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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眉娜既惊且忧,声音颤抖。公爵说:

 “他们走得不远,我们一路追下去。”

 说着,驱马快速前进。

 他们穿过牧场边界的道路,沿着一大片密不可通的黑森林向前奔驰。

 眉娜突然担心,要是吉普赛人在黑森林中消失,林外的人就找不到他们了。

 她明白吉普赛人移居时不走正路,他们有秘密小径,她以为公爵一定不太清楚他们的习

 然而,公爵充自信地领着她前进,在森林内穿梭而行,不久来到一条狭窄的小路上。眉娜愧然大悟,这条路正好可让货车通过。

 她发现地上有木制轮子过的凹槽,这是由一匹马拖着的两轮货车的轨迹。

 鲍爵毫不迟疑继续奔驰。眉娜很渴望问问他,到底往那里去,或是否已确定吉普赛人朝这个方向前进,但是喉咙好像紧缩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脑子里所能想的只是:薇薇被吉普赛人带到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他们再也找不到她了。

 在乡野间常常有许多关于吉普赛人的传说,种种劣行使人咋舌,他们不仅偷蛋、、鸭和小羊,还拐小孩子。

 饼去,眉娜不太相信这些故事,她认为吉普赛人自己生了那么多小孩,不可能再喜欢别人的孩子。

 乡下人都惧怕吉普赛人恶不祥的眼睛,那些故事绘影绘声,一代代地传于没有知识的居民间。现在这些故事也侵袭着眉娜,占整个心头。

 眉娜一步步前行,恐怖的传说亦毫不放松紧着她,使她越来越恐惧忧虑。

 意外的,森林里发现一潭清澈的池水,她认为这儿一定一直被作为扎营地点。

 地上有好几堆灰烬随风飞扬,印花破布七零八落地挂在树丛低枝上…但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吉普赛人。

 眉娜忧心地想开口问问公爵,该怎么办,突然看见薇薇从一棵枞树下出现,跑向他们。

 “薇薇!”眉娜大叫。

 鲍爵掉头过来,拉住她的马缰,使马定住脚。她急急从鞍座上滑下来,张开双臂向薇薇。

 “喔,眉娜姨!我好害怕!”薇薇惊惧万分。

 眉娜用手臂环抱着她,她放声大哭。

 眉娜急忙跪在地上紧紧拥抱她。

 “事情过去了,亲爱的,”她不断抚慰她“我们已经找到你,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吉普赛人留下我…一个人,”薇薇啜泣着说“他们要我…留在这儿,不要…跑开…我自己一个人…好害怕。”

 “我已经赶来了,”眉娜说“公爵和我就要带你回家。我们到处找你,大家都急死了。”

 她擦擦薇薇的泪水,抱起她走向她骑的马前。

 “把她放在我鞍座前,我带她回去。”公爵说。

 眉娜犹豫不决,他便告诉薇薇:

 “来,你一定喜欢骑骑山松。”

 薇薇的黑睫仍然沾着泪珠,听公爵这么说,绽开了笑容。

 她伸出双手,公爵顺势把她从眉娜手中抱过来,放在他前面的鞍座上。

 “你能不能自己骑马回去?”他问眉娜。

 “好多年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骑马。”她答道。

 苞着会心一笑,能够平安地把薇薇找回来,再听她说话,看她微笑,太妙了。

 他们掉转马头,朝原路回去。

 “我跑来看那匹小斑马,”薇薇边走边解释“吉普赛的姑娘要我跟他们一起走。”

 “你不应该一大早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眉娜说。

 本来她要板起脸,严肃地告诫薇薇,但是薇薇平安回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喜形于,就连责备也嫌多余。

 “我想去看小斑马嘛。”薇薇说着,仰头看看公爵,对他说:

 “吉普赛人都很气您,哈瓦德伯伯,因为您把他们赶走了。”

 鲍爵踌躇片刻,答道: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薇薇,如果你不太累,今天下午或明天早上,我带你到牧场的入口看两面招牌,是这一群吉普赛人故意竖立给另外一些想来此扎营的吉普赛人看的。”

 “什么样的招牌?”薇薇问道。

 “有一面招牌的意思是,『善良人民可扎营于此』。”公爵答道“另一面写着,『这些人民不喜欢吉普赛人。』”

 薇薇思考了一会儿,说:

 “因为您赶走他们,所以他们留下这些招牌。”

 “对了!”公爵同意说“这两面招牌必须除掉,这就是待会儿我和你要做的事。这样,其它的吉普赛人会再来这里驻留,如果他们也有小斑马,你就可以再看了。”

 “我一定会喜欢。”薇薇兴奋地大叫。

 “但是,你不可以一个人去,必须我带你去才行。”眉娜很快打断她的话“你这样做,太顽皮了。”

 “我…对不起。”薇薇轻声说。

 她不再害怕,很舒服地靠着公爵,抓住鲍爵手上的缰绳。

 “我正在骑山松,”她很得意地说“和沙达一样。”

 “山松对沙达来说太庞大了,”公爵答道“你也要等到长得很大、很大,才可以骑牠。”

 “等我长大,我要骑山松跳栅栏。”薇薇颇为自信。

 “等你长大的时候,山松已经老得跳不动了。”公爵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眉娜在一旁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她难以想象公爵能够这么仁慈,这么了解小孩子。

 方才离开城堡时,因为激动心慌而无心注意其它的事,现在终于能静下心来观察,她觉得公爵的确英俊潇洒,骑在马上的英姿威武人。

 她偷偷地注视他清晰分明的容貌和骑马的英姿,那种人马合一的架势令人钦羡。

 她也觉得他脸上那种讥讽的神情然无存,而且眼睛出她从未见过的光辉。

 他们缓步抵达牧场,薇薇希望马走快一点,公爵为了讨好她,便驾驭山松急骋而去,眉娜也加速快跑。

 接近城堡时,她说:

 “我们直接骑到马房前,好吗?薇薇走失了,阿贝忧虑万分,我认为他一定想知道薇薇回来的消息。”

 鲍爵微笑作答。他们刚走进马房前铺煤渣的场地上,阿贝就匆匆地从马厩里跑出来,高兴地大叫。

 “您找到薇薇小姐了,爵爷!谢天谢地,希望她平安回来。”

 “十分平安,阿贝。”公爵答道。

 老马夫趋前,想把薇薇抱下来,她却高叫:

 “不!我要骑山松去跳栅栏。拜托,哈瓦德伯伯,让我骑牠绕跑道一圈。”

 “如果我让你骑的话,恐怕你很难在鞍座上坐稳,”公爵回答“这样吧,我骑山松跳过那个活动栅门,你在一旁看。”

 “好的。”薇薇同意这个折衷办法。

 她让阿贝抱她下来,眉娜也下马,两人手牵手,漫步至马厩尽头,找个好位置站着。

 鲍爵指挥山松后退几步,对准栅门的跑道,这匹马昂首阔步,信心十足。

 这种障碍栏,公爵已经跳过好几次了。当他逐渐接近栅门时,眉娜突然觉得栅门的高度似乎比她记忆中还高。

 当山松腾空而跳时,骁勇的姿态与公爵威武的风采互相辉映,使眉娜赞叹不已。

 瞬间,听到山松的前蹄撞到栅门上层木的声音,随即像鸣一样传来一阵尖锐的拆裂声,恐惧的眉娜和惊惶的阿贝同时大叫,栅门最高一层的横木居然没有自动降下。

 山松被栅门的横木一挡,双蹄跪地,跌落下来。公爵被大力地弹了出去,脚底朝天,头部急遽往下冲。

 眉娜惊惧地跑到他身边,弯下身子想触摸他,却见他双眼紧闭。

 突然而起的恐怖念头,就像一把匕首深刺入她的心房,她以为公爵死了。

 眉娜走出西厢,沿着走廊来到大楼梯间,看见两位先生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下楼梯。

 她认识其中一位,是地方上的医生,公爵发生意外躺在担架上回堡里时,家人即刻火速地请他来紧急救治;另一位则是几小时前刚从伦敦赶来的专门大夫。

 鲍爵从马上跌落后一直昏不醒,眉娜十分挂心,几乎每个小时都去探问病情,但是华金没告诉她详细消息。

 直到今天上午,才获悉公爵已恢复知觉,但是全身剧痛,情况不良。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小姐,”华金忧愁地摇着头“爵爷的身心一定遭受到极大痛苦,否则像他那么坚强的人,绝不会轻易呻的。”

 “医生一定有止痛葯可以让他暂时免受痛苦吧?”眉娜问道。

 “艾弥顿医师正等待乔治爵士从伦敦赶来,小姐,”华金解释说“你知道,他是国王的御用大夫,没有人的医术比他好,所以等他来作主。”

 “是的,我想艾弥顿大夫的主张是对的,”眉娜经过考虑说“如果没有经过乔治爵士批准而开葯方,可能会出差错。”

 眉娜简直无法忍受公爵遭受痛苦的事实,使她感觉心里一阵阵痛。

 华金说,他的伤势非常严重。眉娜想起自己乍见公爵落地,以为他就此长逝时那种哀痛的感受,还鲜明地盘旋于脑海里。

 亲眼看见这个威武的男人落地,被抬回堡里,然后一直昏不醒,这种内心的沉重非体的痛苦可堪比拟。

 起先,她由衷地赞赏他骑山松时轩昂雄伟的气势,而现在呢?这棵高壮的橡树突然倒了,倒得那么无助,那么安静。

 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几乎流泪了。

 寂静的长夜里,她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睁开眼睛公爵好像就站在面前,闭上眼睛,仍然挥不去他的影子。就这样思念着他,一夜到天明。虽然沙达的伤势好转,已经吃下大部份早餐,并要求下活动,这个好现象却无法消除眉娜内心的压力。

 另外,发生问题的那道栅门也在她心中蒙上阴影。

 当她从公爵身旁起来,让别人把公爵移上担架,抬回堡里后,便转身走回去,仔细察看肇祸的栅门,看看上层横木为何没有自动下降。

 终于发现那横木被人牢牢钉在木柱上。

 包过份的是她观赏公爵跃马时,觉得栅门突然高了许多,果然所言不差,从木柱上的痕迹看来,上层横木的位置比原来高出五英吋。

 “谁会做这么恶毒的事呢?”她自问。

 毫不思索地,她知道这一定是与城堡有关的人做的。这个佣人怨恨他的主人,便计划像全国各地暴动的劳工一样,对他们的主人采取报复的手段。

 即使眉娜承认,或许公爵咎由自取,但是不管他做错什么事,她绝对无法忍受他遭遇这种残酷的处罚。

 整个上午,她一直焦急地徘徊走廊上,等候乔治爵士的诊断报告。她忍受不住时间的煎熬,走到公爵卧房门口,举起手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华金走了出来。

 “我来探问…”眉娜刚张口说话、声音悬在空中凝住了。

 只见这个老仆人伤心地哭着,眼泪不断滚落双颊。

 “怎么回事?”她轻声地问。

 “小姐,主人他…”

 眉娜紧张地了一口气。

 “他没有…死吧?”她毫不掩饰地说出“死”字。

 虽然这几个字轻轻地溜出焦燥干裂的双间,却在她内心起了很大的回响,内心深处不断地吶喊着“我爱他”!

 死神的压力势不可当地向她来,心里阵阵绞痛,她就像石头一样僵直地站着,等候命运的裁判。

 华金用手背擦拭眼睛,说:

 “不,小姐,没有死,但情况比死更恶劣!”

 “还能怎么…恶劣?”眉娜微绽双,喃喃细语。

 “乔治爵士说,主人的背脊折断了,他会终生瘫痪!”

 华金无法忍受未来的事实,双手掩面大哭。

 眉娜凝视着他,双颊的肤逐渐褪去,脸上一片惨白。

 “那不会是…真的!乔治爵士…肯定吗?”

 “小姐,他明天带另一位专家来复诊。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艾弥顿大夫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并不太抱希望。”

 眉娜踌躇片刻说不出话来。华金大叹:

 “主人宁愿死去也不能忍受那种残废的生活。我知道!我知道!”

 眉娜相信他的话是对的。

 她内心冲突的情感,阻碍思路的畅通,只能站在那儿注视华金被泪水沾的脸。

 “我们一定能想出别的方法。”过了好久,她才冰冷地开口。

 “艾弥顿大夫遣他的马夫带一点葯来减轻爵爷疼痛,”华金说“但是他躺在上不停地咀咒,说他不愿吃那些该死的葯!他这一生中从不吃葯。”

 眉娜静静地听着,华金继续说:

 “看到他的样子真恐怖,小姐…恐怖极了!”

 眉娜紧握着双手。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渴望做些事来帮助公爵,但是,这就像面临一道永不可超越的障碍。

 她只有木然地站着。

 华金从口袋里出一条皱成一团的手帕,胡乱地擦一把脸。

 “我必须回到爵爷的身边了,小姐。”

 他转身开门走进去。这时一个差役从走道远远走过来。

 “我正在找你,小姐,”他对眉娜说“后门有一个人想和你谈话。”

 “一个人?”眉娜一时无法集中精神听差役说话。

 “是的,小姐,他说他从科瓦来,你一定希望看到他。他是瞎子。”

 眉娜低喊一声。

 “一定是厄斯!厄斯·维扬!在那里?快带我去!”

 差役很惊讶地注视她激动的表情,带领她走下后楼梯,直达厨房门口。

 站在门外的老人,白发在暖风的吹拂中轻轻飘动,正是厄斯.维扬,他的孙子站在他身旁。

 “厄斯!厄斯!”眉娜欣喜地大叫,握住他的双手。“您来得正是时候!我需要您…非常需要您!”

 “主引导我来这里,”厄斯低沈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科瓦腔“我觉得这里有事需要我做。”

 “真的有事,”眉娜说“快上楼看看公爵。他摔倒了…非常恐怖地从马上掉下来…医生说他跌断了背脊,会终生瘫痪!”

 她一边说话,一边抓住厄斯的手,拉着他直往厨房外的石板走廊上快跑。

 她握住他的手时,觉得一股莫名的暖传遍全身,与从前和他握别时的感觉相同。

 他们走上楼梯。

 虽然带着他匆匆前去,眉娜内心亦不免产生疑问,国王的御医都表示无望了,厄斯难道真能为公爵做点事?

 然而,她确实见过他奇妙高超的医术治愈了姐夫以及村中的居民。

 她也知道,他的声誉极佳,声名远播,所有科瓦的渔夫及村民咸称他圣人。

 “找厄斯!”只要村中有人受伤或病情严重,医生放弃救治时,旁人便齐呼“找厄斯”

 眉娜带着他们抵达公爵卧房门外时,突然想到,如果她带一个瞎子医生为公爵治病,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她难免想到,公爵或许一气之下把她这个好争辩的东西革职;认为这种治疗法纯属胡闹而拒绝厄斯的帮助。

 她有点害怕。厄斯好像早窥透她的心思,很安详地说:“你必须相信上帝,孩子,相信祂的爱。这样永远不会失败。”

 眉娜了一口气。

 “我信任您,厄斯。”她沉着地说,举起手来敲公爵的门。

 华金打开门,看到眉娜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大为惊奇。

 “我希望跟爵爷说话。”眉娜说完,牵着厄斯的手往前走。

 以前她从没进过公爵的房间。这间宽敞宏伟,天花板高悬的卧房给她的印象就像它主人一样魁梧壮观。

 房内的窗帘和从天花板直垂而下的软帐都是红宝石的逃陟绒制成。

 几世纪来家族所获得的纹章全装饰在公爵上方的壁上。公爵直楞楞地平躺在上,使人觉得他像墓里的一块石头。

 她勉强排除杂念,仍然握着厄斯的手走向前去,站在边。

 鲍爵闭着眼睛,从他前额紧皱的眉头,紧抿双以免大叫出声的神情来看,她了解他正忍受剧烈的疼痛。

 “爵…爷!”

 眉娜细细地轻喊,他听到了张开眼睛。

 他看见她站在前,并不惊讶,只是眼光茫然,好像痛得失去知觉在祈求她帮助,虽然明知她也毫无办法。

 “爵爷!”眉娜再叫一次“我带一个人来医治您。”

 鲍爵的表情并未改变,她继续说。

 “他治愈过您的弟弟,龙纳德郡主。在科瓦时,我们都相信他是位具有超然力量的奇人。请您让他帮助您好吗?”

 等了半天,她以为公爵会开口拒绝,谁知过了不久,他哑哑地说:

 “如果他能…赶走这该死的…疼痛,我就…相信你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眉娜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害怕…十分害怕公爵会拒绝厄斯。

 她站到一旁,这位瞎子向前走到前。

 眉娜背贴着墙壁,厄斯的孙子和华金则靠门站着。

 厄斯直地站在公爵身旁。眉娜在科瓦时已摸清他看病的方式,他一向仔细倾听病人的气息来判断受伤的部位。

 他一动也不动,全神贯注地站了将近一分钟。

 眉娜摒息等待厄斯的结论,在心中默默祈祷公爵有治愈的希望。

 厄斯终于移动了,伸出右手轻轻地滑进公爵的肩膀下。

 他的左手拉动被单,眉娜发现,公爵可能为了医生检查方便,连睡衣都没穿,上身躺在上。

 虽然厄斯的动作非常轻柔,公爵依然痛苦地呻,厄斯这时才开口说话。

 “再忍一会儿就好转了,”他说得很轻缓“所有的疼痛会逐渐消失。”

 说完,把左手放在公爵的口上,右手仍然垫在他肩下。眉娜知道,这正是他行使神力的时刻。厄斯一向认为上帝借着他的手心,把这种超然的力量传送到伤者的体内。

 厄斯微仰起头,全神贯注地凝视上方,好像仰望天堂一样。

 眉娜了解他正祈求上帝,本乎“神爱世人”的慈悲心怀,使这个扭断筋骨的子民恢复健康。

 好久一段时间,卧房里一片寂静,气氛肃穆。公爵终于打破寂静,说:

 “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悸动和一股强烈的热窜体内。似乎是由你的双手传递过来的。”

 厄斯没有答话,片刻后,公爵以截然不同的声音说:

 “疼痛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眉娜紧握双手。

 强忍许久的眼泪,剎时盈黑亮的眼眶,沈痛的解以及快乐的降临使她喜极而泣,屋的霾随着纷纷滚落的泪珠消失不见。由于自己激动的情绪,她体会得出,自己深爱着公爵。

 想起以前那么强烈地憎恨他,此刻却认为爱上他,似乎很可笑,但是听到公爵免除痛苦时,自己心中那份狂喜是不容置疑的。

 她回想,自从华金告诉她公爵瘫痪的那一刻,她在昏眩悲痛的情感中发现自己早爱上他了。

 爱神的脚步悄悄地来到身旁,轻轻撒下爱的种子,种子徐徐地萌芽,一切都在无形中进行,等爱的幼苗逐渐在心田茁壮,她仍然不自觉。

 她唯一感受到的是公爵的影子时时刻刻萦绕在她左右,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即使她憎恨他的时候,他的形像依然专制地盘据整个心头,挥之不去。

 当他对沙达表现出无限的关怀,甚至为选错学校而主动向他道歉,使她深深觉得,他就像沙达所说的,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实在太伟大了。

 这种自动认错的行为,对他们那些高官厚爵的显贵来说,是很难做到。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对他的种种看法都逐渐改观了。

 她不再认为他是一个狡诈的恶汉。他俊的容貌、高贵的表现,使得她分分秒秒惦记着他,逐加深对他的爱慕。但当时,她仍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她亲眼看见公爵从马上跌落下来,心里急遽绞痛的感觉原可使自己体会出自己是爱他的,但极度的震惊使她失去感觉。

 爱情的诗篇,彷佛一直无声无息地谱在心扉。华金所说的诊断报告就像突起的火种,及时点燃易燃的纸张,熊熊的烈火在心中燃烧着,炙热的温度使她察觉爱的存在。

 “我爱他!”现在,这个念头不时地在脑中盘旋。“我爱他的一切:他的威武、他对薇薇的仁慈。薇薇走失时,能体会我焦急心情。”

 当厄斯正双手运功为公爵疗伤时,眉娜静静依着墙壁,紧张地等待结果。到城堡后这段日子的种种景象历历如绘地浮现心中。

 好像经过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公爵的声音再次回在宁静的室内。

 “现在,悸动和热度都消失了。”

 厄斯低下头来,彷佛看得见他一样,展出笑容,说:“爵爷动一动手臂好吗?”

 “我…不能…动…”公爵起初怕痛不敢妄动。

 话还没说完,左手不知不觉就抬了起来,与肩膀同高。

 “现在动动右手。”厄斯安祥地说。

 鲍爵也照着做。

 整个疗伤的过程令人不可思议,对他而言不但关系重大,而且意义深远,他深深感激厄斯,低沈的声音充无限的情感,他说:

 “你治好了我!”

 “这是上帝的力量,”厄斯回答他说“不是我。”

 “我该说些什么?”公爵问。

 “只要感谢上帝。他关怀、爱护他的子民,所以允许我这个仆人遵奉祂意旨来帮助他们。”

 “我能动了!我不会变成废人了!”公爵高声地对自己、对周遭大喊,好像不敢相信那是真事,需求证一番。

 他心急地想马上坐起身来,但是厄斯的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安静躺着,爵爷,”他说“今天或明天,您的背部还会微微作痛,所以您先别急,让上帝的神力慢慢…慢慢地奏效吧!”

 厄斯微笑地说完话后,从前转过身。眉娜了解他的意思,急忙回他走过来,拉住他的手。

 “我该怎么感谢您呢?”她问道。

 “我不需要感谢,”厄斯答道“因为你需要我,所以我来这里。”

 “小孩子们也希望见见您。”

 “那么,带我去找他们。”

 “看过他们之后,请不要离开。”公爵说道“我希望你留下来,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我完全恢复之后再离开。”

 “您不会再需要我的,爵爷,”厄斯答道“我孙子必须带我上路了。”

 “无论你留多久,我希望能有机会好好款待你。”公爵强留他住下。

 “我必须继续我的行程,到北方去。”厄斯缓缓地说,好像旁边有人指点他一样。

 “那么,我该如何表达我心中的感激呢?”公爵问。

 厄斯没有回答,移动脚步,走向他的孙子。

 眉娜走到公爵边。

 “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公爵吩咐她照着做。

 “他不会要钱的,”眉娜答道“但是我会想想我能为他做什么。”

 鲍爵炯亮的双眼直盯着她,安祥地说:

 “谢谢。”

 她怕公爵从她脸上的表情穿她的心事,所以急忙转过脸来,匆匆离开。

 她带着厄斯回到西厢的客厅,沙达一看见他,又惊又喜,高声问候他。

 “厄斯!您来这儿做什么?”

 “厄斯来为公爵疗伤。”眉娜解释。

 “如果您昨天来,就可以为我看病!”

 “你怎么把自己成这个样子呢?沙达少爷。”

 厄斯伸手摸摸沙达青肿的眼睛。

 “都快好了,厄斯,”沙达不太舒服地躲着。

 “站好,”眉娜命令他“你知道厄斯会使你更舒服。”

 “他刺痛我的眼睛。”沙达不以为然地抱怨。

 厄斯并没有注意他说什么,只是很专心地把一只手按在青肿的眼睛上,另一只手触摸沙达破裂的嘴

 一会儿后,沙达不再不安地躲着他,安静的站好。

 厄斯终于拿开手,沙达说:

 “好妙,厄斯,您真会治病!我的眼睛不痛了!”

 老瞎子双手按住沙达的肩膀,说:

 “我再为你消除僵硬的感觉,你身上只是皮青肿,没有真正的内伤。”

 “如果您赶紧帮我治好,我就可以骑马了。”沙达换了口气,很兴奋地说。

 厄斯微微一笑。

 “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沙达少爷,皮肤上的青肿,马上会消失。”

 “您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青肿…?”起初,沙达有点不相信,然后看着眉娜,张口大笑“他真是位魔术师!”

 “咦,这个名词用得不错。”眉娜开心地笑了。

 鲍爵的痊愈使她快乐极了,忍不住想随时随地手舞足蹈。

 她渴望回到公爵的卧房和他说说话,以更肯定他恢复健康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只忙着为厄斯和他的孙子准备路上的食物。在他们临走时,又了五个金镑在小男孩手中。

 他摇摇头,只收下一个金镑,作为旅途中照顾祖父的费用。

 眉娜知道自己不能和他争论,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原则:厄斯不肯拥有世间任何金块。

 厄斯看过凯婷和薇薇后,即行告别。他们护送他走到前门,道声再见。他握住眉娜的手说:

 “恶感已经消失了。你不要再怀恨,我的孩子,尽情地爱吧。那样生活才有意义。现在,你可以发现,快乐随时在你左右。”

 眉娜惊慌地看着他,因为孩子们正在聆听他们说话,所以她不便回答,只低下头来轻吻厄斯的手。

 他了解她感谢的理由,微笑地和孙子乘马车离开。眉娜注视着上路的马车,直到它消失。

 他们回到楼上的客厅。眉娜读几篇小笔事给凯婷和薇薇听,然后催她们上小睡。

 “今晚,我可以下楼和您一起用餐,”沙达对眉娜说“您有没有听到厄斯说我明天就可以骑马?”

 “听到了,”眉娜答道“你精神很好,可以做做功课。”

 “那不公平!”沙达争论道“您说过,到这周末为止,我都不用写功课。”

 “如果你有精神骑马,一定也有足够的精神做一点算术题。”眉娜很严肃地说。

 沙达扮个鬼脸,不再提出抗议。过了一会儿,他问:

 “厄斯怎么会来呢?”

 “他说,他知道我们需要他。”

 “他真的治好了哈瓦德伯伯吗?”

 眉娜点点头。

 她没有告诉沙达,公爵本来会瘫痪。

 现在,她真正松了一口气。如果厄斯不出现,后果真不堪想象,公爵必须被迫一直在上,或者是此后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谢谢您!主啊,谢谢您。”她心中诚挚地默诵着。

 忽然,有个声音打断她的祈祷,问她: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所措,害怕答案的揭晓。

 凯婷和薇薇作午后小憩,眉娜让玫瑰照顾她们,自己下楼去。

 沙达骑了一个下午的马,她坚持他在下午稍作休息。

 虽然沙达提出抗议,但他也发现自己相当疲倦,便不再争辩,自动躺在沙发上休息,看书。

 眉娜到图书室去,想借一本书来看。

 饼去这几天中,接二连三地发生那么多事,使她无暇也无法静心看书。

 事情终于过去了,此刻她决定安静地坐下来,好好看看书。过了约莫一个钟头,不知不觉地把那两本书看完了,想换本别的书,便离开房间,走向图书室。

 她从华金的口中获知公爵过了一个很舒服的夜晚,打算下走动。

 “请你劝告爵爷,在上多躺一些日子。”她请华金转告她的意思,心中却盼望自己能亲口劝劝他。“你知道厄斯·维扬说过,他还会疼痛一段时间的。”

 “小姐,微微作痛和僵躺在上可大不相同。”华金答道。

 “我知道,”眉娜说“但是,爵爷应该懂得,至少这礼拜要尽量保持安静才有助健康。”

 老仆人吃吃地笑了。

 “你必须自己告诉他,小姐。爵爷绝不会听我的劝告,他最讨厌像个女人一样窝在上。”

 “我可以了解他的感受,”眉娜说“但是为了他的身体,还是试着劝他理智点。”

 她认为公爵可能会下楼吃晚餐,或许傍晚时分她便可以见到他,再亲口劝说一番。

 她走到大厅,准备沿着走廊走向图书室,意外的,有个差役从蓝厅里追出来说:

 “小姐,爵爷希望和你说话。”

 “他在楼下吗?”眉娜很惊讶地问。

 “爵爷刚刚下楼吃午餐,小姐。”

 差役为她打开门,眉娜走了进去。

 鲍爵背靠着一扇窗户,坐在一张扶手椅上。

 她一进门,他就站起来。

 “不要起来!”她急忙说,双眼紧盯着他的脸,迅速跑向前去。

 他看起来仍然和往常一样庄严威武,甚至比她印象中还要英俊。

 她觉得,他的神情十分快乐,脸上再也找不到痛苦的痕迹和嘲讽的纹路了。

 鲍爵注视着她跑向前来,嘴角出朦胧的笑意。她站在他身边,抬头仰望他,他眼中晶莹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公爵从容地开口“首先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那是厄斯的功劳。”

 “却是你带他来医治我。我觉得很奇怪,也难以了解他怎么会知道要来这里。”

 “因为这里需要他,”眉娜答道“他使您恢复健康。”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一定是你请他来的。”公爵说道“所以我必须向你致谢。”

 “您使我困窘不安,”眉娜异议“您恢复健康,我们非常、非常快乐,十分感激厄斯的帮助。”

 鲍爵听了,扬起双眉。

 “我们?”

 “家中的每一个人。”

 “你肯定吗?”

 “当然!”她答道,对他的探询感到些许困惑。

 “我正等着你来告诉我,这个意外事件纯粹是我的错。”

 她很惊奇地看着他。他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

 “坐下来谈谈,好吗?我认为我们有许多事需要彼此讨论、讨论。”

 眉娜善体人意地抬起双眼看着公爵,乖乖的坐下来。

 “这是有人蓄意安排的,”公爵说“我不但知道栅门的横木牢牢地固定在木柱上,也知道横木被提高到一个任何一匹善跃的马都无法跳过的高度。”

 “谁会做这种恶毒的事呢?”眉娜问道。

 鲍爵耸一耸肩。

 “任何对城堡现况不的顽固份子都可能做。”

 “您打算采取什么步骤?”

 问题一提出,她才觉得自己这么问太放肆了。

 “改变现状!”公爵答道“你一定也劝我这么做吧?”

 “我想这里的局势不太平静,就像全国各地一样,”眉娜说“我认为工人们都需要同情和谅解,更希望有个人听听他们内心的不。”

 “这正是我计划去做的事,”公爵答道“所以你可以看出,我们两人的想法十分一致。”

 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地笑着,眉娜觉得自己心中盈无尽的爱。

 “现在,”公爵说“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的侄甥们,如何?”

 眉娜睁大眼睛,两片红云浮现双颊。

 “你不用再伪装了。”公爵心平气和地说。

 “您…听见薇薇叫我…眉娜姨?”

 “早在我尚未证实之前,就非常怀疑了,”公爵答“我不相信一般漠不关心的家庭教师会那么热心地关切小孩子。”

 眉娜害羞的垂下眼皮,浓密的长睫在白皙的脸上更显黑亮。

 “我…我以为如果您知道我是…眉依的妹妹时,您不会愿意…接纳我。”她支支吾吾地喃喃说道。

 “关于那件事,我希望你听我的解释,”公爵说“眉娜,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对弟弟的行为有何想法。”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他继续说:

 “当我弟弟龙纳德结婚时,我并不在国内,所以对我父亲的态度一无所知,直到几年后,才晓得大略的情形。”

 他可以察觉眉娜的惊愕,便解释:

 “一八0八年八月,在阿瑟·卫斯俚爵士的指挥下,我在葡萄牙登陆。”

 “您和联队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正在庇里亚半岛和法国打仗。你一定知道,那是一场拉锯战。”

 “所以您并不知道令弟结婚的消息?”

 “我一点也不晓得。你可以想象得出,家书很少送到战场上。”

 “我可以了解。”眉娜喃喃地说。

 她知道,自己开始进入事情的核心。

 “直到战争结束返乡后,才从家父的口中知道整个事件。”

 “为什么您在事后不和龙纳德郡主联络呢?”

 “我确实希望和他联络,但是家父对他违抗旨意结婚的行为十分愤怒,一直无法平息怨气,所以告诉我,他对龙纳德的行踪一无所知。虽然我到处查访,仍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但是,他的津贴…?”

 “我正要提起,”公爵说“家父在世时,就把爵位传给我。我发现不管家父多么嫌恶龙纳德,依然经年累月地给他津贴。我继承爵位后,仍然继续拨付津贴。只是,我没有尽力为他们调停。”

 “为什么不呢?”眉娜问道。

 鲍爵的眼光从她脸上离开,眺望窗外。

 “这实在很难解释,”他说“龙纳德是否向你说过,我们童年的生活?”

 “我推测,您父母并没有给您们太多的爱和关怀。”

 “我认为他们并不喜欢我们,”公爵说“他们把我们丢给仆人照顾。我记得,我父亲对我说话的唯一机会是他处罚我的时候。”

 忆起悲惨的童年生活,心中起无限的沉痛,公爵踌躇片刻,继续说下去:

 “我们俩都认为住校的日子比在家快乐多了。我喜欢过军中生活,不但可获得宝贵的友谊,还可以锻炼自己的毅力,培养高尚的节。”

 鲍爵的语调逐渐高亢。

 “但是军中生活是最艰苦的,我绝不希望我的儿子重蹈我的覆辙,忍受战争的恐怖,耳闻死伤者的哀嚎、呻。”

 眉娜深深了一口气。

 她想不到公爵说得那么激动,而且对试凄的人们有那么深的感触。

 “我回到英格兰,”公爵慢慢平静下来“决定畅玩一番以补偿自己失去已久的欢乐。我先到伦敦。”

 他嘴角掠过一丝嘲的微笑,说:

 “你还太小,可能体会不出那种久居战地的人乍临伦敦时内心的感受。”

 “它…使您震惊吗?”

 她记得听人说过一些关于奢侈糜烂、游手好闲的执子弟和子的故事。

 “当地人对为国作战的勇士和捐躯烈士的态度非常冷淡、漠视,使我极为震惊。”公爵答。

 “换句话说,使我像大梦初醒般顿然觉悟,不免讥笑这现实社会的一切。”

 他踌躇一会儿,说:

 “有关女人的种种,我也十分心寒,但那些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眉娜心里又痛又妒。

 她非常肯定,女人一定无法抗拒他的吸引力,而且他这么多年来,完全生活在男人圈中,一定也不起异惑,非常渴望亲近女人。

 “我继承爵位之后,”公爵说“从伦敦回到这里,不断思考处世的态度。或许我父亲的人生观和待人的淡漠态度比我腔热情,强己所难去关怀别人的处世原则更妥当得体。”

 他停了一会儿。

 “童年时,双亲的冷酷和漠不关心刺伤了我。我不愿意在成年后,热忱待人换来冷言冷语,这更令我痛心,所以我冰冻自已的情感,故意对人冷漠,我告诉自己,我这一生中不需要爱,没有爱我一样过得很好。”

 说完,他看着眉娜,很安祥地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能没有爱!”

 眉娜和他四目相望,彼此静静地凝视。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他那海般深邃的眸子多情地望着她,使她不知所措,茫然而羞怯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鲍爵也起身紧贴着她的背站着。她不由自主地浑身抖颤。

 “你知道我想对你说的话,眉娜,”他说“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怒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我知道你是我一生中永远追寻的人儿!”

 眉娜微微地动了动,想暂时逃避眼前人的一切,公爵却伸出臂膀,围拥着她。

 他扳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他。在她还来不及领会时,公爵温热的双贴在她上。

 起先,她一阵惊讶,紧接着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心神漾,这异样的感受正是她一直追寻的,而她却从不知自己的渴求。

 鲍爵毫不放松,紧紧拥抱着她,两个人心贴着心站着。他愈趋炽热的嘴紧贴在她上,深深地、重重地住她的舌,好像要把她的整颗心牵引出来。

 她没有亲吻的经验,所以一点都不知道,仅仅借着四片嘴的接触,竟然传送出那么奇妙、令人心醉、狂喜的感觉。

 这正是她时时渴盼的滋味,如此美丽,如此神圣,彷佛来自神界的光芒,充实了她的身心,发了她的热情。

 鲍爵抬起她的下巴。

 “我爱你,亲爱的,我心中远比口中能向你倾诉的还爱你!”

 “我…爱你!”眉娜昏沈、晕眩地细语着。

 鲍爵又激动地拥住她,狂放而热切地亲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鼻子,着她的红,香着她脸上每一寸地方,好像害怕失去她,必须这么做才脑葡定她的存在,她属于他而无法逃避他。

 他狂热的亲吻似乎煽起了眉娜心中深藏的爱情的火,起初火星闪闪,继而火势熊熊,炽热的爱火从心底蔓延到微张的双,与他体内燃烧着的情火紧紧地熔成一片。

 “你这么完美,这么娇柔,天真而没有半点瑕疵。”公爵嘶哑地说“哦,我亲爱的,没有人能像你这么好。”

 他不停地赞赏她,眉娜忆起了往事。

 突然,她觉得好像有只冰冷的手紧在自己的心窝,她举起手遮住嘴巴,轻叫出声。

 然后,极力挣脱公爵的怀抱,转身穿过房间跑到门口。

 她打开门后,赤脚冲上楼。泪水不知不觉地凝聚在眼里,强至喉间的眼泪几乎使她窒息。

 她到达西厢,轻轻地垫起脚跟走进卧房,关上房门。

 她茫然地站在卧房中央,六神无主。双手无助地蒙着眼睛。

 “哦,天,哦,天啊!”她烦忧地喊着“我该怎么对他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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