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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送巴晶回家后,朱从循回到家里,下西装,松开领带,为自己倒了杯酒,扭开房间里的音响,柔软的轻音乐马上飘扬室。

 打开落地窗,他趿着拖鞋来到阳台,悠闲地半躺在躺椅上。

 若十几年前有人告诉他,十几年后的他将穿西装打领带,坐拥豪宅,并不再对巴晶感到厌恶与愤怒,他一定会赏那人一拳。·轻啜着酒,他望进黑色穹苍里。

 搬来这里后,巴铁铮仍继续资助他们母子俩,不过他并未允许自己接受太多,上中学后他便开始半工半读,直到大学毕业。退伍后,他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本画文字集,不错的市场反应让他打开了知名度,一年后,他从巴铁铮手上买下房子,这是母亲与自己首次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家。

 他靠绘图开创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除了他的感情生活。

 巴晶一直是他的感情杀手,而且实力不容小觑。活了二十八个年头,他总共了五个女朋友,很巧,他这五段恋情全葬送在巴晶手里。

 从这点看来,巴晶这方面的天份是很足够的。

 你谈了恋爱后真的会改变自己吗?

 巴晶的问话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不笑了,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以前,她也曾经问过相同的话。

 她高一时,有天放学,直冲进他的房间,两个眼睛是红的。

 当时他因为在学校练了篮球,带着身汗回家,正在换衣服,而她冲进来时,他正解开头。

 “你白痴呀!不会敲门吗?”他大声怒骂,马上将头扣回去。

 巴晶早被他骂习惯了,独自哽咽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阿循,我告诉你,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为他改变自己的,不会跟我同学一样。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女生失恋了,哭得很伤心,她说她男朋友在外面了别的女朋友要跟她分手,因为我同学太鲁又太任,他要的是温柔又小鸟依人的女孩。”

 朱从循走进浴室,拧了条巾走出来。

 巴晶坐在他的眼泪。

 “无聊,这有什么好哭的。”他擦着身子,抑住跋她出去的念头。

 “你不觉得我同学很可怜吗?”她擦擦眼泪。

 “你跟她很要好吗?”

 巴晶摇摇头。“不好。”

 “那你管她死活。”看来她又要赖着不走了,他捺住火气,抓起一条休闲往浴室走。

 他并未关上门,所以仍然能隐约听到从卧房里飘来的巴晶伤心的声音。

 “我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会为他改变自己的,你想想,为了自己的个性不好而让对方讨厌自己导致分手,这不是件很悲惨的事情吗?”她鼻子。“没想到一个平常看起来那么开心的人,竟然也会哭得那么凄惨,失恋真是太可怕了…”

 听到这才刚破坏他恋情的元凶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朱从循不知该哭该笑,还是该掐死她。

 “在你伪造我的笔迹将信寄到江文菱家时,为什么没想到我也会变成你口中很可怜的人?”走出浴室,他横眉竖目地质问巴晶,没等她回答,他转身走出卧室。

 江文菱就是他那位无缘的女朋友,而巴晶寄出的那封信…连他都还不知道江文菱的住址,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的…写的也不是分手信,而是信封上写着江文菱的名字,里头的信纸上写的则是另一个女生的名字,一样的情话绵绵,一样的笔迹。

 隔天江文菱肿着两个眼睛,将信丢到他脸上。

 “你这个大骗子!我要跟你分手!”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不明所以的他在看了信后,这才了解又是巴晶搞的鬼。

 在她坦承不讳后,要不是巴家人拉着他,那天她就会为了这件事而付出失去生命的代价。

 事后,巴铁铮罚巴晶足一个礼拜。

 她足后的第三天,放学回家的他,看到她在他家笑嘻嘻的边看电视边吃葡萄。

 而他还笨得以为自己拥有一个礼拜耳清静的日子。

 朱从循又笑了笑,将杯里剩余的酒一仰而尽。

 就连现在已二十八岁的他,都不得不佩服当年才高一的巴晶会想出那个方法来破坏他的感情。

 包诡异的是,他居然能将十年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看来不止巴家人对她没辙,连他对她的免疫力,在当时就已经出现逐渐丧失的迹象了。

 大四时,他曾有过一段维持最久,刻意不让所有人知道的感情。

 现在想来,巴晶在那段时间的改变也最大,不再高声谈笑,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也会亲力亲为,个性温柔和善了许多。

 巴家的人全吓到了,只有他觉得巴晶的个性与他的女朋友愈来愈像。这不可能的,她从没见过她,而且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他了新女友。

 这段感情随着大学毕业而结束,因为女孩选择了出国留学。

 当时她喜出望外的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说她通过了美国某某大学的入学申请,她对这所名校一直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竟然会通过。

 她很高兴,他也替她高兴,谁也不想自私的要求对方等待,所以便在和平的气氛下分手了。

 之后,他人伍服役。

 当兵两年,是他最清静却也最无聊的时候,少了巴晶,他终于得偿所愿的得到了清静的日子;少了巴晶,他也得到了最无聊的日子。

 他还记得有次他放假回家时,发现印象中总是粉粉的巴晶不见了,她把自己晒得黑黝黝的,就像个活动黑炭。

 “晒那么黑,你是想晚上做贼时比较不会被逮到吗?”他问。

 她仰着张乌漆抹黑的脸看他。

 “上回看电视时,你不是说女孩子肤太白像生病,还是晒黑点比较健康吗?”她指的是他上次放假回家,待在家里看女子沙滩排球转播时所说的话。

 朱从循翻了个白眼。

 “你就为了一句话把自己成这样?小姐,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呀。黑一点也不适合你,不要再吓人了,快点白回来吧。”她黑了,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巴晶老大不高兴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那是你自己说的耶!”说完她就跑走了。

 了两个月,他再次放假回家时,巴晶的情况已经好很多,虽然不及以往,但至少恢复了九成左右的白皙度。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有能力改变她的。

 十五年了,没想到十三岁时的一个念头,让他就此与巴家纠十五年,也看到了彼此的成长。

 不过,真正让他对她改观并感到愧疚的是在他退伍后的半年,那天他骑着机车正要去上班,整个人却因为之前拔了智齿所引起的发烧而昏沉不已,在一个转弯处与一辆货车发生车祸,他肋骨断了三,头破了个,手脚各有两处骨折,被紧急送进医院。

 他在医院躺了三天才清醒,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张大眼睛瞪着他看的巴晶,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严格说起来,发生车祸的人是他,不过那时他却觉得巴晶比他更像个病人。

 原本红润的脸颊是苍白凹陷的,黑白分明的眼里也浮起红丝,头发像多天没梳般的披散。要不是他心脏够强,要不是他认识她,他会以为自己遇见鬼了。

 然后,巴晶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下。

 他皱起眉头。“干嘛?”

 巴晶像吓了一跳般,匆忙离开椅子,在奔向病房房门的时候还跌了一跤,爬起后,一边叫着医生一边跑了出去。

 她出去后,朱从循才发现他的病房不是白色的。放眼望去,原本该是纯白的墙上贴了黄长条型的符咒,连泛黄的经文也整册摊开挂在墙上,左墙有,右墙也有,前面有,后面也贴了一堆。

 他肯定这是巴晶的杰作。

 “她真当我要死了。”他喃喃道。

 医生被巴晶从别的病房给拖来了,在医生给朱从循检查时,她就坐在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上哭。

 “小姐,你别哭了,他醒了就没事了。”医生放下听筒器对巴晶说。“倒是你,脸色超级难看,待会儿去挂个号看看医生吧。”他转向朱从循。“她可是在医院里跟着你待了三天喔,记得以后好好对待人家。”

 医生走后,巴晶走到他的病旁,泪痕犹在。

 “你躺在病上动也不动,了好多血,我以为你要死了。”她哽咽的说。

 “所以你就把这里布置得像个灵堂呀?”朱从循吃力地举起手指着墙壁。

 巴晶摇头。“我把符咒跟经文贴在这里只是想吓走小表跟黑白无常,要他们不能带你走。”

 “看来你没吓到他们,反而是我被你吓到了。”

 “那我待会儿就把它们撕了。”

 “我不是指那些符咒经文,我说的是你,你有没有照镜子?你已经瘦得像副骷髅了,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头发也散得不像话。你多久没吃饭了?”

 巴晶怯怯的用手指梳着头发。

 “朱妈妈每天都会带东西来给我吃。”

 “可是你都没吃,对吧?”她心虚的模样让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妈呢?”

 “回家去煮香菇要来给我补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很怕你会死掉耶…”她抓住他蓝色病服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从清醒过来到现在,朱从循的身体四肢无一不痛,而现在巴晶又让他更痛了,连他的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我肚子饿了,你先去买些东西回来让我吃。”他说。

 巴晶马上跑出去,十分钟后两手提了的食物回来。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她原本惨白的脸色因奔跑而添了些红润。

 “我随便,你先选蚌你想吃的。”他看着她说。

 巴晶乖乖地选了水煎包。

 “你先吃完后再喂我吃。”他执意的道。他得亲眼看她将东西吃下肚子。

 于是巴晶吃了三个水煎包、一碗鱿鱼羹、一碗燥饭,而朱从循只喝了几口燥饭附加的清汤。最后他把巴晶哄到病旁的家属位上睡觉去了。

 他也陪着沉沉入睡,不过他知道,等他醒来后,有些事情会不一样了。

 朱从循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月,巴晶怕他又会突发什么急症,也跟着留在医院一个月,准也拖不走她。

 从那时起,朱从循便对她改观了。

 巴晶的个性的确改变许多,与当年那个任又爱作怪的小女孩不尽相同,虽然还是可看出些微的影子。

 说她做作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就他这么观察下来,倒觉得她的做作是天生的,而她后天的模仿更加重了严重

 不管怎样,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她,不过,她那么驽顿,肯定不知道的。

 ****

 星期天一大早,朱从循一起就戴上眼镜,坐在计算机前绘画。

 目前他手上的工作共计有三本为别人的书绘画,一本自己的画散文集,和数目不详的封面绘图。

 正当他专注其上时,巴晶闯了进来。

 他拿下眼镜,不悦地回头看她。

 “要是你学会敲门的话,我会非常欣慰。”戴回眼镜,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计算机上。

 “阿…”巴晶像突然不知道怎么讲话。

 朱从循这才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巴晶,发现她脸红得紧,两个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因心跳急促而个不停。

 “发生什么事了?”他攒起眉头。

 巴晶冲过来,捉住他的袖子。

 “阿…阿阿…”她阿了半天,阿不出半个字。

 朱从循严肃地拍了她的脸一下。

 “重新说。”

 被他这么一拍,些微的痛感有效地镇住了巴晶慌乱的情绪。

 “阿循,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还说要追我,怎么办?就是那个何亚历!”她现在还处于惊吓状态,挂断电话后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朱从循垂下眼睑,面无表情。

 他的动作还真快,发表会不过是昨晚的事情,他今天就有本事查到巴家的电话打给巴晶。

 他拉下她的手。

 “不怎么办,你喜欢他的话就跟他交往,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他应该不会强迫你才对。”他说,回头继续他的工作。

 “是这样吗?”巴晶有些烦恼,不过已经没方才那么烦躁了。“我是不讨厌他,可是我们才见一次面他就说要追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看上我哪一点呀?”她除了有点受宠若惊外,还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看上你爱看书,又会书法、花这些的吧,现在像你这么古典又有才艺的女子不多了。”说话的同时,他再次将超过图形的线擦掉。

 “那我如果要跟他交往,不就得去学书法跟花了?”巴晶喃喃道,要不然等哪一天牛皮被戳破,她就丢脸了。

 可是她对书法跟花从来就没有兴趣,勉强自己去学不是害了自己吗?谈个感情要把自己得那么累,值得吗?

 可是头一次遇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来追求自己,就因为自己不会书法和花而放弃,会不会太不值得了?妈妈常说,好男人不多,有就要好好把握。

 她要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会不会就这么嫁不掉了?

 “阿循,你想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在她思考时,已又自顾自的走到他的坐下,她担心的开口问。“我不会煮饭、不会洗衣服,不喜欢看书又爱买东西,是个典型的富家女,虽然个性温和,但人家常说要捉住先生的心得先捉住他的胃,我什么都不会,被人家发现这个缺点后,一定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的。”

 她愈说愈害怕。

 “放心,就算找不到真心对你的人,还是有人会为了钱娶你的。”

 “我不会跟一个看上我爸的钱而跟我结婚的人结婚的,我又不是笨蛋。”她要的是个能疼她、宠她、爱她的丈夫,不是小白脸。

 “你想,何亚历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是巴晶,所以才放话说要追我?”嗯,这个可能不小。她多疑的想。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朱从循不耐烦地回答。

 懊死的!他在心里诅咒。屏幕上的橡皮擦一下子擦去一大块区域。

 “昨晚看他的穿着,家里应该不穷才是,而且他谈吐斯文有礼,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说着说着她愈想愈多,终于苦恼了起来。

 怎么办呢?接受还是不接受?

 “要是老爸在就好了…”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时候老爸不在她身边呢?要是老爸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烦恼了,老爸会为她搞定一切。

 突地,椅子猛地往后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睁大眼不解的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朱从循。

 “怎么了?”她问。

 她的手臂被鲁地捉起,朱从循闷不吭声地将她拖出房间,推出门外。

 “等你想出结论再来告诉我。”他抓住门把。

 巴晶连忙伸出手阻挡他关上房门。

 “你真绝情耶!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的呀。”她气呼呼地说。

 朱从循拉下脸,挑高眉,轻柔的声音像冷风刮过她脸畔。

 “来找我问这种事,只有你这种没脑筋的白痴做得出来。”砰一声,他硬是关上房门。

 巴晶又连忙往后退一步,及时躲过撞上她鼻子的门板。

 她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从惊愕不信到愤怒抓狂,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的连踢房门两脚。

 “你这混蛋!居然敢这么对我,以后我再来找你商量事情的话,我就是猪头!”她气愤不已的叫完后,跺着脚离开朱家。

 房里的朱从循直到外面没了声响后才摇摇头。

 她的确是个大猪头。

 ****

 “死猪!笨猪!臭猪!你才是大白痴!什么嘛,算我瞎了眼才会跑去问你!”跨出朱家大门,巴晶仍然盛怒难消,边走边咒骂。

 没好气地抬起头,她呆愣地停下脚步,只见自己家门前停了辆奔驰跑车,有两个人站立在奔驰车的两旁。

 是卢巧润和“准备”追求她的何亚历。卢巧润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怯怯的举起手对她挥了挥。而何亚历戴了副雷朋太阳眼镜,她看不出他的表情。

 巴晶的头皮瞬间发麻。

 毁了…他们一定听到她刚才的咒骂了。

 巴晶在原地踌躇着。

 唉!避他的,要是何亚历因此而放弃她,那她也没什么损失,更何况他是害她跟阿循吵架的原凶。

 出惊喜与温柔并蓄的笑容,她小碎步朝他们跑去。

 “阿润,何先生,怎么那么早?我刚在朱先生家逗留了一会儿,让你们顶着太阳在外头等真是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开门。”走到他们身边后,巴晶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说了一堆,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卢巧润看了何亚历一眼,他已拿下太阳眼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淡然的模样。

 她不信他没听到方才巴晶的大声怒骂,她跟巴晶已有八年的情谊,早习惯了她变脸的功夫,倒是何亚历,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只怕已经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吧?

 何亚历的确听到了,但卢巧润猜错了,他并没打算打退堂鼓,反而对巴晶感到更有兴趣,他从没看过前一秒还像个泼妇般骂街的女人,下一秒便又变了个模样,成为温柔可人的小女人。

 之前巧润告诉他巴晶的事,并提醒他对追求她的事多加考虑时,他还半信半疑,现在亲眼所见,让他对巴晶更加好奇。

 巴晶心里其实紧张不已,开个门,一串钥匙掉了三次。

 “小晶,我只是搭亚历的便车来这里找朱先生的。”在巴晶第三次掉了钥匙后,卢巧润开口道。

 巴晶这才转过身来,有些茫然地盯着他们看。

 “呀,原来你们是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吗?”话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问了笨问题。

 “亚历是我表哥的朋友,刚从美国回来,你们昨晚不是聊过吗?”

 “呀…嗯…”巴晶不敢看何亚历,觉得自己脑袋变钝了。

 何亚历适时的开口助她离窘境。

 “昨晚我跟小晶只聊了一会儿,对彼此都还不是很了解。”他说。“所以我才希望小晶能接受我的追求,好让我们能有更加了解彼此的机会。”

 直到钥匙击地的清脆声响起,巴晶才发现她的钥匙又掉了,她红着脸弯身拾起。

 她以为他会打退堂鼓说…怎么办?她该不该接受?

 “小晶,朱先生在家吗?”看她恍恍惚惚的,卢巧润提高音量问。

 “呀?”巴晶还是没听清楚。

 “我问你朱先生在不在?我要找他。”

 她要找阿循!霎时,恍惚的巴晶不见了,目光变得犀利又警戒,虽然她脸上还带着笑。

 “你找他干嘛?”

 卢巧润将手中的纸袋提了提。

 “我来找他,请他帮我的书签名。他在不在?”

 你这女人,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对朱从循做什么吗?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而且朱妈妈不在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行?巴晶在心里叨念。

 她出为难的表情。“在是在,不过他现在在工作…他最痛恨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去打搅他了,火大时他还会出手打人,像只发飙的熊,我看你还是别去冒险得好。”

 卢巧润也知道巴晶在打什么主意,她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要不然她也不会跟她做了八年朋友,还不知道她老挂在口中的朱从循跟她所仰慕的画家朱从循是同一人。

 她出笑容。别以为这样就能击退她。

 “没关系,我早上有打过电话给朱先生,他要我到时按个门铃,他会很乐意下来帮我开门。”

 注意到巴晶微微变了脸色,卢巧润不觉得一阵快

 “那我过去了,不打搅你们两个。”拿着提袋,她脚步轻快地往朱家走去。

 巴晶真想追过去,但又不能不顾虑到已来到自己身边的何亚历。

 她对他笑了笑,心烦意的再次试着开门。

 “小晶,你跟朱从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何亚历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如果巴晶是在喝饮料时听到这个问题,肯定会将口中的饮料出,不过还好她只是在开门,于是她的钥匙又再次离开她的手。

 何亚历弯身拾起钥匙,并不急着还给她,只是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她。

 巴晶想了想,摇摇头。

 “不是,他是我的私人保护者,我们很久前就认识了,我父亲要他保护我。”她解释道。“为什么问这个?”

 何亚历耸耸肩,将钥匙递还给她。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看起来很像很在乎阿润去找他的样子,刚刚你又一个人气冲冲地从他家出来…”

 “我一点都不在乎。”巴晶逞强地说,同时终于把门打开。“阿润最好天天去找他,这样我就不会被他管得死死的了。进来吧!”

 她推门的力道稍嫌大了一点,门反弹到墙壁后,发出“砰”的一声。

 那个猪头,阿润七早八早打电话给他,他就欣然同意她去拜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耶!她这个跟他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在他工作时去打搅就不行,猪头,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

 他行她也行,她也可以跟何亚历两个孤男寡女的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有种他就不要来找她!

 “想喝什么吗?”她笑眯眯地回头问何亚历。“汽水、牛、果汁还是啤酒?”

 “汽水就行了,谢谢。”何亚历也回她个微笑,出白亮的牙齿。他走到沙发旁坐下,自在得就像在自己家。

 “不客气。”巴晶走进厨房,拿了两瓶可乐出来。

 何亚历轻松地打开拉环,才刚就口要喝,便看到巴晶握着可乐,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

 “有什么问题吗?”他喝汽水有那么好看吗?

 巴晶摇摇头。

 “没有,请帮我开汽水。”她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汽水推到他面前。“拉这拉环我手会痛,而且指甲会断。”以往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人都会自动帮她将拉环拉开。

 何亚历先是愣了三秒,接着挑高眉点点头,二话不说的拉开拉环。

 巴晶低声道了声谢。

 他以为她大概会在一瞬间,变出个杯子跟管来,可是没有,她倒是很干脆又很小心的直接就口喝着。

 她没说话,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而且始终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何亚历也只是看着她。

 他是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真是单纯,还说不在乎呢,只会在口头上逞强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碍于他在这里,想必她早就冲到朱家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家里只有小晶一个人在家吗?”他尝试拉回她的思绪。

 “嗯…我爸妈出国,其他人都出去了。”巴晶心不在焉地回答。

 看来她只有嘴巴在而已。何亚历暗叹了口气。

 “那你想不想去哪里透透气?我可以做你的司机。”

 “嗯…柴可夫斯基…”

 何亚历的可乐差点从嘴里出,他连忙捂住嘴,没想到又巧成拙的让可乐人气管里。

 他猛烈的咳嗽声终于将巴晶的魂给拉了回来,她连忙跑到他身边拍他的背。

 “你呛到了吗?有没有好一点?”巴晶关心地问。

 何亚历举起一只手,用表情和手势要她别担心。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好,咳红了一张脸。

 “小泵姑,你在干嘛?”在何亚历剧烈的咳嗽声中,楼梯上突然飘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何亚历停止了咳嗽。

 他以为自己咳得眼睛花了,才会看到…那朦胧又美得像幻影的女人…站在楼梯上的是被他惊逃诏地的咳嗽声给吵醒的巴远蓝。

 她穿着一袭蓬松的亚麻白色睡衣,顶着一头披散又感的波长发,睁着惺忪的睡眼,赤足慵懒的站在那里,身旁窗户外透而人的阳光,在她身体四周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晕,简直就像不知为何而跌人凡间的精灵。

 何亚历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巴远蓝。

 只是这个精灵眼下有着熬夜产生的黑眼圈,头顶上挂了个让她好睡的眼罩,手背上还沾了原子笔的墨水。

 “远蓝,你没出去呀?”与何亚历不同,在巴晶眼里,巴远蓝跟平常时候没什么不一样,还是一样邋遢。

 “快死的人怎么出去?”她赶稿赶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何亚历心一震。“快死!你生病了吗?”怎么会?她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不是,她的职业是爬格子,最近在赶稿,生不如死。”巴晶跟他解释。

 他在了解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谁呀?”巴远蓝问。

 “我叫何亚历,刚从美国回来。”不待巴晶开口,何亚历便开始自我介绍。

 “他是来追我的。”巴晶补了一句后,兀自回到沙发上坐下。

 像无端的受到惊吓,巴远蓝往楼梯旁退了一步,手捂住心口。

 “追?是追求的追吗?”她小心地问,睡意全不见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她,巴晶又离丁魂,而何亚历则是望望巴晶后,对她耸耸肩,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你真的是来追求我们小泵姑的?”巴远蓝边惊讶地问边下楼。天呀,她可真要对这位仁兄刮目相看了!她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他。

 直到她走近何亚历身旁,他才真正有机会清楚的一窥她的样貌。

 秀气的眉,充灵气的眼眸,俏的鼻,红润的,吹弹可破的赛雪肌肤…她一定不常晒太阳,他想,好一个清秀佳人!

 她没有巴晶诡异灵动的特质,但比巴晶多了份自然的优雅人。

 巴远蓝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迸铜色的肌肤,看来他很喜欢户外活动,嗯,不错,最好是常拖着巴晶往外跑…拔结实的身材,不逊于二哥,可以好好保护巴晶,不会让爸妈跟祖父、祖母担心…嗯,五官长得也很立体,不错。

 她对上他的眼,猛地,像被人黝黑深邃的幽潭里般,动弹不得,一阵酥麻感沿着她的手指窜升至背脊…不妙。她费力的从那两泓黑水中挣脱,闭上眼,暗数三秒后才又睁开。这次她学聪明了,将焦距定在他的眉心。

 “你得小心点,眼睛那么会放电的男人,是追不上我小泵姑的。”她好心警告他。他那么会放电,别说是祖父,光是她爸妈那关他就过不了。

 何亚历只是咧嘴笑了笑。

 “嘿!你牙齿真白呀,有没有人找你去拍牙膏广告过?如果是你,我一定会被引去买那牌的牙膏,说服力很够喔。”她也笑了起来。

 “你的牙齿也不错。”他衷心赞美,部马上被不好意思的巴远蓝捶了一拳。

 “哪里!像我这么爱吃臭豆腐的人,就算牙齿不错也没人敢接近呀。”她哈哈笑。

 臭豆腐?何亚历愣了一会儿,他对那种充异味的食物是碰也不碰的,没想到这个美人居然喜欢吃?

 “呃,我也爱吃臭豆腐!这次回T省,我还打算每晚把臭豆腐当宵夜吃。”

 巴远蓝惊喜的抓住他的西装衣袖。“真的吗?我可以介绍你去一家百年老店吃,那里的臭豆腐真是…”说着口水就来了,她了下口水后接着道:“吃了你就知道,简直是天下第一美味!”她开心得眼泪都快下来。

 虽然家里的人对臭豆腐不嫌恶,但也不喜欢,每次都只有她孤零零的去品尝,现在遇到了同好,叫她怎不感动!

 “你跟我去的话,我就去。”她笑起来很亮眼,让何亚历也由衷的笑了起来。算了,就舍命陪美女吧。

 “好…”原本兴致高昂的巴远蓝像想到什么,突然回到现实里。“可是,还是算了,我不能当你跟小泵姑的电灯泡,待会儿我把地址抄给你,你带小泵姑去好了,不过我得先警告你,小泵姑不喜欢那味道。”她猜想,何亚历是头一个敢公开追求巴晶追到家里来的男人,若巴晶聪明,懂得替自己的未来打算的话,应该会为他忍受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去,我想小晶不会在意的,是吧,小…”

 原来该坐着巴晶的沙发,现在却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跑走的?”巴远蓝望着敞开的大门。“大概又跑去找阿循了吧。”她喃喃地说。

 “她的一颗心似乎都放在他身上,虽然她不承认。”

 “是呀,小泵姑从小就粘阿循,也只有阿循才能压制她的气焰,不过你别担心,我想他们应该只是纯纯的友情,无关爱情,你还是有机会的。”巴远蓝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昨晚参加发表会时认识的。你一直叫小晶小泵姑,她真是你的姑姑吗?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何亚历不解地问。事实上,他还觉得这美女比小晶成

 “呀,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巴远蓝,很远的远,蓝天的蓝。”与他握手完毕后,她还能感觉到他大手的糙与温暖。“很高兴认识你。”

 远蓝…远方的蓝天,真是人如其名,清新美丽。

 “我也是。”这句话更由衷了。

 “呃…”巴远蓝一时忘了他的问题。“巴晶真的是我的小泵姑没错,虽然我们只差两岁,但她还是我姑姑,人家说论辈不论岁,我也就认了,虽然我觉得我比她成视卩了。别跟她说,不然我就惨了。”她说,绕过何亚历,坐到沙发上,并招呼他坐下。

 “对了,你有没有吃过蚵仔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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