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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梅漱寒和应浣宁同其他乘客一起成了鬼蛟帮地牢的贵宾,从他人的口中,他们得知鬼蛟帮近年来在南方水域的横行,简直就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连官府也治不了,一方面是因为鬼蛟帮掌握了山水地形,神出鬼没难以追踪,一方面则是由于被鬼蛟帮掳去的人从未再在世上脸,连线索都寻觅不着。

 “这么说这些人是被杀喽?”应浣宁继续问。

 “小兄弟,你说呢?人都不见了,不是被杀,难道是被放?”一名打扮像是商贾的人回答道,语气不大友善;应浣宁一身男装的打扮倒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解世事的少年。“我还有一家子要养,这会儿…”另一汉子说着说着居然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一副永不见天的样子。“唉…该怎么办哪…”

 “你们是外地人吧?才会这么无所谓。小伙子,不是咱要吓你们,怕在这条河上上下下这么久,还没听过哪一个人命大,进了鬼蛟帮能安然回家的。”看来一片愁云惨雾中最欠缺危机意识的就属这两个小子了,不有人好言说道。

 事实上,梅漱寒是向来少对外事外物动情绪,自然看来不甚在意。应浣宁则是好奇新鲜胜于畏惧,何况大木头的臂膀在她手里,不怕!

 也不知道在黑漆漆的地牢里待了多久,直到大伙儿饿得前贴后背时,终于传来一声吆喝。

 “喂喂喂,全给大爷我起来!”一名水贼手持火把,打开了地牢,后头则有两人拿着大刀。“出来出来,动作快一点!”

 没人天真到以为水贼大发慈悲打算放他们回家,一个一个拖着沈重的步子走出了地牢。

 今天,恐怕就是他们的忌了,更悲恸的是,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该在往后的这一天为他们上炷香、烧点冥钱。

 天幕是蟒黑的,水贼们每人手上一支烧得炽烈的火把,一一吐的赤红让本就沈重的气氛更添几许狡谲。

 一干俘虏被带到圆圈的中央,其中除了和他们同牢的众人外,还有原先船上的妇人女子,以及其他船的乘客,莫不是一脸哀戚绝。

 “来来来,看看这回有没有什么好货!”一名扎髯大汉从山寨里走出,气地高声喊道,八成是贼头子。

 “帮主,请您过目!”

 “嗯!”他先往女人群走去,不理会她们个个吓得花容失、颤得齿间格格作响,鲁地拉起女子们低垂的头,像是检查货品一般东摸摸西捏捏。

 “这个、那个着青绿绸衣的、还有被发包红绅头的!”他阅看过第一列的女人后,对一旁的喽啰指了指其中的几名。

 “姑娘,恭喜你们啊…”其中一名小贼狎地说。“有机会成为临安城里温柔乡的花魁喽!般不好哪一天能有福气伺候到咱们帮主大人!”

 水贼们瞧着几位姑娘认命流泪的楚楚可怜,爆出一阵放肆笑…

 原来,他们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这下子大家全明白了。

 “帮主,不好了!少帮主又发病了!”寨子里冲出一个小喽啰,慌张地跟扎髯大汉报告。

 扎髯大汉原本凶狠的表情马上崩溃,如今在他脸上只看得见忧心如焚。

 “其他人先押回地牢!”他匆匆代一声,人就往寨子里冲去。

 于是,他们又回到黑暗无光的地牢里去了。

 “大木头,”她习惯性地窝在他的膛,没办法,这地牢又黑又阴冷,当然得找个熟悉又暖和的地方啦!“你猜他们会把咱们卖到哪儿呀?”

 “不怕吗?”梅漱寒她的发,在她的头顶轻声道。“不怕!有你在,我…不怕!”她更往他的怀里缩去。

 黑暗中他瞧不见她的表情,从她依然一派轻松的语气,却能感受到一种仿佛再自然不过的全心信任,感动和疼惜瞬间占据了他的心头。他稍稍俯下头,将自个儿的下颔触靠在她的额角,轻轻来回摩挲着,抱着她的双手收紧了些。

 和他相处这段时以来,对于他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内心是有一份了然的,浣宁搁下心底一闪而过的情浓似,继续她的想像。“嗯…我想八成是去当什么?”小厮、佣工一类的吧!”

 “小兄弟,你想得太天真啦!”黑暗中有人发出声。“搞不好把你卖到往南洋或大食的商船,届时在一片汪洋里想逃都逃不了。”

 “欸…对了,说到逃,那些被卖掉的人难道都不会逃吗?还有,那些人总有人认识吧?怎么会说人被鬼蛟帮擒来就从此自世上消失了呢?”浣宁灵光一现,问道。

 这小妮子脑筋还真是转得快!梅漱心寒里暗赞,对于她的疑问开始仔细思索起来,这或许是相当关键的一点。

 最后,他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记着,这里的食物都不要碰。”其实,梅漱寒对于自己的猜测也无十足把握,但以防万一却是必须的。

 她半仰起头,只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瞳写了真诚关怀,本来想要细问原因的念头便打消了。

 果然,在地牢里的众人食用水贼们送来的馒头后,一个一个陷入了深沈的睡眠当中,鼾声大作、此起彼落,唯一清醒的,就是梅漱寒及应浣宁了。

 “大木头,是不是咱们胃里空空的,所以才饿得睡不着?”浣宁看着这个怪现象,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他。

 “不出所料!”他喃喃自语道,接着才对上她充疑惑的眸子,解释道:“葯经上曾言,西南有草,名曰‘干罗’,其叶如蕙,其本如蒺,黑华而不实,食之使人遗旧忘事,是以又名‘孟婆’。”

 “所以,”她接口说,心里已经明白。“水贼们将这种‘孟婆草’搞成汁用以制食,让船客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一口气全了,然后,他们就啥事也不记得,自然也就无所谓贩卖人口,事实上,他们是制造了一批完全没有过去的奴工,再转卖给需要的买主,是不?这种可以任买主摆布的奴工铁定抢手得很!”

 “嗯。”“哇!没想到水贼也这么聪明啊!”浣宁不赞道,顿了顿,又吃吃地笑着继续说:“只可惜,还是没大木头聪明!”

 漱寒听她说得逗趣,无声地扬起角,轻轻在她额上打了个爆栗。

 “哎唷!”她配合着他的动作假意呼痛,回敬了他一个。

 要是现在看得清楚,梅漱寒肯定会发现他怀里的佳人颊嫣然、丽胜华,如今在这黑暗中,他只能自她尖端微微弯起的明眸,看到女儿家羞答答与笑共存的娇媚可人。

 “有人!”他还是没有忽略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快闭上眼!”

 浣宁马上意会,依言合起眼睑。

 “来来来,把这些人全搬上船去。动作快一点儿!明儿个一大早还得赶着出发咧!”

 水贼们开始搬运地牢里随处横卧若死尸的乘客。

 “唷…这小表还真轻,秀气得像是个娘儿们似的,我看花楼的秦鸨娘一定会买他做奴。”一名水贼盯着浣宁佯睡的脸庞说道。

 “呵,搞不好秦鸨娘会强迫他换上女装接客咧,瞧他眉清目秀的,要是娘儿们,肯定是绝。”其余闻言的戏谑地大笑出声,极尽秽亵押慢。

 浣宁是闷气在心头,却苦于无法发,非得装做浑然不觉,连皱个小眉、撇个小子诩不行。她知道,大木头的想法是等水贼们将他们送到平地后,再设法身,到时候就算要硬碰硬料来也无妨,犯不着在人家地盘上动手动脚,既不礼貌又没几成胜算。

 “欸…帮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那些娘儿们出山?”水贼们看搬运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就在舱里畅所言地聊起天来。

 “这两天少帮主状况不好,我瞧帮主心情不大好喔,恐怕得拖上一阵子了。”

 “这批先手,咱们寨子就可以好几个月不愁吃穿。”

 “唉…少帮主也不知是得什么怪病,怎么会动不动就全身痉挛,那样子我光想就觉得骨悚然,太恐布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水贼们纷纷附议。

 “喂!你们还不去休息,卯时要行船,可别误了。”外头有人吆喝着。

 “好好好,这就回去休息了!”

 “大木头…大木头…”应浣宁细声喊道,适才被那些水贼一搬,害她跟大木头分散了,这船舱里又黑又窄小,还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看吧!

 没人应。

 船舱里陈腐的气味,混着从人身上发出的汗臭味儿,让她难过地捏起小鼻子。怎么大木头身上的味道没这么难闻呀?莫非是我“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她暗叹口气,摇了摇头。

 “大木头…大木头…”她继续小声唤着,却迟迟没人搭理,害怕的阴影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渐渐罩上她的心头。

 浣宁把自己缩在一角,口里还不断反覆轻唸着:“大木头…大木头…”整个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突然一只手爬上了她的肩头。

 “唔放开我。”在她反惊呼前,又有一只手飞快地罩在她的上,只剩下卡在喉头的闷声和身体的挣扎。

 接着,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出现:“宁儿,别怕,是我啊!”她二话不说地倒向他的怀里,身子还微颤着。

 也够难为她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和一堆不省人事的大男人共处暗室,外头又是水贼,要完全不惊慌是不可能的。其实这一路下来,和平常那些足不出户的大闺女相比,她已经称得上是勇气十足了!梅漱寒怜惜地楼紧了她。

 “你怎不答话?我一直一直在喊你…”惊魂初定后,她忍不住在他前埋怨着。“还以为你…”事实上,她人在舱门口,他则被抛置在最里头,相隔老远,中间又有一堆“路障”与其出声相应,冒着被发现的可能,不如伴在她身旁更能让她安心吧?他是这么认为的,而摸着黑走过来自然不像平时这么简单迅速。

 他,并没有多做解释。

 说真的,理由她自个儿也猜到八分了,所以这两句只是吐吐苦水而已,并没有怪罪之意啦…

 “对了,大木头,你有法子治好他们的失忆吗?”刚听到水贼们这么说,她子里的正义感和助人习惯又被唤醒了。“还有,咱们该如何救出那些姑娘?”

 “那是他们个人的造化了。”他淡淡回答。

 “你的意思是…”浣宁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答案居然是这样,诧异地说,音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些。“没有救他们的打算?”

 他未言,显然是默认了。

 “真的不救?”她还是再问一次,实在不愿相信…

 依然无语。

 “好好好,你不救,姑娘我自己想法子,总行了吧?”她的怒火已燃烧起,一把用力推开他,冲动地开了舱门就往外跑。

 这小妮子!他马上随着钻出舱门,她不要命了吗?

 “宁儿,你别冲动。”他在船尾追上她,拉定住她的肩头。

 “你别拦我,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我的事不需你手,也没这个荣幸能让‘您’‘手。”她讽刺地说。

 愠容下的心其实是有些凄怆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大木头会这么冷血。他,不是曾在苏州市集助她逃过暐表哥和傅管事的追寻?他,不是曾治疗照顾身患风寒的她?他,不是在这一路上一直温柔细心地护着她?现在,怎么会是如此绝情呢?是她错认他了吗?

 是她太一厢情愿地迳自在心里勾勒他的形象了吗?

 “宁儿…”梅漱寒低声地唤了一声,心揪紧了起来,有些…疼。

 “放手啦!”她干脆回身格开他的箝制,人飞也似地跃下了船,往地牢方向直奔,动作要既轻且快,否则,待天一明,要逃就困难了。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浣宁闪身进入地牢。

 “快开门!”她用自己的匕首抵着看守贼子的头上,沈声命令。

 睡意蒙陇的贼子乍然遭受胁迫不得不照办,打开了囚姑娘们的地牢。

 “快走,各位!岸边有艘船,先上船再说!”

 里头几位姑娘竟然没有动作,只是面有难地看着她,有的轻咬着下,有的绞紧衣摆,总之没有人有欣喜的表情…根本是连一丁点开心的神色都欠缺!

 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浣宁有些迷糊了,大伙儿不是应该对于自己有机会侥幸逃过卖身命运感到安慰吗?怎么看来浑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们…怎么了?”她的声音透着疑惑和不解,第一句话里的慷慨昂、神采飞扬全不见了,甚至莫名地颤抖起来。“快…快走啊!”“公子,”其中一个被发包红绅头的女子怯怜怜地开口说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不能走呵!因为要是…要是被发现了,搞不好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留一条命在,咱们还有回家的可能。”

 其余女子也频频点头,无声地表达了她们的意见。

 傻瓜!等你们忘记家在何处,家有何人,还回得去吗?她在心里急急嚷道,却苦于无暇向她们详细解释。“无论如何,你们快走,不走,怎么知道不会成功?”

 她们面面相觑…用眼神换意见,最后,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动。

 难道,是她过于一厢情愿?是她想得太天真?难道…大木头才是对的吗?浣宁不茫然了起来,这一闪神倒给了被挟持的贼子身的企机。

 他一发觉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力道变轻,马上擒转她的手,立时化劣势为优势。

 浣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胜算遽减,手中的匕首也就不客气地舞动起来;不过,她倒不恋战,因为她明了自己的斤两,和几个小贼打一打还撑得过去,但要是招来一大群就小命不?玻∷裕荒鼙叽虮咄肆耍幻獾P幕峋狡渌娜恕?br>
 真是“武到用时方恨拙”呀!要是着表哥表嫂把点功夫学了,根本就不必在这里提心吊胆。她忍不住小小地埋怨起自己来了。

 丙不其然,她忧虑的梦魇成真了,才刚探出身子,就发现好几个贼子手拿家伙已然候着她了。没法啦!不得不硬着头皮闯闯看了…

 随着贼子一个一个加入,她渐渐感到无力招架,更何况她手里握的是短小的匕首,纵使能斩金削铁,仍旧无法与他们的大刀相比。

 眼看刀刃就要往她身上砍去,突然“啊…”几名持刀向她的水贼同时发出痛嚎,右手仿佛气力尽失,手上的大刀拿不住,纷纷落地。

 这是怎么回事?浣宁很想好好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时间紧迫,她不及细想,才往船的方向跑了两步,又有另一批水贼朝她袭来…可同样的歹运亦降临在他们身上。“是谁?”她瞧见那些惨叫的水贼右肩后头都着一金针,分明是有人出手相救。

 大木头…会是你吗?

 其余的水贼见情况如斯,不敢再任意向前,只得将她团团围住困在中间,双方陷入凝重的对峙气氛中,像是绷紧的弦似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木头,是你吧?”她终于还是喊出口,虽然不知他人在何方。

 没有任何回应。

 “哼!不答话就算了!你甭手,这是我自己的事!”她火了,哪有人老是这样的嘛,难不成还在跟她呕气?可是,即使情况如此,她还是不以为自己出手救人有错,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一副卑躬屈膝的认错模样,求他出手解危。

 梅漱寒其实不是在跟她闹脾气,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吧!不知自己该以么样的态度面对她,不知她会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自己。

 另外,他不想她有任何“被救”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不是“救”而是“保护!”他不要半分她的感谢,他,不过是对自己的心诚实,对自己的承诺负责!

 是的!在十五年前的淮水岸,他给自己的承诺他要守护他想要守护、愿意守护的一切。

 宁儿,就是他目前最想紧紧守护的人呵!

 应浣宁看这局面值着也是僵着,既然想逃也是无路可逃,好吧,豁出去了!她主动挑起另一波的刀光剑影。

 情况的发展与刚才雷同,浣宁奋战没多久就明显地左支右绌了;面对这么多凶狠惯了的水贼,她这素来被保护得好好的小姑娘能力拚至此,已经让她对自己有点小小崇拜了。一个昂藏的黑色身影飘然进入他们的武斗圈子中…是他,终于按捺不住的梅漱寒!

 “大木头!”她唤了他一声,手里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缓停滞。

 “嗯!”他应道,捻在指问的金针已经飞快出数回了,只瞧见水贼们呈同心圆状一一倒地,哀嚎声像是打在岸头的般一波波迅速漫延开来。

 “且慢!”一声暴喝从寨子的方向传来,心有畏雇的小喽啰马上笑逐颜开,来的人正是他们的帮主祝肖虎。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动咱们鬼蛟帮的人,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他一来到就鼓着洪若沈钟的大嗓门儿,霸气地说道。

 梅漱寒文风不动地立在当场,丝毫无半点畏惧,对于他的挑衅全不加理会,倒是一只手抓扶着浣宁的肘,一副保护非常的模样。

 怎么可以,我们正在吵架中耶你这冷血的大木头,姑娘我可没这么容易就跟你和解!她使力甩了甩臂膀,却摆不了他的铁腕,咽不下的这口气干脆发在给这鬼帮主的回话上。

 “怎样?他就是不想活,你们有本事送他上西天吗?”她也霸气十足地说,想当然尔,浣宁口中那个嫌自己寿太长的“他”就是她身旁的这大木头。

 “你这小表…”祝肖虎显然是不她没有礼貌的应对,虽然他自个儿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但他是帮主欸,总该有点特权吧!

 正当他怒气被挑起要破口大骂之际,他身旁一个着长袍、书生样的人赶忙拉住他,很快地附在他耳上说了些什么。

 祝肖虎马上从张牙舞爪的猛虎变为温驯小猫,脸上狂的火气消逸无踪,他再次开口居然语气恭敬许多即使用词还是颇为鲁:“你们两个小伙子有哪一个是大夫?”

 “我们没有义务回答你吧!”她送给大老虎一个丑丑的鬼脸。

 那个书生样的家伙开口了:“两位官人,我家少帮主三年前突然身患怪病,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昏不醒,有时又会突然全身擂口吐白沫,遍寻名医珍葯都惘然无效,帮主为此事甚感忧心,想来两位官人一定对葯石小有研究,才识得‘孟婆草’,不知可否请官人为咱们少帮主诊断诊断?”

 “这…”她有些犹疑,看那恶霸一下子气焰全消的诚恳样子,她还真有那么一点心软了,可是会医术的不是她,认出“孟婆草”的也不是她,就算她动了侧隐之心,又有何用?那大木头哦…唉…甭盼啦,这么冷血!她一想到这层又不狠狠朝他瞪上一眼,哪有悬壶济世的大夫像他这么没人的!

 “哦?”梅漱寒倒不同于方才,他挑眉主动回应发出一个问号,目光炯炯地望着祝肖虎,等待他给予进一步的保证。

 祝肖虎搔了搔后脑,不明所以,仍是一头雾水,直到那名书生在他耳边提示了两句,他才恍然大悟地抚掌哈哈大笑。“好好好,本帮主答应你们,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一定让你们毫发无伤地离开鬼蛟帮,而且,本帮还派手下一路护送两位出这水域,够诚意了吧?”

 他衡量半晌,颔首允了祝肖虎之言。

 “两位请随小人入内。”书生有礼地在前头带路。

 这大木头怎么转转得这么快?应浣宁愣愣地望着梅漱寒,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很是不解。

 他回看了她一眼,免得她写困惑的表情可爱得令人抨然,微微地扬动了角,轻得连一旁的她都没有发现…

 “如何?我儿子情况怎样?你倒快给本帮主说句话呀!”祝肖虎看他诊脉后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急急问道。

 梅漱寒仍是全神沈在他的思索里,没答话,这鬼蛟帮少帮主的情形当真诡谲非常,他脑中闪过的是一种传自天竺的蕈类,可是这种蕈类早在李唐时代就未在中土现踪,梅漱寒自然也不曾见过,只是瞧他怪异的症状实在…实在是没有其他医书葯经有类似的描述,除了误食这种天竺蕈。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状况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给我比较详细的说明。”他冷静地说,不论如何,这是他的职责,尤其像这般棘手的病症,对他无疑更是种挑战。

 “唔…你是说…黑色、外缘呈枫叶形的菇类?”听了一番叙述,梅漱寒把意得知的部分截取出来。

 “是啊!少帮主还说,那种生得奇怪的菇类颜色简单,应该是可以下肚的,所以…所以…”

 “大木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是吃了那种东西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儿的?”一旁的浣宁专心聆听下来,约莫抓着了梅漱寒的思考方向。

 “嗯。”他几乎能够断定,鬼蛟帮少帮主昏不醒长达三年的原因了。只是,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说实在的,对于能否治愈他,梅漱寒并无全然的把握,但他必须试上一试。

 “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尽力而为。”

 “哦,对了,大帮主啊,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看到那个大老虎感激涕零的滑稽样,浣宁出了狡狯的笑容,虽然威胁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招数,但,非常时刻需用非常手段暧!这可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唷!“那船上那批人呢…嘿嘿…大帮主可得高抬您的贵手啦!”

 这…这…这臭小表,分明是只以为有老虎撑的狐狸嘛!祝肖虎心里咕噜咕噜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唉…那白花花的银子呀!

 表灵应浣宁得逞的满意笑容,和祝肖虎遭迫的无奈苦笑形成强烈的对比,瞧在梅漱寒的眼里,真是有趣得紧,在接受挑战的三天到来之前,他还是情难自地微微一哂。

 “大木头,你…没事吧?”三天后当房门开启,出现在应浣宁面前的梅漱寒憔悴得令她委实心疼起来,她二话不说马上上前挽着他,就算他没有虚弱到要人扶持,她也要他知道这三天她是帖着他、念着他、关心着他的。

 梅漱寒向她放松一笑,累是真的累了,但看到她见着他的那种欣喜笑颜,平常强抑的所有感思维都获得释放。

 “喂喂喂,小伙子,我儿子的情况到底怎样?”偏有一只不解风情的大老虎此时鲁地话进来。

 梅漱寒轻轻点了点头。“大体上没事了。”

 “嗯…很好!”祝肖虎开心到决心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拥抱,脚才跨出一步,才忽地发现这小子的话似乎哪边不对劲,动作立时僵在当场,半晌才张着铜铃大眼,对梅漱寒吼出声来:“大体?什么叫做‘大体’?你倒给本帮主解释清楚!”

 “喂喂喂,大老虎,”应浣宁学他刚才喊梅漱寒的口吻,为大木头得到如斯待遇抱不平。”你就让大木头先歇一会儿嘛…他可是辛苦了三天三夜都没睡呢!”瞧他那眼睛四周筑了一圈儿,肯定是这样。

 他看她一副坚决保护自己的样儿,真是又感动又好笑的,温柔地对她说:“没关系!”

 转向祝肖虎时又恢复他一贯的沈稳平淡。“他会好起来的。”

 说完两人就迳自离开了,对于祝肖虎的问题的解释,留待他补眠之后吧…

 哪…哪…哪有这样的?祝肖虎哭笑不得地盯着相偕而去的两人,真是只能无言以对,他…旁人闻风丧胆的堂堂鬼蛟帮帮主,居然对他们没有丝毫威吓作用,反而有败给他们的感觉,还是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彻彻底底!

 哪有这样子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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