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客官?!您怎么又回来了?”看见来人,店小二惊讶得合不拢嘴。“而且,还
得这一身…狼狈?您怎么牵着马不骑,却走着来呢?”
原先一袭白衫、玉树临风的客官,现在虽然英
依然,可却灰头土脸了。白衫上沾
了尘土、白靴脏得吓人,还…破了
?他是遭抢了,还是怎么的?
“先别说这些,这匹黑马累坏了,先替我安顿它。”他把缰绳交给店小二。
若不是路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安置这匹黑马,他也不会一路牵着它回来。为了带回这匹马,耗去他不少心力和时间,纵使他心急如焚,却也得耐着
子让它休息,吃草、喝水、恢复体力,就这样走走停停,才终于回到这间旅店。
“她…还在不在这儿?”他不安地问。
他怕她已经走了,却也怕她仍在这儿等他。虽然害怕,但他仍是回了头。
就算不是为了她,他也得安置这匹黑马,并另选匹马上太原吧?他这么告诉自己。当然,这只不过是他想回来找她的借口罢了。天知道光是牵着这匹马走回来的时间,就足以让他抵达太原,在客栈歇息了。
“他?您说的是那位小鲍子吗!他早走啦…”店小二语带暧昧地道。都已经走了几天,现在才回来找人,不嫌太晚了吗?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客官,不是小的要说,您那样丢下他一人,您以为他还会留下等您回来啊?要换作是我,当然也早走人了。”
虽然客人永远是对的、虽然他顶不赞成男人跟男人在一块儿,可眼见这种始
终弃的情形,他还是忍不住要替弱者打抱不平一下。
男人被男人抛弃,也是会受伤的嘛!
“该死!”唐逸扬咬牙。店小二的讽刺他当然听得懂,但他毋须与不相干的人解释。现在他只想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她有没有说要去哪儿?”
“谁知道啊!就您的那匹马啊,载着她,跑得跟风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店小二摇摇头。
“踏雪”载着她离开?唐逸扬皱眉。“我不是吩咐你雇辆马车?”
“客官,小的当然有照您的话做,可那小鲍子不想搭马车,我总不能强迫他吧?不过依我看,他跟那匹马在一块儿应该是
安全的。”
店小二说得没错。唐逸扬暂时放了心。至少“踏雪”机灵、脚程又快,它载着玉儿是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小二,她要离开时,有没有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如何?往哪个方向走的?”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这…”店小二皱了皱短短的眉毛。这客官倒奇怪,先是自个儿丢下人家不管,这会儿却又像是失了心爱的东西似地回头来问东问西,连身上脏成这样也不在意。真不懂他到底对那小鲍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我倒不记得了。好像没说什么、也瞧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大概是往…那边走吧。”店小二往北方一指。
“大概?”唐逸扬扬起一道浓眉。北方?她不是要上太原,怎么会往北方地走?难怪他在回来的路上遇不着她了。只是…她和“踏雪”会上哪儿去呢?
“这个…人来人往的,小的实在是…”店小二摸着头。
“算了。”唐逸扬挥挥手。瞧这情况,再问下去也没有用。“我需要匹马。”
“还要一匹?客官,之前那匹可是我这儿最好的马了,剩下的都是些老马,跑不快的。瞧您也够累、够脏的了,您要不要先在店里住下歇歇,我再给您雇辆马车…”他忍不住窃喜。这会儿他又要大赚一笔了!
“够了!无论是什么样的马,给我一匹就是了。”唐逸扬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其余的,你用不着多管!”
“那…”
,好心没好报!店小二伸出手。“客官,就算买匹老马,也得要银子吧?”
唐逸扬一扬眉。“怎么,上回给你的银子不够?”
“这个…客官,您知道,养马也是要银子的呢!小的赚钱不容易,一匹马一个价啊,您总不能让小的吃亏吧!”
唐逸扬面
难
。该死的他身上已经没有半锭银子了。“拿纸笔来。”他命令。
“纸笔?客官,咱小店是不收字据的喔!”店小二挑眉。
唐逸扬眯起眼,咬牙自中掏出一块玉佩。“这个,你可认得?”
店小二接过一看。掌心大的翠绿玉佩上刻着个“唐”字,再翻过另一面,则刻了“逸扬”两个小宇,上头还有着…京城唐门特有的印记?!“这…这是…京城唐门!您是…”店小二瞪大了眼。他不认得玉佩,但唐门产业甚多,路上到处可看到的唐门印记他可是忘不了。听说“唐门四少”每人有块识别的玉佩,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这么说来,他是那四兄弟其中的一个了?!
“用不着管我是谁,你认得这玉佩就好。我只消写张字据,盖上手印,你到唐门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领到银两。现在,我可以写字据了吗?”
“行、行!当然行!”原来是京城唐门的人,难怪这么阔气!他就觉得这客官相貌不凡、非富即贵嘛!
看来“唐门四少”立誓三十岁之前不肯成亲的传闻是真的了。而且,他还知道眼前这个是为了什么原因…嘿嘿!回头他得找人问问,这个叫唐逸扬的究竟是“唐门四少”中的哪一个?这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有字据为证的事,可够他风光谈论好一阵子呢!
看着店小二越来越嗳昧的眼神,唐逸扬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下,他的名声肯定是要毁于一旦了。苏玉儿啊苏玉儿,你真是老天派来治我的克星哪!“哈啾!,啥啾!、哈啾!、”苏玉儿用力拉住马缰,连打了几个大
嚏,声音之大,连“踏雪”都给吓了一跳。
“讨厌!不知道是谁在说我坏话,害我直打
嚏。”玉儿擤擤鼻子,忍不住抱怨着。“笨马!是不是你?”
“踏雪”摇头晃脑。
“哼!谅你也不敢!别以为你留下来等我,我就会感激你喔!告诉你,你现在可是在代替你那无情无义的主人赎罪,所以说,我没
待你,算是对得起你了。”玉儿扁扁嘴。“不过奇怪了,咱们不是要到太原去找他吗?一条好好的大道你不走,净往弯弯曲曲的小路跑?这样真的可以到得了太原吗?”
马儿只是继续前进。
“好吧,信你一回就是。反正我不认得路,也只能随你了。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喔,要是你没载我到太原找到唐逸扬,我就…”她低下身子,附在它耳边低语。“你说清蒸马
好,还是炭烤全马比较香呢?”
马儿一听,拔腿狂奔。
呵呵!它还真听得懂啊?玉儿忍不住想笑。都不知道唐逸扬的马胆子这么小,不但怕脏,还随便唬两句就怕了!只奇怪的是,都说物似主人形,既然他的马都舍不得离开她,那他又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呢?还是,她也应该威胁他一下?
还想着,突然看见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像是房舍,还是城墙的建筑。
“太原?笨马!前面那是太原吗?”虽然离目的地还有一大段距离,但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她忍不住开心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她喜欢的人…呃…也不能说好不容易啦!应该说是良缘逃讪!她当然不会让他溜走,而且这回,她不但要紧紧、紧紧地捉住他,还要让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她!
唐逸扬直接到了太原。
既然不知道苏玉儿和“踏雪”往哪个方向走,他四处
找也没有用。目前她的安全应是无虞,他留给她的银两够她生活好一阵子“踏雪”也不可能迷路,于是他决定先和二哥会合再说。这个决定的好处是…他可以暂时将这个恼人的问题先放在一旁。说实话,他实在过不惯烦恼纷杂的日子。
眼下,住进了唐门所属的“广源客栈”正准备换下一身肮脏衣物时,二哥走了进来。
“你这家伙!我都已经跟那齐小小
过手了,你到现在才出现!”唐威见着姗姗来迟的小弟,心上老大不悦,往桌前一坐,连着喝了几杯茶水。“我猜得没错,大哥和三弟破誓成亲,果然和那女人
不了干系…嗯?逸扬,你这一身脏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才注意到这奇怪的情况。
逸扬向来最爱整洁,连衣裳、马匹都一身白,怎么这会儿却…脏得不像话?连他这个二哥都看不过去了。
“没事。”唐逸扬坐回桌前,打开他那许久未拿出来的白扇扇着,心情也似突然放松许多。“遇上个奇怪的女人,‘踏雪’跑了,后来又摔下马,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了。”;
似乎,遇见苏玉儿之后,许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奇怪的女人?”唐威扬眉。“你是说…奇怪、有趣,麻烦得让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女人?”
唐逸扬一震。“你…你怎么会知道?!”
唐威眯起眼。“小弟,你脸上就是这么写的。”他颇讶异,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逸扬
出这副神情?平
光是想看见他皱个眉头都很难,现在他却整张脸都要皱在一块儿了。
二哥的话,让唐逸扬收敛了神色,不发一语地轻摇着白扇。
“怎么,惹上了麻烦?”唐威探问。
“啪!”唐逸扬收起了折扇。“是,也不是。只不过被那个奇怪的女人
上罢了。”虽然,那是她遇见他时的情况;虽然,她现在并没
在他身边,但实际上,她却时时刻刻
住他的脑…和他的心。
唐威笑笑,躺到了
榻上,双腿在脚踝处
叠,双手枕放在脑后,一派轻松地道:“
着,就想办法甩了她啊!女人就是这点麻烦,只要她以为你是属于她的,就会死
着你不放,像这种时候,就是该甩了她的时候了。只是小弟,你什么时候动了凡心,我怎么没听说?”
“没这回事!”唐逸扬否认。“我不过是在路上帮了个孤女,就惹上这些麻烦…”
“孤女?”唐威皱眉。“这就有点麻烦了。你确定没对人家做什么?”要不,对方怎么会
着不放?
“没有。”他迅速回答。好吧,是没有做完。
“哦?那这女人还真是奇怪。”唐威作出评论。“依我看,你最好离她远点儿,越远越好。要知道,女人
着男人只有—个原因,那就是…她想嫁给这个男人!你当心了,大哥和三弟的事还没解决,你可别又来凑上一脚。”
“不!我根本不想娶
!一点儿也不想!”唐逸扬立即回应。二哥说得没错,他最好离她远点儿。
“嗯?”唐威有些讶异。这小弟很少会出现这么激动的情绪,甚至连当初他们四兄弟立誓时,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却坚决起来?难不成真被那怪女人吓怕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我看你还是先去梳洗梳洗,去去霉运吧!搞成这副模样也真是够了。”唐威摇摇头,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瞧他这小弟魂不守舍的,说不定他的境况比他和齐小小
手的战况还要惨烈呢。
只奇怪的是,逸扬的骑术好得很,怎么会摔马呢?而且他那匹叫什么“踏雪”的马,不是
通人
的吗?竟然还会跑了?天知道人倒楣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嗟!他们唐家的男人,最近还真是诸多不顺。
“别说这个了。二哥,你到‘齐家书苑’后,情况如何?”
“情况?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斗不过我的。”想起齐小小那女人,唐威就不
咬牙切齿。“我跟她打了个赌,我和她门下的弟子交往三个月,看是她的‘帮夫秘笈’厉害,还是我唐威的魅力无穷?到时,她成了我的手下败将,自然得把大哥和三弟的去处说出来!”
“打…赌?!”唐逸扬瞪大了眼。向来精明的二哥,竟会打这种赌?!看来,那叫齐小小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唐威兀自沉思着。
唐逸扬望着躺在
榻上的二哥,不
感到好奇。
或许他该去瞧瞧,这让他们唐家男人一个个认栽的女人,究竟生得什么模样才是?
那是什么?!唐逸扬一脸错愕地瞪着前方。
太原街心,一人一马占住街道。马儿跪坐在地上身旁坐着的,正是身着女装、清秀可人的女子…苏玉儿!而她手中拿着张纸,上头写着…
寻人!
欠债不还!拖累孤女!
请善心人士协助搜寻一身着白衫、手持白扇,名叫唐逸扬的男子,还孤女一个公道!
懊死的!她竟然用这种办法通缉“我”?!完全无暇思考,他回头就走!顺手,还把
间的白扇
进了怀中。要是这会儿被人瞧见,或被她发现他在这儿,那他就真的要倒大楣了。
“啊!”玉儿正对着大伙儿微笑点头,突然,墙角出现—熟悉的身影,那是…“唐逸扬!”她大叫着跳起。“唐逸扬!你站住!”
要他站住就站住?她真以为他这么笨?唐逸扬低头疾步…装作没听见。
“唐逸扬!”玉儿飞也似地迫着。“笨马,去拦住他啊!”“踏雪”得令,马上起身,飞奔上前。
懊死的蠢马!不认得自个儿的主人了吗?唐逸扬咬牙。跟着他多年的马儿,竟然听她的命令要来拦住他?!该死的!他若是被自己的马拦住他就不叫唐逸扬!
“喂!你是唐逸扬吗?”正要施展轻功,突然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孤女在找你呢!做男人要有担当,这样逃跑不是办法吧!”
“让开。”他连眼也没抬。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另外两个路见不平的人站了出来。“姓唐的!今天你不还这小姑娘的债,咱兄弟是不会放过你的!”
“对!穿得一身绫罗绸缎,还欠一个孤女的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还债!不还债就别想走人!”
不消多时,唐逸扬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而他的爱马“踏雪”就站在人群的最前头。他眯起眼,看向原本属于他的马。
“踏雪”踩了踩地面,跟着别过马脸。
唐逸扬眼中冒出怒火。
“让让、让让,各位请让让!”苏玉儿钻过人群,走至唐逸扬面前。看见他,她忍不住咧开了嘴。“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姑娘,别放过他!咱们大伙儿都替你撑
!”人群中有人喊着。
“没错!别怕他!”众人开始嚷嚷着。
唐逸扬直视着她,双臂环
。“你,没有话要解释吗?”
纵使是在盛怒中,他却没有忽略她身着女装的模样?咸欤谷绱讼肽钣当⑶孜撬退谒持猩胍鞯母
?
她甚至比他记忆中更美!他的视线扫过她…赛雪的肌肤、
红的樱
、小巧起伏的
脯、纤细的
肢、修长的双腿和圆润的丰
…倘若不是在街心,或许他早已深吻住她。
“我总得想办法找你嘛!”她微笑,心跳却跟着加;速。噢…她几乎忘了他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力。就算只是面对面站着,她都得忍住冲进他怀里,紧紧捉住他不放的冲动。
午后的阳光穿过街边老树的枝叶,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衬得他更加英
人。似乎老天爷对他就特别偏心,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就算是现在,看得出他是在生气,但仍掩不住他全然男
的魅力。
不,应该是说,生气的他更
人了。
“想办法找我?!”他暴吼。“这算什么办法?你干脆上官府找官差来抓我算了!”他简直想敲开她那颗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喂!姓唐的!你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凶干什么?错的人是你吧!”开始有人在一旁打抱不平。
唐逸扬怒火中烧,一双眼扫过全场。顿时,气氛整个儿凝住,吓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与这事无关的人全给我离开。”他开口。声音虽低,但话语中隐含的怒意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讨厌人群,更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讨论私事…尤其是这些眼神不曾离开过玉儿身上、不安好心的男人!该死的苏玉儿!她还以为这些人当真是要帮她吗?没吃了她就算是她走运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一个男人鼓起勇气上前道:“唐逸扬,你叫咱们走就走吗?这儿可是大街上,谁都可以自由来去的。而…而且…”
唐逸扬铁青着脸,只用目光一扫,对方马上变得结巴起来。“而且什么?”
“而、而、而…”男人“而”了老半天仍说不出半句话来。
“各位乡亲…”玉儿见状,赶紧上前开口打圆场。“多谢大伙儿的帮忙,小女子感激不尽。我现在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至于其他事情就让我自个儿处理,不劳大伙儿多烦心了。”
“可…姑娘,万一他欺负你…”有人仍不放心。
“够了!”一声怒吼,所有的声音马上停止。“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任何人多管!从现在起,再有人围在这儿,别怪我不客气!。”
霎时间,众人一哄而散。
玉儿当场傻了眼。
没想到,他竟也有这么霸道的一面;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他,竟让她觉得好…好有魄力喱!
“苏玉儿!”他伸出手,轻易地捉住了她的臂膀。“跟我走!”他不想再站在这引人注目的地方和她讨论任何问题。
“走?你要带我上哪儿去?”她问。趁现在没人,紧紧捉住他的衣角。
不放开他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到没有人干扰我们的地方去!”
“这样啊…”她忍不住脸红。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虽然这样想,可她的脚却仍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步伐。“踏雪’!”她唤着仍立在原地不动的马儿“快过来啊!”得到指示“踏雪”才迈开步子,达达地跟上。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唐逸扬瞪着他的爱马,忍不住要怀疑…他的马跟着她,是不是也一块儿跟着…变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