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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好,我是林诗皓,我现在不在家,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请在“哔”声之后留话…”

 朦胧隐约中,林诗皓一直以为这一段是她自己在作梦,很理所当然地继续睡下去。

 “诗皓…你不在吗?那…那怎么办?我又不敢让我婆婆知道…嗯…”电话那头微弱的女声说着破碎的语言,接不上句子的时候还深了一口气,传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

 就是这一声不下去的啜泣,让林诗皓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再花两秒钟看清楚四周,然后准确无比地摸到电话,拿起话筒。

 “舒雅?舒雅是你吗?你怎么了?”声音里仍有些睡意,不过意思和意识都很清楚。

 “诗皓?诗皓你在呀…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是听到好朋友的声音太高兴,还是终于压抑不了,电话里的女人原本时有时无、极力掩饰的小声哭泣,一瞬间溃堤爆发,哭得肝肠寸断,一泻千里。

 “舒雅你别光顾着哭呀!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嘛?!”林诗皓抓着话筒只能干着急,推开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踱步。这一抬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一脸问号望着她的齐家。

 林诗皓对他耸耸肩,做出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好像一睡醒过来就和他一起听电话,是天经地义、每天都会做的事一样。

 “至尧他…他走了…哇…”杨舒雅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另一波更大的泪水就紧追而来,淹没掉她片刻的理智。

 “至尧走了?走去哪里?他为什么要走?你先把话讲清楚再哭嘛!舒雅…”

 “至尧他走了…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呜…”伤悲至极的女人只能一再重复着相同的话,在她噎噎兼鼻涕的声音当中。

 “唯唯呢?舒雅,那唯唯呢?”林诗皓想起那个四岁不到,平时依赖强势妈妈甚深的小小孩。舒雅崩溃了,不晓得唯唯有没有怎么样?!

 “唯唯去幼稚园了…哇…”

 情况还不至于太糟嘛,至少舒雅还能顺顺当当地照料唯唯出门上学,当她一个人在家才发作,这表示这个妈妈脑袋瓜还是很清楚,只是碰上了不知什么问题一下解决不了,急哭了吧。

 “舒雅?”林诗皓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嗯?”应是应了,哭还是照哭。

 “舒雅你慢慢哭,不要哭得太用力呛到了。”边像哄小孩那样哄她,林诗皓边瞄着自己的表。“我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到你那里,你不要跑,乖乖等我到喔!”

 “嗯,好。”没有异议,无条件赞成。

 “还有,舒雅,我要喝水果茶,热腾腾、新鲜的喔,你待会儿挂了电话赶紧去煮。”找件事给她做,免得她真的哭上整整一小时。

 “好,没问题,待会见。”然后轻快地挂了电话。

 林诗皓呆瞪着话筒,只有不变的嘟嘟声回应着她。

 开始有种上当的感觉。

 “怎么了?”从头到尾纯粹旁听的齐家,突然开了口。

 “我朋友舒雅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赶去淡水一趟。”林诗皓冲进浴室梳洗,五分钟后再冲出来,齐家还站在她家客厅。“你不用上班啊?”

 “今天是礼拜六,周休二。我送你去淡水。”他摇摇不知什么时候就拿在手上的车钥匙。

 “你要和我去?”林诗皓沉了两秒钟。“也好。”如果是至尧的问题,她会需要一点男人的意见。

 …—

 一直到上了车,林诗皓才想到要追究他们俩“共度一夜”这个不争的事实。

 “你在生病,需要人在旁边照料。”齐家稳稳地打着方向盘,理直气壮地。

 “你昨天说的是“在我恢复之前”我犯过敏从来就没超过五个小时的纪录,更何况一直到隔天,你早就该走了。”

 “你后来睡着了。”他还是一派轻松。

 “你自己会开门吧?”

 “话不能这么说。生病的人在睡眠中发生意外的机率并不低,最好还是有人在旁边陪着。”

 林诗皓瞪着他灵活操控着驾驶盘的有力的身体曲线,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这家伙算是入错行了,他该来当律师和她抢饭碗才对。

 “你还真的是不嫌麻烦耶!”

 “这是我的荣幸!”

 竟然还脑普出右手向她行个标准童军礼!林诗皓觉得自己像个干瘪的气球…气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其实她一直没想到犯过敏的时候有人在一旁伺候着,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从某次吃了奇异果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疹子之后,她就很能接受、处理这种偶尔会发生,不严重,但也绝对不好受的症状;辗转反侧一个晚上、忍住一身红肿不搔也不抓、喝很多水保持咽喉的畅通…第二天又是活跳跳的工作狂一名,顶多精神差一点就是了。

 好好地睡一晚、不怕呼吸突然停了没人发现、忘了身上越发红肿那股想搔抓的望…这是她从来也不曾幻想过的情况。

 很安全…很轻松…很…好的感觉。

 这就是舒雅他们不时耳提面命的…“伴”吗?

 那种紧窒、拘束、离忍耐极限的必然反应呢?是她耽溺于美好而潜意识地压抑了这些感觉吗?

 “哈啰!炳啰!林小姐在家吗?我们到淡水喽!”齐家出声叫回神游已久的林诗皓。

 “什么?噢!到淡水啦?!”毫不掩饰她大梦初醒的模样。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朋友家怎么走?”齐家提醒她。

 “喔,对…下两个红绿灯右转,然后…”

 …—

 “你不是说一个小时之后到吗?”

 无论林诗皓在来之前对见到杨舒雅的场面做了万般的设想,怎么也没想到来开门的好友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水果茶才刚放上炉子耶!啊!我的瓦斯炉!”杨舒雅大叫了一声,回头往厨房里冲。

 除了略微红肿的双眼,不是林诗皓这般的好友,几乎不可能看出一身主妇打扮的杨舒雅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林诗皓皱着眉头往厨房的方向走,齐家不发一言地尾随在她身后。他们早到了大约二十分钟,原本只是个小细节,却好像造成了杨舒雅莫大的困扰,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啦,总之林诗皓在看了好友翻了一半的衣领、歪在一边的围裙,和似乎连抓也没费力去抓的头发,加上那番可笑的词,就可以断定问题也没有她假设的那么简单了。

 “啊!好烫!”手碰上了烧烫的壶把手,才想到要拿块厚布垫着。“啊!不好意思!你们随便坐,茶马上就好了!”

 手忙脚地关火提茶壶,杨舒雅见他们跟进厨房又连忙招呼着,完全忘了她一开始说的“茶才刚放上炉子”的话。

 “耶?这位先生是?”这会儿也才终于留意到林诗皓不是一个人来。

 “喔,他叫齐家,是我朋友,陪我一块儿来的。”林诗皓强下叹气的冲动。“舒雅,你先别忙,我们待会儿再喝茶,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着。

 “不是你说要喝水果茶的吗?”杨舒雅一脸的无辜。

 “没关系,我们又不急着走,你先坐下来嘛!”

 “喔,好吧。”

 杨舒雅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地靠上座位,强自镇定的惶恐模样尽落入林诗皓和齐家眼中。

 “舒雅,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对不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背叛过你,我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对吗?”

 杨舒雅抿着,轻轻地点了头。

 “在你有困难的时候,找我是对的,你懂吗?像你一早那样向我求救,我就会帮你。你看我这不是马上赶来了吗?”

 杨舒雅又点了点头。

 “那,现在,舒雅,告诉我,你跟至尧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林诗皓终于一步步地找回杨舒雅对她的信赖。

 “诗皓…我?…至尧他…哇!”

 林诗皓意料中免不了的一场泪水还是来了,不过在光一盒面纸加上喝掉一壶没什么味道的茶之后,也总算让她懂了这桩“至尧出走记”的来龙去脉。

 原来严格说来,事情演变至今,早就算不上是“意外”了。

 安至尧做的是研究工作,照理说与一般生活单纯的上班族没有两样。但在唯唯出生后不久,他就渐渐养成了晚归的习惯,一开始说是实验室工作忙不完,杨舒雅也就没再过问。最近这半年情况却变本加厉,几乎每天不过十二点安至尧是不会进家门的。杨舒雅天天守夜、等门,一开始以为是有大Case要忙,案子结束就恢复正常了。等到丈夫研究计画结束、大可在家休息的空档还是整天不见人影,她才试着询问,结果却换来安至尧冷脸以对,回到家就倒头大睡的窘境。

 即便是柔顺乖巧如杨舒雅,也会有耐用尽的一天。昨晚她在第度质问他夜归的理由时,实在忍不住大声了起来,原以为安至尧虽不至低声下气,但至少是理亏的一方,几声道歉解释也该有吧,没想到她发作完后,他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

 “没有人要你这么委屈天天为我等门,我回不回来对你有任何差别吗?唯唯一样会长大,乖乖地、不挑食地吃完三餐,家里不会有任何费用迟、永远会用最健康、对孩子最好的方式过生活。为了不违背您这位大主妇的规划,我就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家了。”

 而杨舒雅甚至还来不及把这突如其来的一堆话消化收,转眼间安至尧就夺门而出,失去了踪影。

 “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杨舒雅掉盒子里最后一张面纸,边捂住鼻子边噎噎地说着:“唯唯乖乖长大、家里用最好的方式过生活,这有什么不对嘛?至尧究竟在生什么气?”

 “我也听不懂…”林诗皓喃喃回应,脑子里努力地想参透这个很“闷”的男人这番惊人之语的真意。

 “你们结婚几年了,舒雅?”一直像个布景在一边安静听着女人们对话的齐家,挑这个时候开了口。

 “快六年了吧。”杨舒雅努力想在面纸上找到最后一个干净的角落。

 “家里的经济一直都是你在掌管?”齐家掏出他自己的面纸递给杨舒雅。

 “对啊,至尧很忙,不常在家。谢谢。”杨舒雅感激涕零地接下面纸。

 林诗皓有些犹豫地看看齐家,不太明白他问这几个问题的意思。

 “所以家里买什么、吃什么、用什么、什么时候出去玩、参加什么婚丧喜庆,甚至几点上睡觉、该做什么休闲活动…都是由你决定喽?”

 “呃…大部分…几乎全部…都是。”

 林诗皓开始瞧出些许端倪了。

 “你问过你先生的意见吗?我是说在做决定之前。”

 “嗯…我说过他很忙嘛!”杨舒雅答得有些心虚。“不过之后我都会问他觉得好不好,他每次都会说“都好””

 杨舒雅早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泪水,这时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似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

 “舒雅…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冒犯…但是,在唯唯出生后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决定是为了儿子,而罔顾了你先生的?”齐家进到某种程度的尖锐问题。“唯唯的教育,多半也是你在选择、决定的吧?”

 “嗯。”这回杨舒雅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就陷入她自己的沉思之中了。

 林诗皓支持地握握她的手,换来杨舒雅一个疲惫加上恍然大悟,又是如释重负的笑。

 齐家拉着林诗皓去冲洗水槽里的杯碗茶壶,留杨舒雅一个人在餐桌边坐着想一想。

 “喂,介不介意我问个有点私人的问题?”接过齐家洗好的杯碗擦着,林诗皓用“窃窃私语”的声量问着。

 “你先问了我再决定。”齐家也“窃窃私语”回去。

 “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心理学的老本行啊?”

 “It'salongstory!”齐家摆出一副了不得的姿态,好笑地用沾了泡沬的手在林诗皓鼻尖上一点。“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臭!”林诗皓挥掉鼻尖上的泡沫,朝他吐吐舌头。

 客厅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静坐无声许久的杨舒雅一下跳了起来,像箭一样往外冲。

 “至尧!你现在在哪里?你不要生气!赶紧回来…”

 用不着他们偷听,杨舒雅兴奋的声音大概左邻右舍都会被吓到。

 “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你赶紧回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

 齐家和林诗皓抬头对看了一眼。

 “你看我们不向主人知会一声就走会不会太没礼貌?”

 “我看啊…”林诗皓眼睛一转。“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夫谈心吧!”

 …—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来了淡水,干脆就学观光客去吃个“阿给”当午餐。美食当前,林诗皓牢记的还是她刚才对齐家的疑问。

 “什么问题?”齐家口冬粉抬头问她。

 “少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林诗皓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你为什么不去当心理医生?你真的行的耶!”

 “你以为整天听人诉苦、看透别人问题中的盲点是很好玩的事吗?”齐家不在乎地继续吃东西。

 “至少看起来像是啊,而且真的很帅耶。”林诗皓并不觉得工作条件一定要高薪高地位什么的,但是好玩、和自己的感觉对得上,同时做来会有成就感,是一定要的。

 “帅?其实讲难听一点,心理医师就是专业的垃圾桶。很多求助于心理协助的人,只是需要人听他们讲讲话而已,至于问题解不解决得了,大半还是得看当事人自己。”齐家对她这么表象的判断不以为然。

 “但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人生百态、见识各式各样不同个性的人,也是不错的事嘛。”

 “你当律师接触到的不也是这些?而且你还不用负担帮助他们参透解决的压力,不是更好?身为这样的专业,遇到的却是太多专业无法手的事,任谁都会想放弃,更何况是我这么计较工作和自我满意配合的人。”

 “原来是挫折伤了你的骄傲…”林诗皓不怕死地批评谈起工作严肃无比的齐家。

 “知道就好。”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

 有好一下子,两人之间只有咀嚼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唉!”林诗皓长长地叹了口气,筷子往吃完的空碗里戳。

 “你干嘛?吃不够啊?”齐家啼笑皆非地看着她难得的一副幽怨女儿态。“那我再叫一份好了,老板…”

 “你不要耍笨好不好,心理学家?”林诗皓无力地摆摆手阻止他。

 “别那样叫我,很难听。”齐家酷着脸摇着手指警告她。“就算观念受到强烈打击也不行。”

 “看吧,又被你看出来了,不叫你心理学家要叫什么?读心人?”

 “读心的事心理学家不见得做得到,但是一般人只要够用心就可以。”齐家执起林诗皓的一只手掌把玩。

 “什么样子才叫“够用心”啊?”她还是懒懒的。

 “全心全意。”齐家定定地看着她,用赤、直勾勾的眼神。

 “噢!”林诗皓转开沸腾的脸,赶紧找个安全的话题。“你知道我在感叹什么?”

 “对老朋友一向的认知被完全打倒,不是吗?不然还有什么?”齐家无意进,顺水推舟地接话下去。

 “对啊,我一直以为舒雅扮演的是一个没有声音、没有自我的角色,丈夫为天,孩子是地,她就为他们而活。”林诗皓摇摇头。“原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不是?只是她诠释这个角色的方式和你想像的有出入罢了。”齐家有种局外人的清明。“无声的角色不见得是没有自我的,这一点你搞混了。”

 “可惜她把自我和家人的自我重叠,又自以为是得过分了,否则舒雅会是我最羡慕的那种人。”林诗皓头靠着手,一脸的惋惜。

 “你羡慕什么样的人啊?”这可引起齐家的兴趣了。

 “只要为自己在乎的人打拼、不用承受外头的风风雨雨、不用把天真的情结藏在梦里…该算得上是幸福吧?”林诗皓的眼神一片浑沌。

 “你不敢的。”齐家抿着对她摇摇头。

 “喔?”林诗皓没有生气,只是瞅着他。“愿闻其详。”

 “你宁可辛苦地自己去承受刮风下雨、用最实际的态度去面对生活,你选择为你在乎的“事”打拼,因为你不敢想像失去了它们会有什么后果。”

 ““我”在乎的事是什么?”就不信他真的这么神。

 “自由和独立。”答案没有一丝犹豫。

 呼!林诗皓吁出一大口气,甘拜下风。

 “怎么样?我说对了吗?”

 “我能说什么?“心理学家”!”调皮地故意逗他。

 “跟你说过不准这么叫!”齐家板起脸。

 林诗皓对他吐吐舌头,挤眉眼一番,玩了一会儿,又自觉无趣地长吁短叹了起来。

 “当女人真辛苦。”她撇撇嘴。“如果是男人要追求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

 “那可不一定。”齐家不以为然地摇头。“不过,要不是听你说出来,我真会以为你做自己做得自得其乐。”

 “谁说我不是?只是同一件事做久了也是会烦的嘛!”林诗皓找了个烂的理由。

 “想不想去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振作一下?”

 林诗皓一开始没听懂,傻傻地看着齐家,过了半晌才意会过来。“你是说…”她的眼睛开始发亮。

 “没错。”齐家笑着点点头。“广告片刚剪出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

 “我在哪里啊?怎么都还没出来?”

 “别急,再等一下就会看到了。”

 齐家向大楼的警卫打过招呼,带着林诗皓到平时人声鼎沸、此时空无一人的广告公司,直奔向来非请莫入的剪辑室。机器启动运转的声音和他俩的对话,回在空旷冷清的空间里,几乎让人有种遗世孤立的错觉。

 “看吧!来了!”齐家出声提醒林诗皓。

 她很专心地注视自己在萤幕上出现五秒钟的身影…

 “就这样啊?”画面转成别的东西,林诗皓转过头来。“还有没有啊?”

 “才让你推着推车走过去,五秒钟已经算太长了。”齐家一张脸怪笑着;怎么不知她也有傻不隆咚的这一面。

 “可不可以把它倒回去,我想再看一次。”林诗皓不再有异议,只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

 “没问题。”齐家依言中断影片、倒带、播放。

 同样的广告情节又再重复一遍;光鲜亮丽的购物商圈、干净舒适的卖场、新颖时髦的消费者…错的炫目影像迅速地转换着,最后以醒目响亮的广告文案作结,一气呵成。

 “不像我。”林诗皓小皱了一下眉,简单作出结论。

 “我也这么觉得。”齐家也简单附和。

 “哦!又来了。”林诗皓无奈地瞥他一眼。“干脆你来当林诗皓好了,你比我合适。”

 “好!好!我再也不这么爱卖聪明了。对不起哦!”齐家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你还有自知之明嘛!”林诗皓心不在焉地奚落他一下,眼睛盯住空白的萤幕。“是你们剪接的关系,还是我看起来真是那样?”

 “哪样?”齐家坐上她前面的控制台,正对她。

 “太…新…太前卫、太…冷了。”林诗皓的眼对上他的。“是很“冷”没错啦,但是…我真的是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生人勿近的模样吗?”

 “你是说你不是吗?”齐家装着一脸的惑。

 “死齐家!你去死啦!”林诗皓抡起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小肮。

 “噢!”齐家抱着肚子惨叫。“你谋杀啊?!”

 “活该!”完全不具同情心,冷眼旁观。

 “好啦!苞你开玩笑的嘛!”齐家伸出两手去她的脸。“不过刚见面的时候,你是真的酷得要死啊!”“那可不能怪我。得怪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婆又三八得夸张的无聊男子。”林诗皓自信是“酷得有理”

 “我是好奇宝宝,我热心公益、急公好义,怕你乏人问津、孤寡一生,我可是在做好事耶!”齐家可也是自认“造反有理”

 “真是这样?唉!原来这一代单身男子脑袋里净是这些七八糟的无聊想法,早知道该更酷一点冻死你才对。”林诗皓斗子诜上兴头,浑然不觉话题已经掺入了“暧昧”的成分。

 “你要是真这么做就可惜喽!”齐家在她眼前摇了摇手指,做出“万万不可”的表情。“你知道接下来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林诗皓挑衅地看着他。

 “我发现在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下,有颗最温暖、最活跃的心,固执、倔强、自信,隔绝于别人的生活是你的原则,偏偏又不自觉会同情心氾滥地揽上一堆违背原则的事。老成世故得不得了,其实是用来藏住心里那个天真痴傻的小女孩。你哦…”他像对小女孩一样捏捏她的脸颊。“矛盾得很可爱。”

 “噢!是这样子的吗?”林诗皓希望她感受到脸上的热没有真的浮现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我能说什么呢?”林诗皓耸耸肩。“你是专家嘛!”

 齐家不地摇摇头。“刚刚忘了加上一点:嘴硬!”他从控制台上下来,林诗皓原本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要让个空间给他,却让他一个大掌给圈了回来。“是全心全意。”他的脸在距离她的脸五公分之内说着。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结住,林诗皓只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愈来愈靠近、愈来愈靠近…

 “我们认识还不到三个礼拜。”她竭力抗拒着会的眼神中愈来愈强的磁力。

 “我们认识“快”三个礼拜了耶!”齐家几乎快贴上她的嘴,低声说着。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

 香吻落下来的时候,林诗皓还在用力思考着要怎么说服齐家,怎么找一个两个人都信服的说法。

 “你心不在焉!”

 几番磨蹭挑逗不得要领后,齐家贴着她的红抗议。

 “我…”林诗皓想说的是“我本来就心不在焉”无奈接下来的语句全数被没在火热的津舌之中。

 竭力凝聚的思考能力被水般涌来的奔腾望冲击拍散得无影无踪,她只有任凭那穿梭自如的舌尖引领她往那未知的领域攀升、攀升。盲目又虚弱地靠着他,无法呼吸、无法言语、无法身…

 他吻过她,但不曾如此煽情。

 她尝过他的吻,但未曾如此沉沦。

 也许是片刻,也许是良久之后…

 “不行…”口齿不清地,林诗皓挣扎着嘤咛出声。“不行不行!”集中力气用力挣开齐家的怀抱。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讶异也有了然。

 双方隔着一小段距离各自息着。

 像是各自经历了某场烈的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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