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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月份汪家有两个毕业典礼。一是昱伟拿到博士学位,另一个就是晓青的学士学位了。启棠和芳起程赴美,参加儿子的大典;至于女儿的部分,就由秋子、郁青、圣平负责了。

 一大早晓青就乖乖地坐在镜子前任由阿嬷和姐姐帮忙打扮,一想到能带圣平去学校亮相,内心就喜滋滋的,甚至比毕业这件事还令她兴奋。

 经过谊美的事情后,她和圣平成了真正的朋友。但是她要的不只这些,她想嫁给他,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在接近他、了解他后,这种想法愈来愈强烈。因为清楚自己的心,她不顾女孩子的矜持,也不再在乎别人怎么说,全心全意就放在圣平身上,希望他会有爱上自己的一天。

 说的总是比做的容易。圣平绝顶聪明,怎会不明白她的意图呢?所以他谨守着两人之间朋友的关系,筑起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让她在外面打转,以为她累了就会离去。

 晓青也是有耐心的,她利用他的侠义心肠及对启棠的责任感,一步步闯进他的生活里。

 她总是带着一副愁苦的脸出现在他公寓的门口,可怜兮兮地诉说各种理由,比如心情不好、报告写不完、考试来不及念…等,把对老爸的撒娇工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他一让她进门,要赶她走就很困难了。

 其实这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晓青在他那儿既不吵也不闹,而且还帮忙打扫、煮饭,把一个七八糟的地方得干净舒服,还有香的饭菜吃,这种福谁不会享呢!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对一个人那么好过呢!

 可惜他们的进展仍如此缓慢,离她心目中“情侣”或“结婚”的目标,还是有如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般遥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化在完美的五官上,毫无瑕疵,却像缺少什么。这是她内心一直恐惧的。若一个人的智能及特质是产生在人生历练与挫折中,她就完全没有。她突然恨起自己太过平凡富有的家庭,如果她有些不寻常的身世,就像琼瑶小说写的,或许她会更凄美人,圣平仓更容易无法自拔地爱上她吧!

 临出发前圣平来了电话,说他不能参加典礼了。

 “真是抱歉,有个临时的紧急手术,实在走不开。”他又加一句“我想你能了解的。”

 晓青便在那里,直想尖叫。天杀的!医院就没有其它医生吗?为什么非要圣平?她的大学毕业典礼一生才一次呀!

 尽管内心一团火,她仍维持着平静说:“当然,病人第一,我老爸的座右铭。”

 “我就知道你能体谅。”他放心地说:“今晚六点到我这里,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以示歉意。”

 可惜她是医生的女儿,连骂他背信约的立场都没有!

 “我照相的技术也不错呀。”郁青试图安慰她。

 “那怎么会一样嘛!”晓青难过地说。

 这一天就这样毁了。穿著黑色学士袍在人群中走动,眼看同学们有男朋友殷勤相伴,她这号称的系花却形单影只,实在教人气馁。

 “嘿!你的周医师呢?”她一来,心瑜便问。

 “他有紧急手术,不能来了。”她叹口气说。

 “那么巧?”心瑜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能大大风光一次,把班代那一票人的男朋友都比下去呢!”

 晓青忍着心中的痛,她连父母都没有出席,只有阿嬷和郁青相陪,一点也不符合她天之骄女的形象,不能为她的大学生涯画上完美的句点。

 带了一肚子委屈,相也没照几张,反复来去不过她、秋子、郁青和几个同学,没意思透顶,所以她早早就吵着要回家。

 黄昏六点晓青准时到公寓,圣平却还没回来,她沮丧的心更是火上加油。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她被挡在门外,但今天是特别的呀!

 她忍不住咒了几声,隔壁的赵子彦恰好出来倒垃圾,看见她马上打招呼。“圣平还没有回来吗?”他问。

 “嗯。”她耸耸肩。

 “先到我这儿坐坐吧。”他说。

 晓青有些迟疑。这几个月因为圣平,她和子彦也变得稔,但登门入室仍是初次,怕圣平会不高兴。管他呢!谁教他要迟到。

 子彦的住处和圣平的格局相同,也有忙碌医师的简单略,不过子彦的书架上多了一些卡通录像带和漫画。

 “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她好奇地问。

 “我是小儿科医生,治疗孩子的身体,有时也要由心理下手。”子彦说:“取得孩子的信任,卡通是最好的媒介,所以我也童心未抿起来。”

 “想不到你那么有心。”晓青说。

 一提到孩子,他们就有共同话题。他们愉快地聊着,直到圣平在打开的门口张望才停止。

 回到他屋内,晓青的笑脸不见,他竟也面罩乌云。

 “你嫌到我这里制造的流言还不够,还要去赵子彦那儿制造吗?”他一进门便问。

 天!懊发火的是她,他凭什么兴师问罪!

 “是你自己迟到的耶!”她生气地说。

 “我不过迟到几分钟,你可以到外面逛逛再回来呀!”他依然理直气壮。

 “拜托,这种大热天,你要害我中暑呀!”她不甘示弱地说。

 “你可以找个冰店坐坐,也用不着去赵子彦家吧!”他烦躁地说。

 “为什么不行?”她质问:“他就在隔壁…”

 “小姐,这栋大楼来来往往都是医院的员工,你也要注意你的名誉呀,我答应过你父亲…”他说。

 “你答应我父亲,你要来我的毕业典礼,却临时约。”她打断他说。

 “当医生的紧急状况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

 “那常常迟到又怎么说?”她负气问。

 “病人需要你时,你不能说走就走呀!”他回答。

 辩也是白辩,他和启棠都是工作至上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再打一把钥匙给我,免得我在这里罚站,留人笑柄。”她又旧话重提。

 “晓青,你知道你是在向一个男人要他房间的钥匙吗?”他皱眉问。

 “你又不是普通男人,你是我的朋友。”她故作天真地说。

 “你为什么老爱往我这儿跑呢?你自己的家不是舒服多了吗?”他叹口气说。

 “但不自由呀!”她编理由“我一直想在外面找一栋房子,搬出来住,但我老爸不肯。我把你的地方幻想成我的小窝,足一下我想独立的心,也算聊胜于无,怎么样?”

 他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无奈地说:“好吧!总比你到处闯好。但是你绝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给你钥匙的事,免得有损…”

 “我的名誉。”她接下去说:“我知道啦!有时我真不了解,为什么你要那么婆婆妈妈。”

 “玫瑰花园外人心险恶呀!”他训她。

 晓青实在太高兴了,拿到钥匙,是往前跨了一大步。她再也不介意他早上没参加她毕业典礼的事。以后能自由出入他的公寓,比什么礼物都好呢!

 若不是怕他反悔,她真想抱住他跳一场舞或唱一首歌呢!

 毕业即失业。同学们都四处找工作,郁青也准备出国事宜,晓青就成了大闲人。以前她或许会在意,现在有了圣平,一切烦扰的心全都尘埃落定地陈铺在原来的轨道上,再不怕天宇笑她“不事生产,等着嫁医生”的讽刺了。

 反正她也很忙。

 除了花大量的心思在圣平的身上外,还有基金会的义务工作、帮天宇作曲,另外她还在舞蹈社兼儿童暑期班,算是有了教师的头衔。排上去,程也紧凑的。

 尤其这星期,天宇要赴东南亚宣传,郁青要启程到旧金山,晓青忙得团团转,都误了和圣平相处的时间了。

 她已经好几被天宇霸在他淡水的别墅苦练。她心有所思,天宇也情绪不佳,两人剑拔弩张,全靠郁青在一旁排解,歌才能继续唱下去。

 郁青特别将落地窗帘打开,蒙蒙的白雾在河上,远山如黛,飞鸟来去,很适合唱情歌。

 晓青努力弹,天宇试着唱,两人都想办法陷在“失”中…

 我从来不知道,爱情如此来去无踪。

 当山风冷坠。

 当栖息的云飞散。

 爱情是否早已转向。

 我从未体会过,爱情如此难以捉摸。

 当夕雨轻落。

 当如梦的雾飘渺。

 伊人已悄然离去。

 我从无法确定,爱情如何能牢牢抓住。

 在每个期待的七夕会。

 为仅有的牵系而心颤。

 但天河的眸子里,总有太多泪水。

 让我在茫然中失。

 他们练唱了一遍又一遍,天宇总为结尾不

 “你的曲还不够深刻,无法到达内心。”他一直强调这一点。

 “照你的唱法根本不是凄美,而是可怜,可怜到了惨不忍听。”晓青反驳。

 “听你这样说,就明白你根本不懂得爱情。”天宇冷笑一声。

 “你才不懂爱情!什么每个七夕会?一个七夕会有一个女主角,难怪有太多的泪水,难怪你会失,简直是滥情嘛!”晓青不客气地说。

 “那你呢?守着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在那儿唱独角戏。人家单恋有美感,你的单恋是可悲又愚蠢!”天宇也火大了。

 这话太过分,连想置身事外的郁青都忍不住说:“天宇,你怎么可以对晓青说这种话?”

 “总要有人点醒她吧!”天宇毫不退让“那个周圣平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根本没把晓青看在眼里,总是晓青去迁就他顺从他,这哪叫爱情?爱是双方面的!”

 “圣平是医生,他很忙…”晓青马上回嘴。

 “是呀!忙到连你的毕业典礼、新曲发表、舞蹈公演都不面?”天宇又说了一大串“我是男人,如果我真的在乎一个女孩子,我绝不会那么漫不经心。”

 “圣平和你不一样,他志向远大,哪像你天天泡在脂粉堆中说儿女私情!”晓青气急说:“你不能因为他天生冷静理智,就说他不爱我!”

 “冷静理智?哼!”天宇冷冷说:“你到时看看他碰到真正爱的女人时会是什么疯狂德行!他根本是林仲颐第二,郁青那失霸粕笑的婚姻还没给你一点教训吗?”

 “你别扯上我的婚姻!”郁青大声说。

 天宇讪讪地走出练习室,留下各怀心事的两姐妹。

 “姐,我真的看起来很傻吗?”晓青低声地说。

 “总没有我傻吧!”郁青拥着妹妹说:“天宇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你确定圣平爱你吗?”

 “他对我很好,但总像妹妹。我已经尽我所能在做了,他却总是在保持距离。”晓青说出心里的话。

 “或许他真不适合你。”郁青说:“你不如先和我出去念书,真正认识自己,再回头来谈感情,也许不会那么惘吧!”

 “我怕我一出去,就会失去圣平。”晓青摇摇头:“没有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郁青轻轻说:“我们两个都太纯太痴了。但愿圣平能像爸爸,是一个负责又顾家的男人,对子儿女有看花及赏花的心情。”

 这一点她倒相信他。她会一直守着他,除非他做出让她死心的事,否则她不会放弃希望。

 八月份,郁青和天宇相继出国,日子有些冷清。

 一个下午两堂舞蹈课临时取消,她算算时间,可以煮晚餐等圣平回来吃。

 急来的雷阵雨耽误她一些时间,赶到公寓时有点狼狈。她打开门时,同时也打开电灯,接着她愣在原地,眼前是令她震惊的一幕。

 圣平坐在沙发上,而海玲依偎在他怀中,卷卷的发丝散在他前。

 他们两个同样吓一跳,连忙坐直身体。

 因为刺太大,晓青提的食物掉了一地,然后是钥匙落地的金属撞击声。

 “对…对不起…”晓青结巴地说,脸色十分苍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她就是口而出,礼貌告诉她,她闯进他人亲密的隐私中了…

 亲密?圣平和海玲?她脑袋一轰,转身便走,愈走愈快,四肢也愈冰冷。

 “晓青!”圣平在后面叫她。

 雨后的街上是阴暗和,他在大门口不远处追上她。

 “晓青,你别误会。海玲只是找工作有些挫折,来找我哭诉而已。”他很着急地解释。

 “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这些话让他愣了一下,然后说:“我看你把东西一丢就走,以为你生气了,所以…”

 “我凭什么生气?”她依然是那口气,眼睛也不肯看他。

 “那你就上来呀,我们待会还可以赶一场电影。”他讨好地说。

 “你不觉得人太多了吗?”她冷着脸说:“我要回家了!”

 一种第六感的直觉,她抬起头,海玲果真在三楼窗口看着他们。

 “你的客人在等你!”

 她用力推开他,直直向前,不管他的呼唤。

 骗子!骗子!一肚子谎话,还敢睁眼说瞎话!都搂搂抱抱成那样了,还说不是女朋友,还要打着干妹妹的名义来招摇撞骗,把她汪晓青当傻瓜来愚

 难怪天宇要骂她,她果真可悲又愚蠢!

 不顾名誉,当了他四个月的女佣,还不时要看周家姐妹的脸色,换来却是这种虚情假意,他们不知在背后笑她多少回呢!连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她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脸上早已布泪痕。她觉得好难过,口郁结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简直低得比路旁的一只蝼蚁还不如呀!

 她真希望郁青在,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失恋的滋味如何?还是那一句老话,没有恋,哪来的失?只不过被一个臭男生拒绝而已。

 她如今唯一能顾全自尊的,就是表现得不在乎!

 她坐在暖房中细心地描绘老爸的兰花,这工作已经拖延好久,这次要一鼓作气完成。

 一星期过去了,她很成功地痹篇圣平。这并不难,因为她背他的值表。他休假时间,她就待在基金会,四处访贫探病、整理文件,俐落能干地令人刮目相看。

 她知道他会来解释,因为老爸的缘故,这就是他最虚伪的地方。

 接电话时被他逮到一次。

 “晓青,你还在生气吗?”他语调不确定地问。

 “没有。”她很平稳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到我这里呢?”他问。

 “我最近很忙。事实上,我现在就有急事!”她说完就挂上电话。

 她的“急事”就是画兰花。

 晓青叹一口气,把心思放在眼前的厚盛草兰上。淡淡的粉红色,有纤纤的紫纹,来自寒冷的高山,带着仙姿灵气。

 还记得初相识的那一,圣平曾特别品赏这水冷钵。从那以后两人历经了不少波折,其实他也可怜的,被院长的女儿死追活得生活大不说,女朋友也要遮遮掩掩。

 但他也可恶,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害她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正想叹第二口气时,后面有声响。她回头一看,差点跳了起来。是圣平!他站在花影中,英俊的脸上挂着忧郁,盯着她的双眼十分严肃,令她心跳加速。

 “你来做什么?”她如临大敌。

 “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气才会消。”他闷闷地说。

 “我说过我没有生气。”她又加一句“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不理她的逞强,径自解释:“我知道你误会那天的情况了。海玲真的只是哭倒在我肩上而已,完全不是你所想的样子。”

 “我怎么想有什么关系呢?”她忍着心痛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当傻瓜。海玲明明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要一直否认呢?”

 “因为她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呀!”他保持耐心说。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要骗我?你太过分了!”她气愤地说。

 “我…”见她一脸不信,他忍不住叫:“我发誓好不好?海玲从头到尾都不是我的女朋友,若我有半句谎言,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你相信我了吗?”

 晓青惊呆了,没想到他会下此毒咒。

 “天呀!我竟然也开始和女孩子搞起发誓赌咒的事来了!”他沮丧地说。

 那一瞬间她的气全消了,只剩下同情他的心。

 “不必发誓,我相信你就是。”她把声音放柔说:“其实你不用向我解释的,你和谁在一起,我都没有资格过问。我这样天天去吵你也实在很不好,所以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到你的公寓了。”

 她以为他听了她的话会松一口气,并称赞她懂事识大体。没想到他只瞪着她,脸色愈来愈差,彷佛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晓青,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他试着控制情绪“这几个月你一直往我那儿跑,毫不避讳地登堂入室,又打扫又煮饭,你的所做所为就是要当我的女朋友,让外面的人视我们为一对,然后你现在又不玩了?”

 晓青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他太不够意思了,不领情也用不着揭人疮疤嘛!她老羞成怒地说:“对,我是喜欢你,想感动你。但人总有醒悟的一天,知道你不可能爱上我,我退出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以为感情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吗?”他直视她的眼睛说:“你以为把我得人仰马翻,拍拍股就可以走人了吗?”

 “那你要怎么样?”她有些心虚“你不是最高兴吗?你又不在乎我,干嘛要生气?”

 他转头看一盆素心兰,又看她说:“我如果不在乎你,怎么会让你在我的卧室、客厅任意穿梭,让你扰我的生活?我又怎么会带你吃饭、看电影,管你的名誉行踪?你以为我吃撑着没事干吗?”

 “你这么做,都是因为我老爸…”她嗫嚅说。

 “如果我不愿意,天皇老子也强迫不了我!”他忿忿地说。

 晓青愣在那儿,脑筋一时转不过来。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凝眸而望。

 “你是说,你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吗?”她忍不住先开口。

 “不然你说我在做什么?”他不甘愿地说。

 晓青太快乐了,一时忘了形,就往他身上扑过去,他赶忙站稳,免得两人摔成一团。

 “你是爱我的!”她兴奋地说。

 “你这玫瑰花园中长大的公主,又懂得什么叫爱呢?”他嘲笑她说:“你这样跑到一个男人家,毫不保留地公开示意,就像羊入虎口,你知道吗?”

 “我才不管呢!”她轻轻说。

 她的柔软倚着他的结实,感觉实在太了。

 她一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的,她情不自说:“吻我。”

 他的头低下,她的脸上扬,两人在中途相遇。她没想到他平爱说道理训人的会如此温柔,他小心地触碰她。这一触碰让她体内燃起一把火,爆发出无限能量,想攀越他到某座拔尖的高山。

 她的微启使他吻得更深入,彼此的气味融,如险谷急湍的奔。她感地察觉他的变化,由被动到主动到切地想掌握一切…他的移到她的发、她柔的肌肤…然后像紧绷的弦般断掉。他将她推向一旁,着气。

 “你知道你的天真有多危险吗?”他调着鼻息说。

 晓青脸颊绯红,不太习惯这微妙的气氛,她故意说:“哇!没想到平道貌岸然的周医师,接吻的技术那么高明!”

 “你吻过很多男生吗?不然你怎么能替我的技术评分呢?”他反击说。

 “和小说写的一样嘛!天旋地转,天星斗。”她回答。

 “小说有没有写,再下去就要惹火上身了?”他逗她说。

 “你别不正经了!”她的脸更红。

 “你忘了是谁先开始的?”他促狭道:“你此刻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君子之呀!”

 晓青嘟起嘴瞪着他,发现他眼中藏着顽皮,才明白他在捉弄她,忍不住娇嗔。

 这时候房门嘎的一声打开,启棠探进半个身子,圣平和晓青连忙分开。

 “哦!抱歉!”启棠马上缩回去,脸上有大大的笑容。

 “完啦!你现在非娶我不可了!”她没经思考就说。

 “晓青,这应该是男孩子先提出来的吧!”他扬扬眉说。

 “哦!对不起!”她伸伸舌头说。

 她心中可是一点歉意都没有。她又开心地抱住圣平,这回他有心理准备,稳稳地接住她的投怀送抱。

 她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不像郁青需要绕过大半个地球去找寻自我;她的自我就在圣平的怀里,小小的方寸间盛美丽婆娑的大千世界。

 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圣平空去帮海玲搬家,她找到一个在护校教书的工作,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当做独立的第一步。

 他对海玲多少有些内疚。他知道她一直爱慕他,为他念护理系,为他留在台湾;他除了佯装漠然,希望时间能解决一切外,实在别无他法。

 他想海玲是个聪明女子,应该能明白他的用心。

 晓青那天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海玲向他吐心声的结果,他当时真是手足无措,本以为晓青是他解围的救星,但她却气冲冲地跑走了。

 他走回三楼,海玲边清地上的东西边说:“你真的喜欢她?”

 为了让海玲彻底死心,他点点头。

 “我真不懂!”海玲把杂物丢在桌上“这些年我不断地努力来配合你,竟比不上一个汪晓青。她除了漂亮,会撒娇这些肤浅的东西外,还有什么呢?”

 “海玲,你不了解她,别胡乱下断语。”这些话他在家里说过好多遍了。

 “难道就因为她有个院长爸爸吗?”她气馁的说。

 圣平了解她是无心之语,只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另一个妹妹,也希望你是我永远的妹妹。”

 她低头半晌才说:“以一个妹妹的立场而言,我仍觉得汪晓青配不上你。”

 坦白说,圣平也没想到他会找晓青这样的女孩当女朋友。他总以为自己未来的伴侣会是精明干练的智能型才女,像高中时颇有文采的北一女校刊主编、大学时口齿伶俐的辩论社社长…,她们个个才貌双全,名校名科系,是优秀的人中之凤。然而不知为什么,一和他谈恋爱毛病就来了,她们老觉得他付出不够,不温柔体贴,大男人主义,不了解女人的心,得他厌烦透顶,只好一拍两散。

 这些年再经琬平那三个女强人的调教,对心高气傲的才女就更敬谢不了。

 但晓青这一类型的也从不在他的名单之内。

 最初他以为她是缺乏内涵的富家千金,任娇养,书不好好念,事不好好做,整逛街闲。谊美的事情以后,他才发现她是非常特殊的女孩子。

 他没见过像晓青这样的人,没有心眼、不会计较、不懂拐弯、纯真善良到不识人间之险恶。他常纳闷汪家怎么会养出这种女儿来?晓青用“玫瑰花园”来形容她的成长环境倒是很贴切。她的生命充不务实的文学、音乐、艺术、舞蹈,就像活在虚幻的梦中,难怪启棠要急着为她找合适的看花人了。

 可惜这个世界充斥着豺狼虎豹,采花人又多于看花人。以晓青的美丽娇憨,能安全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罢开始他曾担心葛天宇,自以为是大众情人的家伙,但晓青似乎有奇异的免疫力,天天和那种人混在一起,竟然没有事。然后是比他风趣幽默的赵子彦,每次看到晓青就童心未抿地讲一堆笑话,把她逗得乐不可支,这两个有孩子缘的人,话题倒不少。

 子彦不是不好,但他曾追过海玲和俏护士眉佳,好像不太定心。若晓青有海玲的聪明厉害,或许是个好对象,但晓青就是晓青,不懂自我保护,子彦就不太适合她了。

 自从启棠把晓青介绍给他后,他就彷佛有不去的责任。在她向他讨钥匙时,他差点昏倒;而后念头一转,与其让她这样闯,不如跟他是最没有危险的,至少他不会辣手摧花。基于启棠的赏识和提拔之情,他应该做到这一点。

 但和晓青发展到认真的一步,也是圣平始料所未及的。她因为海玲的事,一星期没来,他盼了一天又一天,回到公寓不见她可爱的笑脸,还真不习惯。

 于是他豁出去了,她爱当他女朋友就让她当吧!

 反正他也三十了,以前没空女朋友,以后更不会有时间。晓青没什么不好,她美丽、温顺、可爱、善良、有灵气、崇拜他、感,呃…还加上感,一个男人还能要求更多吗?

 或许她没有傲人的学历经历,但她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以启棠的优良血统,他们的下一代应不会太差!

 想着想着已到了海玲的新居。

 那是一栋五层楼的老公寓,海玲和学校另一个女同事合租四楼。

 他进门时,看到琬平已经在那儿了。

 “终于来了。”琬平叫:“几个大箱子都等你呢!”

 他先拿出海成的信递给海玲:“你哥哥的信,今天才到的。”

 海玲忙拆开来,她边看边说:“我哥说他找到工作了,十一月开始,所以他下个月会回来一趟,举行婚礼。”

 “哇!新娘是不是他那个同学?”琬平问。

 “不然还有谁?”海玲反问一句“我准嫂子也在同一个城市找到工作,两人兴奋得不得了。”

 “两个都是生化的博士,前途不可限量。”琬平故意说:“你老哥的眼光真好,不像我家那一位,头脑不清楚。”

 圣平不理她,径自搬着几个挡路的家具。

 “他说他开了六小时的车去看瑾平,瑾平很好。”海玲继续说。

 “你这一年也好好拚托福,明年就可以和瑾平做伴,反正台湾也没有你可以留恋的了。”琬平又说。

 海玲眼睛瞄着圣平。

 “你真的要搬出去住吗?”圣平只好问。

 “在你这样对她以后,她还有心在我们家住下去吗?”琬平趁机说。

 “琬平,别再说了!”海玲忙阻止。

 海玲东西不多,两个小时就清理完。

 回程琬平坐他的车,又忍不住叨念:“我真不懂你。海玲能干贤慧,一定会是你的贤内助。你们一个习医、一个学护理,加上我的葯学,三人共同创业,前途一片光明,是最佳的组合,根本不要靠什么汪院长。”

 “琬平,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真才实学还不够,还要讲人脉关系。我们三个现在就像哇哇学步的孩子,你以为真能撑住一片天吗?”他说。

 “但你也不可以为了人脉关系出卖自己一生的幸档吧!”琬平继续说:“那个汪晓青根本和你不同层次,无法沟通。若生活在一起,保证你会痛苦后悔,她只会成为你的负担和笑话而已。”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和晓青相处的情形。我想你也不愿真正去认识晓青,只任由偏见去左右你的看法。”他口气很严肃“我只说一遍,晓青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若尊重我,就必须尊重她。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污蔑或轻视她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知道啦!”琬平呆了一下才说,又小声加一句“还没结婚就开始恶兄恶嫂了!”

 有关晓青的事,他实在不想再谈。幸好老爸、老妈见多识广,会看晓青的优点,并不反对她。

 他第一次带晓青回家,捷之的喜欢就溢于言表,父子的品味大概不会差太多,美锦则有所保留。但晓青义工当多了,又有天生的亲和力,几次送礼和谈烹饪服饰,美锦就逐渐心软,还偷偷说,她一直希望有这样的女儿。

 今天美锦就跟着晓青去当义工,为她退休以后的生活铺路,现在两人热络得很。

 他相信晓青是他多方思考下,理智又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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