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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冥宫之中、冥殿之上,群臣聚集,全都是为了先王百的盛大祭典。

 采的舞姿、动人的乐曲,他全无心欣赏。一颗心,只悬在他身后的冥宫地窖中。文丞相派了人进去,她应该不会太害怕才是。等这一切落幕,他就要马上接她出来,然后…他会想出办法的。

 “皇兄,昨三皇叔兴兵叛变一事,臣弟有所耳闻,不知皇兄对此事的内情可有了解?”他正在沉思,六弟李邻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冥殿之上,人声因此而安静下来。

 “内情?”李焰一挑眉“六弟,莫非知道更多内情?”

 果然,有人沉不住气了。他与这六弟素来不亲近,若他想夺位叛变,也是可能的事。

 “皇兄这话言重了,臣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是…略有耳闻。”他停下,等着对方的反应。

 但李焰却不曾上钩,也只是眼带笑意,冷冷地望着他:“若是尽信传闻,朕这个皇上,也用不着当了。”

 “这…”一时间,李邻不知如何接口“皇上,可臣弟听到的,可是有损皇兄名声、动摇柄本的大事。”

 “皇弟,若有损朕的名声、又是动摇柄本的大‘传闻’,你想,这流言该传还是不该传?”

 一句话,把对方入绝境。

 “皇上!”果然,李邻急怒攻心“为了皇上的清誉,臣弟一定要在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事情个清楚!而且,事情与先王有关,今乃父

 王百祭典,倘若父王有灵,必定也饶不了那该罪该罚之人!”他义愤填膺,意有所指。

 李焰眯起眼:“想说就说吧!”

 “皇上,臣弟耳闻,先王所封之叶昭仪…并没有死!”

 一句话,令得群臣哗然。

 李焰挑起一道浓眉,不置可否:“这传闻,朕听说过了。”

 见皇上并没有上钩,李邻更急:“臣弟还听说,皇上与那应殉葬之昭仪宿于太子寝宫之中,夜夜笙歌,根本无视于伦常义理,做出泯天灭地之行。”

 “嗯哼,”李焰往后仰靠在龙椅上“这正是三皇叔兴兵宫的说辞,他还认为,那已死的叶昭仪就藏在朕的寝宫之中。”他替他补充“六弟,这故事…你倒比朕清楚啊!”“这不是故事!”李邻紧咬住他不放。

 “既不是故事,那么三皇叔带的三千军到太子寝宫抓人,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这故事,你又怎么说?”李焰回答。

 “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李邻指着他骂。

 “大胆!”

 卫军旋即上前。

 “皇兄,别人怕你,我李邻可不怕。今天,你要是不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一个代,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挣开卫军。

 “李邻,那都不过是流言,你要朕如何向你代!”

 “很简单!开地窖门,咱们到石棺边看个究竟,看看里头除了父王的石棺外,还有没有人?

 至少,该有叶昭仪的骸鼻在吧!”他冷笑。

 李焰一怔。

 懊死!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文丞相上前一步,急急谏言。

 “有何不可?”他松了口气,却对文丞相的话故表不“若开冥宫地窖之门能还朕清白,有何不可?”

 文丞相进言道:“皇上,今乃先王百祭典。古有传,人死后有灵,最灵验便是此时,臣并非要危言耸听,只是微臣担心,冥宫一开,若惊扰了先王的英灵,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是吗?”李焰沉思“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臣以为,还是别惊扰先王才好。”礼部尚书出言进谏。

 “是啊、是啊!”纷扰中,众人的意见倒是一致。

 一方面,见皇上如此坦,没有人会认为方才的传闻属实;另一方面,为了一个不实的传闻惊扰先王,岂不太过不智。

 “皇上,今若不开冥宫门,臣弟不服。”李邻仍不放弃。

 李焰缓缓站起:“李邻,”他不再称他为皇弟,而是直接叫着他的名“倘若联今天开了冥宫之门,你便服朕?”

 他人的气势,令李邻不后退半步“没错!”

 两人的对话虽简单,但其中的涵义,大伙儿却心知肚明。今若收服了这李邻,来,他想叛变都难。

 “好。”李焰一口允诺“这简单,来人…开门!”

 “皇上!”文丞相心惊。

 在众目睽睽下,冥宫地窖的大门被咿呀地打开,一股阴冷之气,自地底直窜向殿心。一时半刻间,大家都望着那敞开的大门,却没有半个人敢移动脚步。

 “李邻,门开了。”他开口提醒。

 “这…”李邻迟疑着。门没开时,他理直气壮,可这门一开,他反倒退缩起来。如果…如果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先王和叶昭仪的骸鼻,他该如何收场?又如果…先王显灵…

 “李邻!”李焰怒吼。“皇上,让臣弟…派几个人进去…”他的声音微颤。

 李焰!双目光炯炯:“朕只准你…进去!”他的命令,不容违抗。

 “臣…”李邻咬紧牙关,移动着脚步,一步步朝地窖大门迈进。就在他的手碰着石门,要将它整个儿敞开时,一阵风自地窖窜出,风势之强,恰恰好卷起了他的衣摆,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父王!儿臣冒犯了您!”说时迟那时快,李邻鬼哭神号似的跪下,趴伏在地窖之前,不敢移动分毫“不看了!儿臣什么都不看了…”

 “来人!还不快把门关上!”不待任何人反应,文丞相立即下令。

 待石门砰地一声重新关上,李焰整个人坐回龙椅,松了口气:“李邻,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邻苍白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皇上,吉时就要开始,应是皇上祭天的时候了。”文丞相提醒他。

 李焰抬头,望着朗朗光:“是,是朕要祭天的时候了。”从今以后,大唐王朝,正式属于他。

 夜深。

 人静。

 冥宫之中,撤去了所有的防备。

 李焰与文丞相,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冥宫之中。

 今,千钧一发,他几乎置她的生死于危难之中。若不是他赌赢了,眼前,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当冥宫之门大开,李邻就要走进地窖的同时,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就差那么一点,他险些令她丧命。

 这样的恐惧,令他心惊。

 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度发生。是以,他决定送她出宫。他若再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难保有一天,不会危及她的性命。无论多么不舍,他都决意将她送出宫外,等待更好的时机。总有一天,他会再接她入宫。

 石门再次被打开,在两人进人石窖后,一支火把倏地被点亮。

 “舞秋,”文丞相低声唤“叶昭仪。”

 李焰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叶冰,她早已不是先王的昭仪。”只要他在一天,他不会再让人提起这段过去。

 即便,是他最信任的人。

 “恕臣失言口。”

 “冰,我来接你了。现在已经没事、你可以出来了。”他低唤着她,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舞秋!叶舞秋!”这时,连文丞相都跟着心急起来“该死,人都上哪儿去了?”

 “给我!”李焰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他一把抢过文丞相手中的火把,细细搜寻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冰!你在哪里!”不多时,他的额际已冒出冷汗。

 “皇上,你看这里。”文丞相伸手一指,发现地上翻倒的竹篮,里头的衣物已一扫而空。

 “该死!”李焰上前“文丞相,你找的叶舞秋是什么人?叫她陪着冰,为什么连人都不见了!”

 “她…噢…”文丞相突然一拍额头。“天…”

 “究竟是怎么回事!”找不到冰,李焰几乎发狂。

 “我没想到…臣的意思是…天,叶舞秋要找的姐姐,就是叶冰哪!”真该死,他怎么会到现在才想起。莫非,他真是昏头了。

 “叶舞秋!”李焰扬眉“你派进来的人是冰的妹妹?”

 “是的,皇上,臣原先也不知道…不,臣是说,不知道白姑娘就是叶…”

 “够了,朕明白了。”望着空无一人的地窖,他安了心,却也…伤了心。她竟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难道,她不担心他一点都不留恋吗?

 他是准备送她出宫,但绝不是这样的方式。他握拳,他不明白,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却清楚,他不可能放过她。

 这点,她应该比他更明白。

 “皇上,那她们…”

 “不必找了。”他回答。用不着想也知道,她们必定回清泉镇去了“联要你到清泉镇走一趟。”

 “清泉镇?”

 “没错。到清泉镇去,把朕的皇后给找回来!”他斩钉截铁地道。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姐姐,你别这么闷闷不乐嘛,瞧,皇上又要选秀女了耶。他都早已经忘了你,你又何必成天惦着他呢!”舞秋手上拿着皇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些当皇帝的,个个都是好鬼。一个男人,要那么多女人来做啥!”

 “他是皇上,想做什么都成。”一句话,道出了她的痛处。

 “既然知道,姐姐,你又何必成天想着他呢!就算他对你再好,要那么多女人,就是不对!”她叉起

 冰皱眉:“你不懂,就别说这么多。”

 “谁不懂了?我看,搞不懂自己要什么的,是姐姐自己吧!”舞秋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她看不过去姐姐这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从宫里出来后,他们一家人隐姓埋名,搬到了青河镇,为的就是怕被人发现,查出姐姐的身份。她本以为,离了那鬼地方,姐姐就会恢复原先诀乐的模样。但谁知道,她却老是望着远方,闷闷不乐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说我,你自己呢,跟杨羽又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也不见你提个半句。”

 话一出口,舞秋马上变了神色:“干嘛提这个,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的,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连那个文书呆也是一样!”她负气。

 “请问…我又怎么了?”大门外,突然探进一个人头。

 “啊…”舞秋惊得整个人弹跳而起“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冰却站起,整张脸刷地变白。

 文丞相不请自人:“我听见有人提起我,所以,

 我便进来了。”他作了个揖。“两位‘白’小姐,别来可无盖?”

 这是她们出宫后改的姓。只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白?”

 “你…文…只有你一个人来?”冰开口,声音却止不住颤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是他派他来的?还是…

 文丞相微微挑眉:“白姑娘,我,是来找令妹的。”他的眼神转向舞秋,眼底却多了一抹阴郁。

 “我?”舞秋忍不住后退。

 原来…听见他的话,冰像是放下一颗心,却又像是…失落:“那…找先出去了,你们在这儿慢慢谈。”

 是了,就算她们改名换姓,要找人,总还是找得到的。隐约中,她似察觉他和舞秋之间有些什么,但那却不是她该干涉的。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决,就如同她和他一样。

 然而,他却不曾来找她。

 正在思索,一个细微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兔?一只白兔自她眼前窜过,稍一停留在她跟前,却又旋即跳开了。

 来这儿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在这儿看见兔子。

 又一只兔子?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紧跟着,一只、两只、三只,一只只兔子全往她眼前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小白兔。”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头用响起。她低头看着兔子的眼,迅速上扬:“你…”她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却被他结结实实地接住。

 “‘白’姑娘,找你,费了我多少心思,你可知道。”他笑着望向她惊愕的脸“在找你的这段期间,我受了多少煎熬,你可清楚?”他搂紧她。

 “你…不该来这儿。”他是皇上,怎么可以抛下一切到这儿来。

 但他的话、他的举动,却令她的眼眶盈了泪水。他来找她,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她的心,烈地狂跳着。

 “我当然应该来这儿。”他咬牙“朕的皇后私自逃跑,你说,联该不该亲自捉她回宫?”

 “你…不是才要选秀女,还说什么皇后。”虽知不可能,但她的心,仍是喜悦的。

 “你这个女人!朕都亲自到这儿来了,你还怀疑朕!”他气极“冰!懊死的!我好想你…”他紧紧拥住她,几乎将她进怀里。

 天!

 他的一句话,令她几乎心碎。

 她反手,拥紧了他:“焰…焰…”她低唤着他,一声接着一声。不管他是不是疼了她,她宁愿被他这样紧紧抱着,永远也不要分开。

 “冰!”再抬起眼,他的眼眶中竟闪着泪光。

 “焰…”她不舍地伸手,轻拭他的颊“别这样、别这样。”她好心疼,跟着,吻上了他的颊。

 他如受震颤。

 她吻他!他的小白兔,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他的心涨了喜悦“冰!”他低吼,深深地吻住了她。

 天地为幕,月为证,她是他唯一的后,永不改变!

 他暗暗发誓,给了他此生唯一的承诺。

 大唐金銮殿上,十二名秀女一字排开,垂首不语。

 “朕今选秀女,就是要在你们之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作为朕的皇后。”李焰开口,向眼前的十二名女子说明。

 一句话,令得所有女子不住兴奋地倒了口气。该不会,自己就将是被选上的那个幸运儿。

 除出一个女子,一直娴静地低着头。

 李焰走下大殿,来到十二名女子跟前:“抬起你们的头,让朕仔细瞧瞧。”

 十二名女子娇羞地抬头,而他的一双限,在连过每一个女子后,却停在其中一个身上,不忍离去。

 半晌,他来到她跟前:“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只见那女子轻启朱,一开口,声音已足以令人醉:“回皇上的话,妾身姓白,单名一个欣字,打清河镇来。”

 李焰微笑。

 “白欣,好名字。”他回转身子,端坐在龙椅之上“白欣,朕封你为才人。今晚,朕要你侍寝。”他扬手,召来内侍。“其余的秀女,先暂时留下。朕目前,只需要一个女人。”

 一声令下,殿上其余十一名秀女,几乎当场掩面而泣。飞上枝头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周围的太监个个面面相觑。这唤作白欣的女子,的确是冠群芳,可皇上只要她一个,却又只封她为才人,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白欣谢主隆恩!”这回,用不着太监提醒,她早已懂得该如何应对。

 “平身!”他一挥手,走入大殿之后。

 这回,他用不着着急。因为他的小白兔,再也不会自他身边逃开。等他一回到他为她造好的寝宫,她就会在那儿等他了。

 至于,为什么封她为才人?他满意地笑。树大招风,他可不希望他的小才人还没站稳脚步,就遭人嫉妒。更何况,她已怀了他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他的才人,就将会是他唯一、挚爱的皇后了。

 一切,正如他所愿。

 而就在被送往皇上寝宫的白才人。相似的道路,却是全然不同的命运。当初,若没走过这一遭,她也不可能遇见他,更不可能会有今天。或许,这一切,也该感谢…老皇帝吧!

 她带着微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请问…”

 “是,白才人有事请吩咐。”领头的太监机警地道。

 “请问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小李子的公公?”

 “是,是有的。娘娘找他有事?”

 “没,没事。”她没忘了,还有七号厢房的那三位嬷嬷。若没有她们,她也不会有今天。

 现在的她,虽不可能自暴身份再去见当的故人。但有些忙,她仍是可以帮得上的。只要她有一天的好日子,她亦会善待他们。

 但最重要的是,她会善待那个她深爱的、惟一的男人。

 谁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若这似海深的宫门里有她所爱的男人,就算再苦再难,她也…心甘情愿。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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