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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谁能借我一佰万?

 这是晋这几天来脑里转着的唯一一个问题。

 她打电话给黛榕,黛榕说:“我当护士一个月薪水才四万多,又常常去百货公司败家,怎么可能有一佰万!”

 这晋早猜得到,本来就不对她抱任何希望。

 “再不然就那五十万不婚奖金喽,”黛榕出馊主意“这几个月内我赶紧嫁掉,然后你再找个人嫁掉,就至少有五十万了。”

 “你这是什么鬼方法啊!”晋忍不住叹。“说嫁就嫁,哪那么容易?你当是替无尾熊找老婆?”不对,替无尾熊找老婆也不容易,还要从澳洲进口。

 “那怎么办?”黛榕理直气壮“不嫁要等到三十五岁才拿得到奖金,远水救不了近火啦。”

 “真是一点建设也没有。”晋不留情地怨“用你的办法,我还不如去叫程净齐回去接他老爸的事业算了,反正一样没希望!”

 “喂,你说真的假的?”黛榕的语气变得好正经:“我劝你,别真的去动那个程净齐的歪脑筋吧。”

 “你在说什么啊!”晋斥她的用词。

 “我说正经的。”黛榕难得这么严肃“你不是已经有了韩讳?他是个好男人,你不要因小失大,别再去招惹那家伙了。”

 晋耐着子说:“第一,韩讳不是我的;第二,我从上次揍了程净齐一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样可不可以?”

 “你后来再也没想过程净齐吗?”黛榕一副怀疑的口吻。

 晋一怔,脑海中蓦然浮现那她常回味的陶醉的吻…

 黛榕像是看见了晋那粉的遐想,又加重语气:“像程净齐那样的男人,你一招惹上,就很难舍得丢开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连碰都别去碰!”

 “怪了,”晋忍不住要顶她“你又不认识他,怎么这么清楚?”

 “看就晓得了!”黛榕哼。“他那么帅,又一双桃花眼,你这种角色,遇上他肯定尸骨无存。”

 那双眼睛…晋眼前霎时又浮现净齐那张俊逸的面容。奇怪?她对他的长相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晋努力甩开这些思绪,坚决地说:“你别瞎心了,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会有闲工夫去跟他搅和。再说我对韩讳的印象非常好,我想他也不讨厌我,我不会这么轻易错过他的。”

 黛榕点点头,似乎比较放心了,却不能完全信任晋,她提了个能阻断晋与净齐见面机会的建议:“不然,我叫韩讳借钱给你好了。”

 “不要!绝对不可以!”晋连忙反对。男女之间才刚认识就在金钱上牵扯不清,这不是她能认同的。“而且他已经买了我家隔壁的那栋房子,要花他很多钱的。”

 “倒也是。”黛榕附和。“那我没办法帮你了。”

 晋苦笑。“从头到尾,你有提供过什么好方法吗?”

 “怎么说成这样!”黛榕在电话那头想必嘴已经噘得老高的了。“那等下你下班,我请你去吃饭好了。”

 “没空,我要去练拳。”

 “就只会练拳!”黛榕嗤。“打一打可以打出一佰万来吗?”

 “再见!”晋懒得理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她虽然打不出一佰万来,但去打打沙包发一下,好的啊。她最近的麻烦事够多了,的确需要找个东西出气。

 于是下班之后,晋就依原定计划去了拳击教室。教室附近如同往常没什么停车位,晋却也不敢再去停那条暗巷,宁愿去停教室隔壁那个一小时七十元的私人停车场,给它贵。

 总像是觉得如果再去那条暗巷,就会遇见净齐似的。

 然而,不把车停在暗巷,还是有可能遇见净齐。当晋打完沙包下楼来找车,刚走进停车场,目光一瞥就看见了净齐,他正靠在她的车上望着她,一双狡猾灵活的眸子,漂亮的线微微漾着一个笑容,宽阔的肩膀像衣架子似的撑起那件质感高雅的衬衫,真是要人命的英俊拔。

 晋傻傻地杵了好久,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处,只好,朝车子走去。

 “咦?”他一看到她,就摆出了十分丰富的表情。“这回怎么不吼我离你的车远点?”

 讨厌的男人。晋反手把车钥匙往他身上一扔“这是你的车,你开走好了!”他反动作接下钥匙。

 “一见面就拿东西砸我。”他啧啧摇头。“你还真是暴力。”

 难的男人。晋干脆不理他。“车还给你,我走了!”

 “怎么走得那么快?”他闲闲的语气,在她身后清脆地扬起:“你不是应该想办法劝我回去接管我爸的事业,好留住你的杂志社?”连这他也知道?多嘴的程先生…晋倏地收住步子,转身瞪他“你们父子俩一向无话不谈的吗?”

 “当然不至于说得巨细靡遗,”他明亮的眸子笑意依然“不过至少我爸会告诉我,你每周三在这里练拳。”

 不只多嘴,简直婆!早知道就不跟老板聊天。晋还他一记:“程先生也告诉我要我跟你保持距离以测安全,他没跟你说?”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老爸!真令人伤心。”他还真的很感叹地唏嘘。“多亏我今天还特地来找你。”

 晋很容易对人家的话认真,她正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微微一笑,人的声音平淡地说:“上车吧,我们去逛逛。”

 然而晋只是文风不动地站在那,怀疑地瞪他。在清楚他的用意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跟他去任何地方的。

 他叹了口气,整个脸庞似乎柔和了下来。“你就陪陪我不行吗?今天是我生日。”

 晋一怔!“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你一个人过生日?”

 “当然可能,因为我老爸忙应酬,我妈忙着打麻将,”净齐说着说着,竟有种自讽的意味:“我的姐姐们,则都忙着陪老公。”

 “你女朋友呢?”晋不信地看他。“随便抓一个来陪你不就得了?”

 “你说对了,”他大言不惭地笑道:“就是因为女朋友太多,所以不知该要谁陪才好,干脆来找你。”

 竟然拿她当个候补的!晋心里莫名其妙不是滋味,打从齿里哼:“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真是无情…”他的眼稍一垂,很失望。“又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我没义务陪你。”她强硬地说,不准自己对他心软。

 “想那么多干嘛?好了,走啦。”他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声音软软的,像在哄她;语气中带着七分霸气、三分调皮,那双黑得魅人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她,微牵的感薄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她想咽一口口水,却怎样也咽不下去;很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斗争的力气。

 就当作,为了她的杂志社所付的代价好了,晋如此这般地告诉自己。想劝他回去接他父亲的事业,当然得在他身上花些时间。

 她认命地坐进了车子,系上安全带,看见车往郊区开,她就问了:“带我去哪?我十二点以前一定要回家。”

 “你是灰姑娘?”他的口气多了丝逗趣的意味“十二点不回家会变成南瓜?”

 “变成南瓜有什么关系?”晋机灵地顶他“反正我身边又没有王子。”

 “拐着弯骂我。”他呵呵笑。“难得你也这么伶牙俐齿,不过实在太不友善了。”

 “我就是这样,”她斩钉截铁地说:“谁叫你硬要我陪你!”

 “我有怪癖好不好?就喜欢被你凶。”他的笑意加深,半假半真地:“自从你上次揍了我一拳,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了。”

 变态!晋在心里暗骂。斜眼偷看他,他却挂着一张脸好正经的样子,那模样让她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神经!”她啐。

 他不由自主地把视线从前方的挡风玻璃分出来看她,由衷说:“你笑起来真美。为什么你老是绷着一张脸?”

 她敛了笑容。“我只有对你才会绷着一张脸,平常我都是很和善的。”

 “是吗?我老爸怎没对我提起过?”他单手操控着方向盘,手指十分轻松地转着圈,显得十分优雅、自信,车开始爬坡,已经上山路了。

 “你们父子俩平常感情很好吗?”晋好奇地问。至少关于她的事,显然他们父子就常互通有无。

 “算不错了。”车子拐了个弯,弯进一条更小的山路。“常会一起喝酒,有时还一块上酒店。”

 “上酒店?”晋咋舌。“找妹妹陪你们喝酒?”

 净齐闻言大笑!“不然你以为上酒店干什么?买面包吗?”

 晋悻悻然地沉下脸来,她当然不会笨到以为酒店有多单纯,只是没想到会有爸爸和儿子手牵手一起去酒店泡妹妹罢了。

 “你跟你爸既然这么没有代沟,”她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你不回去接你爸的工作?”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调侃地反问:“已经开始游说工作了?你真是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讨厌!不管说什么都输给他。晋一边暗暗佩服净齐不只长得英俊,还有个聪明灵活的脑袋,一边恨自己平常不好好跟黛榕学着磨牙,干脆赌气不开口了。

 净齐也没说话,车在山路旁一处狭窄的空地停下,他却不下车,只是研究似地看着她,还皱了皱眉头,最后他伸手将她的针织外套袖子拉下来,领子竖起来,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晋没料到他忽然会这么做,愣愣地任他摆布,他替晋做完了准备才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秋末,晋明白夜晚山上一定比平冷得多,然而让她温暖的不是他的举动,而是他体贴而纤细的心,暖融融地包围着她,她不知道他是个如此温柔的人。

 她随着他走入一条小径,只不过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草地随着山坡蔓延,周围的树林宛如保护草地的屏障,辟出一片安详的幽篁天地。天气云不定,山气显得格外清新,草尖上垂着珠,整个大地一闪一闪的,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跑下来了。

 晋讶矣邙惊地环顾四周“台北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美吧?”他笑答。“等等更美,今天有流星雨,空旷的地方最容易看见。”

 “流星雨?真的?”她似乎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美丽的事物都在这一天让她遇着了。

 “新闻报导过,你连新闻也不看?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工作太忙了对吧?”他自作主张地说,还极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看你的手就晓得。”

 “为什么看我的手就知道?”晋迅速把手了回来。与他的任何接触都足以令她心慌意,这她早就有经验了。

 净齐微微一笑,就地坐在草丛上。“你手指上的透明指甲油都剥落了,像你这么整洁漂亮的女人,除了太忙,绝对不会任自己的指甲变成这样。”

 “你对女人可是清楚得很哪。”她哼。

 他半躺半坐在草地上,好像十分舒服的样子,让晋也好想跟进,她没多加思考,也帅气地往草地上一坐。

 “不只女人,”他手枕着头,干脆仰天躺下了。“应该说我对生活上的感度比较高。”

 “专门花时间注意这种小事?”晋半讽半讶。

 “应该说,注意我周遭的事。”他的视线在夜中转向她“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回去接我父亲的事业?一来,我对于家族事业完全没有兴趣,一点也不想把自己丢进那工商业界的洪里;二来,”他的眼光转回去面对天空,仿佛对着天空说话…

 “我不想过我父亲的那种生活。你知道,我从小就看他把时间全花在商场斗争上,没空顾及他的家庭、他的兴趣…不,我甚至不知道他这人有没有什么兴趣。”他喟叹:“这样的人生,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值得?我不认为,所以我不要。”

 “但这是他为了工作付出的代价。”晋理由充足地说:“你难道都不工作的?”

 他灵黠的眼光带着了然的笑意看住她“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讲了一堆大道理,其实还不是那种整天晃来晃去、靠老爸的钱过日子的人?”

 “我可没说。”晋咕哝着,但事实上,她心里还真的多少有些这样的想法。

 “算起来,我也应该感谢我爸。”他朗地说“因为我爸有许多玩古董的朋友,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足够我现在赏赏古董、玉石,做做买卖…”他不在乎地耸耸肩。“也没饿死自己。”

 晋睁了睁眼睛,对他有些另眼相看。原来他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倒也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那你爸怎么办?”这样一来,晋就更替程先生难过了。他儿子如此聪明才干,却不愿帮他。“他辛苦了大半辈子,闯出了名堂,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一点也不在乎,他一定很伤心。”

 “是伤心吧。”他坦然以对。“不过我的姐姐、姐夫们对家族企业倒是很有兴趣,也都很乖,我想我爸心里有数,他们比我好用多了。”

 净齐对这事的态度似乎从来都没摇摆过,如此坚定自己的意念,反而坦自然。每个人头上一片天,何苦强他人?

 “其实你说的对。”晋的语气中有股单纯的诚恳“人各有志,像你这样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你说错了吧?”他揶揄地笑道“你不是应该鼓吹我回去当我爸的继承人,好保住你的杂志社?”

 “嗄?”晋愣了愣,这才伤脑筋地发现,事实和她所希望的状况还真是相抵触的。

 她懊恼而认真的模样让他不由得笑了。他认识过许多女人,但她竟是如此难得地单纯。“没见过像你这样坦率的女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晋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说出违背她想法的话。“你对你爸的工作没兴趣,总不能勉强你。牛不喝水强头,那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么一来,你的杂志社就要被卖掉了,”他翻了个身,两手撑趴在草地上,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到时候可不能怪我。”

 晋自然而然地发出了一声低叹。“那也没办法。”

 “难过了吧?你啊,不会掩饰,不会作假,喜怒哀乐永远都直接反应在表情上。”他又像是取笑,又像是不舍得她伤心。“这样吧,我去跟我爸要那家杂志社,我想他应该会给我,要到了再给你。”

 “我才不要!”晋直觉反应地嚷。

 “为什么不要?”

 晋一脸耿直。“我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欠你这么大的人情?!”

 他坐起身来,仿佛十分在乎晋这几句话。“为什么我爸给你你就肯收,我送就不行?”

 “那不一样,”晋十分认真地回答:“程先生要我帮他劝你回去,那是有条件的,成事之后的报酬,又不是免费,差很多的!”

 “那你也付点代价不就得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代价?”她本能地问。秀丽的眸子闪着浅浅的波光,二十六岁的女人却有着十六岁女孩的单纯与率真,这使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魅力,兼具成与甜美纯真,眩着他的眼、他的心。

 靶情的迅速从他心底涌上…

 “诸如此类…”他低低地道,最后一个字还未结束,他已经轻握住她的肩,拉她入怀,同时也覆盖上她的。

 晋一震,如遭电击似的惊跳起来,本能地想把他推开、挣脱他的手,可是他不放。

 上一回的吻只是临时起意的试探,这回却是热烈的索求。他的坚定而炙热,占据了她,舌尖绵地移动、吻,沸腾着渴望与热情,一股强劲、惑的霎时窜遍她的全身,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知道自己千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心慌意,然而她的身子、她的心似乎都不听她使唤,她坐着,却仍双膝发软,她乏力地息,如果不是他拥着她,她一定要瘫掉了。

 她的神志昏昏的麻木了好久,才发现他已经放开她了。那双黑如深夜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清凉的夜风吹着她发热红烫的肌肤,她心里一阵羞涩、一阵惑、一阵气怒…

 已经是第二次被他这样莫名其妙强吻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令她沉醉失措。这怎么可以?她不爱他,也不想爱他,他不能这样!

 她脸上的使她看来脆弱而茫然,无名的火气使她倏地站了起来,红着脸大声指责他:“你怎么可以…每次都…不经过人家同意就…就…”

 她板着脸,眼里有簇小小的火焰在窜来窜去;净齐站了起来,本能觉得晋大概又要一拳挥过来,而他只能被动地想着是该躲而还是任她出气…

 然而晋瞪了他好久,握着拳的手却始终没动作,她只是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小径走。

 “喂…”他直觉地冲到她面前堵住她。

 被他挡下的晋,霎时心里的不悦全爆了出来:“你拦着我干什么?!你不要那么自以为是行不行?!好像只要是女人就一定拒绝不了你的魅力,可以任你玩!告诉你,至少我就不吃你这套!”

 “我没有玩你的意思,完全没有!”他着急而诚挚地自辩:“我只是…”他顿了顿,心中突然涌出的柔情让眼光变得感而温柔“情不自。”

 晋愣住了。她瞪着他,死死瞪着,却感觉心底的一个角角正在悄悄的软化软化…

 这是她不预期也不希望的反应,她不想要那种心动,不想要那种被融化的感觉,但这一切似乎不由她左右。

 她强迫自己摆出一张死板板的脸。“一个四个字的成语就想唬住我?留着去骗别人啦。”

 “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没有恶意?”他懊恼地说。“如果我的举动让你误会,我道歉。”

 晋还是抿着倔倔地不肯说话,但她知道自己心中的不悦已经在逐渐和缓当中,正当她考虑着该不该这么轻易地饶了净齐,他忽然一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揽住了她。

 晋霎时气怒大嚷:“你干什么?!”

 “嘘…”他制止她,强而有力的双臂紧箍着她、不让她动,正说:“你的脚下有一条蛇。”

 “什么?!”晋惊嚷。

 “叫你别叫你还喊那么大声!”他气急地抬起手来将她的头往他的肩膀上一按,她整张脸连身体全都贴在他身上了;偎在他怀里,他强烈的男气息笼罩着她,害她的心没命地怦怦跳,却又惊怕地一动也不敢动,不晓得蛇是否就在她身边环伺。

 “别动,安静点。”他在她耳畔叮嘱着,小心翼翼地移出一只脚,缓慢而专心地滑过去…猛地抬脚往树丛一踢…

 他随即松开了晋

 “踢走了?”晋害怕地问。

 “踢走了。”他点头。

 “这里怎么会有蛇?”晋还心有余悸。

 “山上,又是草地,怎么不会有蛇?”净齐神色自然,微笑依然,让晋放心了不少,但她不得不关心:“你没被咬到吧?”

 “我应该被它咬一咬是不是?”他笑道“这样你感激愧疚之余,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晋噘得高高的,两颊鼓鼓的,谢他也不是,气他也不是。

 他浅浅一笑,不介意她赌气的反应,只是又往树下的草地一坐,还躺下来侧卧,像在地上听什么。

 “你怎么了?”晋紧张地蹲在他身边,只差没跟他一样趴在地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蛇吗?”

 “你想这样听得见蛇的声音吗?”他一个翻身坐起,一掀,笑得坏坏的。“我只不过是累了,想躺一躺。”

 “你…”晋气得想握拳揍他,然而拳还没举起,却陡地发出一声尖叫…

 “干什么?”他望着晋惊慌的神色,一霎也不霎骇然瞪着他的眼,笑道:“现学现卖装鬼脸吓我,这招不灵的。”

 “不是!”晋强按下心中的恐惧,咽了咽口水。“你真的不要动,有只大蜘蛛挂在你头上…”

 晋惊惶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骗人,净齐也十分明白晋不是个会装假作戏的人,当下不开口,也不敢有动作。

 “你不要动,听见没有?”晋嚷着,手在地上摸了树枝,深了一口大气,看准蜘蛛用力一挥!

 “你看,在那边!”晋跳起来,手握着树枝指着树丛。“还在跑!好恐怖哦!”净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一只黑绒绒的大蜘蛛倏地爬上树干,他连忙跳离那棵树,做了个骇然的表情。

 “你救了我呢。”他作势拍拍口,惊魂甫定的样子,感动似深深望着她,夸张地认真说:“真想亲你。”

 “见…”晋本来要骂的是“见你个大头鬼!”然而一个字都还没骂完,就让净齐给打断。

 “别吵,”他突然伸出手,把晋的注意力带向远方的天空。“你看,流星。还不赶紧许愿?”

 暗沉沉的天幕上,果真闪过了几道划过的光芒,是流星,但云层太厚,挡掉了不少,美中不足。

 “断断续续的,没头没尾巴,也可以许愿吗?”晋失望而遗憾地望向天空。

 “别讲得这么刻薄,至少人家也是流星好不好。”他幽默地催促道:“有愿望赶紧许吧。”

 也对。横竖还是看得见的流星呵。晋闭起眼睛,认真地许下心愿:但愿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幸福地陪她度过以后的日子;还有,她能留下杂志社,保住她的工作。

 一张开眼,她就看见净齐晶晶亮亮的眸子漾着笑意看着她。

 “许了什么心愿?”

 “你猜也猜得到。”晋不肯明说。

 他玩笑地挑了挑眉“希望能赶紧嫁给我?”

 晋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人了。“你的嘴从来都吐不出一句正经话吗?”

 他的口吻十分正经:“不这样,你怎么会常常笑呢?”

 晋终于发现,要净齐不开她玩笑不逗她,那好像一点也不可能。

 她无意间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发现腕上空空的,这才想起手表在牛仔口袋里。

 她连忙取出一看,发现已经过了午夜,她惊讶于自己竟跟他和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毫不考虑地要求:“送我回家吧,太晚了。”

 净齐听从她的要求带她回车上,在闪烁不定的流星雨之下把她送回家门口。晋下了车,关上车门,干脆地说:“你把车开回去吧。”

 他却扭下钥匙,下了车,将钥匙往她身上一抛。“那你明天要用车怎么办?”

 晋伸手接住钥匙,不由得蹙起双眉“那你现在怎么回家?”

 “笨,我可以坐计程车。”他潇洒地对她一笑,就转身走了。

 也对。晋望着他走远,再一次感受到他的体贴。

 望着他高大帅劲的身影渐渐在她眼前消失,那足以控制她心跳的身影,她下意识双手抚上了双颊,那儿热热的。

 她今晚到底在做什么呢?她问自己。她不应该理净齐,不应该跟他在一起;每个人,包括净齐的老爸,都警告过她净齐是个危险分子,更何况,她跟韩讳才刚有机会开始。

 她在干什么?

 她想了好久,才终于甩了甩头,叹口气,带着无法回答的疑问,缓步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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