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偏偏,人事已非,她再也不能沉溺。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不必这么关心我。”她强
自己别开脸,冷淡地回答,努力忍住泪意。
“云娘,跟我一起走。”东方情再次道,语气里添了抹强硬。
“我不要。”她站起来,背对着他。“张伯对我很好,我待在这里也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云娘…”他站到她身后。
“我不会跟你走。”她垂着脸低语“谢谢你…
这么关心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可以当作从来没遇见我,继续你自己的路。”
东方情扳回她的脸。
“你留在这里,柯无双很可能继续找你麻烦。”
他皱着眉,不懂她为什么不肯离开。
“没关系,她伤害不了我的。”
他盯着她固执的脸。“为什么不肯离开?告诉我实话。”他附加一句。
“我…”她很想编一个理由,可是只要他一认真地看着她,她脑袋就会一片空白,什么也编不出来,只能说实话。这个缺点,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没改过,让她根本无法隐瞒他什么事。
“云娘。”他再唤一声,如果她不说实话,他决定强制带她离开。
“我有事要办,现在不能走。”她很快地回答,退开一步“不要问我什么事,我不会告诉你。你不要再这么关心我了,我不需要!”她叫出来,再度别开身。
讨厌,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固执的一直问她?
东方情盯着她好半晌。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也许几天,也许要很久,我不知道。”
“你要做的事,跟柯家有关?”他再问。
犹豫了下,她点点头。“是。”
东方情不再问,将她转回来,摘下
上那条有着青龙标志的玉带交给她。
“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什么事,只要拿了这条玉带,到城里任何一家有‘青’字为店号的商家,他们就会尽全力帮你。”她不肯走,他只能这么帮地。
“‘青’字的商家?”
“例如…青华葯铺、青东客栈等等。”他举例。
“你到底是谁?”她怀疑地问道。
“东方情。”他又看了下她的脸,很满意地发现她脸上的红印已经完全退了。“如果柯无双再找你麻烦,就不要再待在这里。另外,玉带收好,别遗失了。”
“嗯。”她点点头,知道他要走了。
“我不会马上离开这里,如果想找我,可以带着玉带,那些人会帮你找到我。”他再次
代。
“我知道。”她咬了咬
,送他到门口,忍不住问:“告诉我,这几年…你过的好不好?”
“很好。”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吗?”她垂下脸,
边牵出一抹好温柔的窒息“那就好。”
原本,她还考虑告诉他柯渡飞的事,但是,他要走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么报仇的事,就让她来吧。
能够再见到他,知道他没事,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十年来为他
夜夜担忧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只希望…从今以后,他都会过的好,不再有劫难。
***
夜深入静,柯家堡里一片安详。
十天的杂役工作,足够她了解这个堡的地形和所有人的作息,从别人“秘密”的口述里,她也知道,堡里有一座密室。
墨砚刀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刀,柯渡飞不会将它放在自己的卧房里,而会将它收藏好,因为它太贵重、也得来不易。
得来不易…她冷笑。能让他泯灭人
血洗叶氏一家,的确得来不易。
她换上夜行装,悄悄出了房门。
总管说,堡主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到附近的牧马场去查账,大概要明天才会回来,那么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机会。
堡里的巡逻大概半个时辰会走完全堡一周,那么等巡逻的人经过后,她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确定刀在不在密室。
叩,叩,哐!
堡外传来敲更声,几名堡里的护卫提着灯笼,沿着走廊巡视而过。
她躲在假山后面,等人全走过了,她马上潜上走廊。
密室的开关…她记得那天看柯渡飞打开过,就在门的右下方,有个暗锁,她往下寻找…
一声低扣的回转声,密室门应声开启,她马上进入。
整个密室里只靠一颗夜明珠做为照明,她一眼望去,密室的架上,摆
许许多多的刀剑兵器,而放在最里头中央位置、以刀架架放着的,正是一把通黑薄刀…
她记得墨砚刀刀身如墨漆黑、外形如剑尖薄,击声清脆如弦,却锐可断石。
她小心地走近,想确认那是不是真的墨砚刀。
站到刀架前,她拿出匕首,轻轻往刀身一划。
那把黑薄刀忽然发出一声如拨弦的脆音,匕首应声而断。
是真的墨砚刀!
她心一喜,手才碰到墨砚刀,机关马上被启动,十数枝箭由密室两边疾
而来。
“啊!”她连忙闪开,却没完全痹篇机关,跳过箭矢
击的范围,她才想冲出去,却在门口被长剑的机关刺中。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有人潜入堡里!”
糟了!
她心一凛,按住
腹的伤口,忍着痛想在堡里的护卫涌来之前离开,却来不及了…
“大胆刺客,竟敢夜闯柯家堡,来人,捉住他!”
数名护卫赶到,马上围住她。
她手无寸铁,衣袖用力一挥,数道白色粉妆马上飘向众护卫。、
“这是什么?啊,好痛!”护卫顿时抱着身体哀嚎,兵器全部落地,她趁机跑开。
“来人,捉刺客!”
包多护卫涌来,她逃无可逃,
间不断
出血,她
息着,眼神渐渐散
。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小心他会放毒。”众多柯家堡的子弟将四周的通路全部堵住,让她跑不掉,但也不敢贸然接近。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
捡起那些人掉在地上的剑,她抹上毒粉,随即冲向通往后院的拱门。
“格杀勿论,绝不能让刺客跑掉!”柯无双也赶来,马上下令。
她头昏眼花,连拱门都还没到,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她一恍惚,手上的剑被挥开,狼狈地跌到地上,滚向另一边。
无情的利剑再度刺向她,她没有力气再躲、也无处可躲,只能闭上眼低叫出声:“啊…”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人影快速窜入,连续几道飞踢,踢开了围住她的人墙,然后抱着她就纵身跳出人墙之外。
“来人,快追!”柯无双率先追出堡,所有人马上跟出去。
***
他的身手利落而迅速,先点住
道替她止血后,在柯家堡的人尚未追出时,他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隐约中,她知道他抱着她跳过几处院落,然后闪进一道门,那道门在他们进入后马上被关上。
“堂主。”
“清除我来的痕迹,吩咐所有人戒备。”他沉声命令。
“是。”
交谈声消失,她被抱人一间厢房,意识逐渐模糊。
“云娘?”他将她放上
,轻唤着她。
她挣扎着想看清楚眼前的人,但是…眼皮却愈来愈重,让她无法琤开眼。
“云娘,是我,别担心,你安全了。”听见他的声音,她不再挣扎。
“墨…墨砚哥…”她含笑低喃,语音消逝,她也昏了过去。
她
了不少血。
东方情不再迟疑,在揭开她面罩的同时,也除去她身上的夜行装。顾不得男女之别的翻开她贴身兜衣,按住她伤口,取来云
宫特制的金创葯迅速敷上,一边运起真气,护住她心脉。
伤口的血很快被止住,幸好伤口不算太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转而侧向她手腕上的脉搏,缓缓收回内力。
上完葯,他取来纱布包好伤口,然后将她的兜衣重新绑好,这才开始整理她的衣衫。
他似乎总是在替她疗伤…再这样下去,替她上葯会变成一种习惯。他好笑地想。
咦,这…他拉出她脖子上的细绳,这才看见她一直藏在
口的东西…一个穿着红蟒袍的布娃娃。
东方情震惊地望向她的脸。
他抚着她的脸颊,每触到一处伤疤,他的心就像被刺了一下。
在她身上,也有着大小不一的疤痕,只是不像脸上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深,有些疤痕淡得快要消失,不细看不会发现。但,为什么那么多?
东方情必须咬紧牙关,才有办法替她拢好衣服。他的心绪太
,看着她身上的伤痕,他心痛的几乎无法承受,双手也止不住颤抖。
世事会改、容貌会变,但他对她的感情太强烈,身体的直觉反应不会骗人,加上有这个小娃娃,他脑葡定,她一定是“她。”
云娘和云儿只差一个字,他怎么会没想到?
她就在他面前那么久,而他居然一再让她在他眼前受伤!东方情悔恨得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而她应该认出他了,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反而避着他?
这些伤,都已经存在很久了,难道…是在那一夜留下的?
懊死!柯渡飞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他很想马上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此刻他只能先好好照顾她。由此刻开始,他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拉过被盖上她的身体,他坐上
沿,伏低身,小心翼翼的搂住她。
“云儿,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倾近她耳畔,他沙哑地道。
失去,一次就太多了!
***
“墨砚哥哥,那是什么花?”
“那是绣球花。”
“绣球花?”她拉着他一同跑过去,倾近去看。
“好可爱哦!”“关于绣球,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他弯下身与她平高,一同看着娇
的花朵。
“想啊想啊!”她兴致
“什么故事?墨砚哥哥快说!”
他拉着她到亭子里坐,不让她晒到太阳,纵容着她活泼的举止。
“古时候,有一名富家千金,决定用抛绣球来挑选自己所要嫁的对象,那天很多王公贵族、富家子弟都来参加,希望可以捡到绣球,结果后来,却是由一个乞丐接到了她的绣球,那名千金小姐就决定嫁给这个乞丐。”
“真的?!那他们有没有过的很快乐?”
“没有,那个富家员外反对,他认为自己的女儿那么娇贵,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乞丐?!根本门不当、户不对。”
“啊,那后来呢、后来呢?”她扯着他的袖子,急忙追问。
“后来,这个富家干金离家出走,还是坚决嫁给这名乞丐。”他低头望着她。
“后来呢?”
“后来,因为国家打仗,这个乞丐就去从军,立了很大的功劳,成了大将军,让这名跟着他试凄的
子,终于能过好日子。”简略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心酸,他直接跳到完美大结局。
“啊,真好!”她
足地笑了,因为有情人终于可以在一起。
他瞧着她
足的表情,摘下了一朵绣球花,别在她发上。一名粉妆小佳人,配着一朵粉
的小花,更添几分丽
。
“漂亮吗?”她圆亮的大眼希冀地望着他。
“很漂亮。”他含笑点头。
她一下子笑开。“墨砚哥哥,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哦!”用力抱住他。
“我也最疼小云儿。”他轻点了下她鼻尖。
“我不小了,”她嘟起
“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呢!最近叔叔和婶婶老要我改口,说我要叫他们爹跟娘。”
“那你有没有乖乖改口?”
“有啊,而且娘告诉我,成亲后就算大人了哦,你不能说我小。”
原来她的重点是在这里啊。
“好吧,你已经长大了。”他忍住笑,又补充一句:“但是在我眼里,你还是小云儿。”
“我是大云儿。”她不平地争辩。
“小云儿。”他坚持。
“大云儿啦!”她嘴一瘪,快哭了。
“可是,我长了你六岁,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比我小、是我的小云儿,让我疼、让我宠,是我的小
子,这样不好吗?”他柔着声,低眼望着她。
她的不
很快被蒸发掉,只剩下小小的羞怯,和一点点被他
哄的甜。
“墨砚哥哥,你不介意我不够庄重?”
娘说,她的
子一点都不适合当叶家未来的主母耶,只像个小孩。
“当然不。”他要的,是一个让他衷心喜爱,能宠能逗能纵容、不会死守着礼教,充
活力的
子。
“爹说,我都被你宠坏了。”她努力板着脸,依大家的说法,他实在对她太好、太纵容了。奇怪的是,为什么大家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能宠坏你才好。”他轻啄了下她
瓣,很满意每天都能在她脸上看见笑容。
“啊!”她低羞地叫,眼睛连忙瞄着四周。
“怎么了?”
“没有人偷看到吧?”她好担心地问。
“偷看到又怎么样?”他不解。·
“很羞人哪!”她喔道,白了他一眼。“墨砚哥哥不可以害我丢人。”
“我害你丢人?”他顿时僵住。“你不喜欢我…”
“喜欢。”她按住他的嘴,瞄了瞄四周确定没人偷看,才微红着脸,低声道:“我喜欢你…亲我,可是被人看到的话…会被笑。”
原来是这样。他心一松,拉下她的手‘
“谁敢笑我的小云儿,我就罚他去扫后院十天,让他以后不敢再笑你,好不好?”他逗着她。
“不好。”她嘟着嘴“这样别人就会说我仗势欺人了。”
“很好。”他却很满意。“大家最好知道你是我要保护的人,谁敢欺负你、让你伤心,我就饶不了他。”恶势力,哈哈。
她又瞪他一眼,然后终于被他故作强壮的姿态给逗笑。
“墨砚哥哥,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宠坏我。”
这下不只别人,连她都觉得自己幸福的太过了。
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得寄养在叶家,但她未来的公婆疼她一如亲生女儿,而她的未婚夫也疼她疼的只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来送她了,有多少孤儿能像她这么幸运?
“你是我的
子,不宠你要宠谁?”他轻笑地捏捏她鼻头。
“啊…会痛啦。”她哇哇叫。
“那这样。”他低头吻住她的
。
“唔…”她低咛一声。不管了,她喜欢墨砚哥哥亲她、疼爱她,别人怎么说她都不理了。
***
他曾经立誓要保护她一辈子,然而他却错失她十年,让她受尽苦楚,变成现在的样子。东方情自责不已。
一整夜,他握着她的手,守在她
前寸步不离。
夜里,她开始冒冷汗,额头有点发烫,开始无意识的呓语。
她的话,模糊的让他听不清楚,但他最担心的,却是她身体忽冷忽热的反应。
“堂主,这位姑娘体内似乎有某种毒素,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也不容忽视。她
失太多血,大大削弱她的体力,让她变得异常虚弱,我只能想办法稳住她的伤势,但无法法除她体内那些毒素。”
半夜被传唤来的大夫恭敬地回答。
“就先稳住她的伤势,其他的以后再说。”东方情果决地道。
“是。”大夫连忙拿出葯箱,准备针灸。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东方情与大夫留在房内。在大夫针灸的时候,他就在旁观看,稳着不止她
动。
半个时辰后,大夫收起银针
“这样就行了吗?”东方情看向大夫。
“暂时没问题。属下会命人煎葯按时送来,请堂主务必让这位姑娘服下。”大夫说道。看堂主对这位姑娘的关怀程度,让大夫一点都不敢怠慢,倾尽全力要医好她的伤势。
“我会的。”
“那属下先告退。”大夫退了出去。
针灸后,她睡得比较沉,但仍不算安稳。
东方情取来
巾,擦掉她脸上的汗,然后察看伤口,发现原先的葯被汗水濡
时,他马上帮她换葯。
以这种情况看来,在她伤口结痂之前,最好不要移动,连
带都不能绑,否则一定会牵动到伤口。
懊死!她一个人跑去冒险,最可恨的,是柯渡飞再度伤了他的人;新仇旧怨,他绝不会少算任何一件!
“墨…砚…刀…”她低低呻
,眉头紧紧皱着。
“放心,我一定会拿回来。”他按住她的手,沉稳地在她耳畔说道。
她轻吁出口气,眉头松开了,手不自觉反握住他的,这才沉沉人眠。
“云儿,不要再担心任何事,只要快点好起来就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东方情保证,接着在她额上轻吻了下。
她
角微微上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