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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鞭炮响声不绝于耳,人们脸上是愉悦,不管是否识,逢人便道恭喜。

 茶楼雅座上,刘林将目光自楼下调回,忙起袖、提起茶壶,为对座的男子斟了杯热茶。

 男子身材高大,耳鬓及下巴都蓄着短须,双目炯然有神、鼻子高、嘴丰厚,身着上等的棉袄,脚踏一双黑布鞋,其腿上有布条,浑身有股掩不住的强势气息。

 "大哥,天冷,喝杯热茶。"刘林将茶壶放好,朝对座男子微微一笑。

 "嗯。"刘天颔首,举手握起茶杯,抵在边轻啜。

 "大哥,恭喜新年好。"刘林双手抱拳,朝他作了揖。

 "二弟也新年好。"刘天从衣袖里掏了个红包,递上前,"二弟,这是大哥给你的新年红包。"

 "大哥,小弟受之有愧…"刘林垂下首,"小弟不但未将商帮之事办好,反倒让大哥亲自来广州一趟,我…"

 他真是太没用了!他未将大哥所托之事给办好,居然还劳动大哥下船来到广州探望他。

 "废话少说!我身为大哥,理当照顾小弟,再说你这阵子帮着我四处奔波、说服各界势力加入商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面对刘天的坚持,刘林这才收下红包,却一脸愧,"大哥,小弟没能帮上你的忙,实在是…"

 "林弟是指管家拒绝加入商帮一事吧?"刘天自个儿抓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此事林弟不必介怀,管家是广州一带有名的商贩,岂会将小小的商帮看在眼里?"

 "那,为何大哥执意要管家加入商帮?"

 "广东以广州为主要进出口之地,管家又恰好是广州的最大势力…"刘天啜了口热茶,"若有管家加入商帮,助商帮对抗朝廷,那其他的商家必会随着管家的脚步,一同加入商帮,如此一来不但可巩固商帮,亦可形成一股令朝廷不可小觑的势力,到时,我倒想知道朝廷能奈我们何?"

 "原来这就是大哥所打的如意算盘,但…管家当家主子管扬晏态度坚决,说服管家加入商帮并非易事。"与管扬晏对阵两次皆败,他实在有违大哥所托啊!

 "说服管家加入商帮…"刘天有成竹的扯开,"我已有个人选。"

 "哦?不知是何人有这般能耐?"刘林好奇追问。

 刘天淡笑不语,"那是我年轻时所结的一个朋友,直到刚才我才想起,除了他之外,无人有说动管扬晏的能耐。"

 "大哥,可否明示?"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广大之能?

 刘天啜茶,"林弟,这事你就别心了,只要静待佳音即可。"

 见他无意托出,刘林知晓大哥的心思,"是,大哥。等过完年,小弟就回船上去了。"

 "嗯,好。"刘天的视线投注于外边的朗,目光显得复杂,"我有事待办,晚几再回。"

 "好。"刘林举杯啜着热茶,未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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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鞭炮声直至半夜仍隐约传来,厢房内的烛火通明,映着戚染冬逐渐恢复红润的面容。

 "嗯…"喉咙燥热得令她不适地哼出声。

 戚染冬缓缓睁开如千斤般重的眼皮,茫然地盯视着顶,直到颤动的指尖传来知觉,她才转动眼瞳往旁侧一瞧…

 侧,管扬晏靠着柱打盹儿,他的下巴冒出了短须,面容多了分憔悴。

 目光拉远,她瞧见了放于一旁的洗脸盆及布巾,恍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随即涌上一阵阵无法形容的热,戚染冬的双眼迅速蒙上水雾,乾涸的喉咙充斥着一股化不开的感动,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眨眨眼,眼角随即快泪珠,她抬起纤细的小手,揪住他的衣角,痴看着他。

 真是神奇,他居然连打个小盹儿都依然面容紧绷,难不成他的冷面是在睡觉时练出来的?

 他的嘴角无一丝笑意,垂下的眼角凝着一丝忧心,微微蹙起的双眉显出他睡的有多么不安宁…

 因为她?

 蓦然,她的心一紧,不知名的波动撼动着她,令她无法自己的情绪昂起来,使她有股想要扑向他的冲动。

 然,她啥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瞅看着他,目光划过他纠结的浓眉、笔的鼻,直至他抿起的薄

 究竟在何时,他俊朗的面容已深烙于心一抹不去了?究竟是在何时,她的眼只容得下他、她的鼻只嗅得到他清淡冷冽的气息?

 不知不觉中,他进入她的生活,往后他将会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思及此,戚染冬悄悄地弯起了,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形。

 "管…"心的柔情意凌驾了理智,令她张口轻唤:"扬哥…"

 一唤出声,红彩即刻双腮,令她害羞地调开眼。

 她有多久没唤过他了?自从她失声之后…

 失声?戚染冬陡地瞪大双眼,细细回想适才一切,她…她的声音…

 "扬…扬哥…"带着惊愕与试探,她怯怯地出声唤道。

 这一道再确定不过的唤声发自她的间,尽管喉咙乾得令她一出声即痛,可那声音、那语句,多么真实。

 她会说话了!

 无法置信的愉让她眼眶迅速蓄泪,每一滴珠泪都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惊喜。

 似有所感,管扬晏猛地睁开眼来。

 当他的眼对上她的泪眼,先是惊讶地瞠大双瞳,随即出一抹未察觉的温柔浅笑,大手跟着抚上她的小脸。

 "冬儿…"喑哑的嗓音夹杂着激动情,"你终于退烧了,你这一次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在我眼前昏厥过去,接着是几几夜的高烧不退…"

 戚染冬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泪眼蒙蒙的笑看着他的紧张。

 "扬哥…"她怯怯地逸出声,绽出一朵灿烂笑花,"你…你现在可不是一张冷脸,原来…你也有表情的。"

 "冬儿。"他动情低唤,"没想到恢复说话能力的你,调皮得很。"

 戚染冬温煦一笑,"扬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从遇上他之后,她似乎不断地在给他添麻烦,让他的日子变得一团混乱。

 "我…真是对不住…"想到此,她愉的心情蒙上一层黯然。

 "别说傻话!"管扬晏随即板起脸训斥。

 "我让你伤神又费心了。"记忆中,她似乎都在为周遭的人添麻烦。

 "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我可会生气。"

 "生气?"戚染冬眨眨眼,"扬哥会生气?"

 他未曾向她发过火,更别提说一句重话了。

 "当然,不要以为我没脾气,我只是隐藏得很好罢了。"他一派认真严肃的应道。

 "呵呵。"见他那副肃然模样,反倒是勾出她愉悦的心情,"咳咳咳…"

 避扬晏立即起身为她倒了杯热茶,轻巧地将她扶坐起身,将杯缘触上她的

 戚染冬的双手捧住他递上的杯子,如饥渴的乞儿般用力喝着杯中的茶水。

 避扬晏的大掌不时拍抚着她的背,低声吩咐:"喝慢点儿,别呛到了。"

 将茶水喝个光后,她抬眼视他眼中的忧心,"扬哥,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照顾人。"

 他只是摸摸她的脸,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惹得她再度涨红一张粉颜。

 "我只对你好…"对着她臊红的小脸,他吐出内心真情,"我也只想对你好…"

 甜蜜滋味突然在心扉蔓延开来,令她无法抑止笑意窜上脸颊。

 见状,管扬晏冲动地欺上前,大掌捧住她的小脸,薄似在确定她的安好,轻啄着她的眉心、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后熨上她的,辗转温柔的烙上他的气息。

 一会儿,他离开她的,任由她的馨香气息窜入他的口鼻,环绕住他。

 而她脸抑不住的霞红,偷觑他的眼儿蒙蒙,令他见了险险把持不住。

 他的额抵着她的额,呼息有些紊乱地与她的目光,感受着空气中浓密的甜蜜波动,谁都不想开口打破此刻的美好气氛。

 最后是管扬晏拾回理智,探手取出被她紧握的茶杯,喟叹一声:"你总算没事了…"

 "是你…"她言又止,感动一波波冲刷着心扉,"扬哥,是你…一直照顾着我?所以,我一张眼就看见你?"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我知是你。"她笑得美丽,心中一片了然。

 他憔悴且未修边幅的面容已经表明一切,他对她的好,她不会忘,她会小心地藏入心中,牢牢地记住。

 避扬娶凝看着她,眼底的忧心未退,"冬儿。"

 戚染冬瞠大双眼瞅着他。

 "你…你还记得昏厥前的事吗?"

 她只是张着大眼,没有一丝回应。

 "你是否寻回失落的记忆?"

 此言一出,戚染冬的眼底掠过一抹审思,而后对他出淡笑,缓缓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既然都遗失了,我…我不想寻回了。"

 "是吗?"他的掌抚摩着她柔顺的发,将她迅速掠过的僵硬神情瞧得分明,却不想迫她去面对残酷,"记不起就算了。"

 他的体贴,她再一次清楚感受到。

 她大胆地偎入他的怀中,瞬间,他清冽的气息窜入口鼻、沁人心扉,令她身心顿然一畅。

 避扬晏顺势搂住她的身子,抵着她的发顶间扯着:"冬儿,你知现下是什么时刻了吗?"

 "不知。我只知道…我昏睡了很久。"她深一口气,喜欢他的气味将她团团包围住。

 "今儿个已是大年初四了。"

 戚染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啥?"

 "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七天,你的热度时增时退,教人总是吊着一颗心,大夫更是来得勤…"他抱紧了她,感受着她的生命脉动,"大夫说你一定会醒过来,只是不知何时,于是乎…我不断地帮你换冷巾、不断地喂你喝葯,期盼着你能早退烧醒来…"

 "扬哥…"听他说着,她心掀起一阵酸涩。

 "幸好你醒来了,接下来你得要好好调养身子。"

 "嗯。"她不能再拖累周遭的人了。

 "然后,带着健康的身子嫁给我。"

 一股热气冲上戚染冬的脑门,打了她清晰的思绪。

 "怎么?你忘了十五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吗?"他低问。

 戚染冬木然地点头,没料到一醒来即要面对这等大事。

 "你别跟着大夥儿张罗,一切由泽夏负责,你我只要等着拜堂成亲即可,不过…"他捏着她的纤细手臂,"这一病可让你瘦了不少,在让你圆润起来前,婚期可以暂且延后。"

 这一刻,戚染冬再度深深感谢他的细心,他明白了她的无措及紧张,愿意给予她适度的时间去调适。

 她…戚染冬是修了几世的福,竟求到这么贴心的好夫婿?

 "扬哥…"她偎在他的膛里,悄声唤,"我会当好你的。"

 "我亦会是你的好夫婿。"他的烙在她的发间,许下诺言。

 厢房内烛火依然明亮,浓郁的爱意弥漫、再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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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一名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的身影,匆匆来到荒郊的一处土地公庙。

 "他"脚步轻移,不忘回头探望,惟恐教人发现踪迹。

 "你在瞧啥?放心吧!没人跟在你后头。"一记隐含笑意的调侃话语自土地公庙传出。

 身着夜行装束的她定眼一瞅,难掩内心的震惊,"你…果真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知晓你的身份?"刘天朝她跨步上前,加深笑意,"咱们也多年不见了,我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想与你话旧情呢!"

 她朝他出道道锋利眸光,虚掩的面纱出她美的面容,"刘天,我跟你之间早已没啥好谈!"

 "怎么会?我倒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多事好谈。"刘天一个箭步上前,伸臂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有转身逃离的机会,"你别想逃跑,我今儿个找你出来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她冷然一嗤,"我看八成又是见不得光的事。"

 "若说起见不得光的事,你做的不会比我少。"刘天不以为杵,反相稽。

 她的眼神黯然,语调森冷道:"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吧?"

 这些年来她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当年她若不是贪图富贵,见不得夫婿贫寒、壮志难伸,她也不会向刘天出了个诡计…

 "一直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是你自个儿!"刘天一眼即瞧穿了她的心结,"别把事儿全往我头上推,想当初是你骗我、蛊惑我!我是被鬼附身了才会听信你的计划!"

 他与她相识于百香楼,那时的她因为家道中落而被卖身于青楼,凭着一手好琴艺成为百香楼红透半边天的清倌,可她越清高就越惹得男人心,在嬷嬷的胁迫下,她不得不卖身。

 而他便是当时以高价买下了她初夜权的男人。说来可笑,当时身为海盗首领的他,竟为了一个青楼女思思念念,像个傻子捧着大把银子上门,甚至动了砍娶她为的念头,然而…她对他始终无情。

 直到某,她被一名汉子给赎了身,且嫁予他为

 她是伤他极深的女人,他却犯的忘不了她。

 原以为再无相见之,后来他们却偶然在海上相遇,当时她已是那汉子的室,而她的丈夫竟也是一名盗贼。

 可那名汉子运气好,遇到了赏识他的富商,说服他下船从商去。

 然世事多变,再次见到她时,她竟为了让夫婿有所成就而相求.那时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拒绝她,乾脆要求共度一夜作为报酬。

 "不要提了!不准再提了!"她瞪大双眼,双拳紧握,使劲甩开刘天的箝制。

 刘天看了她一眼,刚硬的面容闪过一丝柔软,"不提就不提。我今儿个找你出来,是想请你帮忙说服管家加入商帮。"

 "你太高估我的能耐了,管扬晏凭什么会听我的?"

 "管扬晏或许不会听你的,但是他会听从庄奇的建言。"刘天直接明示。

 "笑话!庄奇跟管家素无情,又怎会有说服管家加入商帮的影响力。"

 "近管扬晏将与戚家小姐成亲,而庄奇虽不是戚小姐的父亲,却也是义叔,光靠这层关系,管扬晏岂能不卖个情面给庄奇?"当他踏上广州,听闻管戚两家联姻之事,遂想起"她"这号人物。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她不屑哼声。

 "我这招是跟你学的,当初若无我相助,今的庄奇又岂会是人人称羡的富商呢?"刘天意有所指的掀一笑。

 "你!"她为之气结。

 "别气、别恼,我无意来打搅你宁静的生活,如今的我已不是昔日的小头,我现在坐拥商帮头头的位子,为自个儿打下了一片天。"刘天瞅着她,眼底过一丝惋惜哀叹,"我别无他求,仅这件事望你成全。"

 "事成后,你会永远消失在广州?"再见到他,只会令她忆起难堪的过往。

 刘天出一抹苦笑,"是,我会永远离开广州,不再回来。"

 "也不迫庄奇加入商帮?"

 刘逃讪定地看着她,"加入商帮与否,但看个人。我可以答应你不迫庄奇加入,但若庄奇自愿加入,我不会阻止。"

 她瞪视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罢了,一切就任天由命吧!"她转身步出土地公庙,突地顿住步履回头看他,"刘天,我帮你这一次,往后我们就再无相欠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刘天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一时间情绪起伏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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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匹快马啊驰过市,座上的人儿一脸凝肃,不住地挥动马鞭。

 "小…小姐,等等我。"快马后头跟随着一匹马,座上骑者一脸慌措,频频呼唤前头主子,"小姐,等…等等我啊!"

 避府前,下人们张灯结彩,大门两边贴上大红开字,显得喜气洋洋。

 "停…"快马来到管府前,倏地停住。骑者利落的下马。将手中缰绳一扔,忙不迭走上管府阶梯。

 一名仆役见有人闯入府,忙上前阻拦。"姑娘,这儿是…"

 "让开!"身着一袭樱红衣裙的女子低喝,"本小姐是谁你竟识不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姑娘你是?"这位姑娘浑身贵气,一瞧便知非富即贵。

 "这位姑娘是夫人的外甥女,少爷的表妹…翠环小姐。"元泽夏适巧踏出府,撞见这一幕,缓缓出声为仆役解围。

 "元总管!"程翠环一个轻哼,姣美脸蛋蒙上一抹不悦,"管府总算有明眼之人。"

 她蛮横的推开阻路的仆役,瞪着元泽夏举步近,"元总管,敢问这儿…"她以眼角瞄了瞄门上的红色喜字,"发生何事?"

 元泽夏一脸粲笑视她不驯的眼神,恭敬回应:"禀表小姐,管府要办喜事了。"

 "废话!"程翠环气恼地跺了下脚,抱着一丝期待低问:"我是说…府里谁要办喜事了?"

 元泽夏挑了下眉,"我想表小姐应该清楚是何人办喜事才对。"

 早在为少爷挑好喜后,他便差人送喜帖至管家友人、亲戚手上,为的是把喜宴办得热热闹闹;不失管家面子。

 程翠环脸色一变,"我不信!我不信…"

 她咬了咬,不理会元泽夏别有含义的笑脸,"我要找姑爹问个清楚!"旋即像阵风窜入管府。

 元泽夏见了不摇头叹气,"表小姐,只怕老爷现下也无心思搭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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