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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希亚把一大袋点心发完,抱起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听他的童言童语,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猛往正在说话的天诚和丁鸿开身上瞟。

 刚刚天诚为他们彼此介绍道:“阿开、希亚,希亚、阿开,高中时两班的第一名。”

 “我知道,”丁鸿开率先点点头…在希亚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我们见过了。”

 之后希亚被小朋友们团团围住,丁鸿开则和天诚在一旁聊了起来。

 “希姐姐,丁老师很帅对不对?”坐在一旁吃零食的小女孩抬头问希亚。

 “对啊。小雨喜欢丁老师?”

 “嗯!”小女孩认真地点点头“我长大要嫁给丁老师。”

 希亚对她笑笑,摸摸她的头。上回她来,小雨的对象是天诚,下次不知道又要换谁了。

 马尾突然被扯了一下,希亚回头看着坐在她膝上喝鲜的小男孩。

 “我长大要娶希姐姐。”他口齿不清的说。

 “好啊,小远。”希亚张面纸替他擦长了白胡子的小嘴。“希姐姐等你长大。”

 “好啦!小朋友们,”天诚拍了拍手要大家安静“休息时间结束啦,赶紧擦擦手、擦擦嘴,丁老师要上课了。”

 小朋友们迅速就位,继续刚刚的练习。希亚坐在原地没动,看着场上指挥若定的丁鸿开。

 “他教得很不错。”天诚在希亚身边坐下。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一个月前吧。助理说是葛靖推荐来的,她一看是世界知名的舞蹈家,差点当场昏倒。”

 “你们都不介意他的…”希亚比了个手势。

 “那有什么关系,除了不能亲自示范之外,他依然是最好的啊!”天诚说的颇有道理。

 “他自己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不过一开始他自己别扭得很。我们都知道他在法国出车祸,都能体谅他,也没人会无聊地去提什么残废不残废的,可是他上第一堂课的时候,还是拚命冒汗,生怕小朋友会把他吃了似的。”

 “后来呢?”

 “小朋友爱死他了,他也愈教愈得心应手。”

 希亚看着场上一张张红扑扑、泛着汗水又无比认真专注的脸。的确,要不被这群小娃娃感动,真的很难。

 “他说他现在在台湾做复健,说不定不久又能重回舞台了呢!”天诚兴奋的说。

 “是吗?”

 “王老师,麻烦你来一下。”丁鸿开在场中叫道。

 天诚起身离开之前,疑惑地望了一眼希亚似笑非笑的表情。

 希亚在一边看着丁鸿开讲解天诚示范的动作。

 “你们都在啊!太好了!”门口响起一阵女子喳呼声,希亚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晶晶头大汗地边扇风边坐下来,对于屋里的强力空调好像毫无所觉。

 “你老公告诉我你今天放假?”希亚闲闲地问。

 “对啊!一个人四处去逛了逛。才一阵子没回来,台北又变了不少。”晶晶无限风情地头发,给场中的老公一个媚笑。

 天诚别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希亚当场爆笑出声。

 “死家伙,你给我记住!”晶晶又好气又好笑地嗔了一句。“希亚,别再笑了。”

 希亚下笑声,但肩膀还是忍不住不停地抖动。

 晶晶也懒得理她了“希亚,我买了一堆菜,待会下课你和阿开一起来,我请客。”

 “你要请客?”希亚瞬间止住笑,开始打嗝。“我,呃,可不可以,呃,不要,呃,让你请?”

 “不行!”晶晶一掌往希亚的背上拍,替她止住了打嗝。

 “出去!出去!”晶晶用力把希亚和丁鸿开推出门外。“还有,不到晚饭时间不准回来!艾希亚,你要是敢偷溜,你就给我试试看!”

 大门“砰”地一声,用力被关上,留下希亚对门板长长的“哦”了一声。

 希亚笑着对门做了个鬼脸,接着对丁鸿开说:“走吧,这女人说到做到,不到吃饭时间是不会开门的。”

 “她干嘛那么急着把我们赶出来?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丁鸿开跟上希亚走向电梯。

 “因为她看见我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怕我又图谋不轨。”希亚伸手按了下楼的按钮“你没领教过晶晶煮的菜,所以你不知道。”说到这里,她伸伸舌头,做出害怕极了的表情“那个恐怖的女人,有一次把糖当成盐抹在鲑鱼身上烤,你尝过甜的薰鲑鱼吗?她竟然还强迫我和天诚把它全部吃光,害我有好一阵子看见鱼就想吐。后来我们学乖了,只要晶晶一说要请客,我们就抢着帮她做菜。”

 此时,电梯门打开,希亚和丁鸿开一起进去。

 “现在逃还来得及吧?”丁鸿开充希冀地望着希亚。

 “你试试看好了,她不把你拆了就算你的运气好!”希亚龇牙咧嘴地恐吓他。

 “哦!”丁鸿开尾随希亚步出电梯,脸上的表情和希亚刚刚在门口时一模一样。

 “说真的,你怎么会想到要来舞坊教小朋友?”希亚步出公寓大门,着亮橘的夕阳问。

 “差,凑巧吧。有一回这里有堂课缺老师,助理打电话找葛靖,他偶尔也会来这里客串一下。那天他说他要看店没空,正好我在店里,就把我架过来了。”

 “难怪,这就是你提过的‘感兴趣的事’,是不?现在你该知道做什么自己最快乐了吧?”希亚睇着他“不管你怎么压抑,骨子里你还是个不折不扣、百分之百的舞者,骗不了人的!”

 “也许吧。”丁鸿开耸耸肩,很出人意表的没有对希亚的话做出烈反应,像是已经想通了某些事。“我倒是从未想到,孩子们口中的‘希姐姐’竟然就是你。”

 他们沿着马路随意走着,夹在放学孩子的嬉闹声中,心中有种幸福的感觉。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改学复健并不代表就忘记了怎么跳舞,我仍旧很爱舞蹈,只是舞蹈在我生命中的比重不再那么重而已。”

 “我一直很想问,”丁鸿开有些犹疑地开口“当初你放弃了舞蹈,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

 “才怪!”希亚瞪了他一眼“十年的心血耶!怎么会不可惜?可是如果我为了可惜那十年的努力而死不放弃的话…”她偏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确定现在我会不会在舞蹈上有多么辉煌的成就,但是我可以确定,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地不快乐!”

 “你总是很强调‘快乐’,好像你做每件事都是为了快乐。”

 “没错。谁不是这样呢?没有任何一件不快乐的事是可以做得长久的。像你来教小朋友,像我当复健师,像晶晶和天诚一年到头跑来跑去。其实我们选择的都是快乐,就是因为快乐才会心甘情愿一直做下去。”

 “我来教小朋友,并不完全是因为快乐…”

 丁鸿开话还没说完,后头一个骑脚踏车的小男孩,从他俩中间穿了过去,他的拐杖被撞掉在地上。

 他很自然地蹲下身拾起拐杖,再站起来将拐杖夹好在右腋下。

 希亚见状,张目结舌的看着他。

 “丁鸿开…你…你的脚…脚…”她结结巴巴地不知该怎么说。

 丁鸿开一头雾水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希亚,过了整整十秒钟才会意过来,马上笑了起来。

 “别太惊讶,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的右脚还是没有知觉。”

 “可是…可是你刚刚明明一点困难也没有地蹲下又站起来啊!”希亚被他的话给搞胡涂了。

 他点了点头“你没有看错。有时候,在替小朋友上课或是上完课后,我的脚会突然恢复正常。通常只是一、两秒钟的知觉,一眨眼就又消失了。”

 “所以你忍不住想再试试看?”

 “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也不抱任何希望就是了。”丁鸿开的表情是困惑多过兴奋。

 “道理很简单。你在教舞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会自己想办法示范动作?”

 “嗯,由别人来示范实在是很不方便,有时候别人实在没办法做出我要的动作,我只好勉强用手和左脚的力量,让右脚配合做出我想要的动作。”

 “丁鸿开,”希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根本就想极了得回你的右脚。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替自己做复健了。”

 “难怪他们会回来…”丁鸿开喃喃自语。

 “什么?你是说那个梦魇怎么了?”希亚耳朵灵敏地抓到重点。

 “呃,没什么。”丁鸿开以一句话搪过去。

 “说!”希亚严峻地下达命令。

 丁鸿开无奈地叹了口气“记得你冲进我房间把我醒那次?”

 “嗯。”希亚的脸开始发烫,她还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我第一次发觉右腿能动,就是那一天。”

 “所以你早有预感他们会再出现?”

 “对。而且很惊讶自己不再任其宰割。虽然即使有抵抗,痛苦还是存在,没有减少半分。”

 “我把你醒等于是救了你?”

 “没错。你在尸体出现之前把我唤醒,整个梦魇的恐怖少了大半。”丁鸿开温煦地笑着说。

 “那次梦魇出现后,为什么你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退缩?”希亚问道。

 “就像你说的,教小朋友太快乐,我舍不得放弃,所以突发奇想地想和那个梦魇搏一搏,所以每天战战兢兢地来上课。”

 “那你干嘛躲着我?”

 “我也不知道。”丁鸿开老实地摇头。“我脑中一直在想很多事,而且精神压力很大,整天担心他们出现,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面对你。”

 希亚谅解地拍拍他的手,他却反手抓住不肯放开。

 “后来我再也受不了了。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但是不和你讲话,我会死!”

 丁鸿开燃烧的黑眸,火热地注视着希亚的眼。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刻,希亚先清清喉咙,打破了这一片魔力。

 “他们若再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也该是事情有所了结的时候了。这种折磨对死人活人都没有任何意义,我何苦这样自我待?等他们再次出现,我会让这一次变成最后一次。”

 “有把握吗?”

 “没有,只有决心。”他并不隐瞒事实。

 “我会在你身边的。”希亚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他微笑地回视她“我知道。”

 天诚打开门,看见希亚和丁鸿开站在门外,马上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火速地将他们拉进门。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惨了。”天诚神秘兮兮地往厨房瞄了一眼“今天拗不过她,让她做了两道菜,你们要是不回来,就全都得倒进我肚子。”

 “可怜的天诚。”希亚一脸的同情“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不过,”她伸手用力拍了拍天诚的肩膀“来是来了,我还是不好意思吃太多的。”

 “别不好意思,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嘛!”晶晶正好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三菜一汤了。“蒸蛋好了,大家可以开饭了。”她招呼大伙入座。

 希亚捏捏丁鸿开的手,低声道:“待会儿看我吃什么你才吃,其他菜别碰,小心中毒!”

 其实不用希亚提醒,丁鸿开也能认出哪两道菜是出自晶晶之手。因为他一伸筷,就极为不幸地夹了口培炒高丽菜,一入嘴他就后悔了,半生不的高丽菜被厚厚的油盐包着,只有“难以下咽”可以形容。丁鸿开嚼也不敢多嚼,喝了口汤把它冲下喉咙。

 可想而知,看见丁鸿开的惨样,那道菜再也没人去动筷子了。

 “天诚,糖醋排骨的酱稍微甜了一点。”希亚尝了口排骨后直接告诉天诚。

 “嗯,我也这么觉得,下次改进。”天诚回答。

 他们都假装没注意到晶晶红着脸躲到天诚身后去了。

 “阿开,原来希亚就是你的复健师,难怪你们俩看起来这么。”晶晶开口说。

 丁鸿开和希亚同时对望了一眼,以眼神传达:是你(你)告诉她的?

 证实不是对方说的之后,他们两个又同时转回头看着晶晶,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葛靖说的。”晶晶不在意地吃口饭。

 “葛靖专程跑来告诉你希亚是我的复健师?”丁鸿开惊讶地问,葛靖那小子未免也太闲了吧。

 “别傻了,葛靖忙得要死,哪有闲工夫来和我聊八卦,你问天诚,电话是他打的。”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天诚。

 “我本来要叫葛靖一起过来吃饭,你们知道,分散风险嘛!”说完,天诚便挨了晶晶结结实实的一拳。

 “葛靖精明得很,没有上当。又听我说你们两个都在,就提到阿开的复健师是希亚的事。”

 “对了,阿开,你复健做得怎么样?我们都等不及要看你跳舞了。”晶晶兴匆匆地问。

 “呃…这个…”丁鸿开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希亚闷笑地低头吃饭,不理会他求救的目光。

 “复健这种事很难说,我一直持续在做,可是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康复。”他心虚地说。

 好家伙,学我的专业用语学得像的嘛!希亚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是这样啊。”晶晶一脸的失望。

 “对了,阿开,”希亚放下筷子,用餐巾抹抹嘴,像是要宣布大事一样谨慎。“我们还没定好你下次做复健的时间,你看礼拜一早上十点好不好?你没别的事吧?”

 丁鸿开只愣了几秒,随即咧着嘴笑道:“星期一早上没问题。”

 希亚也报以一笑“那好,就这么决定了。你可别黄牛!”

 这回丁鸿开真的没有黄牛,星期一早上乖乖地和希亚到医院开始做复健。他不复健则已,一开始复健就像不要命了一样,不管是按摩、仪器或是水疗,每一种复健方式他都要求了双倍甚至三倍的分量,吓得希亚开始限制他做复健的时间,怕他腿还没好,人就先给累死了。

 但他们之前都太强调复健的重要了,等到开始复健,其他问题全都浮上台面,像是健按期要多久、要费多大的力?心态上如何面对,以及她和他之间暗汹涌却又平静无波的关系。

 不过希亚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和丁鸿开一样过度的期待当中。她还记得第一天做完复健后,丁鸿开坐在车里看着依然动也不动的右腿时,希亚竟然也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脸浓浓的失望…她应该是最清楚只有一天的复健,是不可能出现奇迹的…她马上强迫自己回复理智,并且在每一次复健运动过后担任加油打气的工作,但是看着丁鸿开落寞的神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起。

 至于那潜藏在两人心中已久的情愫,选择在这一刻冒出头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开始做复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倍增,身体的接触机会也增加许多…丁鸿开也紧紧抓住这些机会。

 叹了口气,希亚拿起泛着水珠的冰水杯轻触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让双颊降温,接着轻啜一口冰水。

 这一阵子丁鸿开老爱乘机碰她、亲她,一开始她还会义正词严地教训他,而他总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一有机会还是故态复萌,而她也渐渐习惯了丁鸿开的碰触…就像接受情人的爱抚那样自然。他们谁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关系顺势发展下去,好像这会有结果似的,希亚皱着眉头想。

 它看起来“是”会有结果,至少会是桩美丽的恋情,可是她总觉得怪怪的,不论她如何努力,她就是没办法认同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个复杂微妙、随时能够喊停、没有任何实质保障的基础上。她并不是要求承诺甚至婚姻…现在谈那些也太早了…可是复健师与病人、主人和雇员…

 “一块钱买你现在想的东西。”丁鸿开从背后抱住希亚,凑过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太廉价了,不卖。”希亚不太专心地回了他一吻。“吃过晚饭没有?”

 “还没,不过还不饿。今天教小朋友捕鱼歌,大概是吃鱼吃了。”说着丁鸿开自己拉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按健期间,他还是去晶晶夫妇的舞坊教小朋友跳舞,况且那对丁鸿开来说还有另一层意义,教舞时“刹那间的知觉”出现的频率变多,是他现在仅能获得的进展。

 希亚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拨开黏在他汗额头上的一绺头发“不要太累了。你的腿还受得了吗?是不是又走路回来了?”

 “我还巴不得它会酸会痛呢!”丁鸿开的笑容里夹着几许黯然,让希亚也跟着隐去了笑。

 他见状马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不自怜、不自卑,我很有自信,我一定会得到美丽的艾希亚小姐!”

 “你在胡说些什么!”希亚作势要打他。

 “嘿!别动嘛!”丁鸿开边闪躲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喔!”

 “什么好消息?”希亚凑过头去听,冷不防又被偷了个香。

 他洋洋得意地看她红着脸瞪他,接着语气镇定地说:“我的右腿今天又能动了。”

 希亚闻言,神情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问:“什么时候?动了多久?快告诉我!”

 “做热身运动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地劈了腿,一点困难都没有,坐到地上还感觉到右腿的筋被拉住了。可是当我一意识到就不见了,害我费了好大的劲还找人帮忙才又站起来。”

 希亚扬扬嘴角,搂着丁鸿开的,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我说过,你一定会痊愈的。”

 “等我痊愈了,第一件事就是抱你坐在我腿上。”他认真地盯着希亚,深邃的黑眸隐含了无限情意。“秤秤你究竟有多重!”所有浪漫气息瞬间消失,丁鸿开爆笑出声。

 希亚趁他乐不可支时用力踢了他一脚…当然是有知觉的左腿。

 丁鸿开痛得抱着腿哇哇大叫:“你这个残忍的女人,还来迫害我仅剩的这条腿,难不成你想谋杀亲夫啊!”希亚懒得理他了。丁鸿开最近老爱用这种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话来逗她,搞得她哭笑不得,一颗心也被得七上八下的,都不晓得该怎么想了。

 “嘿!生气啦?”他笑着扳过她的脸问。

 “没有。”希亚闷声回道。

 “没有就好,免得我又陷入梦魇中时没人理我,任由我被糟蹋、蹂躏…”丁鸿开在一旁故作哀怨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你又作噩梦了是不是?”希亚的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

 “没有。”他摇摇头,神情坦然。“不管如何,终究是要面对的,我不想因为惧怕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的语气平静,再也不复见往日的无措与惊恐。

 “别想了,或许那个梦魇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也说不定。”希亚安慰道。

 “不,一切得有个了结,我能感觉到。”丁鸿开很确定。

 两人沉默了半晌,对此种状况无话可说。

 “希亚,”他决定换个话题“我打算要总公司把我车祸前策画的舞码,所有的相关资料送到台湾来。”

 “为什么?”

 “也该是我振作起来的时候了。虽然回到舞台跳舞的日子遥遥无期,我却没必要这样空白地一天过一天,我有脑有手,能想能写。这场舞只剩一些细节和背景音乐没好,我想要把它完成;也许这才是对洛克和安姬最好的补偿。”

 “你能早这样想就好了,丁鸿开。”希亚用力握着他的手,算是对他无言的支持。

 丁鸿开突然轻笑了起来,让她看得一头雾水。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没事。”丁鸿开先止住笑“希亚,你叫我什么?”

 “丁鸿开呀!”这样叫有什么不对?

 他又笑了“你有时候不是这样叫的。”

 “对啊,有时候我叫你阿开嘛!”这也好笑?

 “只有特定的时候。”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说来听听。”

 “只有在你想要我做什么的时候,你才会像其他人那样亲切地叫我‘阿开’。真是有够现实!”丁鸿开伸出食指点点希亚的鼻子。

 希亚拍掉他的手“好嘛,大不了以后我都叫你阿开,这样你高兴了吧!”

 “来,叫叫看。”他的神情好像在哄小狈。

 “阿开!”希亚故意用那种软软黏黏、甜死人的声音叫。

 “乖!”丁鸿开摸摸希亚的头,当她是三岁小孩似的。“我进去吃饭了。”他霍地拐杖一撑站起身,朝通往屋内的落地窗走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要,我吃过了。想在这里再坐一下。”

 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对了,阿开!”

 “对了,希亚!”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不笑了出来。

 “你先说。”

 “你不用去找T总公司,我上个月就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了,待会儿拿给你。”

 “对我很有把握嘛!希亚。”丁鸿开笑瞪了她一眼。

 “稍有了解。”希亚耸耸肩回道“你想说什么?”

 “你睡前可不可以再替我做一下弯腿的动作,这样不算过量吧?”丁鸿开心祈求地问她。

 “好,没问题,你待会儿叫我。”希亚不忍心让他失望,即使他今天白天的复健量早就够了。

 丁鸿开笑着进屋去了。

 希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眼前的万家灯火,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朦胧、离、闪烁…

 希亚伸手摸摸脸,摸到的是一片

 为什么要流泪呢?她自问。你一向不是都觉得他很好,他又高又帅,他体贴、他逗趣,尤其是他承受着比你重了好几倍的压力时,还一心要你安心、逗你笑;他总是那么执着地要完成他想做的事,让你忍不住想帮他。爱上他有什么不好呢?艾希亚。

 对呀!爱上他有什么不好?他是这么可爱的人!

 别自欺欺人了,其实你早就爱上他了!

 希亚颓然地长叹口气,仰头一口喝光已经不冰的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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