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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冤家路窄(粉55+)
 文笙循声望去,一眼便望到对面阁楼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文笙擅画,观察力记忆力都十分惊人,更何况对面这个人曾于一年之前恶毒地刁难过她,为了摆此人的纠,她不得不步行跋涉了上百里路,最后还病了一场。

 若不是恰好遇上戚琴和云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样的对头,她怎么会忘记?

 数丈开外的阁楼上,一个长相凶悍的彪形大汉大步流星走到招呼他那人面前,伸手亲热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笑道:“贺先生相召,凤某怎敢不来?”

 这个人,正是凤嵩川。

 凤嵩川身后,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低眉敛目,手捧瑶琴跟着他亦步亦趋。看样子阁楼上的风要是稍微大些,便有可能将她刮走。

 这个仿佛影子一样跟着凤嵩川的女子,是曾在明河县席上和文笙斗画的孟蓁。

 文笙脚下不由地顿了顿,悄悄唤了李曹一声,使眼色叫他注意那边楼上。

 宴请凤嵩川的是一位中年文士,穿着鸦青色的绸缎直身长袍,系碧玉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贵,显是家境极好。

 李曹显然也认出了凤嵩川,嘴微嚅,没有作声。

 很快凤嵩川进了阁楼,文笙等人则跟着侍者去了东边相邻的雁行阁,两下里几乎是错身而过。

 此时由中间会馆里突然暴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喝彩声,其中还夹杂着“咚咚”鼓响。

 孤云坊号称风雅之地,很少有这么喧闹的时候,杜元朴奇问:“这是何人在宴客?”

 侍者面苦笑:“是程国公。”

 杜元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面了然之

 程国公李承运的母亲是先帝长女荣嘉公主,十分得先帝疼爱,她对几个弟弟一视同仁,都十分爱护,建昭帝与她虽不是一母所生,自小却受了她不少照顾,所以登基之后待她也与旁的兄弟姐妹不同。

 李承运是荣嘉公主的独子。从小便是个会享受的主儿。如今年近不惑,依旧每变着法子地玩。

 雁行阁里酒宴正酣,宴请符良吉的是忠勇伯连玉和。

 符连两家的护卫守在门口。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

 杜元朴隔三差五地上门,符家人都认识他,那护卫见他带人过来,连忙起身招呼。叫三人稍等,进屋去禀报。

 符良吉和连玉和两人已然喝得半醉。忠勇伯一把年纪,散发赤着脚坐在席上,正在击鼓而歌,符良吉两个宝贝孙子在一旁鼓瑟相和。

 符良吉摇头晃脑。哼着小调怡然自得,闻听下人禀报杜元朴带人过来,站起身踉跄了一下。笑道:“哈哈,元朴来了。快叫他进来,元朴善饮,老连,别耍酒疯了,我介绍个真正懂酒的人给你认识。”

 连玉和充耳不闻,晃着脑袋将口中那句唱词唱完,方将敲槌一丢,指了符咏符鸣两个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不行,全都不在调子上,连累我老人家唱错了好几处。”笑完了才想起符良吉适才的话,瞪眼道:“你说谁,谁来了?”

 此时杜元朴已经当先进来,身后跟着李曹和文笙。

 因为纪南棠的关系,李、杜二人对符良吉十分尊敬,连带对与他好的忠勇伯也是敬重非常,进门便要大礼参拜。

 符良吉伸手拦住:“快起来,你俩来得好,今出来便是寻作乐,太一本正经就没意思了。”说着打量了一下后面的文笙,问道:“这位是…”

 杜元朴便向他报上了文笙的姓名、来历,重点提了提文笙在离水以一幅画诈得陈慕认罪,揪出东夷细的事。

 他一说符良吉就知道了,眼前的顾文笙就是当写诗骂得凤嵩川颜面无存的那位姑娘。

 “都别站着了,自己找地方坐。”符良吉这会儿酒也醒了,知道李杜两人没有急事不会带着个姑娘家跑到这里来找他,手捻胡须,突然瞥见文笙手里还拿着个纸卷,和颜悦问道:“你这又是画的什么?”

 “请老大人过目。”文笙将画打开,放在了桌案上,未等再说话,一旁的忠勇伯“咦”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赞道:“好画。画得真不错,这是…这个人有些眼。”

 文笙退后两步让开了地方,符良吉眼神不大好,凑得很近,盯着那画看了一阵,皱起眉头:“这幅画着墨不多,动作传神,神态如生,也算是上乘之作了,唯一可惜的是有几处落笔稍嫌仓促,画画的人好像很急,心不静啊。”

 他只评画,却不提画上的人。

 文笙心下暗急,她不摸这符良吉的脾气,不好贸然开口,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出主意的杜元朴。

 杜元朴笑笑,去拿了座上二人的酒盏,拍开他带来那坛酒的泥封,将酒斟,先拿了一盏两手递向符良吉:“两位大人,尝尝我带来的这坛酒。”

 他一将话岔开,文笙便明白,杜元朴的意思是这会儿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叫她等等,呆会儿酒喝高了,气氛热络起来再说。

 只是他们三个能等,符良吉能等,连玉和也坐下来喝酒,这屋子里却有旁人等不了。

 符咏跳过来“哇”地一声,指了那画叫道:“这画的不是谭老国师的宝贝金孙么?”

 众人一齐向他瞧去。

 顶了这么多目光,符咏颇觉不自在,搔了搔脑袋,道:“我说的不对?我见过那谭瑶华一回,这看着就是嘛。二弟,你来看看,简直活一般无二,就像是要从画上走下来一样。”

 杜元朴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道:“没错,就是他。顾姑娘有急事想要寻他,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符咏笑了一声,飞快地扫了文笙一眼,颇有些想看好戏的模样。

 这小子显然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符鸣也过来挨着兄长看了看那画,说道:“谭瑶华这会儿不在京里吧,我前两天还听谭家的人说他怕是要等到下个月初才能回来。”

 下个月初,那就是专门回来观看玄音阁收徒选拔的。

 现在才刚十一月的下旬,算算还有十几天。

 文笙不由自主就皱了皱眉,什么也不做干等着从来不是她做事的方式,看来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谭瑶华身上,还需得想办法从别处入手。

 就在这时,忠勇伯家留在外边的侍卫在门口禀报,说是凤嵩川凤大人来孤云坊赴宴,听说两位老大人也在,专门带着姬妾过来拜会。

 众人一听凤嵩川的名字齐齐便是一怔,而后向着文笙望来。

 文笙这才知道,原来方才两厢隔着数丈远,又是楼上楼下,凤嵩川还是发现了自己。

 这分明是杀过来问罪来了。

 文笙微微冷笑,不去招惹那厮,那是因为她急着救师父和戚琴,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多生事端,并不代表自己就怕了他,见面就需绕着走。

 她不想叫凤嵩川知道自己在找姚华,伸手从桌子上将那幅画拿起,卷成纸卷收好,这时候凤嵩川不等招呼已经到了门口。

 “哈哈,连世伯,符老大人!”

 他高大的身躯迈步而入。

 凤嵩川早年曾经护卫过谭老国师,又得建昭帝看重,加上文武大臣们都知道此人脾气不好,眦睚必报,若无必要,谁也不愿招惹他,就连忠勇伯连玉和此时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见他进来仍很是客气地起身打了个招呼。

 符良吉面笑容:“嵩川来了。”一瞬间好似变成了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看到了自己喜欢的晚辈。

 凤嵩川拱了拱手,大马金刀坐下,符家两个少年过来见礼。

 凤嵩川的品阶远较李曹、杜元朴二人为高,他两个都是聪明人,心中虽然对凤嵩川不,却不愿落人口实,也随着行了个见过上官的揖礼。

 凤嵩川对着李杜二人代答不理地摆了下手,扭过头去客气地和符咏符鸣说话,叫他们不必多礼。

 文笙看向门口,孟蓁虽然一同跟了来,却没有进门,规规矩矩在外边垂手而立,琴也没有带来。

 这一年间,看样子她跟着凤嵩川日子不好过,瘦成了一把骨头,身上衣裳颜色素淡,更显憔悴。

 仿佛感受到文笙的目光,孟蓁随即抬头望过来,眼神与文笙一触,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恨意。

 文笙有些错愕,但她此时没有空理会一个姬妾对自己何来的怨气,大约是因为跟了凤嵩川,所以对自己当众讽刺他那件事感同身受吧。

 这半天凤嵩川不见她过去行礼,反而盯着孟蓁看,这更叫他想起了当明河那一幕,忍不住当先发难:“咦,我当是谁,这不是那位一心要入玄音阁,却连为首先生扶一扶灵都不肯的顾姑娘么?”

 文笙转回头来,向着凤嵩川一拱手:“凤大人,明河一别,将近一年未见,不知一向可好?”

 只这一句话,便险些将凤嵩川气个倒仰,一向可好?的,好个

 随着这小人那首“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可堪抚琴无”的题画诗越传越广,不少同僚看到他都目异样,他带回孟蓁也成了笑柄,连带着他一看到孟蓁便联想起当那回事,对她提不起兴致来。

 这一回,顾文笙这小人进了京,不用他专门去找,她就自己送上门来,若不能将她收拾服帖了,他就将凤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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