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方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清晨的宁静。
“公主?公主?”萨克罗在淳于薇的房外停下,语气中充
担忧。
淳于薇被敲门声惊醒,才赫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睡去,连身上的衣裳都未换下。
“什么事?”她声音出奇的沙哑,可能是因为昨夜的哭泣。
“公主,你还好吗?昨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听见淳于薇的声音,萨克罗总算松一口气。
昨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巡视公主所住的内院,却莫名其妙地忽然失去意识。
敝的是,他今晨醒来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那么,他到底是被什么东酉
昏的?他疑惑,于是马上前来查看公主安危。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经他一说,淳于该才想到昨晚慕容轩溜进她卧房时,不见萨克罗阻止。
“昨晚我…好像被人
昏了。”门外的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一清醒,才急忙地赶来确认公主是否平安。”
“我很好。”淳于薇的视线移到茶几上断成数截的簪子,口是心非地说。“我想再休息一下。”
“是,公主。那么我晚点再唤小婢来为你梳洗。”萨克罗转身
离去。
“对了!今天我不见客,没有我的召唤,别让任何人打搅我。”淳于薇说道。
“是。”萨克罗心中纳闷,但还是顺从地应道。
昨晚一定有发生什么事,否则公主不会突然这样…他疑惑地边走边想。
房内,淳于薇缓缓从
榻上坐起,双眸传来的刺痛让她知道,现在它们肯定肿得吓人。
她起身,拾起几上的簪子握在掌心,感受那冰冷的触感。
若非这簪子的残骸扔搁在桌上,而她的前襟仍染
血清,她一定会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梦。
事实证明,慕容轩昨天真的来找过她,而且还为她挨下致命的一簪。
她还是输了…在努力恨他三年之后,她仍然会为他心痛。
淳于薇自嘲地想,红肿的双眸再度凝聚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滴下。
此时,窗榻上传来异样声响,惊动淳于税。她抬头一瞧,正巧看见慕容轩越窗而入。
“你怎么…”她往后退一步,哭红的眸子里充
复杂难明的神色。
“我一直没离开。”慕容轩往前踏一步。“我怕你情绪激动,又去做傻事,所以不敢离开。”
淳于薇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
只见他用一块碎布,大概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随便包扎住伤口,碎布上头隐约可见血渍。
淳于薇
迫自己移开视线,无视于他的伤。
那不关你的事!她告诫自己。
“你不怕我再试图杀你?”她冷冷地开口道。
“你昨天下不了手,今天就能吗?就算今天真要杀我,我说过,你要我的命,我心甘情愿给你。”慕容轩定定地注视她,一退的温柔语气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
淳于薇闻言,忍不住握紧双拳,情绪又开始激动。“是,我是下不了手,但那不代表我对你的恨会少一些。”
她瞧见慕容轩身躯一僵,脸色微微发白,心里浮起一股报复的快
。
“如果我告诉你,你爹还好好地活在宫里,你会不会少恨我一些?”慕容轩说道。
他的心好痛,当他疯狂地寻找她三年之后,换来的却是她深沉的恨意。
然而,他又能如何辩驳?当初若非他将消息传回京城,室韦族也不会惨遭大祸。
“我爹还活着?!”淳于薇轻声喊道。
感谢老天!她每天的祈求总算没有白费。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告诉族人,她爹一定会安然无恙,然而她心底总有一块阴影,害怕她来得太迟。
“是,他活着,我请求父王将他安置在我的别宫内。”他没有告诉她,当时他因此遭受多少的攻击,每个人都说他企图私
不死葯。
为了证明他没有私
的念头,他在
出与室韦族酋长串通好的假不死葯单之后,便毅然离开京城,过着
各地的生活。
而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她。
“薇薇,纵使你很我,但至少,让我帮助你救回你爹。”
淳于祆望向他,他黑眸中的诚恳不似作假。
“我要见他。”她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他,但是她非常明白,如果有他相助,成功救回爹的机率将会愈大。
“好,给我一点时间安排。”慕容轩说道,顿了一下后,
言又止地继续说:“薇薇…昨天你提到孩子…是那一次…那是我们的孩子?”
淳于薇的美眸一黯,凝视他半晌,才轻轻地点头。
“老天!”慕容轩痛苦地闭起双眼。“那孩子为什么会…你为何说是我害死他?”
“若不是你通风报信,害得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也不会失去孩子。”心中的怨忽升起,淳于薇恨恨地说。
那时她带着族人四处流离,却愕然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虽然孩子的爹是背叛他们的叛徒,她还是渴望拥有这个孩子。
然而,在当时颠沛流离、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她终究是失去了这个孩子。
慕容轩往前走一步,他好想拥她入怀,拂去她眸中的怨恨及伤痛。
“别过来!”淳于薇警告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怜悯?薇薇,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你…”“你对我全是虚情假意,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少女,不会再让你玩
于股掌之中。”淳于薇倏地转身背对他,不让他瞧见眸中的泪。
淳于薇的纤手探人衣襟,指尖触碰到他当初送她的那块玉佩。复杂的痛苦强烈地包围住她,猛一咬牙,她扯下玉佩,扔还给他。
慕容轩反
地接住,当他看清楚自己接下的是什么时,心中一痛。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淳于薇背对着他下逐客令。
慕容轩握紧手中的玉佩,好半晌,轻轻叹一口气。“有不少皇子对你心怀不轨,自己当心点。我安排好你们父女相聚的机会时,你,我走了。”
与来时一般,慕容轩越窗而出。
淳于薇上前关好窗子,原本贴着玉佩的心口如今空空
。
她幽幽地叹息,前额抵着冰凉的窗棂,泪水再度决堤。
许久许久以前开始,她就不允许自己哭泣了。
但而今再见到他,却似乎仅要把从前隐忍的眼泪全部发
一般,总是无法遏止地流泪。
她想起慕容轩草率包扎的伤口。
那样.不知道会不会痛?回宫之后,他应当会好好上葯吧?
淳于薇摇摇头,拭于泪滴。
她和他之间的这笔糊涂帐,看来是算不清了。
***
午膳刚过,太子爷便率领一群公子哥儿进入驿站。
众人行礼完毕后,太于指着萨克罗的鼻子道:“你,去把蔷薇姑娘给本官叫来。”
“禀太子,我家小姐身体微恙,今天不方便见客。”萨克罗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敢违抗本官?”太于提高声音,不悦地道。“本宫来找她是给她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是…可我家小姐…”萨克罗
下心中怒火,面
为难地说。
“本宫管你家小姐怎样,你不去叫她出来,本宫自己进去找她。”太子说完,便作势
闯进去。
“太子请稍后,小人这就去禀报小姐。”萨克罗眼见情势不对,赶紧说道。
若是让太子闯进小姐闺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才对嘛!还不快去!”说实在话,蔷薇姑娘是父王请来的贵宾,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不多时,淳于薇在萨克罗的护送之下,进入大厅。
“蔷薇拜见太子。”她走到太子面前,盈盈下拜。
“美人儿,免礼。”太子见她如此识大体,不
心情大好。“听说美人儿玉体微恙可有此事?”
“
前排练太勤,身子有点疲倦而已,多谢太子关心。”淳于薇敛眉回答。
她的心地隐藏眸中的愤恨,脑海中清楚地浮现当初他带人到族里放火杀人的情景。
对于这个该死的家伙,她绝不会手软。
正因如此,她才会出来见他。她得先接近他,才有机会下手杀他。
“不如美人儿与本宫一道回宫,本宜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太子心怀不轨地提议道。想到她躺在自己
上的模样,他不
出
笑。
淳于薇心底暗咒一声,纵使没有慕容轩的提醒,她也知道那些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多谢太子厚爱,蔷薇没事,不敢劳驾太医。”
“既然没事,那今晚本立在御花园设宴,美人儿一定要来。”太子
地想拉起她的小手。
淳于薇侧身闪过,挤出一个尚称甜美的笑,说道:“皇上有命,蔷薇除了在大殿献艺之外,不可参加任何邀宴。”
事实上,这是她当初前来献艺的条件之一,为的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咱们不让父王知道就成了。”太子说道。
“那可不行,您是太子,我只不过是一介民女,若是让皇上知道我违命,您当然没事,但我可就难逃欺君之罪了。”她略显委屈地说。
太子脸色沉下。“你是在用父王
本宫?”
“不,蔷薇怎敢?哪个女子不希望受太子青睐,但是碍于王命,蔷薇实在…”她耸肩,
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太子看到她这娇弱的模样,骨头都酥了,更坚定他要得到她的决心。
不过,既然无法来明的,就来暗的吧!
“既然蔷薇姑娘如此坚持,本宫也不好再苦苦相
。”太子手臂一挥,对问他一道过来的公子哥儿们说:“我们走!别打搅蔷薇姑娘休息。”
一群人跟着太子浩浩
地离去。
“公主,那混蛋根本不安好心。”在他们离去后,萨克罗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淳于薇从大门口收回视线。“萨克罗,你去吩咐其他人,要大伙儿今天晚上小心戒备,别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
深夜里,月
黯淡,是个偷
摸狗的绝佳时刻。
驿站的高墙旁,两个黑衣人鬼鬼崇崇地翻墙而入。
他们显然对于此处的地形非常熟悉,左弯右拐之后,便直接绕进淳于薇所居住的内院。
院内一片寂静,大低所有的人都已人睡。
其中一人左右观望一通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
细竹管,
入淳于薇卧房的门羹。
正要点燃
香之时.突然“咻”地一声,一颗小石子破空飞来.打中他的手。
“该死!”黑衣人低咒一声,倏地站起,凝神环顾四方。
他的同伴见情形不对,
出
间的短刀,严阵以对。
黑暗中没有半点动静。
“你替我守着。”黑衣人对同伴说道,再次拾起掉落地上的
香。
忽然,他身后的同伴发出一声闷哼。
黑衣人飞快地转头,只觉一阵拳风袭来,他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来不及院清楚,便失去意识。
“谁?”房门忽然大开,萨克罗从房内冲出。
只见门外躺着两名黑衣人,而站在他们后方的,是另一名蒙面人。
萨克罗看见地上掉落的细竹管,马上明白这两个家伙想干什么勾当,他感激地前后面那个蒙面人抱拳,说道:“多谢阁下相助,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慕容轩没有回答,定定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感觉被人狠狠接了一拳。
他从来没想过,薇薇的房内竟会有另一个男人。
这个室韦汉子,是薇薇的情人吗?他忍不住猜测。
“阁下不说话,是否有难言之隐?”萨克罗试探地问。
“蔷薇姑娘她…没事吧?”慕容轩清清喉咙,艰涩地问,脑中不断地胡思
想。
“小姐没事,她现下正在某一间房内
睡。”萨罗保留地回道。
为了预防万一,萨克罗特地和淳于薇
换否由,结果不出他们所料,果然有人来夜袭。
虽然眼前这人的确的了他们一臂之力.但还无法确定他是敌是友,更何况,他还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萨克罗回答自是多有保留。
听见萨克罗称呼薇薇作小姐,加上他恭敬的神态,慕容轩感觉掐着他心脏的力量忽然散开。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并非薇薇的情人。
“在下萨克罗,是蔷薇姑娘的保镖,用下到底是谁?”萨克罗再次问道。这人提起公主时的眼神,和其他男人不同,那并不是仰慕或
,而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神情。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要提醒你们.依太子的个性,他不会放弃你家小姐,你们要当心些。”慕容轩说道。”萨兄请回,这两个人渣小弟会代为解决。还有,请萨兄别告诉你家小姐曾见过我。”
他一手各拎起一人的衣领,越过高墙,消失在黑暗中。
萨克罗吃惊地看着他离去。
能这样拎起两个人越过高墙,他的武功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高。很明显地,这人是为了公主而来,但直觉告诉他,那个蒙面人绝对不会伤害公主。
奇怪…他到底是谁呢?
***
隔天,萨克罗果真没有告诉淳于薇昨晚发生的事。连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听从那蒙面人的话。
等月儿升起时,他一如往常地巡视内院,才没走几步,一阵熟悉的笛音自后花园传来。
低沉的乐音如泣如诉地级绕在深夜的庭院中,仿佛包含了人世间无法承受的痛苦与萧瑟。
鲍主…萨克罗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笛声,他听过许多次了,可每一次都令他动容不已。
因为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吹奏出如此哀怨的曲调,萨克罗加快脚步离开。
虽说他不是故意偷听,但还是觉得好像窥见了人家的隐私。
就在快要走出后花园时,他突然发现,在黑暗中,有另一个人也正在倾听淳于薇的笛声。
眉头一皱,他提气跃上那人藏身的屋顶。
那地方与后花园只隔着一道矮墙,坐在屋顶上,后花园内的所有动静皆尽收眼内。
慕容轩淡淡地增一眼萨克罗这个不速之客后,又转回去出视黑暗中的后花园。
是昨夜的蒙面人!萨克罗认出他来了,但也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借着月
,仔细地上下打量他。
他仍然冷着脸,修长强壮的身躯虽然随意地曲际坐着,却隐含着无限的力量。
他俩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凄凉的笛声仍旧回
在四周。
“萨兄,既然来了,就请坐吧!”慕容轩忽然开口,抬眼望向站在一旁的萨克罗。
“阁下几度来访,到底所为何事?”萨克罗依言坐下。
“萨兄心中早有答案,何必要在下说出口?”慕容轩的视线仍然紧盯着淳于薇的身影。
“请恕在下无礼,阁下若不表明身份,为了小姐的安全,在下不得不请阁下离去。”
“萨兄何必苦苦相
,我同你一样,只想保护你家小姐的安全,别无他意。”慕容轩苦笑道。
“在下情非得已,请阁下相告。”萨克罗非常坚持。
“我…”他的视线又回到后花园,犹豫半晌后才说:“我是她手中木笛的主人。”
“啊?”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当他第一次听公主用木笛吹奏曲子时,曾经因其中所包含的感情而深受震撼,进而询问她本笛的来历。
“它属于一个我最爱,也最恨的人。”他记得她是这么说的,脸上带着一抹心碎的笑容。直到现在,那抹笑还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听见他的低喊,慕容轩也愕然地看向他。
萨克罗知道那枝木笛的来历?
淳于薇手中的木笛是他亲手所制,曾经伴着他们度过许多美好的时光。
“你认得我?”他试探地问。
“我只曾听公主提过一次木笛的主人,但却不知你是谁。”萨克罗回答道。
当年慕容轩混入室韦族的时候,萨克罗恰巧率着一批族人四处探寻更丰美的水草居地,以利他们迁徙,因此没有在部落内。
他们是听闻室韦族难后才赶回去的,恰巧碰上仓皇逃离的族人。
而其他人为避免淳于薇伤心,也不再谈起“易轩”这个人,所以萨克罗并不知道淳于薇和他之间的纠葛。
又是一阵沉默。
凄轻的笛声停止,他们静静地看着达于豪寓开后花团。
“她说什么?”半晌,
控轩的声音又低低一起。
“说什么?”萨克罗一时转不过来。
“他说了什么关于我的话?”他理智上明白,自己不该问,也没资格问…但他的心和渴望得紧缩。
萨克罗本来不打算告诉他,可是听出他声音里隐藏的深刻情感,心下一软,回答道:“她说,你是她最爱,也最恨的人。”
慕客轩强壮的身躯轻轻一颤,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黑暗之中,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色。萨克罗活了这把年纪,当然懂得察言观
,知道此时自己不便多留。
“夜深了,阁下也请回吧!”
接着,他跃下屋檐,继续巡视内院的工作。
不如怎地,他忽然觉得,那个蒙面人会好好守护公主,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