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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章 臆想无止境
  “小姐,莫气馁,原先街坊们不知咱们铺子里卖鞋底子,各家都自做了,那鞋又不是要天天做,总要穿一阵子,待再要做鞋时,知道咱们铺子里卖,又便宜合算,说不定就不自己张罗,来买现成!”

 苏瑾做的鞋子底除了那高大的****买了三双之外,余下的两三天儿,尽管常氏梁小青梁直三个卖力推销,销售状况却不尽如人意。她这几天已将工作重点转移到西厢房南间的库房里,看帐本记进货价格以及盘点货品。

 今儿一早她吃过饭,便又钻进西厢房。常氏见她这几天不再去铺子,以为她心受打击,对铺子失了兴致,特特过来安慰。

 苏瑾从帐本中抬起头来,转向常氏笑道“娘说的是。我确是没想到这个。娘到底经的事情多,比我想得深远些,我本是有些气馁,听您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个道理,现下心头已好受多了。”

 常氏哪里知道苏瑾是故意逗她开心,见自己开导的话起了作用,心头也高兴,又说了两句开解的话,去清点货物。苏士贞走时备的货,其它的都还用剩余,只有酒水一项,因林家儿子中了秀才,这两与林****相的三姑六婆们也都备了礼来贺,那些****是吃惯了酒水的,酒量极大。那林****虽然得了四邻的恭贺,却觉没这些人与她贴心,她们这一来,她更在兴头上,这两三天来,林家的酒席从早摆到晚,那些****们在林家吃酒说笑,甚是快活,连带她们家铺子里的酒水也卖得极快。

 苏瑾站起身子走到那堆酒坛边上,笑道“娘不消担心,我方才已查得爹爹是在哪家进的酒水,若爹爹不及回来,到时劳娘与梁直跑一趟,单进些酒水即可。帐本上已写明了进货价钱,你们只说是北城苏家的,料那酒坊掌柜也不敢欺我们,胡乱加价!”

 常氏也觉这是个法子,连连点头“好,就按小姐说的。”

 说着转头望窗外天色“小姐,今天儿天色阴沉,屋里头暗,帐本看一会子便好,出去透透气,歇歇神儿,别伤了眼睛。”

 苏瑾转头看窗外,早上还半半睛的天,不知何时已布铅云,黑的,一副风雨将来的模样。苏瑾忙回去查看雨伞,仓房里还余十来柄大桐油纸伞,微微松了口气儿,一边去拿伞,一边笑道“亏得爹爹多进了些伞。我们把这些伞拿到铺子里去吧。”

 常氏忙叫梁直过来搭手,几人把油伞都抱到前面铺子里,刚将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起一阵阵细小的尘烟。

 街上的有孩子们跳闹叫着“下雨喽,下雨喽!”一边拿衣裳兜了头,往家里蹿去。

 三刻钟后,雨点大了起来,密密的雨点驱散了街道的喧哗、嘈杂,不多会儿热闹的大街上,便是空旷旷的了。

 苏瑾又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便立在铺子口看雨,心中算着苏士贞的归期。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刚要回院中,突然从大街南边驰来一辆马车,到巷子口便急急的停下来,片刻里面跳下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手忙脚的从车厢中拖出一个什么物件儿,背在身上,匆匆付了车费,向巷子里冲去,在他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一刹那,苏瑾强强认得出来,他背着的是一个藤制的书箱。

 再细想那身形,好似在哪里见过。再一回想,原是那林****的秀才儿子回来了。这么说那汪家的儿子也回来了?

 虽然她嘴上说与汪家没关系,其实也很想知道汪颜善回来得知苏家那么大的动静去退亲,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干脆找上门事儿与她理论一番?若真能亲眼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一大快事。

 苏瑾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梁小青好奇问“小姐,你笑什么?”

 苏瑾眼睛盯雨帘,摇头“没什么。那边儿有个人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在哪里?”落大雨没客人,梁小青有些无聊,赶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苏瑾回头笑道“人已走了。”

 梁小青伸头往外一瞧,果然大街上空的,半个人影也无。又坐回到柜台之后。梁直不知哪里玩了一场,抱头蹿了进来,嚷道“小姐,我听林家大哥说那姓汪的与他坐的是同一趟船!”

 苏瑾失笑“你什么时候瞧见林秀才回来的?”

 “刚刚!我在他家东邻玩,听见他叫门,过去问了。”

 梁小青斥道“你问汪家做甚?他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梁直不服气的嚷道“那样可恶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瑾笑出声来,一手拍在梁直头上“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气?你还咽不下这口气!”

 梁直气哼哼的,梁小青一把拉着他“你快回院中换衣裳,让娘听见你与小姐说这些,看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将梁直扭送西厢房门口,推他进了院中,才转过身来安抚苏瑾“小姐,你别听梁直瞎嚷嚷。”

 苏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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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苏家几人在说汪家的时候,汪家的人也在说道苏家。

 汪颜善一举中得秀才,自感脸上有光,到得家中,应付汪婆汪公的一番询问,回房换了衣衫,复到正厅里陪着说话,说了些路途风光,考场趣事,突的想起苏家来,便问陈氏“娘,我进学的消息可说与苏岳父知道?”

 “呸呸呸!”汪婆陈氏一听他提苏家,气儿便不打一处来,苏家那一场大动静害得他们丢尽了脸面,亏得她动作快,在消息传到新城前,与潘家换了八字,即便如此,那潘老爷知道此事,大感脸上无光,要毁了与汪家的亲事,亏得潘小姐坚定,执意要嫁她的儿子,亲事这才算是定了下来。

 一想到苏家不但打了她的脸面,还差点毁了儿子的好亲事,刚消沉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怒声道“别提那苏家,从此他家与我们不相干。那苏士贞也不再是你的岳父!”

 “什么?!”汪颜善大吃一惊,惊讶问道“娘这话从何说起?”

 此事汪婆与汪老太爷原本是想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饭后,再好好说与儿子知道,她一时没忍住,口而出,又见儿子这等神色,气势不由弱下来,转向汪老太爷求助。

 汪颜善犹自步步紧追问“苏家怎么了?不是岳父又是甚么话?”

 汪老太爷瞪了汪婆一眼,重咳几声,端正身子怒斥“你那是什么态度?还不快给我坐下!”

 汪颜善仍是不坐,直直盯着汪家二老。汪老太爷无法,只好与他说了与苏家退亲,与潘家结亲的事儿。

 汪颜善更是大惊“爹娘怎的不问儿子,便私下做了此事?”

 汪老太爷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叫私下做此事?姻婚大事本是父母之命,爹娘做主退了苏家,聘了潘家,有何不妥?那潘家比苏家强百倍!现下你进了学,明年便是乡试,与潘家做了亲,便是一家人,到时,他们还能坐视不理?有潘家钱财四处打点,你也用功些,明年定能桂榜题名,中得举子!”

 汪颜善先听与苏家退了亲,又聘潘家,登时觉得脑中有雷哄轰轰地炸响,一时呆住,又听汪老太爷后面地话,更是大为羞恼,把脚顿了顿,红了脸,嚷道“我要凭真本事考,不要旁人帮衬!”

 “呸!”汪老太爷重重吐了口唾沫“没门路地才要自己考。你也不瞧瞧归宁府有多少穷秀才?连考五六届不中的大有人在。你当举人是好考地?”

 汪颜善脸得血红,瞪大眼睛看着汪老太爷。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儿子看得有些心虚的汪老太爷把心一横,反瞪起眼睛骂道“你莫与老子瞪眼睛,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老子过地桥比你走地路都多!潘家亲事已是定了,你应也要应,不应也要应!”

 说着顿了顿,把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你嫌潘家小姐容貌普通,长的好能当饭吃么?再说,等你得了举子,有了功名在身,到时,随你挑捡你喜欢地纳小!”

 “对,对,对!”汪婆陈氏连忙附合,扯儿子一把要他坐下“你爹说地对。男人只要功成名就,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在这等事上与你老子娘犯倔?”

 汪颜善不理会汪婆的话,立着不动,仍然直直盯着汪老太爷。

 汪老太爷又咳了一声,再次做出退让“潘家的亲事你莫使子,等你中了举子,还喜欢那苏瑾儿,想纳她为妾,爹娘也依你。断不会因苏家打了我们家的脸面而阻拦!”

 汪颜善眼珠子因此话,不自觉的转了两下。

 汪婆陈氏也知儿子早先和苏瑾儿一同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是有些感情地,连忙附和道“你爹说的是,娘也保证将来你要纳她过门,绝不阻拦,也不故意难为她!”

 汪颜善又转头去看陈氏,陈氏连忙说了许多保证的话。

 汪老太爷又道“你中了举子,自有乡绅富户来贺,到时送田的也有,送宅子的也有,送女人的也有。不但自身前程有望,也与你老子娘挣一份家业,我与你娘吃苦劳累一辈子,你莫只顾自己,忘了爹娘!”

 汪婆汪老太爷你一句我一句,将那中了举子的种种好处,有的没的,听人说的,自家想的,林林总总说了一大通,愈说愈起劲儿,直说得唾沫四飞,口干舌燥。

 汪颜色呆呆立着,神色不停变幻,突的猛然一顿脚,转身冲到漫天细雨中去,不消片刻便冲出家门。

 汪婆陈氏正说得起劲儿,猝不及防,等她追到正房门口时,汪颜善已不见了踪影,急得直跳脚“说的好好地,怎的又突然跑了?病了可如何是好?”

 汪老太爷原以为说服了儿子,谁料半天功夫竟是白费了,一掌拍在桌子,怒气冲冲喝道“病了活该!莫要理他,让他好好想想!”

 汪婆陈氏犹自往门外伸着头,嘴里说道“我本想着等他回来到苏家去闹一场,与我出口气呢。他竟因这事儿与爹娘闹上了,我们这样为他费心,他偏当成坏意!”

 汪老太爷怒斥道“你个死老婆子,又胡乱出主意!闹将一场传到潘家耳朵里,这亲事还要不要了?头发长见识短!”

 汪婆陈氏一听,登时回头“对,对,对,现下不能与苏家计较,待儿子成了亲,中了举,到时再出气不迟!”

 说着又往外伸了伸头“老头子,这雨还凉着,派个人去找找吧,莫真的淋病了。啊,对,儿子刚才说,明知府大人摆宴款待学子们,万一儿子生病了,这等好机会岂不错过了?不行,我得让人去找找。”

 一面说一面出了撑着雨伞出了正厅,向二儿子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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