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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思慕

 下秋来风景异

 衡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

 长烟落孤城闭

 …《渔家傲》范仲淹

 脸色苍白而冷静,泉宛妍低低叹息着。

 这一夜,她急急奔回房中,摒退了香儿,慌慌张张地取出“青泉梧桐”

 她只想尽快呼唤出青梧桐,以寻求他的慰藉。

 “我的心好痛,小媚为什么会那样讲我呢?我的心好痛…”泉宛妍心痛地道。

 没有说话,脸色却万分凝重黯然,青梧桐以左臂由后头搂住她,倾听她尽情的发

 “我真的好气、好气!小媚虽然与我是同父异母的血缘,但她终究还是我妹妹,二娘虽然不是我的亲娘,但她也算是我的长辈,我真的想好好敬重她…可是、可是…还是我真的有哪里做错了?否则她们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她们不知道她们的举措有多伤人吗?”泉宛妍郁郁寡地控诉着。

 “别净是皱着眉呵,宛儿,这样会变成小老太婆的。”青梧桐说话总是淡淡的,却总能安慰心绪紊乱的她“我瞧瞧…哎呀!不得了了!你那张小子邬都可以挂上三斤猪了。”

 “呵呵…”噗哧一声,朗朗笑声由她的间逸出“你讨厌,净是这般欺负人家。”她娇嗔了声,粉拳轻捶了两下,举止间皆是诉不尽的小女儿风情。

 “是啊!我只欺负你而已。”青梧桐将下巴靠到她的头顶,鼻息嗅入她发间淡淡的芬芳。

 “也许…我不适合做泉家的主事者。”忽地,她缓缓地张启齿,一字一句,似乎是经过仔细斟酌“我好像…不如小媚那般受人疼爱,也许盈门客栈需要的正是这种主事者。”

 “你想太多了。”不许她如此自暴自弃,青梧桐赶忙遏止道“因为你冷静,才能解除恶客找碴的危机;因为你无私,才能不偏袒自家人做虚帐;因为你果断,才能拒绝你二娘的亲,这些均是成大业的人必备的特质,我可是非常钦佩、羡慕你呢!”青梧桐一扬俊眉道。

 “我、我从不晓得你是这么看我的。”原本偎在他怀里的泉宛妍突然害羞起来,脸上的红晕好看得像是初绽的芙蓉。

 青梧桐爱怜地抚上她的颊鬓。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梧桐?”也许是被他的赞美鼓舞了,她大着胆子提出内心最深的渴念“我一直想尝试一件事,你…你得帮帮我。”

 青梧桐从未见过她如此忸怩不安的娇羞模样,虽感意外无比,却也心动无比:“什么事?”咬了咬下,泉宛妍才鼓足勇气,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青梧桐脸色一凝,一本正经地盯着她不放。

 “你确定?”

 “我确定。”

 “一旦这件事有了开头,我就不可能收手,而且你可知道要付出何种代价吗?”青梧桐不确定地再问了一句。

 脸色虽透了几抹晕红,泉宛妍却是坚定无比地颔首。

 “过来。”半晌后,青梧桐示意她坐到他的膝上。

 几回深呼吸后,泉宛妍顺从了他的要求。

 刹那间,两人的关系正微妙地改变,他们仿佛再也回不去以往的单纯了。

 然而泉宛妍却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此刻她不仅感觉到平常的沉稳、心安,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你再想一想,若真这么做之后,我便不会再将你当成主子了,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最后一次,他给她反悔的机会。

 “我…要你。”芳心因他的话语而强烈的冲击着,她坚定地抬起小下巴,郑重地重申自己的心意。

 ***

 我…要你。

 泉宛妍的话在耳边轻轻地响起时,青梧桐还以为是他听错了。

 是上天巧安排的缘分,让她避雨走入“女娲天”她到来的气息惊醒了沉睡许久的他,教他一见倾心,挑选她为自己的主人。

 原来,他一直寻寻觅觅的人就是她。

 清晰地记得,三年前的夜里,他在她的面前现了身,虽是深感讶然,她却立即大张双臂,欣地接他的陪伴。“梧桐?”低低怯怯的女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们…该怎么做?”饶是泉宛妍平素再怎么冷静自持,此时却也羞赧得螓首低垂。

 “我们怎么做都成。”青梧桐低笑了声“只不过,你没必要紧张到不敢看着我。”

 “我才没有…”

 “那把头抬起来。”

 泉宛妍依然低垂着头,羞涩不已。

 “宛儿?”

 蹦起勇气,她用力地抬起头来。

 “呜!”疼痛的闷哼声同时响起,青梧桐被她撞得两眼一翻、向后仰躺。

 “梧桐!”泉宛妍吓得手脚并用地爬贴上他颀长的身躯,不自觉地将柔软浑圆的双抵在他劲瘦结实的膛上“你没事吧?别吓我呵!”她急切地想查看他的情况,干脆将双腿跨在他的两侧,小腿贴碰到他的大腿,感受到他刚的热度。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有些紊乱了。

 她眨了眨羽睫,不意望进他含带笑意的眼底。

 “你…”一丝羞恼从她的眸底掠过,还来不及抗议,他便按下她的头颅,让两张脸孔靠近,两张儿紧贴在一起。

 这是他们在夜中的第一个吻。

 香甜柔软的第一个吻,温存绵的第一个吻,值得珍藏在回忆中的第一个吻。

 没有人想结束这一个吻,两人深吻到彼此都不过气来为止。

 奇异的,泉宛妍的慌惧全数平稳了下来。

 她的青丝披垂如飞瀑,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垂落在他的颊旁、颈侧。

 青梧桐谨慎小心地褪去她的外衣,抚上她温柔甜美的双峰。

 “嗯哼…”不由自主的,她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娇

 她的宛转娇啼无疑是最好的催情剂,教他男的亢奋愈发跃跃试。

 黑眸点燃火,青梧桐褪了她的上身,眼神赞叹地膜拜着她白玉般的娇,细腻的肤触教他爱不释手。

 再褪了她的下身,他才开始褪去自己的衣物。

 男体覆上女,感受这份软玉温香的滋味。

 这一夜的巫山云雨正悄悄地展开…

 ***

 十指纤纤,泉宛妍轻柔地滑过青梧桐光滑的膛。

 俏颜带着爱恋的绯,她的轻轻地印下温柔的印记。

 这一刻,她视线贪婪地望着他假寐的容颜。

 他的长相不算是最俊的,却是自成一格的深沉凝敛。

 愈瞧愈耐看,也愈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神。

 小手往上游走,眷恋地伸入他的发间,不在乎初试愉、微酸微疼的双腿,她温软地贴覆在他修长的躯体上。

 “唔哼?”青梧桐黑白分明的眼眸瞠得大大的,下一瞬间,他垂睫狡狯地眨了两下,身用力一,令她屏住呼吸。

 “啊…”螓首一仰,长发在半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泉宛妍因这突如其来的酥麻快不断“噢…”她软绵绵地瘫在青梧桐的身上,进入深眠的梦境里。

 将她从身上轻挪下来,青梧桐下找到装水的瓷壶,取来一块手绢,倒水浸手绢后才走回边,小心地屈膝跪在上,轻柔仔细地擦拭她大腿内侧柔软的肌肤。

 处子之血,是她失去童贞的象征。

 秘密的,他们在天与地的见证下,成为一对真正的夫

 “真正的夫啊…”凝视着佳人,青梧桐深挚地道“后,我不会再将你视为主人,我也不再是你的仆人了。”低语轻喃着,他的眉眼净是浅浅的暖意“这就是你将付出的代价。”窗外即将西沉的月散发出蒙蒙的光晕,为他的话做出无言的见证。

 ***

 自从那夜爱之后,青梧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梧桐…”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然搁下,泉宛妍原本严厉的神情被惘所取代,只透出脆弱。

 梧桐可知他这般潇洒地离去,留给她的除了腔的错愕之外,更有哭无泪的酸涩和不甘?他不该是这样的负心人啊!

 原本慰藉她的结实臂弯,如今哪里去了?

 一直以为,他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隐藏在黑夜中的秘密,他离开之后,她才恍悟出他的重要

 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倾吐肺腑之言的对象,已经不仅仅对他产生莫名的情愫,已经不仅仅是…

 泉宛妍轻颤得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的消沉教泉二娘暗喜在心,泉明媚则是拿着困惑的眼神直瞅着她。

 “怎么了?”乍然从空茫的状态下回过神来,泉宛妍这才发现吴非京紧盯着她“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宛妍,你心情不好吗?”吴非京拉了张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想谈谈吗?”

 “没事。”她低垂着眼睫。

 “哈!”吴非京冷嗤道“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还想骗我吗?”

 有这么明显吗?泉宛妍别过了头,没有应声。

 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态,吴非京的眼底先是闪过一抹惊愕,才试探地开口:“宛妍,你有意中人了吗?”

 忽地,她的娇颜通红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口而出:“不可以吗?”

 不会吧?!吴非京的脑袋开始自动又快速地过滤着可能的人选。

 难不成是天织坊的长公子?不不,那家伙鲜少公开面,两人几乎碰都碰不着。

 难不成是上回放过风声要前来提亲的长安镖局林镖头?不不,宛妍不会属意他的。

 难不成是朱记铁铺的小儿子,还是怡膳园的当家掌柜,抑或是梅记的老板?

 天哪!不会是张台生那家伙吧?

 他居然不知道宛妍喜欢的人是谁,亏他和她的情还好得没话说呢!

 “宛妍,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他有没有说何时会上门来提亲?”吴非京不死心地追问。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很不自在地低下头,手指紧紧地绞扭着裙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他不知道你喜欢他?”难不成是宛妍在暗恋人家?

 这下可真有趣了,究竟是哪家的幸运男儿能获得宛妍的青睐呢?吴非京着下巴,用力地思考。

 此时,泉宛妍的双眼盯牢着案前的帐册文件,可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青梧桐深情的眼神。

 梧桐走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思念之情千刀万剐般地凌迟着她。

 窗外的雨声,淅沥哗啦地飘入她的耳内。

 声声雨,声声泪…

 ***

 眨眼又过了数旬,泉宛妍努力让自己忙碌于客栈的事务,虽然每每累得倒头便眠,却仍然难以忘却心上的人儿。

 思君,心切,意难忘。

 最初她抱着“青泉梧桐”喃喃自语、发呆、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如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地将“青泉梧桐”放在梳妆台的最角落。

 深藏起铜镜不是难事,但深锁一颗破碎的心才是最困难的。

 不成、不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一定要振作起精神,才能应付接踵而来的繁杂事务。

 一边如是告诫自己,她一边快步地走出书斋,来到客栈的厢房。

 一路上,她不忘朝着对她打招呼的店小二、小厮、打杂的仆役、伙夫等人点头示意。

 “范大娘,您还忙得过来吗?”

 “还可以。”泉宛妍一句关心的话语,鼓舞了范大娘,教她更是笑逐颜开。

 “那就好。”泉宛妍放心地道。

 她陆陆续续又查看了客栈各处,最后才想找吴非京谈些事情。

 “大小姐,总掌柜的上市集去了。”

 闻言,泉宛妍在心底暗忖着,真是难为非京了,自从张台生被撤职之后,他的工作骤增,忙到没多少时间休息。

 嗯,应该帮非京多加些月俸才是,对了,不如就把张台生的薪俸拨给他好了。

 一边盘算着,她一边走到客栈的西厢,这里正在重新堆砌屋顶的砖瓦。不知道工匠们的工作进展如何了?

 ***

 “小二哥,我想找你们老板或掌柜的。”

 矮个头的店小二以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来人亲切和善的俊容。

 前阵子意勒索的汉子,无理取闹的事件犹历历在眼前。

 懊不会又是个来找碴的无赖吧?

 “你想做什么?”店小二的态度着实不够友善。

 男子心平气和地笑道:“是这样的,我是想来这里找份差事的。”

 嗄?店小二的眼睛瞠得更大了。

 “小二哥,拜托你了。”男子低声下气,态度非常谦卑地打躬作揖。

 “这个…”店小二发现自己好像拒绝不了他,好像他身上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好吧…你跟我来。”

 ***

 “王老爹,您辛苦了。”福了一福,泉宛妍谦恭无比地道。

 “哪儿的话。”身形佝偻、胡子花白、平素神情严肃的王老爹难得笑开了怀地道“大小姐,您来得正好,这活儿正告一段落,您可以验收一下。”

 泉宛妍点了点头,让王老爹带着她查看工作进展。

 堡匠们将上衣半绑在臂膀或膛上,出结实的肌理,使劲儿地搬砖挑瓦,认真且专注,在烈当头下晒出一身热汗。

 王老爹带领的工匠们手脚勤快,客栈西厢重新堆砌屋顶砖瓦的工程远比她预想的快了许多。“吊上来、吊上来!”一绳悬空垂下,一叠红瓦片迅速被绑好,再缓缓地往上拉起。

 “大小姐,这里重新堆砌屋顶砖瓦的工程比较困难,您也许得多等两。”王老爹比了比瓦片被吊上去的位置。

 “没关系,就劳烦您多费心了。”泉宛妍聆听着他的解说。

 由于专心听着王老爹的解说,她根本无暇留意到店小二正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近,也没留意到陌生男子眼神火热地凝睇着她,更不曾留意到原本吊在半空中的绳活结正有了些松动。

 陡地,绳活结一松,红瓦片笔直地急遽掉下,对准了泉宛妍的后脑勺。

 “啊!”“危险!”

 “当心!”

 见状,工匠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嚷声。

 泉宛妍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道利落敏捷的身影窜出。

 只见人影扑身而上,一把抱住她,惊险地逃开这一劫。

 她虽然平安无事,娇颜却已刷白。

 “你们没事吧?”

 几名工匠跑了过去,帮忙拉着两人起身,并检查两人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事…”泉宛妍惊魂未定地道。

 太可怕了!她刚刚险些丧命了呢!

 幸好有人及时救了她。

 咦?救她的人呢?

 男子站起身来,青色的衣袖破了一大半,出半截的胳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从胳膊上又深又长地往下划开。

 “你受伤了!”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受伤的。泉宛妍不安地道。

 “只是小伤,没什么大碍。”他镇定地回答,黑眸却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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