叫嚣却手脚无力的无赖罢了。今天运气不好,碰上成天都跟四只脚的动物搏斗的程昱舒,那可真是亏大了。两三下就被打得
地找牙。
“昱舒,够了。”薛颖担心再打下去会出人命,赶忙过去阻止他。“不要再打了。”
“哼!”昱舒不甘不愿地放下拳头,不过还是顺便踹了他一脚,然后气呼呼的说:“薛颖,我在这里看着他,你上去打电话报警。”
“报警!”薛颖一愣,又看看倒在地上
脸是血的郑家胜,不由得心软。“不要报警了。让他走吧!”
“什么?”程昱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颖没理会他,径自对郑家胜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郑家胜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
“好,薛颖,算你很,你给我记住。”然后狼狈不堪地离去。
程昱舒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薛颖放走一个现行犯。“薛颖,他…”
“我认识他。”她已受够惊吓,不想多说。
“可是,他明明…你这样不对…”
“昱舒。”她挥挥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谢谢你,不过我真的很累了,你别再说了好吗?”
怎么好像变成自己多管闲事一样?程昱舒觉得很不是滋味。尤其他的修养不是顶好,这时虽然没有掉头就走,不过那张脸也够瞧的了。
好心没好报、好心去给雷亲、狗咬吕
宾…
薛颖跟他一起搭电梯,自然看得出他板着脸。低头见他手上有一些血迹,马上执起来查看。“
血了,你受伤了?”
“没有。”他掏出手帕来抹掉。“不是我的血。”声音还是很冷淡。
薛颖仍握着他的手,却低着头不发一言。
“你认识这个人,他是谁?为什么找你麻烦?”他埋怨。“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她轻叹一声。“没什么好说的。”
碰到像薛颖这样不吭气的人,程昱舒也只能暗叹。
电梯到了,他送她到门口。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陪你?”再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还不快回答“要”?
“不用,我没事的!谢谢你。”
他绝倒,憋着
肚子怨气下楼去。
“姑妈!泵妈!”程昱舒懒得下车,干脆摇下车窗对着兽医院大叫。“我今天晚上有事,待会儿就不过来了。”
“喂喂喂!”姑妈在里头听到,忙丢下洗到一半的狗儿跑出来,巴着他的车窗骂道:“你又有什么事?三天两头的翘班,像什么话!不行!”
“今晚中正纪念堂前面有
天音乐会,是柏林
响乐团耶!”
“是上班重要,还是听音乐会重要?”她气道。
“这些都不重要。”程昱舒嬉皮笑脸地说。“是
女朋友最重要。我要带她一块儿去听。”
“
女朋友?”这下姑妈的兴致可高了。“是谁啊?带来给姑妈看看!”
“你又不是没见过,除了薛颖还有谁?”
“还是她啊!我以为你换人了呢!”她有些不乐观地说。“她不是不太理你吗?再说她长得那么漂亮,我看八成已经有男朋友,你别一头热了。”
这时姑丈也出来了。“是啊!我看人家对你好像没什么意思。”他也不看好。
“什么嘛!”怎么连自己人也打击他的信心。这两个亲戚还真够意思。“我一定会追到她的,你们等着看好了,不跟你们说。真是的。”
他用力踩下油门呼啸而去。留下那对夫妇互相贼贼地一笑。
“这个傻小子!偏要气气他。”姑妈摇头叹息。“你说他追得到薛小姐吗?”
“你别忘了他那个倔强的牛脾气,我看他不追到手,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走嘛!走嘛!”程昱舒拚命鼓吹她。“机会很难得的,我一个月前就想买票,可是根本买不到,我朋友说他们的票才上连线的订购系统五天就销售一空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看到现场转播,不去太可惜了。”
“可是,我今天有点累…”
最近跟程昱舒走得太近了些,她又开始警觉。
“累也没关系嘛!只是去听听音乐,又不费力气。”他死皮赖脸地说。“去嘛!去嘛!人家不都说音乐是消除一天疲劳烦闷的最好良方吗?”
“是吗?”她懒洋洋地蜷在沙发里。“我只知道充足的睡眠更重要。”
“拜托!”他几乎辞穷。“小姐,你看看现在才六点,你再累也不会六点就上
吧!”
“可是…”
“我保证十点以前送你回来,好不好?”他简直已几近哀求状态,只差没跪下来了。
“好吧!”薛颖无法,只得答应他。“那“咪咪”…”
“那里人多,走丢了可就麻烦,如果把它放车上,你又不放心!,我看还是把“咪咪”留在家里,别带去的好!”当晚,中正纪念堂前广场和草地上坐
了人,多数是相倚相偎的小情侣,再不就是结伴而来,彼此靠得东歪西倒的学生们。
薛颖和程昱舒两个本来倒是正襟危坐的,可是时间一长她就觉得有些累,难免不由自觉地渐渐将重量转到身旁的程昱舒身上。
他等了一个晚上就等这个。于是顺水推舟、大大方方地将他宽阔厚实的
膛让出来,再若无其事地将他的手臂轻轻搭上她的肩。
薛颖此刻的心情已然放松地融入音乐里,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
臂众热情的掌声和狂喊安可让原来九点半就该结束的音乐会一直延到十点。曲终人散时,薛颖竟还有些
连忘返。
“怎么样,没有后悔跟我出来吧!”程昱舒得意的说。
她故意摇摇头。“我还是宁愿待在家里睡觉。”
他气结。
“怎么回事?”
程昱舒送薛颖到门口,却看见她的大门敞开着,而且她的门锁上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小偷?两人都是一愣。
程昱舒马上将薛颖拉到背后。“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他一推门进去,首先看见的是所有的东西被翻得
七八糟,甚至家饰也被砸毁无遗。直觉反应是这绝不是普通的窃案,根本是蓄意的破坏。
蓄意的…
程昱舒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马上就联想到“咪咪”“咪咪”呢?
““咪咪”“咪咪”快出来。”他低唤着小猫,一边四下寻找。
老天爷,让它逃过这一劫吧!
可是当他发现地毯上的斑斑血迹时,他就知道不好了。果然,在薛颖的房里他看见倒卧在一滩血泊中的“咪咪”
他蹲了下来,那只美丽温顺的波斯猫颈部被人深深地划了一刀。还有一些血水从伤口里不停地渗出,
过之处将它纯白柔软的
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程昱舒跪在地上呆望着它。他一眼就看出它已死了一段时间,然而他还是想证实一下,伸手去探视“咪咪”时,他发现自己的手竟隐隐在发抖。
“该死!是哪个该死的混蛋?”他忍不住
腔的痛心与气愤低吼着。
“昱舒,怎么样了?”薛颖在门口等了许久,不免他出来,心里焦急。“你有没有看到“咪咪”?”
他听到背后有声响,知道薛颖走近。不,不能让她看到。他赶紧顺手抓过一条毯子盖住眼前残忍的画面。
太迟了!她已经看到了。
““咪”…”薛颖看到她心爱的“咪咪”变成一团血淋淋的猫尸。那一刻,甚至忘了尖叫,靠着房门颓然倒下。
程昱舒赶过去扶着她。
“薛颖。”他觉得此刻靠在怀里的她,就像个无力无助的小婴孩。
““咪咪”…你能救救它吗?”她抓着他的衣襟,无助地恳求他。“你一定能救它的,对不对?求求你…”数年前的早晨,傅维恒将新买的小猫咪扔进她被窝里的笑护情景突然浮上眼前。“咪咪”是她和傅维恒最重要的牵系之一,而今,连它也离她而去…
她所求不多,只冀望保住一丝半缕的情结而已…
“对不起…”
““咪咪”…连它也走了。”她茫然地呆望着前方,眼光木然无焦点。
程昱舒没说话,只是搂着她,轻轻地摇晃着。“薛颖,没事了,没事了…”
程昱舒将薛颖哄到楼下住处先休息一会儿。可是薛颖整个人呆呆的,既不哭也不说话。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宁愿她哭得撕心裂肺,也好过目前退缩封闭的心理状态。
对了,还有一个人可以求救。前阵子薛颖曾经留给他方怡如的电话,以免“咪咪”临时突发什么状况,而他联络不上她。当时还曾经嘲笑她简直把猫咪当成小孩子来照料,现在那个联络号码倒派上用场了。
“怎么回事?怎么
成这样?”方怡如接到他告急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她焦虑地团团转。
薛颖一见到方怡如,终于嘤咛一声地哭了起来。“我的“咪咪”死了…我知道…是他…他杀了我的“咪咪”…”
方怡如明白,薛颖指的他,除了郑家胜,再无别人。
“是不是上次那个家伙?”程昱舒问。
“怎么?你也见过他?”她惊道。
他点点头。“上个月在停车场,我见他拉着薛颖不放,就修理了他一顿,”又说:“我看报警好了,那个家伙简直无法无天了。”
方怡如沉
了一会儿,又看看薛颖。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如果报警闹开了,只怕薛颖又不得安宁。
“暂时不要吧!我明天就找保全公司的人来,二十四小时保护薛颖的安全。”
那不等于一举一动都让人给盯着。程昱舒虽然不喜欢这个建议,可是他尊重方怡如的做法,只得闭嘴。
“薛颖,你别难过了,明天我再抱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猫来给你,好不好?”眼见薛颖伤心,他想尽了法子安慰她。
谁知薛颖非但不领情,反而把一切怪到他头上。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说要把“咪咪”留在家里的,都是你害死它的。”她哭着。“我才不要你的猫,谁稀罕你的猫!”
程昱舒一愣,甚为尴尬。
“薛颖,你怎么这样呢?”方怡如忙说道。“昱舒也是好意啊!”“都是他要我把“咪咪”留在家里的,都是他。”她还是哭着。
他被指责得哑口无言,想想还真有点那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味道。虽然他的确有些自责,不过薛颖全数怪罪于他,还是让他觉得受了伤。
程昱舒默默退出房间。
“咪咪”的地位,显然比他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