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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早,司徒府中扬著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喧嚣气氛。

 仆奴们换的视线、消息,全部围绕著昨夜三公子突然带回府中的父女身上。

 当然,主要谈论的对象是女儿。

 他们听到三公子带女子回来,还当她会是什么天仙美人,但见著人时,说下上是失望或是理应如此,那女子只算得上中等姿,她的气质不似小家碧玉,比无大家闺秀的严肃。

 轻淡温婉,像夜空中的星尘,独自闪耀光辉,却不夺目抢眼。

 “那姑娘和三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三公子没说过,没人敢问!”一名有点年纪的厨妇说。

 “是啊!别瞧这三公子向来和颜悦,他的行事作风还真让人猜不著。”另一名家丁敖和道。

 “我看只有福安知道,他最近跟著三公子东奔西跑,八成知道内情。”

 “去问问吧?”

 “问他?算了吧,那小子滑溜得很,问不出话的。”

 其中一人转向一直不发言的小丫头道:“对了,禾儿,你不是被派去侍候秋姑娘吗?有没有从她口中听说什么?”

 被点名的禾儿,刚来厨房拿热茶和早膳,不料却成了众人追问的对象。

 “秋姑娘很安静,几乎不说话。”她照实回答。

 “是吗?没关系,她一定是人生地不,时间一久,她肯定什么话都会对你说了。”

 是吗?

 禾儿可不这么想,据她看,那姑娘是有心事都往肚里的人,而且她总觉得她眉宇带忧,连笑起来都有点忧郁呢。

 “李大娘,我还得给秋姑娘送热茶和早膳,迟了就不好啦!”她可不想怠慢了三公子的客人。

 李大娘迭声道好,将准备好的早膳放进托盘,再捞起热水注人已放好茶叶的瓷壶,顿时茶香四溢。

 “这茶好香,不是凡品吧?”

 “是三公子代的碧螺。”

 众人听闻,眼晴全亮了。碧螺可是三公子最爱的茶种。

 禾儿见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连忙拿起托盘,捧起瓷壶先溜为妙。

 才踏进芙居,就见秋子若站在廊边,望着廊外正开得灿烂的芙蓉风摇曳。

 “秋姑娘,你起了啊?”禾儿急忙上前笑。“你一定饿了吧?早膳我替你端来了。”

 秋子若温柔地笑道:“不急,你慢慢来,我想看看这花。”

 看花?禾儿瞄一眼见惯的花朵,点头笑。“这芙蓉花是很美,但若比起灿幽小筑里的芍葯,就显得太淡了。”

 “芙蓉尚雅宜淡,芍葯重宜浓,各有各的美。”秋子若轻笑。

 禾儿眨著眼盯著她直瞧,没料到她对花还有一番见解,不愧是三公子的客人。

 “秋姑娘真是个雅人,说的话都和我们不同。”

 秋子若愣了一下,微腆地笑。“我哪是雅人,只是想到什么就说罢了。”

 “能让三公子另眼看待的姑娘,可不多呢!”禾儿摇头说。

 不多?那表示不只是地—人了?

 她才这么想,连忙摇头将心中泛起的酸涩,人心底深处。

 她明白,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只会更痛苦。

 已经没有人疼爱,她又何必折磨自己…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更是告诫自己,别有不实际的奢望。

 “秋姑娘,进房用早膳吧?”禾儿尽责地招呼她。

 “禾儿,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也不用服侍我,我不是三公子的客人…”

 “怎么不是?三公子特意差人将芙居清出来,也是为了姑娘啊!”听她言下之意,这芙居似乎不轻易让人住进?

 “这芙居…有什么特别的吗?”

 “其实芙居之前是柳公子来小住时的居所,所以在寝房旁还另有一问画室,那画室有一扇正对芙蓉花的窗户,秋日时景相当美丽。”

 “画室?你口中的柳公子,是指柳飞宇吗?”她的眼中进出兴奋的光采,期待的问。

 “秋姑娘也知道柳公子?”禾儿诧异地看着她,心中愈加钦佩。

 “多少知道一点,我可以去看看画室吗?”

 “现在?不等用了早膳再去吗?”

 “我不饿,可以吗?”她现在只想去看看柳飞宇的画室。

 “可以是可以…”禾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秋子若一脸欣喜的拉住她。

 “在哪里?画室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

 “就是隔壁那扇门…”

 她才刚指了方向,秋子若立即拉起裙摆,漾著笑直往隔壁走。

 禾儿没想到如此沉静、温柔的秋子若,竟也会有那种无法遮掩的兴奋表情。

 秋子若推开紧合的门扉,甫开门,顺著阳光随即看到一朵朵姿态各异、或含苞或盛开的荷花,面而来。

 她先是一惊,定眼一看,才发现是一座白墙上绘了的新荷,真的好似这些花儿,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鼻端久久不散。

 “这…是飞柳公子的画…”她惊诧地看着墙,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令人震撼的画面。

 她的手指微颤地在空气中,随著画上的花办线条走,细细看着柳飞宇的运笔、和他的墨韵、构图。

 “一花半叶,淡墨欹豪。”秋子若喃喃说著。

 禾儿见她大受震撼、痴的模样,只觉她著实与众不同:再听她念著自己听不懂的话,更加有些摸不著头绪。

 “秋姑娘,你在说什么?”

 秋子若听若未闻,仍是沉浸在这幅墙上的水墨花卉之中。

 “秋姑娘…”禾儿还想说话,却在瞥见司徒悦文时噤了声。

 “三…”她正想出声问安,却被司徒悦文摇手阻止,示意她先离开。

 禾儿抿著子邬偷笑,福了福身退出画室。

 司徒悦文静静凝视她看着墙上画时的表情,她的手不自觉顺著画上的每一勾勒而滑动,是那么专注而认真。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身上,有种遗世的美丽,那种由内心散发出对某件事物的热爱神采,教人著,让人几乎想永远就这样看着她、守著她。

 司徒悦文发觉,看着她陶醉赏画的模样,竟有种意外的嫉妒从心里泛起。

 他嫉妒那吸引她全副注意力的画作,更嫉妒让她出现那抹痴神情的不是他。

 察觉自己的想法时,他无是一怔,随之扬起苦笑,能说他是自作自受吗?

 他喜欢她的才华,所以想让众人知晓,然而,一旦她成了知名的画家,会有更多的人占据她的时间,分散她的注意,他将成为众人之一,不能独享她的专注。

 即使他有自信,她对自己绝对不同于其他男人,但…世事难料啊!

 尤其尚不知,对她的喜爱是否深到有独占,这样看来,自己对她的感觉,又似乎称不上是爱…

 司徒悦文想着又忍不住自嘲暗笑,谁料得到一向果决的自己,在遇见她之后,情绪起伏反覆地教他自己也觉好笑。

 “你喜欢那幅画?”他甩开烦人的思绪,决定开口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沉的心神震回,秋子若心慌地忙转头,望着他的秀美容颜上,净是心虚与不知所措。

 “我…只是看看罢了。”在他含笑黑眸的注视下,她不由得垂下长睫,掩饰她的慌乱。“对不起,我不该擅入这里。”

 “不用抱歉,既然让你住在芙居,就表示你有权进任何一间房间。”司徒悦文轻笑,一双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秋子若闻书拾眼看他,却又在他灼灼的视下嫣红了双颊。

 他怎么如此看她?是她脸上沾著什么吗?伙子若不安地轻咬下,忍不住伸手覆住自己的脸颊。

 “你摸脸做什么?不舒服?”他笑眯了眼,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她连忙放下手,扯起一抹笑道。

 “这里原先是我为一个友安排的屋子,不过,我觉得现在你比他更适合住在这里。”

 司徒悦文不再逗她,走到一扇窗边,将窗子推开,瞬时入眼的是一塘的芙渠,与室内墙上的荷花相辉映,顿时令人有置身池中央,被的荷花包围著的错觉。

 “好美!”秋子若忍不住走近窗边,与司徒悦文并肩站在一起。

 所有的惊赞,最终只化为一句形容词。

 “是吧?偏我那朋友只说一屋子的花,让他眼花,怕自己会成为悲伤秋之辈。”司徒悦文挑眉笑着提起柳飞宇的反应。

 秋子若闻言轻笑出声。“听起来飞柳公子是个有趣的人,真想认识他。”

 不过是一句无心称赞,却让他心下涌起莫名的疙瘩,让原本有意介绍两人认识的司徒悦文,忽地念头一转,打消了这个主意。

 这感觉…是否就是占有

 罢才才想自己对她并无这种怪异的情感,谁知不过瞬间,就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就像老天在嘲笑他似地,给他当头喝。

 他侧过头,深深凝视她的侧颜,好一会,眼中划过一抹光采,眼神益形温柔,边的笑意更深。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秋子若转过头看他,又见他望着自己微笑着,嘴角的笑容隐含一抹自得与笃定,好似明了了什么秘密。

 他的笑容和眼神,诡异的愈来愈教她紧张,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和他拉出些距离。

 司徒悦文看着她的动作,只是笑了笑,栘开视线转向书案上。

 “如果你喜欢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任意使用。”

 她随著他的视线落在书桌上,望着文房四宝,血中对绘画的渴望开始翻腾,然而却还是强自按下来,至少不能在他的面前,展现大多喜陡。

 “我想我可能用不到吧!”

 司徒悦文抿轻笑,收起手上的折扇道:“来这里不一定要画,府里的藏书也不少,如果喜欢,可以来这里看看书、抄写佛经。”

 他不急著她承认自己就是秋子风,反正人已经在芙居,迟早会有机会让她自马脚,到时就可以务正言顺的留下她,总而言之,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不论是画或是人…

 他莫测高深地笑起来,笑得秋子若头皮发麻,心儿打颤。

 他…知道了什么吗?

 “对了,你和你父亲搬进司徒府的事,‘令兄’知道吗?”他轻松自若地刻意问道。

 “我有告诉过他,他知道了。”秋子若垂下头,黑眸泛起心虚的波澜。“他还说…为了报答你,他愿意为你画…”

 司徒悦文先是一怔,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真的?”

 “是的。”她拾首浅浅地笑。

 “‘他’不是不愿具各吗?怎么会改变心意?”他好奇她的转变。

 “各字只是一个代表,只要不让他出面,他会一直画到三公子不收为止。”秋子若望苦他,藉由另一个身分,将她的感情表出来。

 “真的决定了?”司徒悦文紧紧盯著她,认真地问。

 “是,真的决定了。”

 “为了我而画?”

 “是,为了三公子而画。”她羞怯地一笑,两颊染上浅浅地红霞。

 “子若…”他轻叹口气,眸光倏地一暗,他的心烈地动著,因为她的理由。“不缓筢侮?”

 秋子若眨了眨眼,瞅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不缓筢侮,只是…怕三公子缓筢悔。”她轻咬著,半晌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为什么缓筢悔?”他不解地挑眉。

 “因为,也许他不如你想的有才华,也或许,他的才能只是短暂的,终将江郎才尽…”

 其实这也是她的困扰,谁能保证才华会是一辈子的事?早慧之人不表示长大还会是聪明无匹之辈,否则也下会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成语出现了。

 “即使江郎才尽又如何?只要曾经留下令众人赏的作品,让他的画作芳百世,也就不枉此生。”他摇头笑道,不甚在意她的忧虑。

 “可…总是会被人评头论足,流言不断,很让人难堪。”她无奈地叹道,她喜欢画画,但自小画的好,众人对她的批评、期待榈对更多,后来家里遭逢变故,这才有了不为他人眼光而昼的机会,只纯粹的想画就画。

 就算是画伪画,也能临摹名家画作,甚至在画上的某一小部分,会有“她”的存在,虽少,却已足够。

 肩负著司徒悦文的欣赏而画,对她来说是压力,但只要是能让他高兴、让他觉得喜悦的事,纵然很渺小,她还是愿意尽全力去做。

 只为了他的快乐!

 “放心,对于秋子风的画,没有人会妄言批评,相信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才能”会成为她最大的支柱,但,他将会是那个唯一陪著她、支撑她走下去的人。

 他的信心安抚了她的不安。

 秋子若轻叹暗忖著:是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这么狂傲的说这种话;谁教他是—司徒悦文呢。

 “听说你将一对父女接进司徒府,还安排那位姑娘住进芙居?”

 司徒悦文抬头,睨了一眼刚进书房,就迫不及待开口的柳飞宇。

 他嘴角噙著笑意,不置可否地耸肩。

 “不回答是表示默认了?”柳飞宇自动自发地在椅子上坐下,朝著好友问。

 “先说说你的‘听说’吧!”司徒悦文将身子靠向红木椅背,拿起扇子轻摇。

 “好吧!我听说昨傍晚,一位淡雅的姑娘和一位残了腿的中年男人,直接进驻司徒三公子的居所…古雅轩。这位姑娘的身分是个谜,三公子绝口不提她的事,只将他“好友’飞柳公子的芙居给让了出去,对这姑娘嘘寒问暖的,极为看重,感觉绝非一般人。”

 柳飞宇将他听来的消息,照本宣科地说完,接著瞠著眼又问:“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司徒悦文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的行动被人瞧得一清二楚,真不知是他太招摇,还是闲人大多?、

 “那个姑娘是谁?你怎么认识她的?又为什么带她回来?”柳飞宇见他坦承不讳,又连丢三个问题。

 “你若将爱凑热闹的耐心,用在绘画上,现在的作品必定汗牛充栋。”司徒悦文讽笑道。

 “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柳飞宇哇哇地低叫,不他转移话题。

 司徒悦文抿嘴一笑,简单回了三个答案。“秋子若,伪画,为她的才能。”

 以及她的人。

 他在心底暗加了一句,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对她的感觉是私事,也因为尚不足以清楚到可与他人说的地步。

 “秋子若?伪画…啊!”柳飞宇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仿我画技画舞姬图的,是个女人?”

 “没错!一个才能不下于你的女人。”司徒悦文淡瞥他道。

 “女人?真是女人?”

 “怎么?你不相信女人会画,也能画?”他挑眉笑看柳飞宇大受震撼的表情。

 柳飞宇嗤笑道:“我是那种尊男卑女的人吗?你带她回来,难不成是想在画坛兴风作?”

 司徒悦文挥开扇子,大笑道:“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属。”

 “不过,我想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的理由就耐人寻味了。”柳飞宇跷起二郎腿,笑咪咪地说。

 以他对好友的了解,才不信他把人接回家住,只为了这么个单纯的的!

 司徒悦文眨著眼,故作无辜状的笑“你想太多了,还有什么另外理由?”

 “你刚才说知你者,非我莫属,怎么这会儿又在跟我打起太极了?”这下,倒是柳飞宇用话反堵他。

 “连我自己都没个准的事,你要我说什么?”司徒悦文轻耸肩,嘴上仍是不放松。

 柳飞宇知司徒悦文的个性,若他不愿说,就算拿刀抵著他的脖子,他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好吧!那我就等你心里有底时再问你,不过,可以先说说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吗?我对她著实好奇!”柳飞宇换另一种方式来问,只要听司徒悦文怎么形容那个伙子若,他至少可以将他的心思猜出七八成。

 “温柔却坚强、聪慧而忍辱。”提起秋子若,司徒悦文的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看得柳飞宇傻眼。

 有顷,他才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好友还真是对那女人动了心,瞧他用这简单的十个字来形容女人,却是少有、高度的赞美。

 温柔而坚强的女子或许有之,伹要聪慧却能忍辱的女子却少,毕竟一个聪明的女人,哪个能忍受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呢?

 听著,他对那个秋子若,倒也心生好奇。

 “听你说得这么好,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她?再说,我也很想瞧瞧这个才华洋溢的女子,是怎生的模样。”他兴致地说道。

 只见司徒悦文眉一扬,勾起一抹莫测而防备的淡笑,给了他一句。“免谈!”

 柳飞宇诧异的睁大眼,瞪著他问:“免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能见她。”司徒悦文轻松自若地摇著扇子道。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不服!”柳飞宇坐直身子,直盯著他问。

 司徒悦文收起扇子,笑得极为斯文温和,但却笑得铆飞宇头皮发麻。

 “理由就是,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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