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从李奇离开后,饶从夫的生活表面上是恢复了正常,每天忙碌于上下班、
际应酬,再加上一些应接不暇的约会,充实不已。
然而实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上班时会发呆,想的全是他;回家时精神恍惚,总忘记他已离开的事实;而在与其他男人约会时,她更是心不在焉的拿他做比较,然后赫然发现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让她心动,因为她的心早已遗落在他身上。
一直以为她要爱上一个人绝非简单之事,不单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她从小到大打定不婚的态度才是最主要原因,所以就算身边有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她也始终无动于衷。
然而,李奇成了例外,她怎会如此轻易就爱上他呢?
他并没有特意的追求过她,也不曾送花、不曾请她上过高级餐厅。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事实上还可以说是在她所认识的异
中最短的,但是在相处上,他们却能契合得有如认识了一辈子,就连结婚相伴生活了一辈子的夫
可能都望尘莫及。
饶从夫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放下手中盛
炒饭的汤匙。
在醒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带给她所需要的平静之后,她在三天前就已经断然拒绝掉所有的约会,下班后一个人回家做些简单的料理充饥,打发晚餐。
只是寂寞骇人,原本的安静变得冷清,原本的享受变成苦涩,就连电视或广播中所传来的欢笑声听起来都是那么的空虚,填
不了一个人的孤寂。
为了不让屋内太过沉静,也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总是在想他,她端起餐盘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时间正好是播报晚间新闻的时刻,字正腔圆的主播正简明的报导着一则则今天之中发生的新闻。
她将遥控器丢开,再度举起盘上的汤匙,舀了匙炒饭入口,慢慢地嚼了起来。
“接下来是一则最新的
击案件。台北时间下午六点十分,位于松江路上一栋新落成企业大楼下,一辆宾士六百遭受不明人士连开数
。据最新消息指出,遭受
击者可能为美国著名十大企业财团之一,从未在任何媒体上
过面的宏展总裁李奇…”
“李奇”两个字让饶从夫整个人跳了起来,手上的餐盘
手落地,盘内炒饭撒了一地。
她的双膝发软,双手用力的抓住桌缘以防止自己跌倒,面无血
的紧盯着正在播报新闻的电视荧幕。
新闻中记者详细的报导着事发地点、时间,以及经由目击者转述所见的过程,画面则从散布一地的弹壳转向弹痕累累的私家轿车,最后停在一摊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上。
“据记者目前所知,在这场
击事件中有一人中弹,已送往台大医院救治,至于此人是不是就是美国宏展总裁李奇,在医院严密保护之下至今未发出任何消息。不过这场
击事件,因为当事人身份特殊,不仅引起警方密切的注意,连同外
部、经建会、甚至于行政院都…”
饶从夫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抓起置放在门边鞋柜上的车钥匙即夺门而出。
穿着室内十块钱一双的拖鞋,散
的头发以一条橡皮圈札在脑后,再配上一件一百块的T恤和棉质
,她在半个小时内连闯数个红灯,被拍下数张超速照片之后,来到挤
新闻记者的台大急诊室。
“还在开刀?怎么开这么久?”
茫然的她听到身边有人这样道,她迅速地转身,看到一名手持麦克风的记者与另一名记者说。
“不知道,院方什么也不肯透
。”
“警方呢?”
“以无可奉告搪
一切问题。”
“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办法,谁叫他的身份特殊呢?看到没,CNN的记者都来了,我看不用到明天全球都会知道宏展总裁李奇在台湾遭受
击事件的新闻。”
“看来我们台湾的声名又要大噪了。”
“有什么办法,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如果不幸他真在台湾挂了的话,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饶从夫听到这一段话后,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
。
“这还用说吗?首先一定会引起国际纠纷,毕竟人家可是美国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如此人才却客死台湾,你说美国那边会不追究吗?然后便间接影响到我们两地间的关系,什么加入WTO的根本就不必再想。
“而金融危机是绝对免不了的,宏展在美国可是排名十大企业之一,总裁一死,公司股票难道不会受影响?而纽约股市一跌,别说台湾了,全球还有哪里的股市红得了?唉,我看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出清手上的股票。”
“你别讲得那么恐怖。”
“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要好好祈祷他不要死了。”
“没错,不过看这情形,恐怕凶多吉少,人都已进去两个小时了。”
听到这儿,饶从夫再也支持不住的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凶多吉少?
不会的!他上回不也受了
伤吗?只不过两、三天他便生龙活虎,这回又怎可能会被轻易的被击倒呢?
不会的!
“小姐,你没事吧?”
她过分苍白的脸色与爬
脸颊的无声泪水吸引了在场一位记者的注意力,他一方面关心,一方面好奇地蹲在她面前问。
饶从夫茫茫然的望着前方的人影,摇了摇头。
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突然,手术房的灯暗了下来,紧闭的玻璃门向两边滑了开来,在场所有的媒体一拥而上,包括原本蹲在她面前的那名记者。
饶从夫没有跟上前,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即将公布的消息,如果是坏消息…
从手术房走出数名穿手术服的医护人员,除了主治医生外,各个默然地穿过媒体记者离去,其中有一名高大的医护人员在途经滑坐在墙角的饶从夫身前时,蓦然停了下来。
看着她脸上
织的泪痕,口罩下的蓝眸清楚地浮现出心疼。他蹲下身,温柔的扶起她。
“你…”看到那对令她难以置信的熟悉蓝眸,饶从夫忍不住的发出疑问。
“嘘,什么都别说,跟我来。”他小声的打断她,扶着她的手臂迅速地远离是非之地。
“是你吗?”一离开那群媒体,饶从夫马上迫不及待的以她带有沙哑的哭腔问。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在转身的同时取下覆在嘴巴上的口罩,面对她。
“是我。”
话声未落,只见人影一闪,她已快速的向他扑过来,用着足以令他窒息的力气紧紧地拥抱着他。
李奇伸手顺势将饶从夫圈在怀中。虽然分开不过十天,但是他真的好想她,好想这种拥抱她的感觉。
“你可恶、混蛋、大笨蛋!”一阵不痛不
的拳头在他
前不断落下,她哭着叫骂。
他任她打,在她身后的双手却将她拥得更紧。
他把她吓坏了。
“你这个该死的大笨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怎么可以?!”
“对不起。”
“你…可恶…呜…”
“对不起。”他亲了她的发梢一下,再次柔声道。同时注意到两人的举动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圈着泣不成声的她将她带出医院大门,往停车场走去。
“从夫,你将车停在哪?”他问。
她抬起头,余悸犹存的泪眼在凝视了他半晌之后,才将视线转向停车场,茫然的梭巡着。她忘了把车停在哪了。
看着她脸上茫然的表情,李奇眼中
是温柔,他将她拥紧了些,柔声道:“来,把车钥匙给我。”接着便揽着她在停车场上慢慢的寻找她的车。
待他们坐上车后,饶从夫失控的心情才逐渐平复,只不过面对毫发未伤的他,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没事?”她的声音充
心有余悸的颤抖。
“我没事。”他转身,与她面对面的说。
“那摊血…”
“是我一个朋友的。”
“在急诊室里的…”
“是他,因为子弹卡在骨头,所以手术花了不少时间。”他紧盯着她,柔声问:“你以为中
的是我?”
她的表情像是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痛苦所笼罩,
出一种令他忍不住揪心的感觉。她虚弱的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是的,我以为是你。”她抖声说。
“这让你感到很害怕?”
“是的。”
“你害怕我会死?”
她轻颤了一下,点头承认。
“为什么?从夫,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害怕我死?”
双眼挂着泪,她楚楚可怜的望着他,要他别
她,她还不想承认。
“因为你爱我。”
身体有如触电般的一颤,她别开眼,拼命地想眨掉眼中的泪水,仿佛这样便能否认一切。
“不,我…”
“别再逃避了,从夫。”他轻声打断她“承认爱我并不会要了你的命,相反的,它甚至可以救我一命。”
她缓缓地抬头看他,不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救他一命,难道说事情还没解决,他还会有生命危险?
“是的。”看出她泪眼里的疑问,李奇沉声点头道,蓝眼也随之
地沉了下来。“三番两次没要成我的命,对方恐怕已到狗急跳墙的地步,虽然这回警方的介入可能使他们的计划延后或更改,但只要我制造机会给他们,想必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饶从夫惊愕的瞪大双眼,慢慢地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你打算继续拿自己当饵?”
“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机会,不是吗?”
他们想杀他都想得快死了,又怎会放过?“我一点都不欣赏你这个笑话,别开玩笑了。”她面无血
的望着他,颤抖着说。
他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应。
“李奇,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等了半天他没反应,她推推他的肩膀要他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依然微笑着,而她却想尖叫出声。
“交给警方。”她听见自己以命令的口吻开口道,然而他却毫不犹豫的对她摇头。
“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你就这么想死?”她激动得让手指用力的掐进他手臂中。
“你真的很爱我对不对?那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嫁给我呢?”他凝视着她眼中的恐惧与脆弱,温柔的问。
她收回手,将视线移向车窗外。“我绝对不会让人有机会背叛我。”
“我不是你父亲,也不会介意你有没有替我生儿子而藉口向外发展,如果你不想生也可以。”
她摇头,无视于他语气中的热情与保证。“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嫁给你。”
“从夫,我爱你。”
她慢慢地转向他,双眼变得空
的微笑着。“你知道吗?我爸以前也常对我妈说这句话…”
“我不是你父亲,你要我说几次!”他攫住她双肩用力的打断她叫道。
“不要
我,李奇。”饶从夫泪眼盈眶的哀求他。
“算了。”注视她半晌,李奇霍然松开她。
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紧缩了一下。她矛盾的望着他。
“能不能渡过这难关还不知道,也许明后天我就会死于非命,这样的我又怎么有资格要你嫁给我,算了。”
闻言她再度变得面无血
,而他却不再看她,表情冰冷的径自发动车子,离开医院。
第一次面对生气的他,饶从夫心慌得不知所措。
虽然他没有任河
烈的言词或举动,但是光从他冰冷的表情和握在方向盘上泛白的手,她就知道他有多生气。
她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双充
力量的手,她看过它们毫不留情的对待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也看过它们对付王令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高七尺,重逾两百磅的大男人摔出三公尺外。可是尽管如此,他却从未伤害过她一
寒
,对待她有若玻璃娃娃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太过用力而将她
碎。
他从来不曾对她怒声咆哮或动手动脚,像爸爸对妈妈那样。
他没有君子远庖厨或男尊女卑的观念,像爸爸对她们那样。
他甚至于不介意她是否能为他生儿子,即使想不生也可以。
他不是爸爸,彻头彻尾没有一点像他,而她也不是妈妈,传统、保守、以夫为天…
“系好安全带。”
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嗓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将视线移往他脸上,再移向车窗外。要上高速公路了吗?
“我们被跟踪了。”他沉声道。
她闻言瞠大了双眼,恐惧的转身朝车后方看,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从夫!”她突如其来扑向他的举动让李奇惊叫出声。
“电话,你没带手机吗?”一阵摸索,她在他身上没找到她要的东西,心慌得想哭。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好温柔,连同冰冷的表情也在瞬间融化,变得柔情似水。“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你半
寒
的。”
“你这个笨蛋!”她真的哭了起来“他们要杀的人是你不是我,快!快点加油,前面有间警察局,只要把车开到那里…”
“来不及了。”
内线快车道的车突然不断地朝他们挤来,让他们在选择避免碰撞的情形下不得不将车子驶进岔路,离警局愈来愈远。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饶从夫愈慌,眼泪也掉得愈凶。
怎么会这样?在三姐妹中她一向是最坚强,而且绝不轻言掉泪的。妈妈自杀死时她没哭,被爸爸赶出家门时她没哭,后来为筹措大姐医葯费而进入舞厅工作,面对一群可怕又恶心的老
狼时,她也没掉一滴泪,直到遇见他。
再也克制不了,他突如其来的伸手
在她颈背上,将她拉近身旁亲吻她一下。
“别慌,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因为那三个字,她逐渐冷静下来。
车子顺路前进,进入山区。
怎么可能这么巧,随便一条岔路就能将他们带到这罕无人烟的地方?看来他们车上大概有一两个
知地形的人,基于环境考量,他得小心对付?钇娉聊剽舛茸拧?br>
“如果你敢受伤的话,这次我绝不救你。”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饶从夫的声音。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脸坚决的表情紧盯着他。
到这时候她还在逞强?
李奇无谓的一笑“没关系,反正在这世界上我已没有任何亲人,即使真死了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替我难过。”
这段话冲毁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坚强,她一脸骇然地望着他,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为什么他老爱提到死字,难道说他刚刚对她的保证只是安慰之词,事实上他真会有生命危险?
她无法想象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再也看不见他的蓝眼,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柔与爱意,这世上再也没有他…
不,她无法欺骗自己了,如果他死了的话,恐怕她也会活不下去。
刹那间,在饶从夫深黑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坚决,她看着他,以因紧张而显得涩涩的声音开口。
“你要我嫁给你,是真心的吗?”
车子的行径路线突然变换,李奇看向她,原本深蓝的双眼显得幽邃,且深不可测。
“什么意思?”他想知道她为何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如果你能全身而退,就来娶我吧。”
“吱”的一声,车子在他急踩煞车下霎时停了下来,以致使得紧随在后的两辆车一台急速打弯,险些翻下山去的从旁越过,打横的停在他们五公尺外的前方;而另一台则在刺耳的煞车声中停在他们车后,两辆车相距约莫一公分的距离。
李奇完全无视于车窗外的事,在车子停下来的一瞬间已将全副注意力都凝聚在她身上。他眼中写
惊喜、讶异、难以置信,以及慢慢升起的怀疑。
“你刚刚说什么?”
还未咽下因他紧急煞车所提高的担心,却又被他接连而来的问题给吓得差点停住呼吸。饶从夫看着他,眼中有丝赧然,却无任何懊悔之意,她并非意气用事。
“李奇,他们…”眼角余光发现有人自前方车内走了下来,个个有如凶神恶煞、不怀好意,她惊慌的叫出声。
“你刚刚说什么?”他打断她,执意先解决重重
在心上的怀疑“你答应嫁给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们愈来愈近了…”她害怕的向他倚近些,注意力全在车窗外。
李奇不悦的瞥了窗外一眼,再望了一下后照镜,前后车各三人,一共是六个人,不少,但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况且看他们除了手上的刀子外,并未有手
。
他再看了一眼身前因害怕而紧抓着他上衣,轻轻颤抖的饶从夫,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看来不把外头那些麻烦先解决掉,她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
“我下车后,你将车门锁紧,别熄火,如果见情况不对,马上将车开走,我会自己想办法下山。”他
代道,将手伸向车门把,准备下车。
“不要下车!”她抓住他的手,一脸惊惶的对他猛摇头。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轻拍一下她的手,企图要她放手。
“不,”她一脸哀求的盯着他“趁他们都下车的时候,我们赶紧开车,他们…”
“前后路都被车堵住了,从夫。”李奇轻声的打断她,以一气呵成的动作先挣开她,然后下车甩上车门。“把门锁上。”他迅速地
代一声。
饶从夫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团团围住,而且还有两人正朝她走来。
她迅速地将车门反锁,告诉自己即使不能帮他,也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就在她锁门的那一瞬间,李奇高大的身躯突然以快如闪电的动作发动攻击。
“卡喀!”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在夜空中刺耳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饶从夫睁大了双眼,即使将自己反锁在门窗紧闭的车内,她依然无法不听那一声声令人战的喊叫,更遑论其他人。
向她的两人因听到同伴痛苦的哀号,不
将注意力也转向李奇。然而不管是面对四人或是六人,李奇的动作依然是那么的
畅,优美得像是在表演一样。
而那些被他“碰”到的人,没有一个不被他抛开,并痛苦的哀号出声。
当然,他身上多少也挂了些彩。
“谁派你们来的?”无视于身上伤口的疼痛,李奇冷酷无情的瞪着瘫跌在地上,面无血
,不断因他的前进而后退的六人。
明知道从这些小喽口中,不可能问出想杀他的唐麦克的名字,但是他至少可以知道他到底请了什么角色来对付他。这么一来他便能够出其不意的先解决这种接二连三的小麻烦。
突然之间,李奇全身寒
直竖,有种不好的第六感让他急速的转身,而就在此时,一个令他全身冰冷的声音霍然响起。
“我,你的好朋友,麦克。你想不到吧,李奇?”