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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花老虎
  第二十八章 花老虎

 花老虎,就是那在路上拦住欧家的马车,挑头寻衅生事的那个汉子。

 据说当他被赵明韬的兵抓了去,关在大牢里整整四十多天。因为他是那群民的头目,是重点处理的对象。官府原本打算把他和一些所谓的民头目先押在囚笼里游街示众,然后再鞭笞以达到威慑的效果。

 偏他得很,游街时远远看见要去温泉庄子的欧青谨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欧青谨的名字,便喊着大声欧青谨的名字求救。

 欧青谨心中记恨他那不讲道理耍横,吓着了夏瑞熙,原本不想理他,他却大声说:“我听说西京欧家有个四少,五岁便知道拿出自己的月钱来熬粥施舍灾民,你我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却见死不救,莫非先前那些好听的名声都是讹传的吗?你其实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欧青谨身边的仆从闻言大怒,取了鞭子要去他,他也不避不让,哈哈大笑道:“要说我错在哪里,只是错在没有落草为寇,杀人抢劫,只是小打小闹地讹诈几个钱粮果腹罢了。”

 欧青谨听得心中一动,觉得。他也算是一条真情的汉子,便出面让人放了他,给他几十个大钱,让他买点吃的赶快走。

 谁知他竟然不肯走,死活就要跟。着欧青谨,说什么:“你今救了我一命,我当拿十年的时间来报答你。我不喜欢欠人家的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得跟着你。我不会做服侍人的事,也不会讨好人,可是我一定比你家请的那些护院肯豁出命去。十年后,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

 其他人都觉得他肯定是个骗。子或者是无赖,居心****,劝欧青谨把他赶走算了。

 虽然不排除他想给自己找条活路才找了这个借。口赖上欧家的可能,欧青谨却是暗暗有点喜欢他那种不做作,犷,狂傲的性格的。因此也不说让他跟着,也不赶他走,总之是当他不存在罢了。

 花老虎倒是自觉得很,别人骑马他走路,硬是只比。他们晚了一个时辰就随后赶到了温泉庄子。去的时候庄子里刚吃完饭,没人招呼他吃,他就自己寻去厨房,寻了一个大碗,把锅里的剩菜剩饭统统舀来吃了个光。放下碗就去挑水,用最大号的水桶,健步如飞,很快就把厨房里的大水缸挑。又帮厨娘烧水洗碗择菜,说是他不白吃。

 接下来,他看见别人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没。人安排他睡处,他就去马厩里的干草堆里睡,天亮了去打桶冷水洗洗脸,一样的下地干活,力大无比,一个当几个。

 但真正让欧青。谨下了决心留下他的却是夜里灾民去偷刨地里的种子吃时他的表现。

 为了防止地里的种子被饿疯了的灾民刨了吃光,耽误一年的收成,让大家饿肚子。西京的农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每人配了一手臂,两尺长的大,每天晚上轮班巡查,一看见有人去刨地里的种子,就发出讯号,抓住人就往死里打。西京府尹为了确保当地的耕和收成,对这些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民不举官不报,大家都当不知道。

 欧青谨也劝过几次,说只要阻止了,起到威慑作用就行,不必往死里打,但到底这是一场争夺活路的斗争,他的话根本就不起作用。

 偷一点骗一点也就算了,刨种子却是要害死人的,佃农们恨透了这些不给他们留活路的外乡人,抓住就下死手,打死了人往荒郊野地里一埋,你不说,我不说,反正官府也不知道。

 大约是因为马厩里的蚊子跳蚤太多,花老虎也跟着佃农们去巡夜。如果他为了自己能留下来,就跟着佃农们往死里打那些民,欧青谨无论如何也是容不下他的。一个为了自己能有容身之所,就能对自己的同乡下手的人,又怎会有什么良心义气可言?

 花老虎用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法子。

 那晚有人去偷种子,一个孩子被巡查队的狗咬住了大腿,那狗乃是温泉这一代有名的恶犬,差不多有半人高,体型巨大,脾气暴躁。它咬住了人就不松口,咬着那孩子发狂的到处甩。

 孩子哭得声音都哑了,麻木地任由它甩,像个木头疙瘩,孩子的母亲痛哭失声,她的同乡怕被咬不敢动,巡查队的人则抱着手看笑话。

 花老虎一言不发,上前去,一把揪住恶狗的后颈皮,用他那铁钵一样的拳头就往恶狗头上招呼。他力气大,恶狗被打得有些发晕,就扔了孩子,对着他呲牙低吼,反过来扑他。

 其他人也不吭气,就看着一人一狗大战,最后他干脆利落地把恶狗的牙齿敲落,提起恶狗的两只后腿猛地一撕,竟然就将那狗给撕成了两半。

 狗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也不在乎,将狗尸狠狠掼在地上,恶狠狠地说:“今后凡是欧家的地,就是老子在管了,谁再敢来刨种子,做这丧尽天良,断人活路的绝事,老子就把它撕了!谁要不服气的,让他们来找我全州的花老虎!”

 又指着那群人道:“你们也是苦人儿,逃荒到了人家的地头上,抢一点,偷一点,骗一点也就算了,怎么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非要大家都活不下去,人家拿着大子把你们赶出去,让你们讨饭也讨不到一点,树皮也剐不到一点进肚子你们才高兴?”

 接下来,他更是做了一件让佃农们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就在田头上烧起了一堆火,把那狗剥了皮,烤来吃了。烤的时候,还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盐来抹上,烤得香四溢,请在场的人吃,又跑去和人借钱给那孩子治伤。人家本来不想借,但是心里怵他,不得不借。

 全州的花老虎大约是很有名,反正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去欧家的地头上刨种子,就连偷的事情也很少发生了。

 欧青谨听说以后,便让人去把他借的钱还了,赔了人家的狗,相当于默许他留下来了。他从此做事更积极,问人家借了一匹老马,时不时地到田间地头跑一趟,倒是省了大家不少力。

 花老虎算是正式地留了下来,但他从来不会自称自己是奴才,和欧青谨说话时,最多会称一声四少,其他的则仍然是你啊我的。

 其他人说他不知道尊卑,他把眼睛一瞪:“老子是报恩,也是靠自己的劳动力吃饭,又不是哪家的奴才。都喊他少爷了,听他的话了,还要怎样?”

 夏瑞熙听完事情的经过,道:“听你这样说,他这个性子倒是和王周氏有些相像的。她也是不肯白吃白住咱们的,也是不愿投身为奴。我就请她帮我做宝宝的小衣服和小被子,付她工钱。只是这个花老虎,子这样暴烈,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如果他只听欧青谨的话,却不肯听她的,拿来也是个麻烦。

 欧青谨道:“你如果不喜欢他,我就让他尽量不要在你面前出现,省得他吓着你。”

 夏瑞熙摇头:“不必,我才不怕他呢。对了,如今家中正在削减人口,卖了不少人,各房各院服侍的人都少了,就连咱们院子里的巧娘子,也被调到外院去当差了。依我看,咱们院子里添的这王周氏和花老虎,你得另外拿些钱出来交给账房上,省得别人说闲话。今晚吃晚饭时,你记得当着哥哥嫂嫂说出来。”

 欧青谨应了,额头:“我好累,你给我好不好?”吃不着,喝点汤总可以吧?

 且不说小两口在屋里卿卿我我的,却说团儿在外间,夸张地和纯儿良儿描述花老虎到厨房后,吃饭时的那种风卷残云,狼虎咽的情形。

 “两位姐姐,你们是没看见。那种挑夫吃面条的大汤碗装着冒尖的饭菜,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倒进嘴去,嚼也不嚼,我只看见他喉结动,一大碗饭就下了肚。整整吃了冒尖的四大碗,厨房里的冷饭冷菜都被他吃光了,他还说只是半,又说咱们家的碗怎么这般小,三碗才当他家中的一碗,他在家都只吃两碗的。我的妈呀,他半顿饭就够我吃三顿,够你们吃两天的。就是赶车的老云头,是咱们府里公认的吃得最多的,可也没他吃得多。”

 纯儿打趣道:“你夸张了吧?大汤碗装着冒尖的饭菜,一下就倒进嘴里去?他是血盆大口啊?”

 良儿也笑道:“你要问问他,他家里的碗是不是有猪食盆那么大?他吃得这么凶,吓也吓死人了。”想起那被此人吓得个半死,不由恨恨地道:“和猪没什么区别。”

 团儿嘿嘿了半天,才道:“什么猪呀,猪的,难听死了,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叫饕餮还差不多。”

 “哟?小样儿的,还和我拽上文了?我就说猪,你要怎么着吧?你忘了你险些被他吓哭的时候了?”良儿叉着,就要去揪团儿的耳朵。

 团儿轻叫一声,捂住耳朵一溜烟地跑开。

 夏瑞熙听得好笑,对欧青谨道:“记得饭钱的时候双份的,省得三嫂嚷嚷把家里吃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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