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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样紧绷的日子过了几天,钟缇依然不大搭理雷御。

 早上雷御趁着她还在睡觉时,回去原来的住所把她的行李搬了过来。钟缇睡醒时没看到他,还以为他终于受不了她逃走了。正心慌意时,就见到雷御身大汗地搬着一箱箱东西回来。

 她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但仍不开口说话。

 雷御对她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已经有五年不曾出现在他脸上。

 “这是你的东西,我怕你会需要用到,所以全搬过来了。我先放到客房去,你需要什么我再帮你找,好吗?”

 说的是够委曲求全了,就算是仆人也没这样低声下气的。

 钟缇却一脸淡漠地看着他,仿佛置若罔闻。

 雷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搬起箱子往客房走去。

 就在他搬动的同时,她瞥见了那个装录影带的箱子。她的神情一冷,伸手硬把那箱子扫落在地。

 “小缇!”雷御惊诧地喊。“小心你的手。”他抓住她仍包着石膏的右手,怕她伤了自己。

 钟缇却似着魔一般,冲到厨房拿了个铁水桶出来,然后抓了个打火机,就把那些录影带死命地往水桶里丢。

 “钟缇…”他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他将手上的录影带往地上一扔。

 回忆同时刺痛了她与他,尤其是雷御,他的表情好像被揍了一拳一样。

 他完全记得当时自己的眼神有多鄙夷、语气有多冰冷讥讽,眼前这些都成了刺伤他自己的武器,让他无所遁逃。

 他怎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残忍?心痛让他红了眼。

 钟缇不愿看他愧疚的脸,死命要点燃录影带,却怎么也点不着。

 “我来。”他的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他很快地将火点起来,第一卷带子很快燃烧起来。

 看着火焰噬掉陪她度过艰难岁月的录影带,她的脸上隐隐现出痛苦,然而,倔强的她只是沉默着。

 雷御看着她,眼神非常温柔。“没关系,以后有真实的我陪你,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钟缇眼眶一红,转身离开,不愿被那双深情的眼眸噬。

 月月月

 “雷先生,钟小姐在复健室坐着,就是不肯复健,你能不能劝劝她?”

 护土困扰的问题惊扰了在休息室等候的他。今天是钟缇第一天做复健的日子,她的手伤得太严重,必须借由复健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但是她不肯让他跟进去,所以他只好在外面等。

 “不肯复健?”他惊跳起来。“她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

 护士小姐一脸没辙地回望他。她实在同情这位雷先生,每次钟小姐回诊部是他陪着来,抱进抱出不说,每每总是深情地凝视着她,让她们这些护士嫉妒死了。

 只是不知道幸运的钟小姐为何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来不给痴心的雷先生一点好脸色看。

 “我去劝她。”雷御走了进去。

 钟缇就坐在复健室门口刚进去的地方,一脸漠然,看着他的表情好像等着看好戏一样。

 “小缇。”他敲起眉看着她依然有着疤痕的右手。“不复健没办法好的,你的右手需要借由复健帮助你回复正常功能。”

 “干么要复健?你不会做我的手吗?”她一脸挑衅地说。

 雷御叹口气。“我可以做你的手,你知道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但是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折磨我好吗?这样我会心痛。”

 她看着他痛苦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仍然因执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肯复健,那么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肯喽?”

 他看着她挑衅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她出一抹诡笑。“那我要你解散驰盛集团。”

 “解散驰盛?”他的眉头微蹙了起来。“这样将会有一千多名员工失业。”

 钟缇正要说“就知道你不肯”他却又开口了。“把它转手卖掉好不好?卖掉所得的钱由你处置,但给我一点时间找买主,好确定员工可以继续留下来。这样好吗?”

 “你真的肯?”她脸讶异地问。

 谁不知驰盛是他赤手空拳打下的山河,在这种正盛的时候把心血卖掉,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肯的。

 “怎会不肯?”他的笑容很轻松,是那种云淡风清似的笑。“比起失去你,这算得了什么?老天爷让我得回你,我感激得愿意把我的一切献上,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他那种无怨无悔的模样却让她生气起来。“等你做到再说,在这之前我不会复健的。”说完扭头就走。

 月月月

 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几天,钟缇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并不以为他真的会这样做。事实上她也只是要刁难他而已。

 他果然没有强迫她去做复健,只是自己问了复健师一堆问题,然后每天帮她做物理治疗。

 看着他专心地按摩着她的手,她其实已经不那么气他了。她感觉那些伤口慢慢地在愈合了。

 “你这么久不去公司,可以吗?”她忍不住问。

 “没问题,一切都在掌控中。”他头也没抬地说。

 此时钟缇的手机响起,她用左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何志坚哇啦哇啦地在鬼叫。“钟缇,你一定要阻止雷御,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疯了?她看他好得很啊!

 “你说什么疯话?我听不懂。”她说。

 “你一定要救救大家,你老公疯了…”

 她正要反驳说他才不是她老公,何志坚下一句话却让她将话梗在喉头。

 “他要卖掉驶盛集团!他真的要卖…天哪!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天哪!”

 卖掉驰盛?他…

 “你…确定?”她迟疑地问,头皮开始发麻。她仿佛看到一群驰盛的员工追杀她的“盛况”了。“当然!买主都来了,就等你老公来签约,还有假的啊?!天哪!老妹,生气就生气,有必要拿公司开玩笑吗?你这样一搞,我跟你嫂子会很惨耶。”

 “呃…”天哪,这下代志大条了。

 “总之,你闯的祸自己收拾,到时候被追杀别说我没警告你。”何志坚气唬唬地挂掉电话。

 钟缇差点被他挂电话的声音震聋了耳。

 “怎么?”他这才结束按摩的工作,抬起头来。

 “你…真的要卖掉驰盛哦?”

 “当然,我答应过的。”他一脸无所谓。

 “那…”她一脸迟疑。“那如果我叫你不要卖呢?”

 “好。”

 “你说得好简单,这样会不会让你的商誉大受打击啊?”她吐吐舌头,当初是随便说说,谁知他真的卖啊!

 “没关系。”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我可以处理。”

 钟缇在他无怨无悔的眼神中红了眼。

 “你这样…教我怎么跟你生气?”

 “可是又不甘心放过我,对不对?”他笑着说。“那我有个提议。”

 “什么?”她娇声问着,脸有些红。

 “嫁给我,把我所有财产变成你的,包括我自己。”他温柔地看着她。

 这回她的脸真的红了。“看在你很有钱的分上,我可以考虑勉强接受你。”

 月月月

 “李偶泱,你这个骗子!”

 一个清脆的咆哮声从新娘休息室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哈哈大笑着。

 “我哪有骗你?”

 “还说没有?你骗我跟雷御回去,结果…”

 钟缇说不下去了,干脆改以眼神狠狠地瞪着她。脸的暴戾神色与一身美丽的白纱不符。

 “结果自己就心软了,傻傻地答应嫁给他啦!?又不是我叫你投降的!”偶泱说着风凉话。

 “你不知道,雷御他…他竟然打我股!”钟缇困窘地说。

 “打你股?为什么呢?”偶泱的好奇心又来了。这些日子雷御可是把钟缇捧在手心疼着,怎可能打她?“他说因为我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打我。”

 “这样说也是对的啦!害我们那么担心,死了好多细胞,的确该打!”偶泱点头称是。

 “喂!你是站哪一边的?!”钟缇生气地问。

 “我是公平的旁观者哦!你这样做确实太任了,不管怎样都不该寻死…”

 “命是我的,我不想活也不行吗?”

 “不行!你以为只有你—个人试凄吗?你死了看不见、听不到,我们伤心难过你可会知道?!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哈,老大打得好!”钟缇被骂得气势整个矮半截。

 “好啦!你就乖乖当你的新娘,所有驰盛集团的员工都来看未来的老板娘有多美,你可要当个美丽的新娘。”

 “偶泱…”

 钟缇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嗯?”

 “感觉好像梦一样哦!这个梦实在作得太久、太久,十年了…认识阿御都已经十年了…”

 除了开心之外,钟缇也有些感伤,回首这十年的岁月,有爱有恨,织在她与他之间。这十年,有快乐、有悲伤,不只影响着他们两人,还影响到周遭的亲朋好友。

 雷御这些日子的确改变了不少,就连跟周禹兰间的母子关系也好上许多。仿佛母子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已经借着病房外母子的心而消失了。

 “至少结局是好的,你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偶泱说。

 钟缇不安地站了起来,拖着一身白纱,在房内踱着方步。

 “偶泱,客人…都来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你太紧张了吧,反正时间到、音乐一响,你就去结婚,何必紧张。像我,结婚那天还在圣坛前跟老公聊天,把那个神父气死了。”

 想到那个白发皤皤的老神父差点气绝的模样,偶泱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幸好没把他气死,不然今天就没有人来主持婚礼了。

 “不是啦!”钟缇略显激动地说。“我是说,刚刚雷妈妈去等一个重要亲友,不知道来了没。”

 “什么重要亲友啊?她那边不就是雷妈妈,和雷妈妈后来嫁的那个叔叔吗?还有什么亲友?”偶泱脸不解。

 “哎哟,不是啦!”钟缇急了起来。“你去帮我瞧瞧,只要问雷妈妈人来了没,说是我问的,她就知道啦!”钟缇推着偶泱出去。

 偶泱边走还边抱怨。“我看有鬼,你们这对未来的婆媳,好像在共谋什么似的,你老实说…”

 “你先去问了再说,今天我是新娘,我最大。”钟缇不得不出专制的一面。

 偶泱翻翻白眼。“骗人家没当过新娘啊!”不过她念归念,还是找人去了。

 钟缇一颗心开始紧张了起来。她跟雷妈妈邀了这个人来,会不会把雷御惹火啊?答案是肯定的。

 钟缇比谁都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此惴惴不安的原因。

 饼没多久,周禹兰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雷妈妈,人来了没?”钟缇一把扯住周禹兰的袖子。

 周禹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该改口啦!应该叫我妈才对。”

 “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来了吗?”钟缇拧着眉问。

 周禹兰回视她的眼神其实也带着紧张。“来了,我已经安置好他了。”

 “你说,会不会被雷御看到啊?如果婚礼前就被看到,阿御说不定会当场发火把人撵走。”钟缇想起雷御个性中火爆的那一面。

 一般人都以为他温文儒雅,天知道他一爆发起来,连山顶人都比他文明。

 尤其她们俩邀来的这个人,雷御根本当着人家的面,毫无教养地咆哮过多次。他今天会看在她的分上,忍一忍吗?“先不要让他看到嘛!我已经请志坚好好陪着他,不要他出来晃,他刚刚一直要过来找你,是志坚硬劝他不要过来的。”周禹兰说。

 “真拿他没办法!”钟缇了解地摇摇头。

 自从她受伤后,雷御简直把他性格中未曾出现的黏人个性一次展现,让她一直嫌他罗唆。他会想杀过来找她,也是预料中事。

 “妈,你去招呼客人好了。阿御就交给我了。”

 钟缇眼珠子一转,马上从手提包中找出手机,直接拨了出去。

 “老公,听说你想过来找我啊?…不不!人家说结婚前不能见新娘的,否则会不幸福呢!但我知道你会想我,所以我就陪你聊天啊…”钟缇边跟电话那头的雷御聊了起来,一边顽皮地跟周禹兰眨眨眼,示意她没有问题。

 周禹兰笑了,这两个人真是绝配。她悄悄地退出新娘休息室。

 月月月

 随着悠扬的旋律响远,一对新人终于站到圣坛前了。

 迂回了十年,终于要彼此相属了。

 “雷御,你愿意娶钟缇小姐为,终其一生爱她,无论富贵荣华、贫穷落魄,不弃不离吗?”一头白发的神职人员开始按照婚礼的程序进行。

 雷御深情地看了钟缇一眼。

 “我愿意。”

 “那么,钟缇小姐,你愿意嫁给雷御先生为吗?”神父继续问。

 钟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雷御原本深情款款的眼神出现轻微的指责,不过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无奈的警告。

 这个女人根本已经完全爬到他头上去了。

 “志坚哥每次都抱怨说神父重女轻男,我看是真的。你看他只要你不弃不离,可没要我不弃不离哦!”钟缇调皮地吐吐舌头。

 “你再不回答,下次他可没机会再‘重女轻男’了。”

 雷御轻瞟了一旁已经快白吐白沫的神父,寄予无限的同情。

 难道现在流行在圣坛前聊天吗?为什么最近老是遇到这种新郎新娘?老神父无奈地想着。

 “等等,我还没答应要嫁。”钟缇转头跟神父说了,然后又转回来面对雷御。

 “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再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不准跟我生气,一定要原谅我哦!”“不准跟你生气?你是说如果你又把自己的安全置之不顾,我也不能生气?”他眯起眼。

 “不是这种啦!你这人心机很重哦!”钟缇说。“我答应你不会再把自己的安全置之不理,但是你也不可以对我生气,而且还是气很久的那种。”

 “你就这么确定你会惹我生气?”雷御没辙地看着她。

 钟缇一脸可怜地说:“人家笨嘛!我先请免死金牌不行吗?不然我会常常担心惹你生气,那我的胃就会痛,然后就死翘翘…”

 “不准你说死!”雷御恶狠狠地瞪视她。

 钟缇吓了一大跳。看他一脸苍白,她才想到,这回受伤的事肯定把他吓得很彻底。她的心浮起一些愧疚。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能因为愧疚就不把话说在前头,否则,等一下他一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万一一气之下又对她生气,那她不就头大了。

 “好嘛!那你到底答不答应?”钟缇委屈地看着他,眼眶又红了起来。

 雷御见状,整颗心都软了。

 “不准哭。”他恶声恶气地说。“我答应。”

 钟缇破涕为笑,搂住他就亲了上去。

 “我还没有宣布你们为夫…还不到亲新娘…不,我是说…亲新郎…哦,天哪!”

 一旁的神父简直快昏倒了,这场婚礼又是一个不照规则来的婚礼。这些年轻人若是这样,何苦要来这里结婚,折腾他这老人家呢?!

 或许是退休的时候了吧!

 老神父无奈地摇摇头。

 月月月

 婚礼在有点混乱的状况下完成,接下来就是男女双方家长的致词了。

 “现在我们请男方家长代表,雷鑫,也就是新郎的父亲来为我们致词。”司仪宣布着。

 雷御整张脸变得非常僵硬。

 雷御的父亲可以说是他的地雷,他至少有五年没见过他了。因为,雷御一直不肯原谅父亲从小对他的折磨。他更不能原谅他总是利用他操控着母亲,让母亲不得自由。

 他甚至没想到此生还有看到他的机会。

 钟缇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低语。“你答应过不生气的哦!”听到她温柔的语气,雷御侧过头去注视他的新娘,她贴靠着他的身子是温热的,与他五指握的手指是柔软的。

 想到这个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此刻能够活生生的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他对神的感谢实在远胜可一切。

 既然神都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得回他心爱的.女人,那么他又有何道理非要坚持仇恨自己的父亲不可?感觉到他放松下来,钟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要生气嘛!等一下你想怎样都行,不过不要跟我生气哦!”钟缇撒娇地偎在老公身旁。

 “怎样都行吗?”他扬起一道眉,恶地问。

 钟缇虽然觉得他问得很恶,仿佛想算计什么,但一时之间也只能答应他,以免亲爱的老公真的气死了。

 “对。”她用力地点点头。

 雷御转头正视前方。“记住你的承诺。”

 圣坛边,雷鑫正在致词,父子的目光首度会,雷御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不过,雷鑫的脸上却激动得几乎落泪。他知道,他从儿子这里得到一个机会。

 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钟缇则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原谅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原谅也是卸下心里重担的开始。任何人都可能需要再一次的机会,不是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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