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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怕你了!

 我诸葛少怕了你楼起,我真的怕你了,我非常非常怕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回答是:不能!不信你听—

 “诸葛少,你快点起来,做早课的时间到了,你不要又赖在上。你昨天的功课没做完,前天的功课也没做完,大前天的功课还是没做完,大大前天的功课还是还是没做完。所以,你给我起来!起来—”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起来我就没办法啦?扬起手中的家法,她重重地敲着他的门。一阵阵的敲门声像一声声的擂鼓,擂得他心都碎了。

 门“刷”地拉了开来,楼起有规则敲打的家法非常凑巧地敲了上去“咯”的一声,子敲在了头上,声音听起来还清脆的。

 “你把我的头当门,是不是?”诸葛少顶着黑眼圈的

 阴沉面孔停在楼起的面前,睡不,头上还无端起了一个大包,他心情能好吗?

 瞧他衣衫半敞,男刚气十足的膛停在她面前,她告诉自己:他不是男子,他只是我的学生,还是一个非常不听话的学生。秉着教不严师之过,楼起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卯时早课就开始了,你最好快点出现在书房里,要是看不到你,我就用家法惩罚你,不过不是打你的头而是打你的手心。”

 那比打头更丢脸,好像他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子似的。“知道了!知道了!”他答应着,打了一个哈欠,着手去穿衣衫。这么舒服的季节,睡觉多好,书呆子从来就不知道人是可以睡懒觉的吗?

 当楼起坐在书房里看完半卷《盈川集》,喝下三盏茶,诸葛少终于懒洋洋地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重重地搭在椅子上,他把面前的书一摊“今天早课干什么?”

 “读《诗经》。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你识字量不是很多,但见识倒是广,而且你都这么老了…我是说你年纪已经比一般的学生大,也不好再从头学起,所以我打算让你多读一些古文学作品,从作品中识字,做学问,今天咱们就从《国风·周南》开始读起。”将《诗经》翻到第一页,楼起递到他面前。

 诸葛少瞟了一眼:《国风·周南》?我还周北呢!什么破烂玩意,没听过,不喜欢,我不学。

 他不感兴趣归不感兴趣,做夫子的还是要耐心教导。“今天我们要读的是《关雎》。我先念一遍,你再跟着后面读。”

 呷了一口茶,她一字一字读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的什么《关雎》就这玩意?”

 简直奇了,他居然能够接得上,而且还是不看书就能念出来。教了他这么些天,楼起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有会的东西。怀揣着惊喜,她凑近了问:“你还能背上来吗?”

 “当然能,我不仅能背上来,我还能唱呢!”将笔反过来,他一边用笔杆敲着砚台一边哼唱了起来:

 “关关难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读。参差芹菜,左右之。窈窕淑女,疟寐求之。求之不得,寐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符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拧菜,左右笔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蹦掌!楼起衷心地为自己的学生鼓掌“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诗经》原本就是用以做歌表演的,随着年代益久远,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古音古乐,即使是翰林院的才子也很难将《诗经》唱出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是我孤陋寡闻,小看你了。”她那双小眯眼载着崇拜的色彩,进入她眼帘的诸葛少在这一瞬间成了孔夫子的化身。当然,他嘴角边的媲笑她很自觉地自动抹去了。

 难得被人看成学识渊博的老夫子,诸葛少甚是得意。“这也没什么,你要是经常泡在酒楼、青楼里,听姑娘们唱多了,你也能一个字不差地唱出来。”心里一乐,他将真话说了出来。

 楼起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怎么说,这也叫‘教学相长’嘛!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这一课,咱们现在就习字吧!要知道,一笔字是人的门脸,从字上就能看出人的个性、修养和学识水平。先把你的名字写好,‘诸葛少’这三个字间架结构还是好摆的,笔下…”

 “呼呼呼—呼咯咯—呼咯咯咯咯—”

 楼起抬眼望去,她的学生把女夫子丢在一边,直接跟周公去习字了。“喂!你给我起来,现在是早课时间,不是给你用来睡觉的。你给我起来!”

 喊不醒他?她非把他给打醒不可!

 起家法她先是捣了捣他的背“诸葛少,起来习字。”没反应?那他可别怪她心狠。抡起子,她闭上眼敲了下去。

 “你要杀人啊?”他痛苦地皱起眉头“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

 “我是对你负责,对东家负责,对学问负责。现在!起来!习字!”

 小眯眼认真起来还可怕,想他诸葛少十五岁起就横行在脂粉堆里,什么女子没见过,虽不至于每个女子都爱上他,但也没有谁动不动就对他横眉毛竖眼睛,居然还拿子敲他?太可气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扳回本来的。

 “会写字不就行了,还习什么字?”拿过纸笔,他扫了一眼摆在纸上的自己的名字,这是他的名字吗?就像一座楼横架在纸上,匀称得体,大方得宜,还好看。用了二十五年,头一次发现它长得这么好看。

 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诸葛少还是问了一句:“你写的啊?”

 “是啊!你可以随意发挥,只要照着这个样子大体不变,用心地练习几遍,也能写出非常好看的字。你经

 常在外结朋友,字写得漂亮,你面子上也比较有光嘛!“他的面子已经很有光了,光不溜丢的煞是好看。

 想她楼起在长安待了几年,多少富家子弟、名门贵胄捧着千金万银来求得她为他们写名字,只为了模仿好了拿出去炫耀。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事…不说也罢。

 写着字,诸葛少的嘴巴也没停下来“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当西席?我是说,一般只有大家闺秀才能读书识字,既然是大家闺秀到了你这个年纪…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看书,她继续看她的《盈川集》。

 她才十七岁啊?一天到晚穿这种调描淡的衣衫,他还以为她二十多了呢!写好一遍,他继续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嫁人为,在家里帮帮相公,教教儿子…”

 “古语云:相夫教子。”楼起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教导自己的学生。

 “我们只是在谈天,别那么正经好不好?”写得手有点酸,他放下笔,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她的侧脸“你为什么会出来做西席,难道你…你是寡妇?”

 他的问题越问她越看不下书,干脆放下书她一次说个明白:“我从长安一路南下,想体会什么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我把身上的盘全部用光,正好停在了你家门口。看到那张在风雨中飘摇的黄纸条,所以我就进来做了你的西席。”

 听起来倒是很符合书呆子的作风,她说要读书走路,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不过他倒是有个好主意,既能够让她出去走走路,也能让她少拿家法揍他。

 “既然你都走到杭州了,你也该看看杭州的风景。杭州这风景最有名的就属我诸葛家的三楼,没听人说嘛!‘行遍中原,走遍水乡,不到诸葛三楼,白来世上一遭’—而且这三楼中最有名的就是红妆楼。怎么样?今天晚上跟我去见识见识。”

 眼珠子忽悠一圈,楼起拍案而起“好!今天晚上的晚课就定在‘红妆楼’。”

 “好咧!”这是几天来诸葛少精神最好的一刻。

 如今鱼已上钩,该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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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妆楼?”楼起抬头看着面前的牌匾,细细咀嚼着“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你们女的就爱妆扮,所以诸葛家的青楼全部是‘妆’字辈的,这红妆楼是第一楼,顺下来有橙、黄、绿、青、蓝、紫,总共七楼。你走遍大江南北,凡是看到七妆楼的都是我们诸葛家的。”

 双手反剪在后,楼起一边走进去一边摇头“很诚恳地说,这名字起得真糟糕。一点水准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文字的风。”

 “这是青楼,你当是藏书楼啊?”真是!他诸葛少与女子接触了十年,这小眯眼的书呆子还是第一个让他看到就头疼的主儿。算了算了,反正就三个月,摆了她,他将重新体味自由的可贵。

 和往常一样,听说少当家的来了,什么老鸨啊姑娘啊全都涌了上去。尤其是红妆楼的头牌牡丹姑娘,虽不指望做诸葛夫人,但是她惦着二夫人的位子也不是一两天了。她早就将诸葛少当成了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看到他绝对比看到亲爹都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抱着走进来的物体,软得跟棉花一般的身体就靠了过去。

 “您今儿个来得可真早啊!好几天没来,人家想死你了,我的诸葛少爷…”

 几天不见,诸葛少爷的身体怎么好像小了许多?美眸圆瞪,瞪上的是一双小眯眼,小眯眼也正瞅着她呢!

 “哎哟喂!这是谁啊这是?”水袖挥挥,牡丹赶紧从小眯眼的视线里退出来。好在她想见的诸葛少就站在“小眯眼”的后面,扭着丰润的身子她再度凑近目标。储葛少爷,你就喜欢欺负人家,尽苞人家开这种玩笑。“靠在他的耳边,她小声地问:”这么丑的小眯眼,你就是想招她进来也该送到最差一级的‘紫妆楼’,怎么送我们‘红妆楼’来了?“

 “她可不是你的‘姐妹’,招这种人进来,我不是砸自个儿的招牌嘛!”怀抱温香软玉,诸葛少是心情大好“这位是楼起姑娘,她来这里转转。”

 做学问的人就是实在,有一说一,决不提二,楼起拿出老学究的考究认真地介绍起自己:“我是他的师父,你们可以叫我‘楼夫子’,我现在在他家做西席…

 诸葛少哪里还顾得上享受美啊?推开怀中的牡丹,他一把捂住楼起的嘴巴,直接将她拖进了房。此情此景顿时让牡丹心里不安起来,诸葛少在这红妆楼徘徊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为哪个姑娘将她推出怀中呢!莫非真命天子降临了?

 不行!她在心里暗暗念叨着:牡丹啊牡丹,别吓唬你自己,即便诸葛少真遇上真命天子也不能是这么一个穿得灰头土脸,长相平庸,还有着一双小眯眼的姑娘啊!而且她还有个那么奇怪的名字,居然叫“楼夫子”难道她是东瀛人?

 此时诸葛少正和他的“楼夫子”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呢!

 “我警告你,你不能在外面说你是我的师父,更不能提什么夫子不夫子的。”堂堂‘杭州三楼“少当家诸葛少二十五岁请了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做夫子,这说出去能听吗?他这面子掉在地上都能铺出一条长街了。

 眨巴眨巴眼睛,他的脸靠她这么近,房里的灯又如此亮,她不用再眯着眼看他了。“可我本来就是你家的西席,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夫子。没错啊!”瞧她多诚实,这才是做学问的底气。

 “是…是没错!可是…可是…”

 “抓耳挠腮。”

 “什么?你说什么?”这臭女夫子学问就是高哦!说什么,他听不懂。

 双手揣在袖子里,楼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现在的样子用四字成语形容叫‘抓耳挠腮’”看到他的表情她顺口就说了出来,纯粹是腹学问在作怪,怨不得她爱训人—天生就是夫子命,没办法啊!

 多么负责的夫子啊!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放弃教导他的职责。面对如此“优秀的夫子”他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反正…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你是我夫子的事。”

 “这算是有事相求吗?”楼起的脸上涌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我可以把你的话当成是在求我吗?”

 书呆子也会玩的是不是?诸葛少一张俊脸拉得老长“就当是我在求你,行了吧?”

 笑容慢慢地溶在她的脸上,她很开心地说道:“那你明天早上不用我去叫你,你会准时去书房做早课,对吗?”

 她在要挟他吗?都说一个读书人玩起心眼来比十个农夫都厉害,诸葛少总算是见识真章了。“对!你说得对,我会准时去书房做早课,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还可以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诸葛少要重新评价这个小眯眼的书呆子,好在下一回合的战斗中胜出一筹。至于今晚嘛!他可是来尽情享受的。

 这边坐定,那边的老鸨已经叫使丫头送上美酒佳肴,诸葛少要边吃边听曲,这才是他要的人生,摆书房的人生。

 拉开门,他招呼牡丹:“学了什么新曲没有?为我唱个两首听听。”天逃诹那些古人写的东西,他的耳朵都快发霉了,还是为自己找点乐子是正经。

 “学了几首新乐府,唱给少爷听听?”逮到机会,牡丹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摆出古筝,她先试了试音,空她还膘了楼起一眼,想看看这个姑娘和她相中的诸葛少到底有什么关系“楼姑娘,你会弹琴吗?”

 “略通古音。”她会的是古琴,七弦琴、九弦琴都会一点,看古乐府的时候顺便学的。不想浪费时间,楼起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新落成的《隋书》凑到烛光底下看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看书的人,她恐怕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诸葛少也懒得管她,直催促着牡丹快点弹琴,听着琴声他也好享用美食。

 牡丹也不谦让,拨着琴弦唱起了一段新近很流行的曲子。“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少妇今意,良人昨夜情。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一曲终了,她的媚眼都快抛到诸葛少手边的盏里了。玉手停在琴弦上,她借曲抒发心中的感情“诸葛少爷,你看这首曲子唱得多好—‘少妇今意,良人昨夜情。’牡丹之情,少爷你可解?”

 “啊?”诸葛少对牡丹的心意略有所知,不过是一直装糊涂。他之所以来这里,一方面是照顾生意,一方面图个高兴。牡丹长得是很漂亮,但他也兴不起娶回家的念头啊!现在被问到了,他该如何回答才好呢?“这个…这个嘛!”

 “你理解错了。”视线盯在书卷上,楼起的嘴巴却没闲着“首先,这是一首五言律诗,不是什么曲子—律诗你明白吗?以格律取道,最近刚研习出来的。其次,这也不是什么少妇表情之作,它是借对少妇的描写来鼓舞士气。最后,你有两个音唱错了,一处是‘黄龙戍’的‘戍’还有一处是…”

 “喂!”牡丹火大地站了起来“姓楼的,你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你怎么知道这首诗是用来鼓舞士气的,我偏说它是表情之作,不行吗?”居然打断她表白的大好时机,看老娘我怎么教训你。

 说起学术问题,楼起顿时认真计较起来“我是实话实说,这首五言律诗是沈期所作,他和宋之问同为前几年朝廷里颇为有名望的宫廷诗人,所作多为歌舞升平的应制诗,风格绩靡,不梁、陈宫体诗风。不过这首还不错,有新意。当时我拿着这首诗跟他讨论的时候,是他自己跟我说这是当年他为鼓舞士气所作。而且从字里行间也能看出几分凝重,是你理解错了,不该把它当成表情的输出口。”

 这个小眯眼居然敢在诸葛少爷的面前编派起她的不是?牡丹的脸都紫了,探起袖子,她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姓楼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在你撕烂她的嘴之前,请先看看旁边。牡丹无意中接触到诸葛少的目光,顷刻间她什么火都给浇灭了。

 和诸葛少爷相处了这么久,她一直保持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今天被楼起气得表现出凶狠、鲁的本,他看得眼睛都大了。这样子下去,别说是娶她进门,会不会再跟她在一起都是问题。

 为了弥补形象,牡丹赶紧放下袖子,收敛戾气,摆上脸的温柔表情向楼起微微欠身“楼姑娘说得有道理,牡丹一定好好改正,将曲子唱得更为婉转动听。”

 嘴上虽软下来了,但牡丹心里到底不服,她在肚腹之中一个劲地骂着:要不是你这个小眯眼,我才不会在诸葛少爷面前这么丢脸。以后娶你的那个男人一定长得跟猪一样,凡是会喜欢那种男人的女子都是母猪,是母猪!

 牡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诸葛少在脂粉堆里混了这么多年,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看了今天这一幕,他觉得以后牡丹这儿他还是少来为妙。想想看,她的年岁也不小了,是该物新人准备接掌她的位置成为头牌。

 身边带个女夫子还有这等好处,这倒是诸葛少之前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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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错了!‘斜’在古音中通‘爷’,否则那句就不在韵上了。你记着,凡是律诗—当然也包括律绝一般用平声韵,不用仄声韵;古绝可以用仄声韵,也有用平声韵的…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不太懂什么是平声,什么是仄声啊?这个我要跟你好好讲一下,像平声韵…”

 原本,诸葛少这边听着美曲,看着美人,喝着美酒,吃着美味,可谓美不胜收。楼起那边安静地看着书,只是“偶尔”抬起头纠正牡丹唱错的音,读错的字—真的只是偶尔,上述纠正是她在半个时辰内第二十五次开口,经过二十五次磨难,牡丹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

 好在有尊贵的客人点名要牡丹出去陪酒,原本想陪在诸葛少爷身边的牡丹在推辞了两遍以后也就出去了,省得对着那个小眯眼心里难受,还得在诸葛少爷面前死撑着。

 美人走了,美曲收了。诸葛少正大感无聊之时,那边老鸨上来通报:“诸葛少爷,您的朋友都来了。”

 这几天忙着应付楼起,诸葛少都没见到这些朋友,好不容易今晚出来玩,没想到遇个正着。真是高兴啊!大少爷心情一好,立马发话:“请他们过来和我小聚,今晚所有的酒水钱我付。”

 没一会儿的工夫,他那一帮朋友都坐了过来。“诸葛兄,几没见,还当你从此改,再不来这烟花之地,没想到你坐不住几天,又出来混了。”说话的叫朱头散,是杭州一富商的公子。

 他刚坐下,那边又说上了:“诸葛兄是什么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成了和尚,也轮不到他啊!”这位是胡厉经,杭州郡府二少爷。

 “要是没了诸葛兄这个朋友,我们出来玩也没意思啊!”最主要是少了一个专门掏银子的冤大头,这才是白演郎的真正想法。几个人中,他的家道最不殷实,书读得倒是最多。

 几位坐定,方才看见一直坐在一边安静看着书的楼起。这么丑的姑娘怎么会待在“红妆楼”是诸葛少的档次降低了,还是最近都没有什么好货

 “这位是…”

 以免楼起暴身份,诸葛少非常主动地介绍起来:“这位是楼起姑娘,跟我出来转转。”他也顺道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这位是朱头散朱公子,他是胡厉经胡少爷,自演郎白先生。”

 楼起依次点了个头,当作认识了。“猪头三、狐狸和白眼狼,三个人的名字都很好记。”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容易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在座的四个人都有些尴尬,诸葛少赶忙打起了圆场:“喝酒!喝酒!这可是上好的‘清泉酒’啊!”几个人喝着酒,顺道也就聊起了天;“诸葛兄,上次我写给你的诗,你还喜欢吗?”在这里能写诗赠友的就只有白演郎一个。

 “喜欢!喜欢!”诸葛少喜欢的都能背下来了,‘就是那首‘出门见诸葛,兄弟心里乐。一起上青楼,你我同高歌。“

 诸葛少刚一念完,另外两个人齐鼓掌“好诗好诗!白兄近来作诗的功底大大加深,简直是当世难得一见的才子啊!除了那赋秋、钦九州和平芜这中原三大才子,你就是第四大才子啊!”原本楼起不想说什么的,可一看到白演郎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就不为天下文章叫屈:“这是诗吗?这充其量也就是一首打油诗,我闭上眼随便念一首也比这强一百倍,更别说与中原三大才子齐名了。还有啊!你看古今凡是能传千古的诗作有哪一首是这个样子的。在外人面前千万别说自己会作诗,否则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白演郎火了“你想找没趣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少在这里不懂装懂,男人说话女人滚一边去。”

 “楼起不敢。”端起手来,楼起一字一金“楼起虽为一女子,却懂‘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道理。楼起不敢称自己学识渊博,只愿终身与书为伍。切莫像某些人,读一卷书而聚天下,凭一盏墨而晓古今。到头来,徒惹人嘲笑,令黄口小儿以为。”

 “你…你说…你说什么呢?”吵归吵,叫归叫,白演郎在气势上可就降了下去,没办法,谁让他听不懂楼起在说些什么呢!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厉害啊厉害。

 诸葛少也看出白演郎在楼起面前失了气魄,平时这小子总是笑话他“猪少爷”没学问,没想到今天碰上真正的高手,他自己也失了底气。楼起真是为他挣住了面子。好吧!看在朋友一场的面子上,他就拉白演郎一把。

 “白兄不必跟女子一般见识,你为我作的诗我把它核起来挂在墙上,我爹连说了三个‘好’呢!”

 白演郎找到台阶赶紧走了下来“家父真的是这么说的?”

 “管别人的爹叫‘家父’,你真是有学问呢!”楼起不客气地驳了回去,她还预备了更苦的茶等着“白眼狼”喝呢!“诸葛少,如果你说的挂起来的那幅诗就是你刚刚念的那首打油诗,那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发现那首诗总共二十个字,他写错了七个,挂在客厅里实在是有碍观瞻,我跟老爷说了,他已经让管家摘下来烧掉了。”

 “你…你…

 白演郎气得脸都白了,楼起才不管他呢!她最讨厌那种装作很有学问的蠢蛋,要么就像诸葛少一样不懂就说自己不懂,不会就诚恳地承认自己不会,装什么才子,她倒觉得他做菜子更适合一点。

 说了这么久,她的口有点渴,顺手拿起诸葛少放在一边的酒杯,她一口饮尽。将看了一大半的《隋书》放进袖子里,她起身拉诸葛少“这里没什么意思,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咱们走吧!”

 “侮辱了我,你还想走?”白演郎眼凶光,他一把扯过楼起的袖子,就往房里拽“你不就是一个女嘛!居然对我指手划脚,我非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不可。”

 “你放开我!放开我!”楼起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找支撑点,这房间怎么在转啊?诸葛少!诸葛少,他在哪?

 诸葛少正坐那儿看戏呢!她这个女夫子平时不给他面子,现在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学学乖。说不定用不着三个月,明天她就卷包袱离开诸葛府喽!

 见诸葛少放任不管,白演郎更肆无忌惮了。拉着楼起的胳膊就往外拽“我非让你这个人学学怎样尊重男人不可。”

 “不要,你放手!”好昏,头好昏,诸葛少他在哪儿呢?

 朱头散和胡厉经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劝起来:“白兄,你怎么跟姑娘家认真起来。你大人有大量,就算了吧!”

 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的酒杯,诸葛少悠闲地站了起来“白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别跟她计较了。我代她向你陪不是,还不行吗?”

 白演郎这次是胆包天,他非得挣回这分薄面不可。“诸葛兄,是兄弟的,你就不要阻拦我。今天我一定要给这个小娘子一点教训,我要她晓得女人到底该如何尊重男人。”

 虽然头昏脑,但楼起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所在。她转过身,手在空中舞,得偿所愿地抓到了诸葛少的衣襟。“诸葛少…诸葛少,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她的眼半闭着,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在诸葛少的眼中不觉就兴起了一丝涟漪。抓过她的一只胳膊,他狂扫了白演郎一眼“给我放手。”

 白演郎还不知进退“上次我们俩同时看中水仙姑娘,你非常爽快地让给了我。今天就为了这么一个丑女人,你想跟兄弟翻脸吗?”

 诸葛少根本懒得听他说些什么,他垂着头凝望着怀中的女夫子,细心地发觉楼起的身上发出舒缓的酒气,她喝酒了?难怪有点不对劲呢!

 见他不说话,自演郎当他默认了“我带她去隔壁房间,你们喝酒,我一会儿就回来。”一使力他硬扯住了楼起的手,她痛得哀叫了一声。

 “我叫你放手,你聋了?”

 收起笑容,诸葛少凌厉的目光横对着他的酒朋友。白演郎自认肚子里有点墨汁,平时根本不把诸葛少放在眼中,要不是跟在他后面有吃有喝有玩,他都懒得搭理他。现在他一向看不起的人居然对他发火,这等气他哪里忍得下来。把心一横,他狠劲上来了:“今天我要定这人了,你想怎样?”

 二话不说,诸葛少抬起脚,一脚将他端在了地上。“不怎样,就这样。”打横抱起楼起,他稳稳地向外走去。

 朱头散和胡厉经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倒在地上痛得坐不起来的白演郎异口同声地说道:“诸葛少真的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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