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色灰蒙蒙的刚亮不久,一名丫环就已来到袭香阁传话,告诉才刚醒来不久,甚至还没下
的谷向晚…牧初扬要她马上到大厅去见他。
比向晚一怔,小手下意识地抚向一旁的
榻,上头没有留下半丝余温,显然牧初扬早已离开了。
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美得近乎不真实的梦境,她只要一想起他
绵的亲吻与拥抱,眼角眉梢就有着化不去的甜蜜。
不过,当她瞥见来传话的丫环时,
边的笑意微微敛去,心底浮现一丝困惑。
他怎么会一大早就要她去大厅见他呢?这事儿似乎隐隐透着古怪。
她怀着一丝疑惑来到大厅,却发现厅里除了牧初扬之外,竟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以不甚友善的目光瞪着她,令大厅的气氛透着一丝紧绷。
对于众人的敌意,谷向晚并不感到讶异,因为所有人都已知道她不是傅婉儿,对于她之前的欺骗,他们会感到愤怒也是自然的。
只是,当她望向牧初扬,发现他的神色又恢复往常的冷峻时,她的心猛然一阵揪紧。
而当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杜京云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诡笑时,心理更有着莫名的忐忑。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疑惑而不安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一名背对她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人是谁?那高挑修长的背影看来相当陌生,她应该不曾见过才对。
比向晚默默打量着对方,直觉地猜想此刻紧绷诡谲的气氛和这名女子有关。
那女子像是察觉到谷向晚的视线,忽然旋过身来,毫不掩饰敌意地瞪视着她。
一看清那女子的脸,谷向晚惊愕得踉跄数步,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这个女人…竟然是傅婉儿!?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比向晚的脑中嗡嗡作响,思绪顿成一片混乱。
雍其磊不是说傅婉儿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吗?
怎么这会儿不但醒了,而且还离开聚落来到破雷山庄?
正当谷向晚惊愕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之际,傅婉儿已欺身上前,目光含怒地瞪着她。
“你就是那个无
地冒充我的人?”
“我…”谷向晚退了几步,几乎招架不住暗婉儿咄咄
人的气焰。
“你什么你?你竟敢趁我昏
之际,盗走我身上的信物,还假冒我的身分,我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暗婉儿愤怒地伸手想抓住比向晚,眼前却忽有人影一闪,没有人看清楚牧初扬的动作,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已挡在谷向晚面前。
斑大的身躯,隔开两个女人,他那明显护着谷向晚的姿态,让傅婉儿的眼底冒火,就连一旁的杜京云也恨得暗暗咬牙。
“牧初扬,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婉儿不悦地质问。
“这里是破雷山庄,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牧初扬的眸光冷硬,薄
吐
着不容挑战的话语。
他冷眼望着傅婉儿,她突然的出现像是在原已动
不已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原本不知该拿谷向晚怎么办,现在傅婉儿又骤然出现,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棘手。
“你为什么这么维护她?难道你爱上了这个冒牌货?”傅婉儿不
地质问。
牧初扬的黑眸不悦地眯起,脸色又更严峻了几分,这女人气焰高张得令他反感极了。
“别忘了,我才是破雷山庄的主人,就算你将来会是我的
,也没权利用这种语气质问我任何事。
“再说,你也还无法提出证据,证明你真的就是傅婉儿。”
“你…”暗婉儿气结地变了脸色,但见他气势凌厉,她纵有再多的怨气也只得硬生生地
回肚子里去。
“要证,明我的身分还不简单,我爹很快就会抵达破雷山庄,你的手下曾经见过我爹,到时候自能证明一切。”
牧初扬沈默不语,其实早从傅婉儿那有恃无恐的神态,还有谷向晚见到她时的震惊错愕,他就已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就是真正的傅婉儿。
“要我不对付她也可以。”傅婉儿恨恨地瞪了眼躲在牧初扬身后的谷向晚,说道:“但身为未婚夫的你,至少也得替我出口气,带人去铲平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聚落!”
“不!”不待牧初扬回应,谷向晚已紧张地叫嚷出来。
“为什么不?我就偏要!”傅婉儿趾高气扬地哼道。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的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雍大哥救了你,你根本就活不了!”事关聚落的安危,就算谷向晚的
情再怎么柔静似水,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傅婉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被当众指责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令她的颜面有些挂不住,偏偏谷向晚说的没错,当初若没有那个姓雍的男子救了她,只怕她现在早已成了一缕亡魂。
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忍得下这口气?她恨恨地咬牙,马上开口反击。
“你少在那里故作清高了!你们这些人要不是心怀不轨,怎么会趁我昏
不醒之际,擅自取走我的信物,冒充我的身分?又为什么在发现我已经苏醒,并且正渐渐复原的时候,派人监视我,不让我离开那个该死的鬼聚落?”
比向晚闻言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傅婉儿早已清醒多
,是爹和雍大哥派人看住她,不让她离开聚落。
“哼,要不是我够机灵,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偷溜出来,说不定我这辈子都要被软
在那里!你们这些人…”
“够了!”牧初扬不耐地打断傅婉儿喋喋不休的责骂。
他的当众喝斥,令傅婉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气忿地对他叫嚷。
“牧初扬,我不许你继续将这个女人留在破雷山庄里!”
“搞清楚你的身分,别以为你可以命令我。”牧初扬甩都不甩她。
“你…难道你不想娶我了?不想要借助我爹在北方的势力,来提升破雷山庄的声威了?”傅婉儿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牧初扬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这桩婚事不只是对破雷山庄有好处而已,你们不也打着互蒙其利的主意?”
“你…”傅婉儿气得咬牙,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维护丢尽的颜面。
一旁沉默已久的杜京云衡量着眼前情况,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虽然她不喜欢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傅婉儿,但她更想看见谷向晚受折磨。
“少主,既然真正的傅姑娘已经来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杜京云刻意当着傅婉儿的面前问道。
牧初扬的浓眉一拧,偏头瞥了谷向晚一眼,那双澄澈美丽的眼眸让他的心蓦然揪紧。
他绷着脸,对一旁的护卫说道:“你们几个,把她带回袭香阁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半步。”
“还让她继续待在袭香阁?”杜京云不服气地嚷道。
“少主,像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应该要关在石室才对呀!”
“把她关在石室,好让你继续背着我动用私刑?牧初扬的黑眸
惊,语气森寒。
“不…我…我怎么敢…”杜京云心虚地嗫嚅,经过前几次的教训,她已不敢再过分造次了。
牧初扬不再理会她,继续对那几名护卫说道:“你们给我好好的守在袭香阁外,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一听见他的命令,杜京云不由得暗暗变了脸色。
表面上看来,少主是将谷向晚软
在袭香阁里,但是他这么做的用意,私底下似乎有几分保护她的意味。
真正的傅婉儿都已经来到破雷山庄了,少主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谷向晚?他总不可能是打着要享齐人之福的主意吧!?
夜
深沉,一道人影避过了守卫的耳目,悄然来到袭香阁中。
一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倚在窗边的谷向晚霍然回头。
“雍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惊讶地低呼,眼底却掠过了一丝失望…原本她还以为来的人是牧初扬。
雍其磊笑了笑,说道:“这破雷山庄的守备虽然森严,但还拦不住我,这几天我偶尔会来探看你的情况,只是一直没有现身而已。”
“真的?”谷向晚讶异地睁大了眼。
“当然,你该不会以为,你爹真的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破雷山庄里吧?”
自从谷向晚踏入破雷山庄的第一天起,他就奉了谷钧太的命令,不时潜到她的身边,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那傅姑娘她…—”
一提起傅婉儿,雍其磊的脸色一沉,飞扬的剑眉也聚拢了起来。
“她在好几天前就已经醒了,我和几个人轮
看住她,不让她离开,没想到她还是趁隙溜了出来。我一发现就马上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谷向晚幽幽地轻叹一声。
也许命中注定不属于她的幸福,就算是费尽了心思,也终究不会属于她吧?
“早知道将傅婉儿医好了,会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初我就不该这么费心的医治她。”雍其磊蹙眉说道。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有个怪癖,愈是碰上棘手、古怪的病症,他就愈是想要试试自己的能耐;愈是碰上那些快要被索命无常拘提魂魄的人,他就愈是想要和阎王爷抢人!
“向晚,以现在的情况,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破雷山庄了,我看你还是跟我回聚落去吧!”
“我…”
要离开破雷山庄,从此与牧初扬相隔两地,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比向晚的心突然泛起一阵无边的惊慌与旁徨,仿佛心中最最珍视的东西就要被迫割舍掉。
一股浓浓的不舍盘桓在她心底,她实在不愿意离开这里,即使留下来会面临许多未知的凶险甚至伤害,她也依然不忍离去,只因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里。
看出她的不舍,雍其磊也不强迫她现在就做决定。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反正这一趟我到破雷山庄来,除了探视你的情况之外,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
任务?谷向晚一怔,连忙追问:“是不是爹要你做什么?”
雍其磊见她这么紧张,忍不住扬
轻笑。“放心吧!我的任务和你的心上人无关。”
比向晚闻言松了一口气,问道:“那爹要你做的是?”
“对付傅婉儿。”提起这个名字,雍其磊那轻佻不羁的神色尽敛,眼底浮现深沉冷冽的光芒。
“你要杀她!?”
“她的命是我救的,我自然有权利收回。”
虽然他并不是个生
凶残冷血的人,但事关整个聚落的隐密与安危,他也不必心慈手软。
包何况,当初若不是他救了傅婉儿,那女人早就没命了,可现在她不但不知恩图报,还反咬他们一口,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不,雍大哥,你别杀她!”谷向晚连忙阻止。
虽然傅婉儿口口声声威胁着要带人铲平他们的聚落,但她是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前被救了回来的,现在又要取走她的性命,谷向晚着实觉得不忍心。
再说,若真是杀了傅婉儿,只怕所有人包含牧初扬在内,更要以为她是个居心叵测、阴险歹毒的女人了!
“这…”雍其磊显得有些焉难,他沉
了半晌,才终于稍作妥协。“好吧!我答应不取她的性命,但我还是会给她应有的教训。”
“谢谢你,雍大哥。”
“别谢我。”雍其磊勾
一笑,又恢复了那副轻狂惆傥的神态。“到时候你爹要是怪罪下来,你可别忘了要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向来不苟言笑的谷钧太,唯有在面对独生爱女的时候,才会展
出和蔼宽容的一面。
“我一定会的。”
雍其磊本想再说些什么,眼底却突然掠过一丝警觉,静默地注意着袭香阁外的动静。
“怎么了?”见他神色有异,谷向晚也不自觉地
低了嗓音。
“没什么,只是你心上人来了。”雍其磊戏谑地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我得走了,免得被他以为我溜进来是为了和你私会,我可不想被整个破雷山庄的人追杀。”
经过前几次的观察,雍其磊涸葡定牧初扬对谷向晚是有情的,所以并不担心他会伤害她。
比向晚被雍其磊调侃得面泛桃红,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走了,你不必担心我会在外头窥看,尽管和他耳鬓厮磨吧!”
见她的双颊愈渐绯红,雍其磊笑了笑,从窗子轻巧、俐落地飞纵而出,但他却不急着离开破雷山庄。
在返回聚落之前,他还得去找傅婉儿,给她一点终身难忘的教训!
雍其磊离开之后,谷向晚屏息地等待着,果然过没多久,牧初扬就来到了袭香阁。
从他一踏进房里,她那双含情的眸子便一直凝望着他,几乎舍不得眨眼。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破雷山庄里待多久?会不会今晚就是她待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夜?
怀着凄楚与忧伤,她痴痴地望着牧初扬,就连眨眼的时间也觉得浪费。
牧初扬伫立在门边,无言地与她四目相望,在彼此的眼波
下,他的
口泛起了微微的疼痛。
想当初,在决定派人向傅天萧提亲时,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双方联姻之后的利益,丝毫不在乎傅婉儿是什么样的女人。但现在,他发现他简直难以忍受傅婉儿骄纵泼蛮的个性。
至于谷向晚,虽然她不是他最初想要的女人,也不能为破雷山庄带来任何实质的利益,但她的似水柔情,早巳如同滴水穿石般,在他冷硬的心版凿下了深刻的痕迹。
此时此刻,在她款款深情的凝睇下,他终于愿意对自己承认,她在他的心底,早已占着比那些声威浮名还重要的地位。
如果当初他没有向傅天萧提亲,或是傅婉儿早已连同那些随从一起遇袭身亡了,那么他也许会将谷向晚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放她走。
但现在,不但傅婉儿大难不死,傅天萧更在这两天内就会抵达破雷山庄,一切就像是搭在弦上的箭,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若是临时毁婚,不但会变成一个背信的人,还会为破雷山庄树立一个难
的敌人。
身为破雷山庄的少主,就算他再怎么狂傲自负,也有他所必须挑起的责任,不能自私妄为。
沉默注视谷向晚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我,会娶傅婉儿为
。”他缓缓地说着,字字句句皆有如千斤般沉重。
一阵刺痛袭上谷向晚的心,水气乍然涌现眼底。
早该知道这个峻傲不凡的男人终究不属于她,但听他亲口说要娶别的女人为
,她的心还是有如刀割火的般疼痛难当。
“恭…恭喜你…”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该死的恭喜!”牧初扬像是一头突然被惹怒的豹子,骤然
近她,暴躁地低咒。“我不需要你的恭喜!”
浓浓的委屈袭上谷向晚的心头,眼角的泪珠终于无法克制地淌落。
“那你…你要我说什么?”她哽咽地反问。
除了恭喜之外,她还能说什么?说她不希望他娶傅婉儿为
,这样他就会不娶了吗?
牧初扬的
口一窒,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以指尖为她拭去泪水。
“你后悔了吗?后悔来到我的身边?”
比向晚在他怀中摇头,摇落了更多的泪珠。
“不,我不后悔,永远也不。”
在他身边的日子虽然短暂,虽然忧伤多于
快,但她却从来不后悔。
也许她度不过命中的灾劫,也许她注定是个薄命之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不愿在最后的这段回忆里没有他。
“你怎么这么傻?”他不
叹息。“向晚,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比向晚的眼眶再度发热,心中掀起一阵强烈的激动。
他不再以“婉儿”来唤她,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的心底已有所不同?
“你…在乎我吗?”她望着他的眼,鼓起毕生的勇气问道。她知道这个问题如果不问出口,也许她永远也没有机会
清楚他的心意。
牧初扬再度叹口气,说道:“要是不在乎你,当我发现你不是傅婉儿的那天起,你就该关进石室里,每天被严刑拷打,又岂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袭香阁里?”
他的话,让谷向晚的心底漾
了一股酸楚与柔情。
被了,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她就该要知足了,是她没有福分当他的
子,她又能怪得了谁?
她那既感动又哀伤的神情让牧初扬的心口一阵揪疼,他伸手抚着她细
的双颊,热烫的
片随之覆下,与她的
舌
继
。
他的吻霸气依然,但却多了点
绵与温存,让谷向晚的心几乎融成了一摊水。
月入罗幔,映出一室的
旎情醉,然而,案上那骤然被风吹熄的烛火,却仿佛预告了他们之间的情缘也将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