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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行匆匆的台北街头。

 迟下了出租车,映入眼帘的是“安颂银行”气派显眼的招牌,她终于安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对她这样一个缺乏方向感又对台北不的人来说,搭出租车无疑是个明智的决定。离面试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够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三明治,如果今天的面试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安颂银行”历史悠久,这一次招考五位高级办事员,少说也有一、两百人寄履历表。人事部门从中筛选出五十人参加笔试,前十名才有资格参加今天的面试。

 据说“安颂银行”的关老板和“瑞开银行”的项老板年轻时曾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两个人结下梁子后,事事都爱互别苗头,台北商圈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前不久瑞开挖走了安颂极为倚重的几名中、高阶主管,迫使安颂在人事大震下,不得不大规模招考职员,企图补进一批新血。

 可惜,两位年逾半百、事必躬亲的大老板都面临了接班断层的问题。

 必景禾育有两男一女,老大关少威自幼聪颖好学、彬彬有礼;老二关少衡却很贪玩,成绩永远上不了台面。十二年前关少威不幸溺水身亡,重重地打击关景禾。原本他一直处心积虑地培植大儿子接班,对小儿子多多少少有点不抱希望的放任,自从少威死后,他才开始严格督促少衡的功课,没想到反惹得他变本加厉地翘课、打混,让他头痛极了。

 很多人甚至揣测关老板一定在怨叹,什么死的是少威,而不是少衡?

 至于关景禾的小女儿,也甭提了,看起来就是那种等着嫁人的富家女。不过,关少妍年纪虽轻,却是出了名的大美女,关景禾夫妇都对她疼爱有加。多事的人又有话说了,关老板与其寄望关少衡子回头,不如靠女儿的姿钓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接掌安颂来得实在。

 项家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项泽明的独生子项君颉靠着音乐方面的表现,拿奖学金进美国名校攻读商业课程,着实让项泽明得意了好一阵于,尤其是在关景禾面前。但人算不如天算,项君颉离父亲的势力范围后,便一头栽进音乐的领域,不但自己办转系,还拿老爸给的生活费拜师学艺,完全把项泽明蒙在鼓里。等到他拿了全美钢琴演奏的首奖,项泽明才在美国友人的恭贺声中获知实情,他差点被这个不孝子给气死。

 必少衡放不羁,项君颉温文尔雅,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豪门公子却是同样的风倜傥、绯闻不断,也同样的不成材。但不成材归不成材,他们两人都被安在自家的银行中任职副总经理。反正下面有人撑着,上面有人顶着,关景禾和项泽明无论如何也不肯输了手的第一仗。

 迟回想起在杂志上看过的报导,淡然一笑。她喜欢做一个平凡人的幸福,不有点同情那两位身不由己的接班人。今天她的主考官之一就是恶名昭彰的关少衡,听说没有过人的脸蛋和身材绝对进不了关副总的办公室,而他历任的特别助理、秘书,有一半以上的下场都是被关景禾开除。迟下意识地瞧了瞧自己,算了,她就是那种进不了关少衡办公室的女人,好在这次还有其它的空缺可让她争取。她深了一口气,往大楼宽敞明亮的旋转玻璃门走去,眼角余光不经意地被不远处的画面给吸引。

 一个大清早就在兜售花束的小女孩,怯怯地扯住一个男人的衣角,只见那个一身名牌衣着、显然赶着上班的男人愣了一会儿,却还是停下脚步,弯下高大的身子与小女孩平视。

 “叔叔,你要不要买花?”发育不良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彷佛要垮她的大书包,努力地想早点卖光手上的花,好安心上学去。

 男人皱了皱眉。大清早在办公大楼前卖花怎么会有生意?他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接过小女孩抱得很吃力的花束。“够不够?”

 “叔叔,不用这么多,我没有零钱找你。”小女孩说着又把钞票递还给男人。

 “不用找了,你吃过早餐没?”男人和悦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摇摇头,她是真有点饿了。

 男人笑了笑,将手上的早餐递到她手中。“叔叔的早餐给你吃。嗯,要不要叔叔送你上学啊?”快八点了,这个小女孩八成会迟到。他数年来难得一次准时上班,没想到会遇上一个可怜的卖花女。

 小女孩讶异地抬起一张发光的小脸,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人。“好,我已经迟到很多天了。”她羞涩地低下头。

 男人解下小女孩肩上的大书包提着,慈祥地牵起她的手,走向大楼对面的停车场。

 易感的迟霎时红了眼眶,欣慰的感觉过心房、过微扬的角,她生平第一次感叹自己没有姣好的容貌!

 ****

 “大少爷,你不是说今天绝对会准时上班,来为书翎护航吗?”童兆颐无奈的声音回在关少衡的办公室里。准时?他比平常还晚到!面试早就结束了。

 童兆颐的父亲和关景禾是世好友,后来还娶了让关景禾和项泽明翻脸的那位美女,让关景禾觉得自己其实略胜项泽明一筹。他父亲同时也是安颂的大股东,双重的关系使得两家的年轻小辈们也建立了深厚的情。

 童兆颐比关少衡争气多了,可是不知道什么,两个人就是特别合得来。他在行政总管理处任处长,表现十分出色,唯一今关景禾不的是,他总利用职权把各美女进贡到关少衡的办公室,而碍于和他父亲的情,再加上他做得漂亮,关景禾也不知该怎么说他。

 必少衡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没兴趣阐述自己百年难得一见的善行。“书翎还需要人罩她吗?”

 汪书翎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更难得的是她在T大连拿了八个学期的书卷奖。她和关少衡相识于一家政商名聚会的私人俱乐部,两个人迅速打得火热。关少衡一直难以想象在她那么显赫的成绩下,也会有着如火的热情,所以他总爱戏称她PerfectGirl。刚好他的上一任特别助理又被革职,汪书翎在他的怂恿下,辞了原本在外商公司的工作前来安颂应征,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是不需要!童兆颐笑了笑。“恭喜你啦,我帮你中第一顺位的选秀权。”

 这是关景禾自以为开明而变出的新把戏,有防止童兆颐暗渡陈仓的意味,是以关少衡今会起个大早来上班。

 “谢啦,晚上请你吃饭。”关少衡优雅地招来美的秘书小姐,要了两杯咖啡。果然,好心有好报,不枉他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送卖花女上学。

 童兆颐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书翎没拿第一。”

 必少衡怔了一会儿,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

 “这一回有黑马窜出,可惜少了大少爷的评分来动手脚。”童兆颐存心呕他“啧,你知道吗?今年的选秀状元是哈佛的MBA,她从大一开始,在哈佛连拿五年外汇仿真易的冠军。你可别以为她少拿了一届冠军,那是因为她只花五年的时间就拿到大学和研究所的学位。更让老太爷满意的是,她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广东话…”

 “妈的,会说广东话也加分?”关少衡冷哼了两声,这种传奇人物让他一听就头痛,好像专为突显他关少衡有多不长进而存在。

 “老太爷一心想进军香港市场嘛!”关景禾同那位在香港长大的迟小姐足足闲话家常了十分钟,充分冷落其它的面试者。

 “笑话!会说广东话就可以在香港开银行啊?”关少衡十分不能苟同父亲的见解。

 好在握有第一选秀权的人是他,他高兴把状元郎拱手让人不违法吧!

 “反正只要书翎归我即可…”

 “喔,忘了告诉你,老太爷把状元钦点给你了。”童兆颐漫不经心地说出重点,期待看好友吃蹩的表情。

 必少衡如了他所愿。“Shit!你为什么不反抗?”

 “开玩笑,全安颂除了你,谁敢撄老太爷的锋?”所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就是用来形容关少衡这种人。平常帮他是顺水人情,但他可没有舍身护友的伟大情

 “男的还是女的?”退而求其次,关少衡闷闷地问。

 “不幸中的大幸,是个女的!”童兆颐夸张地振臂大呼,亢奋得不象话。

 “长得怎样?”关少衡口气很冲,恨他那一副幸灾乐祸的小人嘴脸。

 童兆颐抿着薄腔的笑意,遗憾地摇了摇头。“上帝是公平的。”他同情地拍了拍好友更趋僵硬的肩膀。

 终于,第一位不是美女的雌生物要踏进关副总的办公室了,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或许也无来者,怎不教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必少衡恨恨地捶了桌面一拳,眉眼之间杀气腾腾。“书翎呢?”

 “在下小生我帮你保管啦!信得过我的人格吧?”对于“朋友,不可戏”这点基本的做人原则,他还是有的。况且依他看来,书翎待在他身边反而安全,不至于让老太爷赋予太多关爱的眼神。

 “信不过。”关少衡沉下脸,不客气地将纯粹来调侃他的童兆颐赶出办公室。他想把汪书翎就尽管去,惯了的他根本不在乎任何女人的去留。

 没办法,谁教老天爷就是爱捉弄人,如果当年存活的不是他这个败家子的话,老头子今天一定过得很惬意吧!

 连他都情愿躺在冰冷棺木中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大哥啊!现在的他,在旁人眼里,和行尸走有什么差别?老头子再怎么费心,也无法把他打造成另一个关少威,偏佣他不肯面对事实!

 ****

 第二天,恢复“正常”上班时间的关少衡一进办公室,就瞧见那位哈佛的高材生正坐在沙发上,苦苦等候他大驾光临。她八成很紧张,一发现有人开门,马上反地站起身,动作敏捷得可笑。

 必少衡不太感兴趣地瞥了她一眼,没他想的糟嘛!苍白的小脸、不算碍眼的五官,全身上下没几两,像是长年营养不良。老头子倒很懂得他啊,单眼皮、带眼镜又没身材的女人,就算他饿到极点都不会想要染指!

 “副总早。”昨天关景禾直接宣布录取名单,并将她指派到关少衡手下时,她真说不上来心中的感受。周遭妒恨的眼神让她不知所措,她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关少衡绝对不会她,所以她会尽量少出现在他眼前。

 必少衡皱了皱眉,这位迟小姐声音柔柔怯怯的,听得出有广东腔。香港女孩不是都很开朗、时髦吗?难不成她是从大陆偷渡到东方之珠的苦命女?一点自信都没有,愈看愈不顺眼!

 “上班要化妆。”她那没有血的脸蛋,很难看。她已经长得不起眼了,还不懂得装扮自己,地想荼毒别人的眼睛啊?

 “我有化…”不敢大声辩驳,她只能小小声地申冤。她真的有化妆啊!

 必少衡不悦地白了她一眼“不合格!还有,裙襬别过膝。”他指了指她灰色的裙子,意外发现她的腿还人的。

 迟不敢置信地睁大深邃的眼眸。那她岂不是得把所有的裙于拿去改?

 “听说董事长很欣赏你?”关少衡不理会她的为难,大剌剌地斜坐在旋转皮椅上。

 兆颐说昨天中午看到老头子请她吃饭,两个人相谈甚,他讪笑着要他好自为之。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迟大概会是他历任特别助理、秘书中,第一个被老头子收编的,因为他实在没那么好的胃口。

 “董事长很提携后进。”迟想到关景禾昨的面授机宜,分外觉得自己选对了工作。他一点大老板的架子都没有,像个亲切而充智能的长辈,很热心地指点她许多事情。

 没想到这弱不风的小女子原来这么会打官腔,难怪凭着她空白一片的工作纪录,也能胜过出社会多年的书翎!

 “他派你来做间谍?”他知道迟当然不会承认,只是要让她晓得他一点都无所谓。

 老头子也真有意思,他罄竹难书的败迹劣行,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难道还气不够啊!

 “没有。”迟很惊讶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昨逃诃事长在谈话中,对他也是诸多不,她不明白为何他们父子的关系这么僵凝,他们在她心中都是好人。

 “没有最好。”关少衡冷笑一声,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知不知道你后的工作?”

 他的口气很冷淡,潜意识地排斥这个不应该出现在他势力范围中的女人。

 “副总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特别助理的工作应该很具有机动吧!

 “你真的在美国念过书?”受不了!要不是她一脸认真,他会以为是她的幽默感。

 既然她奴深重,又缺乏让人怜香惜玉的本钱,他会记得好好奴役她的。可怜这位迟小姐的未来注定黯淡无光啰!

 迟听不出关少衡在讽刺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心里还奇怪他怎么会觉得在美国念过书很特别,而且这些资料履历表上不都写了吗?

 必少衡笑了。书呆子一个!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只可惜上班时间少了个美女来调剂身心!

 ****

 “关少衡,你昨天晚上带迟去哪里了?”关家的女佣才刚将饭菜端上桌,关景禾就怒气冲冲地质问儿子,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家庭气氛顿时更显凝重。

 “这么快就开始告状了?”关少衡吊儿郎当地耸了耸肩。那个小间谍还真是找对了靠山。

 “你女朋友一大堆,专属秘书也每天浓装裹,你干嘛非得带迟去不可?”带一个哈佛硕士上酒家,而且陪的是日本客人,他存心要气死他这个老子。

 “验证一下日本人的民族啊!”他不知悔改的态度更加怒了关景禾。

 “什么意思?”冷冷的警告眼神曾教多少商场人士望而生畏,用来对付亲生儿子却一点也不管用。别的大老板,一天到晚儿子们围在身边争相巴结;而他呢,偌大的产业还得求他大少爷接手,他愈想愈不甘心!

 “没什么意思啊!只不过日本人果然是名不虔传,连迟那种姿得起他们的望。”昨晚那些日本人对迟的兴趣竟远大于那些努力卖风情的陪酒小姐,拚命地邀迟去日本作客。应酬结束后,迟问他是不是得常来这种地方时,那副沮丧、无助的样子让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以后不会带你来。”该死的,她明明绽着一张心满意足的笑脸向他道谢,今天还找人来施

 必景禾意味深长地看了不受教的儿子一眼“我也觉得迟很漂亮。”

 “不会吧!”关少衡失笑出声,万万想不到老头子会这样回答他,连妈都感地停下筷于,一脸狐疑。“迟至少小你三十岁。”

 “哼!”关景禾轻轻地拍了拍子的手背,儿于的放肆感到气结。“我当然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她比你任何一个女朋友都适合当我们关家的媳妇。”

 嗯哼,小间谍的功力真高强,才上工不到一个礼拜,就为自己营造出入主关家的身价!话说回来,他今年才二十七岁,老头子就深谋远虑地想个老婆给他?迟自然绊不住放形骸的他,可是她能干又听话,的确是关景禾绝佳的选择。

 “哈,但是她比我任何一个女朋友都不可能当我关少衡的老婆!”

 “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看不惯儿子挥霍黄金岁月、糟蹋大好的资质,关景禾蹙紧了眉头。

 “我好贪花的个性还不是遗传自老爸您!”

 “关少衡,要是你大哥还在,我还需要在这里受你的气吗?”关景禾当着老婆、女儿的面前被这样奚落,气得浑身颤抖。

 “是啊,那我真该庆幸大哥英年早逝,否则我现在大概已经被扫地出门,落街头啰!”

 “你…”关景禾气得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不敢相信他这么不顾念兄弟之情。

 必少衡无动于衷地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续吃饭。他长这么大,当众挨打已不是第一回,早练就笑骂由人的好本事。

 “造孽啊!我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儿子?不生你的话,少威也不会死了!”一直冷眼旁观儿子被训的唐念汾一想起往事,再也克制不住地指责他的无情无义。

 又来了!必少妍一言不发地看着重复过无数遍的戏码再度上演,心情抑郁得吃不下饭。从小大哥就备受宠爱,尽管从外在的物质条件来看,大哥有的二哥一定也有,但早的她从懂事起,就感觉得出他们在父母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举例来说,爸妈看大哥的考卷时,考得好会夸奖一番;偶尔不尽理想,则会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懂,要不要请个老师来加强?但是二哥拿考卷回家签名时,他们总是漠不关心地随意瞄一眼分数。

 二哥其实不比大哥笨,只是他爱玩又爱朋友,功课上难免分了心。他虽然长期被忽略,和大哥的感情却丝毫不受影响。即使偶然会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点怅然若失或欣羡,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自从十二年前发生了那场意外后,一切都变了。只因为二哥邀大哥去戏水,难忍丧子之痛的爸妈竟将过错硬推到他身上。出了事后,二哥已经很愧疚了,爸妈无情的冷嘲热讽更让他心慌,他从此变得封闭、冷漠,言行之间毫不隐藏地排斥着死去的大哥。但她相信,没有人会比二哥更心痛!爸妈怎么忍心将十字架钉在他身上?同样是自己的骨,他们这么做对二哥真是不公平!

 “爸、妈,”关少妍神色凝重地开了口,不想眼睁睁地看场面恶化下去“社团的指导老师帮我申请到美国的一家表演学校。”

 必少妍的功课向来不佳,勉强进人一所私立五专就读,同时加人学校的话剧杜,一升上专二就成了话剧杜的当家花旦,而且似乎只有演戏这件事才能让生散漫的她全神贯注。

 “不准。”关景禾决绝地否定她对人生的规画。少妍同少衡一样是缰野马,但她不若少衡深沉、冷静,又是个女孩子,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进演艺圈那个大染缸。

 “为什么不可以?”关少妍无奈地搁下碗筷,吃力地压抑着对这个家的不。爸妈自从知道地想出国念表演,就扣押了她的护照。任她好说歹说,一再保证自己会洁身自爱,还是无法得到他们的认同。

 “不适合。”唐念汾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不解她的执拗源于何处。

 “什么不让她试试呢?我们都看过她的毕业公演,她有天分。”静默已久的关少衡睨了妹妹一眼,懒洋洋地开口说项。这个家是个牢笼,他被锢其中是罪有应得,但他衷心期盼挚爱的妹妹能展翅高飞。

 “怎么?你连妹妹也容不下吗?”唐念汾不悦地吼着事事唱反调的儿子,脆弱的心因想起纯良的大儿子而隐隐作痛。

 “妈!”关少妍忿忿地阻止母亲的无理取闹,不希望二哥为了自己的事再度被抹黑。

 她咬着牙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推开椅子奔回自己的房间。也罢,她就顺着父母的心意,麻木地过完养尊处优的一辈子算了。

 必少衡回头望了妹妹一眼,心急地想抹去她眼里的绝望与认命…即使必须付出一切代价。

 ****

 宁静的夏日午后,关副总办公室的冷气机正尽职地传送着一波波的凉风,可是它的主人却不务正业地煮起咖啡,还招来好友一道分享。

 新鲜的巴西咖啡豆研磨出怡人的原野气息,煮沸后的咖啡更是香气宜人。

 童兆颐喝着香醇的咖啡,一张嘴丝毫不懂感恩地数落起来“关副自粕真好命,可偏有人只拿了一份薪水,却得做两人份的差事。”

 “能者多劳痳!”关少衡优闲地旋过坐椅,将一双长腿搁在窗怡上,举杯敬窗外的晴空万里。近来他挨骂的次数锐减,关副总办公室提出的企划筑有口皆碑,创下了安颂各部门中企划案连续未被驳回的历史新高纪录。这些傲人的成绩都得归功于任劳任怨的迟小姐。

 “少衡,你没想过要见贤思齐啊?”他虽然对好友期许不小,也只是不经心地提一下,不愿坏了气氛。关少衡不想振作的话,谁能说得动他呢?

 “何必?”反正他永远无法取代大哥,何不堕落得干脆点,让大家忘不了大哥的好。

 想着想着,他忽然朗地笑了起来“外面那个傻女人那么卖命地工作,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在暗恋我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童兆颐一脸的不能苟同。

 谈笑间,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童兆颐拿着咖啡杯,步履优雅地上前为来访者拉开木门。不出他所料,忠心耿耿的迟捧来一大叠待批的公文。说“待批”是名副其实,好命的关少衡仅需练练签名即可。

 必少衡回头瞥了来人一眼,收敛狂放的坐姿。迟瞧见他卷起了白衬衫的袖子,出一截结实的古铜色手臂,少扣了一颗扣子的领口散发出气的魅惑。他也算不上衣衫不整,但她不晓得自己脸红心跳个什么劲?

 童兆颐看迟在冷气房里还红着一张小脸,额间也沁出细细的汗珠,实在替他的好友感到惭愧。他掏出手帕,好心地帮她抹去汗水,没想到竟把迟吓得不知所措,脸颊上的酡红更加晕了开来。

 必少衡嘴角噙笑地看着这一幕,和童兆颐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八成是个处女!他用自己的杯子倒杯咖啡给迟,坏心眼地想把她拖下水,让她也成为上班时间偷懒的一员。

 “这…这是你的杯子。”迟不知他的意图,怯怯地提醒他。

 “你介意?”关少衡蹙了蹙眉。女人就是女人!

 “不。”迟急于澄清似地摇着头,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杯子里的深褐色体彷佛能映照出她的羞怯。

 “坐啊!”关少衡比了比童兆颐身旁的椅子,语气还热络的。看了一个多月,迟依然没有变成美女,但也不惹人厌就是。她人很低调,几乎不会主动跟别人打交道,每天都迟钝地任他欺负。他渐渐地认为迟绝对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就友善多了。

 “谢谢。”迟拘谨地坐了下来,很认真地低头喝咖啡。这是关副总煮的咖啡,而且是他刚喝过的杯子…

 “迟小姐,你是不是没有男朋友?”童兆颐自动续杯,好心情地调戏起纯情小女子。

 心神不宁的迟差点被口中的热咖啡呛着。这是童处长第一次和她搭话,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对。”不回答又不行,迟只好尴尬地承认。可怜的她,脸上的红再起,拿着欧式雕花瓷杯的小手微微颤抖。

 必少衡给了童兆颐一词警告的眼神。这个不识相的家伙,竟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没时间?”童兆颐不知死活地追问神情腼腆的小女人。她真有意思!不像汪书翎,他可从不敢对她稍有不敬。开玩笑,她是女强人又是少衡的女友,他可不想惹得一身腥!

 早知如此,他或许会不怕死地帮少衡争取汪书翎,留下可爱的迟

 迟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蚋“没有人追我。”

 “你这样很不给你们副总面子喔!必副总办公室的女人一向是抢手货口也!”童兆颐轻松适意地谈笑风生,心底却不免叹息。少衡从来懒得搭理姿平平的女人,他能不能拿汪书翎跟他换迟啊?每天工作累了,还可以逗逗她,也不怕有人告自己騒扰。

 “我知道我是例外。”迟自责地低下头,匆匆忙忙地喝完咖啡,想要尽早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大家都晓得关副总和童处长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他们俩的个性怎么一点也不像?

 “再喝一杯?”关少衡接过迟搁在桌上的杯子,还没问出答案就提起咖啡壶又倒了一杯。

 “不…不用了。”再待下去,她迟早会被童处长调侃至死的。

 “我的手艺不好?”关少衡睨着迟,淡淡地问。

 “…不是。”这么近距离的对望、这么亲昵的问话,让她改变了心意,很贪心地想要多待一会儿。

 “那就再喝一杯。”不管自己有没有强人所难的嫌疑,他硬将杯于递给她。

 明明是小心翼翼,她还是碰触到他温热的手掌,瞬间窜过心房的悸动让她慌乱得差点打翻杯子。

 童兆颐摇了摇头。难怪关少衡的日子会过得这样惬意,迟根本不懂拒绝为何物嘛!

 必少衡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童兆颐“童处长的意思是想请你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不晓得你肯不肯赏脸?”占了迟那么多便宜,总该付出点代价吧!

 童兆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可不像某个人那么肤浅,顺水推舟请迟吃顿饭对他而言并不是件苦差事。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单单喝一杯咖啡就快要了她的命,她真不敢想象如何和童处长面对面地吃完一顿饭。

 必少衡笑了起来。迟还是有点原则的痳!“我为你感到悲哀。”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童兆颐铁青着脸,哀怨地瞪着迟。他真的这么投有魅力吗?刚刚还在想着她怎么都不懂得拒绝,她居然马上在关少衡面前给他难堪!妈的,她连一点修饰的场面话都不肯施舍,还装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唉,再怎么柔情似水的小女人都小觑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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