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由少女一变而成为少妇,竟有如此大的不同。
深秋的院子里一地绛英,花灵扫着落叶,回忆那段日子:王栋教会了她品酒,带她一起去写生,在山巅,在海边,在草芒间;她游玩时,她沉思时,他利用时间作速描或精致的素描,并且拍下无数的照片和幻灯片。她知道他画了好几大本的素描簿,不
好生佩服。虽然他从不邀请她参观他的工作成果。但她实在太
足于这段自由的生活,所以一点也不介意雪钗的批评:“太吝啬了吧!居然连起码的欧洲
月都没有。我以后绝对不要相亲结婚!”
“你预备和谁去欧洲,王梁或是赖亚航?”
“别提啦!”雪钗抱住头。“一想到他们两个,我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将自己分成两半,或多出十二个小时。”
“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的。”
“我也没办法,他二人都无法使我全心全意去爱。”雪钗一分析起男人啊,比之营养师分解各类营养素犹是
道。“王梁的身价好,可惜本人不怎么样,认真要比,王家三兄弟反而以你老公长得最好看最有味道,其他两个若非生在富家,绝对娶不到像我这样的美女?笛呛娇刹煌耍Т袅耍У媒膛诵朔埽植恢劣谔卟豢膳剩胛易畹嵌粤耍铱囱右膊磺睿上О Γ ?br>
“怎么你也会叹气?”
“谁叹气了?我在思考该怎么说才恰当。”雪钗目不转睛将她打量起来。“花灵,以前我们一道去逛街喝茶,男生都先注意到你还是我?”
“我不记得有哪个男生曾在大街上对我发出邀请,倒是你,常有男生借故要认识你。”
花灵说的是真实情形。
“那是你害羞,从不正眼看男生,人家当然不敢冒昧亲近,或许是…你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你少神经了,我才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你今天怎么搞的嘛,想改念心理学啊?”花灵很擅于将话题由她身上移走。“那个赖亚航到底怎么样了?”
“他把我们两个人作了一番比喻,说:你似玉般典雅,我如钻石耀眼。男人第一眼会先注意到我,而且很骄傲的将我炫耀于周遭好友,好比钻石戴在手上,手部的动作变得特别多。而你呢,被男人贴身藏在
膛,不轻易现给人看,因为钻石有价,玉无价。”雪钗难得
出
气的表情。
“你别信他
讲,胡说八道!只有大傻瓜才当着女朋友的面讨论女生,他分明故意逗你玩的。”花灵拒绝相信她所不愿意相信的事,当成一个笑话,听完就笑。
雪钗比她的家人了解花灵多些,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或故意矫情,心先放下了一半。不过,花灵的定
可真强,以赖亚航的品貌出言赞美她,她听过以后居然无动于衷,显然打心眼里从未有一丝赖亚航的影子。
这触动了雪钗长久以来就有的疑虑,对花灵的个性感到怪异,她曾经故意安排,同时邀请学校有名的学生王子和有名的丑八怪到家里来,花灵同时见到截然不同的两位男生,她脸上的表情和对待两位男生的态度不分轩轾,连说话的温柔声调都一样,害得那位丑男差点当场向她求婚。
事后雪钗问她感想,她只说:“我不会以貌取人。”
“哼,虚伪!”雪钗心服口不服。
“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觉得人的品
更重要。”
雪钗才不相信“外貌不重要”这等
说,到底花灵是“众生平等”的拥护者呢?还是“跟我不相干的人在我眼中一律相同?”雪钗很想找出答案。
“你家给人的感觉很好。”她四处看了一下。“请了哪位设计师?”
“是阿栋啦,还有他的朋友宋问和沈约也帮了很大的忙,有些家具还是阿栋亲手设计的,他说自己要用的东西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它的样子。”
“看情形你过得
不错,很幸福嘛!”
“是啊!”“他对你很好吧!”
“是啊!”如果不去苛求,花灵现在是幸福的。
紫薇花落尽了,她才恍惚想到自己结婚已有三月之久。原来人的韧
甚强,自然而然便适应了婚姻生活。这大半得感谢王栋,没有让他那些怪朋友来麻烦她,只除了宋问和沈约,而这两个人她倒也不排斥。
沈约是琉璃工厂的小开,他对花灵表明了不欣赏“太女人气了一点!”他说,只淡淡和她聊过一回有关于王栋的事。
“我想你也知道你嫁了一个好丈夫。阿栋本身才气纵横,我们这些人中就属他最有前途,更难得的是,他肯帮助其他穷艺术家。去年我家工厂接不到订单,维持困难,是阿栋说服了他父亲采用一系列‘孙悟空’造型的琉璃瓶装上糖果、巧克力外销日本,这是极大胆的尝试,成本很高,卖价自然也高,只敢存着浅尝即止的心理,结果却一炮而红,他相准了日本人对孙悟空的喜爱,解了我爸燃眉之急。”他送了一尊水晶佛像作为结婚贺礼。
沈约说王栋的好,从不当王栋的面说,并非谄媚之
,花灵对他颇有好感,而他依然故我,很少主动与她攀谈。
宋问则不,他亲切、健谈,脸上不时带着微笑,而且总不冷落她,主动将花灵引人他们的话题中。
“阿栋,你太太真不错,对我们这几个烦人的不速之客没摆架子不说,还有吃有喝。”
他会问她惯常做什么消遣,下次来就带给她一蓬活泼泼、白灿灿的水仙百合。
“阿栋,带花灵来艺廊走走啊!”宋问主持一家“时空艺廊”无名艺术家的作品居多,却有一定的水准和不错的评价,听说营运成绩还令人满意。
他们去的时候,却为了“天堂鸟”与“天堂鸟蕉”争辩了一番。
“叫天堂乌有什么不对?”宋问不服。
“当然不对。”花灵柔声静气的说“天堂鸟是鸟名,天堂鸟蕉才是正确的花名,因为它的叶形酷似芭蕉、美人蕉,整个花序像极了昂首的冠鹤头,与天堂鸟扯不上关系吧!只是一般人因循成习,错的反成了对的。”
宋问哈哈大笑。“第一次听你开口说这么多个字哦!应该庆祝!”将他店里装饰的白玫瑰与
黄天堂鸟蕉
出十来枝扎成一束,大声说:“送给这里最美的女生。”
花
为自己心头居然浮现甜蜜的感觉而不安了好一会。
“最美的女生,在哪里?”王栋故意东张西望。“我怎么没看到?”宋问仰头笑眯了眼,花灵巴不得各在他们脚上踩一脚。
王栋可说是很不一样的丈夫,单是吃饭一项便可看出端倪。新婚燕尔,花灵像所有的新嫁娘一样刻意表现过,后来才发现他最爱吃的竟然只是一碗作料简单的牛
面。他有一次就表明的说:“不要一天到晚为吃饭的问题烦心,我不挑食,也不愿意你把大好光
浪费在厨房里。
我的太太不能变成黄脸婆,想吃好的上餐厅便行了。”
月期很快过去了,他重新投入自己的艺术领域中,在生活上又不需太仰赖
子,因此,除了偶尔上公婆家或回娘家走走,她突然多出许多时间来。
花灵开始用很多时间看闲书,但不久就厌腻了;学雪钗逛一天精品店,徒然呼累。后来她去上纸黏土班,做了一个女娃娃,很像她自己,又做了一个男娃娃,很像王栋,两个娃娃并坐在小小的摇椅上,最后摆进柜子。
王栋第一天便瞧见了。看了半晌,说:“还可以,只可惜你的本能尚未觉醒。”
她若追问,他即摇头否认他说过那句话,去干自己的事了。
她又去学开车,有了执照后驾着伯父送她的霞红色小轿车行动更方便了。然则她学什么都没长
,先后缴了五、六项学费,多数送了老师加菜。
谈到
花吧,花灵很喜欢自然开放的花卉,兴来也自己剪花
瓶。山茶花开时,她用窄口的长瓶
上盛开的山茶花,松枝孑然独立于山茶花后面,含苞的白梅优雅地横斜于山茶花之侧,随手拈来,自有风韵。所以,对于纯粹只为了摆出奇特的花姿而将花叶作不自然的剪接的
花
派,她去两次便不去了。
结果一直找不到足以让她热情投入的事情,花灵也要怀疑自己是否一无是处了?
王栋几乎不过问她在学什么,她彷如乏人指引的
途小孩,又恰似坐监二十年刚被放出来的囚犯,面对大千世界除了兴奋,还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有时她问他:“我去做xX好不好?”
他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后来便不耐烦的申斥:“你的喜恶你不能自己决定吗?还有,拜托你别再
出那种无助的眼神。你不再是被管得动弹不得的小女孩,我也不是你的监护人。你想做的事,只要是合情合理,说上一声就够了。”
花灵茫然了,谁又知晓拥有太多的自由会令人如此不安,害怕自己作下错误的决定。
冬日,她兴起学纤
衣的主意。那天刚好宋问来了,她一时大意又溜嘴问人,宋问倒是附和她说:“很时髦的主意,织两件情侣装,你和阿栋一人一件刚好。”
“你不觉得学织
衣太老式了一点?”
“人类在画布上作画有上千年的历史,你老公不更老古董?”
“那不一样,艺术是永恒的。”
“
子的爱心也是永恒的。”
反观王栋,从头到尾不接口。
花灵真不明白,他是她的丈夫,为何比外人更吝惜给她一些建言?难道他看不出来,她一直在努力想做一个与他相匹配的好
子啊!
他这样子,使她感受到被漠视、被遗弃般的痛楚。她很生气,学织背心也织不好,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想,即使哪一天她开着直升机从他眼前飞过去,他抬也懒得抬一下眼皮,更别提会为她的勇气鼓掌喝采。
于是,花灵放弃了,不再去学一大堆东西讨好王栋,回到以往读书、弹电子琴的日子,闲余上街走走,成了宋问的“时空艺廊”的常客。.
“漂亮的太太又来了,
!”宋问惯常在小办公室接待她。“喝茶还是咖啡?”
以前她习惯喝咖啡,现在则对宋问泡的乌龙茶上瘾。
“教我泡茶好吗?”
“好啊,今天我们上中国茶道课。”
“上次你不是教我,艺术家的眼光不能偏狭,今天你却犯规了,教人家茶道怎可只提出中国茶道这一节?”
“捉我小辫?口你愈来愈不尊师重道了。”
“我没有正式拜你为师喔!”
“能者为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嘛!”
“也行,除非你对中、
茶道能解析出它们同异处来。”
“考我?唉!收这种学生也算遇人不淑吧!”
花灵细声笑了。过去的她十二分端庄,很少笑,笑亦不
齿,而今则不时有点好玩似的笑着。这绝非指宋问是只会逗女人开心的轻浮家伙,而是同他相处时,自自然然就有如沐春风般的安详自在。
能使人感觉到舒服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当时的她只有这个念头。
宋问的店隔成两部分,一方卖书,一方卖雕塑、陶瓷艺品之类,所以对各方面的知识都非常丰富。教人佩服的是他从不卖
,或溜几句门外汉听不懂的术语,只当成故事一样在闲
谈中说给她听。
他介绍花灵看的书,她都会找来看,逐渐地也能同他聊上几句,如此更
起她内心的热情,下工夫去接触这些艺术品。虽然他嘴上不说,然而他明亮的眼眸却已告诉她他的
赏,鼓励她的用功。
“谢谢你,宋问,你对我真好,肯教我这么多。”
“哪里,你问王栋,他一样会告诉你。”
“他不会。”花灵几乎自语的说“我时常不了解他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似乎也无意让我了解。我们太早结婚,根本还谈不上了解便做了夫
,这使我惶恐,而教我不安的是他很安于现状的样子,为何他一点也不
惑?”
“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阿栋可能不晓得你心中的不
。”
不
吗?花灵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理,不是不
,也非满意,或许这是大多数已婚男女都会有的矛盾心情吧!
“阿栋这阵子又开始忙了,他是工作量很大的画家哦!”为什么王栋的朋友总说他好不说他坏?花灵不懂男人的友情。
下午,雪钗约她去茶楼,竟带赖亚航一道,使她兴致大减。她不讨厌赖亚航,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不,那不是男人爱慕女人的眼神,倒有几分似侦探的眼睛,不断在研究这位当事人有无说谎一样。
私底下她明白告诉雪钗:“我觉得赖亚航怪怪的,拜托下次别再带他来陪我们喝茶。”
“没办法啊,他说你长得很像他的亲人。”
“你很清楚,我们没有法国亲戚。”
“有一个也不错嘛,去法国玩方便多了。”
“雪钗,你又来了,不听明白人家话里的重点,只管拣好的听。”
“这正是我聪明的地方,所以我比你快乐。”
这倒是,雪钗永远有法子使自己快乐,即使周旋于数位男友之间,嘴里时时嚷嚷:“烦死啦!烦死啦!”时间一到,她又化好妆开心地赴约去了。
花灵永远学不会她的洒
。
王栋一周两次由父亲的公司回来,洗过澡后,马上展开和煦亲切的笑容抱住她。
“洗去一身的市侩味,舒服多了。”
“不喜欢就别去嘛!”
“我们要生活啊,何况我宁愿付出脑力获得代价,也不要靠父母资助。”
“我也去上班好了。”
“不行。你不适合朝九晚五的工作,那会磨掉你的
灵。”
“适不适合总要做过以后才知道。”
“花灵,你不用为钱担心,我的财产全公开在你面前,还不够我们生活吗?”
“你怎么赚的?光靠卖画能月入十数万元?”
“现在当然还不可能,我的名气还不够响亮。”王栋带着揶揄的口气说。
“那你告诉我嘛!”
“以后再告诉你。”他紧倚着花灵,嘴
几乎贴在花灵的耳朵,说:“想不想当你老公的模特儿?”
“哪一种的?”
“当然是
光衣服那种的,不然有何看头!”
花灵没瞧见他眼里
是恶作剧的笑意,马上挣脱他,站起身走开。
“怎么样呢?”
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不单是王栋的要求,更气人的是他跟来家里的模特儿,莫非也
裎相见?这想法对她的刺
太深了。
“你答不答应,总要给我一个答案吧!”
“你…你…恶心死了!”
“恶心?这是艺术耶!”他一脸恐怖的说“我的太太居然说艺术恶心!”
“我指的不是艺术,是…那件事…”
“哪件事?”他假笑着。“噢!是模特儿
身这件事,你吃醋了!”
“我没有。”
“你没有才怪!我还是放弃好了,免得晚上没饭吃。”
花灵气嘟嘟的,切菜时血染玷板,王栋又心疼又好笑:“你放轻松生活好不好?连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都分不清楚,真是的!”
花灵眼中早蓄
了泪水。
“我知道要改变自己不是短时间内做得到,只希望你不要以为我会强迫你去做讨厌的事,我没有那么霸道。”王栋帮她贴上胶布。“今晚换我来做饭。”
“你会吗?”
“应该会吧!‘没吃过猪
,也看过猪走路’,古人说的。”
“我吃过猪
,没看过猪走路。”
“改天带你去看。”
“你说真的假的?”
“假的。”他哈哈大笑指着她:“你又上当了!”
花灵也笑了。真的,她很愿意自己在丈夫面前也能同他一样轻松洒
,但总有些事发生影响她的心情,只因她跟他是夫
,不是朋友,在乎的自然也就多了。
一天夜里,她睡到一半发觉王栋一直没回房,下楼找他,结果正巧撞见他和头发很长的张小榕从地下室结伴上来,两人之间所
出的默契与彼此认同的气氛,正是她与王栋之间所缺乏的。
王栋让那女孩在客房过夜,告诉花灵她是新来的模特儿,K大的学生。
就这样?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翌晨,她醒来时张小榕已在厨房用她的杯子泡咖啡喝,见了她也不打招呼,她不晓得学艺术的女生是否都像张小榕这样随便,总之她心里不舒服极了。
我讨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家里多出一个女人!
我讨厌客人不像客人,
用我的东西!
花灵没有办法这样向王栋咆哮,冷着脸过了好几天。
“花灵,你…”他向她求
,她冷冷的没有反应。
“对不起,我不舒服。”
“今天是哪里不舒服了?”王栋正视她空茫的眼神。“其实你是心情不好才正确,到底是谁得罪了你,你说啊!你已经有好几天对我爱理不理了,结果你一个理由也没给我,就冷着一张脸。我最怕你这样子!”
“我没有。我不说。”
“那我们今晚就耗到底,反正我也睡不着。”
花灵瞪着他。“你的手在干什么?”
“替你按摩,使你情绪转好。”
“我很好,用不着你
手
脚。你去找你的老相好!”“什么话?”他脸色一变。
“人话。”
王栋冒火的跳下
,坐在单人椅上生闷气,可是他一抬眼就瞧见
子委屈的面孔,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地了?
“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花灵,我受不了你跟我冷战。”
“谁冷战了?心情不好也不行吗?”
“为什么心情不好?总有理由吧!”
“没有。”
“你这样子,谁都没办法跟你沟通。”王栋很不快。“你为何不能痛痛快快吐出
中的话?如果是对我不
,就大声说出来,跟我吵一架都好,你偏不,筑起一道玻璃墙,教我看得见却又摸不着,使我心焦,让我烦恼。你究竟怎么回事,没有勇气吗?还是沉默惯了,畏缩惯了?我很可怕?很残暴?所以你有话不敢说?”
一连串的问句均得不到回应,花灵似一尊洋娃娃坐在
中央。
王栋坐过来,抬起她下巴,催促道:“说啊!把你心中的话说出来!沉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不是你的伯父,我不会伤害你…”“没有人能伤害我,你走开!”似被拔了须的猫,花灵恼怒起来。“没有人能够伤害我,没有。”
王栋瞬间捉住要害,往下深掘:“你太自大了!其实你内心比谁都清楚,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伤害你。只因你太在乎自己的出身来历,有人稍微一提及,你便忙不迭的在自己四周筑起玻璃墙,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谁都无法跟你沟通了,连我这个丈夫都只有懊恼的分。可是,花灵,你这样便赢了吗?不!
你永远是个输家,你遇事只知逃避.你是懦弱的、易碎的…”
“你
讲…”
“我
讲吗?好,你敢大声说出心事?你不敢吧!”
“你太过分了!”
“看吧!你不敢!”
她被
出了眼泪。
“你这可恨的人,从来都不尊重我,随随便便就带女人回来,我不管她们是什么模特儿。没有知会一声,家里突然蹦出一个女人来,太差劲了!现在,你又揭我疮疤,看我痛苦你高兴了吧!你高兴了吧!”
花灵情绪失控,伏被大哭。
“你这不是说出来了!”王栋轻抚她背。“我不知道你会在意那些女人,没事先向你介绍是我疏忽,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你不要碰我,走开。”她讨厌自己一副可怜相。
“我也在学习做一位丈夫,有些时候需要你来指点我,你不开口,我就以为你不介意,照单身时的习惯做了。”
花灵哭了一会便克制自己,感觉王栋也躺下来,一手拥住她。
“答应我,花灵,以后有心事直接说出来,好吗?”他轻轻淡淡的说“人生没有你想像中的沉重悲惨,你心灵的包袱唯有靠你的双手拿掉它,谁也帮不了你。至于我的观点,今天我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当然更不会介意你有什么样的父母,那跟我们没有关系。”
花灵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
“你可以不在乎,因为我的过去如一张白纸,至于我的父母,你见都没见过,更无从在乎起。”
“你又何时见过他们?”
“我…”
“看吧!你所有对父母的印象。全是别人灌输给你的,而你的伯父母,说实在的,难得听他们说两句别人的好话,你如何能信?”
花灵苦笑一下。“算了,反正我一向当他们是死了。”
“这样倒也干脆,可是,你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吧?”
“说没有是骗人的。我怕人家提起我父母,如果他们已不在人世,人家会敬重我一位孤女洁身自爱,可是他们却失踪不明,而且原因暧昧,知情的,对我只剩下同情,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
“你想太多了!”
“你无法了解我的心情,你的父母没有不要你,一走二十年没有只字片语寄回来,我知道他们没有死,还活在地球上的某一角落,这更教我难以快活。”
“你如何知道他们还活着?也许早无声无息的死了。”
“不,一定还活着。”花灵平静的说。“每当有亲戚们在同情我.并且庆幸我父母那种不负责任和游戏人间的态度不曾遗传下来,我心中就有着莫名的强烈预感,他们还活着,没有花!”
“你怨你的父母吗?”王栋轻问。
“我不知道。他们终究不曾在我成长过程中留点什么,没有他们实际存在的感觉.似乎‘父母’这名词是我杜撰出来的一样。”
王栋轻柔的抚摩她的脸。
“可怜的小花朵!”
“我才不可怜。”
“你讨厌别人同情你?”
“非常讨厌。”花灵今晚很坦诚。“天底下再没有比‘同情’这两个字更伤人自尊心了,我非常讨厌。”
“怎么说?”
“‘同情’别人的私心下,往往是庆幸自己比他幸运。比方说,有人出车祸,血
地,旁观者油然而生出同情之念,再一想,‘噢,幸好不是我。’如果是爱心、慈悲心,则会有‘同等身受’的感觉,没有同情的时间,只有立即伸出援手的实际行动。所以,我认为‘同情心’是虚假的,光用嘴巴说的爱,一忽儿便消失无踪,我非常讨厌。”
“爱心是实际的表现、实际的行动,你的观念很正确。”
王栋手臂一紧,将她贴身搂住,笑得很贼:“光用嘴说不行,你也必须身体力行才好。”吻住她
张开的嘴。
噢,她上当了!
不过,这次的小风波总算平静下来。
数
后,她又出现在“时空艺廊”宋问发现自己居然很期盼她的到来。
“上次预约的水彩画欣赏课程,还算不算?”
“人来了就算。”
宋问是极佳的老师,听完他静物水彩的表现法,花灵突然问起模特儿的事,不免有几分忸怩。宋问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想了想,说道:“搞艺术的女生常常闹穷,因本身思想前卫,当画家的模特儿成了打工的来源之一,而王栋是不大会拒绝这类可怜的同行。”
“可怜吗?我倒觉得她嚣张得以为自己成了主人啦!”
“你指的是谁?”
花灵不好意思让家丑外扬。
“没事,已经过去了。”
大概过去了,王栋答应
后需要模特儿一定让她知道。
这事给了她不少启示,就像她平素自觉不太了解王栋,甚至有不知从何了解起的困扰,相对的,她之于王栋又具有何种意义呢?
她真的想得很累了!
季节次序更替着,她仍在寻找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